涵養之德

本系列一共四冊，分別從「涵養之德」「人倫之愛」「生活之美」「萬物之道」四個層面，向中學生談一談中國傳統文化。

談國學，談文化；談思想，談修養
 以「德」為綱，從嶄新角度學習傳統經典
 摘錄四書五經、諸子典籍中的名言，闡釋文化涵義
 鼓勵一邊誦讀經典金句，一邊用心思考，做到聲入心通
 設計具啟發性的提問，加強思維訓練

朱崇學，香港大學哲學碩士，中學助理校長，教授中國語文、中國歷史、中國文學、中國文化等科目，對中文寫作和文學創作的教與評頗有涉獵。著作有《孩子愛讀經》（2008）、《毅進計劃中文課程》（2000）、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中國文史哲基礎課程》（與許振興合著當中十二個單元，1992）、《語文習要》五冊（與陳耀南等合著）、《答問習要》二冊（與葉玉樹、虞浩榮合著）、《國文習要》五冊（與葉玉樹、虞浩榮合著）。

序

卷首語　涵養之德：德不孤，必有鄰！

第一章　立志‧安仁
1.1 有志竟成
1.2 克己復禮
1.3 仁者愛人
1.4 任重道遠
1.5 下學上達
延伸思考

第二章　進德‧修己
2.1 良知良能
2.2 誠意正心
2.3 化性起偽
2.4 絕聖棄智
2.5 逍遙無為
延伸思考

第三章　慎思‧持戒
3.1 消除偏蔽
3.2 專心致志
3.3 警惕省己
3.4 過而能改
3.5 養心寡欲
延伸思考

第四章　言語‧行為
4.1 慎言敏行
4.2 知行並重
4.3 儀容舉止
4.4 長善救失
4.5 守謙戒傲
延伸思考

第五章　道德‧憂樂
5.1 君子小人
5.2 天下通德
5.3 明哲保身
5.4 生於憂患
5.5 樂以天下
延伸思考

1.1有志竟成
1.1.1
功崇惟志，業廣惟勤。《尚書．周官》
【語譯】功高皆因立定志向，業大在於勤苦堅持。
【說明】三千年前，周公奉王命東征，滅了淮夷，回到王都，與群臣總結周王朝崛起的經驗，說出了這句話。但凡成就大業，必須立定志向目標，激勵志氣，勤奮邁進，方可達到。

1.1.2
困，君子以致命遂志。《周易．困卦》
【語譯】君子處於困境中，寧可捨棄生命，也要堅守志向。
【說明】《周易》被稱為五經之首，本是一部解說占筮的書籍，當中包含着許多哲理思想，成為儒道兩家思想的一個源頭。人生中每每遇到不同的困境，有些人因為怕難而放棄理想，裹足不前，變得意志消沉。《周易》指出，君子當以處境艱難而更加堅定志向，實現理想。

1.1.3
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論語．子罕》
【語譯】可以剝奪三軍主帥的權力，休想剝奪一個普通人的意志。
【說明】將帥是三軍的主腦，意志是一個人的主腦。人若堅守意志，任何人都不能摧毀他的志氣。帥印可奪，因為操縱在人；意志不可奪，因為主宰在我。這句話正好刻劃出一個人具有獨立的意志，具有獨立的人格。如果個人的意志也被奪去，他又怎麼能立於天地之間呢？

1.1.4
王子墊問曰：「士何事？」孟子曰：「尚志。」曰：「何謂尚志？」曰：「仁義而已矣。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孟子．盡心上》
【語譯】王子墊問：「士是幹甚麼事的？」孟子說：「他讓自己志行高尚。」王子墊問：「怎樣才算志行高尚？」孟子說：「做好仁和義罷了。殺一個無罪的人，是不仁；不是自己的東西，卻去佔有，是不義。安居的地方在哪裏？仁便是；要走的道路在哪裏？義便是。居於仁德當中，行於正義的路上，大人的工作就齊備了。」
【說明】士何以有高尚的志行，有獨立的人格？因為士做每一件事，不是王侯說了就做，而是要做到居仁由義。把心靈安頓在仁德裏，融合為一體，這是居仁。做每一件事都用這顆心去作出判斷，合於義的就做，殺無罪的人和取不義之財等，當然不做，這是由義。

1.1.5
孟子曰：「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堂高數仞，榱題數尺，我得志弗為也；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志弗為也；般樂飲酒，驅騁田獵，後車千乘，我得志弗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
【語譯】孟子說：「游說有權有勢的人，要存着輕視他的心理，不要把他那高高在上的樣子放在眼裏。堂階幾丈高，屋簷幾尺寬，我要是得志了，就不這麼做。桌上擺滿美味佳餚，侍妾有幾百人，我要是得志了，就不這麼做。飲酒作樂，馳騁打獵，跟隨的車子上千輛，我要是得志了，就不這麼做。他的所作所為，都是我不屑做的；我所做的，都是符合於古制的；我為甚麼怕他呢！」
【說明】一般人立志，莫不追求榮華富貴、生活享受等，孟子卻一連幾個「弗為」，堅決地否定了這些物質上的追求。他所認同的是古代聖賢訂下的方向，也就是大人之道、君子之道。


談一談
二十多年前，曾經為一位中三學生梁同學寫推薦信。那天他大汗涔涔，捧來厚厚的個人履歷冊。上面仔細紀錄着他多年以來學業、活動、服務和獎項等資料，鉅細無遺，如數家珍，讓人看傻了眼。原來他由小學開始，已為自己訂立學習計劃，逐步拓展興趣，邁向個人目標。我問那是家人幫助訂定的生涯規劃嗎？他說不是，家人為口奔馳，只好自己督促着自己了。我凝視着他，不禁被他滿滿的鬥志感動着。那一年，梁同學成為全港十大傑出學生。
二千五百年前，孔子也為自己做過生涯規劃：十五歲開始就立志學習，此後每十年還有一個階段性目標哩。他老人家學問深不可測，原來跟早訂志向有關。今天，十五歲正當青少年成長的關鍵時期。同學們踏上高中，將會面對很多轉變，故必須放眼未來，及早做好規劃。

為甚麼早訂志向這麼重要？正如孔子、梁同學那樣，面前已經排開了奮鬥的目標，大可一鼓作氣，傾盡全力去打拼。於是，一個人的努力由立志而展開，成功的可能自當跟隨努力而來，故立志是迸發能量，爭取成就的第一步。漢光武帝劉秀讚揚名將耿弇建立赫赫戰功，是「有志者，事竟成」。如果耿弇當初沒有立志和堅持，會成為東漢的開國功臣嗎？由此可見，立志產生了動力，也展開了境界。
反過來說，人不立志，又會是怎樣的光景呢？明代大儒王守仁直接回答：「志不立，天下無可成之事。」虞集《尚志齋說》借學習射箭設了個比喻。他說：「正鵠之不立，則無專一之趨向，則雖有善器、強力，茫茫然將安所施哉？」射箭的人，當然要一矢中的。假如目標沒有確立，就談不上用力的方向。即使你有良弓和臂力，可是茫茫然要往哪裏着力呢？做人也是一樣，沒有目標，終日遊手好閒，得過且過，生命只會在漫無目標的漂流中虛耗掉。

志，除了解作志向，也有「志氣」「意志」等含義。「志氣」，就是一個人做事的決心和勇氣。它讓我們積極上進，朝氣蓬勃。可是有人說：今天很多年輕人都沒有志氣，沒有抱負，沒有方向感，終日無所事事，目光都是迷惘的。那是甚麼原因呢？原來在這個充斥着引誘的社會裏，倘若失去目標和方向，人就如海洋中沒有方向舵的船隻，受盡八方風雨的擺弄，隨處漂蕩，失去歸宿，最後連做人的志氣也沒有了。
而且志向這回事，定得高不一定能撐到底，但為了堅持個人理想，總還有一份挺下去的「意志」。故這個意志，就成了實現預定目標的內在驅動力。比如你打算跑半馬（半程馬拉松），必先自覺地確立目標，才能堅定意志，迎難而上，完成任務。到了正式比賽那天，即使你未能跑畢二十公里，但仍勉力堅持，這一份意志和毅力，已經十分難得。反之，一個人毫無抱負，隨波逐流，意志不堅，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楊繼盛《書付尾箕兩兒》告誡兒子：「人須要立志。初時立志為君子，後來多有變為小人的。若初時不先立下一個定志，則中無定向，便無所不為，便為天下之小人，眾人皆賤惡你。」失去了意志，不僅失去了目標和方向，最後也會失去做人的原則。

我國古代還有一個「尚志」的傳統。這個志，是一個做人的原則、做人的信念。它讓你懂得甚麼該做，甚麼不該做，所以君子要守志。按着這個說法，我們今天該訂下怎樣的志向抱負：求富貴？求地位？抑或求取道義？孟子對此曾作出充分的闡析。齊國的王子問孟子「士」是幹甚麼的，孟子毫不猶疑地回答：「士尚志」（1.1.4）。志之所以高尚，在於它的定位。士雖處於統治階層的權力夾縫當中，但他並非統治者的僕役或應聲蟲，絕不會為了功名富貴而俯首帖耳，胡作非為。孟子能夠傲視公卿，向權貴說「不」（1.1.5），皆因他始終堅持志道據德、居仁由義的個人選擇，不會隨便改變志節。這種持志不懈的態度，展現出個人的自由意志與獨立人格，讓人看見一根「志」的脊樑。這是士所以高貴的緣故。至於荀子，同樣說出一句擲地有聲的話：「志意修則驕富貴，道義重則輕王公。」（《荀子．修身》）一個人志向定得高就能傲視富貴，道義看得重就能藐視王侯。志向堅定，義利的抉擇權操在自己手上；意志不堅，你就只能被名利權勢所擺佈了。
故此，我們必須立定志向，持志集義，增強對利欲的免疫力，否則這顆心就很難抵得住引誘，終至失去道德的底線。

想一想
你的志向是甚麼？這個目標是否符合古人「尚志」的傳統？你為達成志向做了甚麼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