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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宇光:穿越死亡的無冕之王(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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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宇光:穿越死亡的無冕之王(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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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1. 拿生命換取新聞。車臣戰場、阿富汗戰場、伊拉克戰場、敘利亞戰場……盧宇光常常是離戰場最近的華語媒體記者之一。他曾深入戰場40餘次,負傷5次,九死一生的他被稱為“穿越死亡的無冕之王”。
2. 把真相告訴世界。戰地採訪背後有太多不為人知的故事:隻身闖蕩俄羅斯的艱辛歲月,飽受熱議的異國婚姻的始末,戰火中平民的苦難與絕望……此間,有記者的鐵肩道義、職業操守,有男人的俠骨柔腸、傳奇經歷,亦有人性的閃光和期待與你分享的諸多故事。
3.封面設計與內文契合,紙張厚實質感上乘;內文排版疏朗清晰,閱讀更加舒適得力;四色高清彩插入眼,呈現新聞現場瞬間。

本書是一部以鳳凰衛視駐俄羅斯記者站站長盧宇光為主人公的紀實文學作品。盧宇光從1999年開始,一共進入戰場和人質現場40餘次,包括車臣戰場、阿富汗戰場、伊拉克戰場、敘利亞戰場、莫斯科人質事件現場等,戰地負傷5次。
盧宇光的戰地採訪經歷,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他也被稱為“穿越死亡的無冕之王”。此書不僅記錄了盧宇光作為戰地記者的非凡經歷,還展示了他的俠肝義膽、鐵骨柔腸,對於年輕讀者來說,是一部難得的勵志之作。

作者簡介

李忠效

筆名鐘笑,原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政治部創作室一級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理事。1955年11月出生,1969年12月入伍,2016年6月退休。歷任潛艇輪機兵、輪機班長、輪機軍士長、宣傳幹事、創作員、潛艇副政委、創作室主任等職。 1974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1978年開始從事專業創作,1989年畢業於中國人民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主要文學著作有:長篇紀實文學《我在美國當律師》《我在加拿大當律師》,長篇小說《酒浴》《翼上家園》《從海底出擊》,作品集《升起潛望鏡》《藍色的飛旋》《核潛艇艇長》等20餘部,並有電影《恐怖的夜》(編劇,1991年上映),電視連續劇《海天之戀》(編劇,2008年中央電視臺播出)等影視作品多部。

名人/編輯推薦

我的好戰友盧宇光,是拿生命換新聞的世界級戰地記者。——于廣琳(盧宇光的老班長、海軍大校)
如果你沒法阻止戰爭,那你就把真相告訴世界。——戰地記者格言
在我的戰地記者歷程中,最難忘、最刻骨銘心的感情是友情,彰顯生命之價值!——盧宇光

目次

目 錄

引 子 拿生命換新聞的戰地記者 1
第一章 闖蕩俄羅斯 4
第二章 在第一頻道 19
第三章 死裡逃生 35
第四章 “庫爾斯克”號事件 43
第五章 異國婚姻 48
第六章 阿富汗遇險 58
第七章 加盟鳳凰衛視 65
第八章 伊拉克歷險記 82
第九章 別斯蘭人質事件 106
第十章 俄格戰爭 129
第十一章 奧什騷亂 158
第十二章 死去活來 165
第十三章 一進敘利亞 182
第十四章 十進敘利亞 203
第十五章 情系雪岱山 241
尾 聲 260
附 錄 盧宇光戰地負傷和戰地採訪大事記 265
後 記 270

書摘/試閱

盧宇光:穿越死亡的無冕之王


引子 拿生命換新聞的戰地記者


我很早就知道盧宇光,因為經常在電視或網絡上看到他,有時看到他在某個戰場做現場報道,有時看到他作為嘉賓在專題節目中講述他參加某次戰地報道的情景。但是,我那時也就是看看熱鬧,從來沒想過要寫他的經歷,只知道他是鳳凰衛視駐莫斯科首席記者,對他的其他情況一無所知。
2019年夏天,我認識了北京的一位名叫劉濤的導演,他是退役的潛艇老兵,也是電影《硬漢》的編劇之一。他聽說我是潛艇兵出身的海軍作家,就通過他的戰友——也是潛艇兵出身的業餘作者仇裕平找到我,希望我能給他寫個電影劇本。他的要求是:寫海軍退役官兵在地方上的故事。我答應他,有合適的題材可以考慮。
2020年3月,我在手機上偶然看到一個報道:2000年,俄羅斯第一頻道電視臺記者盧宇光在一次去車臣採訪的途中,乘坐的裝甲車觸雷,裝甲車被炸毀,一個俄羅斯特種兵為了保護他而犧牲。盧宇光後來娶了那個特種兵的遺孀,並照顧他們母子……這個鐵漢柔情的故事很吸引讀者的眼球。我留意到,這篇報道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盧宇光曾是一名海軍軍官!
我把這條信息轉給劉濤,他喜出望外,認為這正是他想拍的題材:有海軍背景,有戰場硝煙,有鐵血男兒,有兒女情長,這個題材好像就是為他“定制”的。他請我當編劇,他負責找投資。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我開始尋找盧宇光的聯繫方式。由於他常駐莫斯科,一直到2020年9月初我才和他聯繫上。這還是鳳凰衛視的王瑞雪先生幫的忙。
北京與莫斯科,遠隔千山萬水,又是疫情期間,我們不能見面,給採訪帶來很大困難,好在現在通信方便,我們可以用微信進行交流。因為盧宇光曾在海軍服役,他有幾個朋友也是我的朋友,這使我們比較容易拉近距離。我們很快達成共識:在收集素材寫電影劇本的同時,順便寫一本書,再寫一部電視連續劇的劇本。
這無疑是一項浩大的文化工程。我曾寫過“美國律師”“加拿大律師”“聯合國的中國女外交官”,現在又要寫一個“駐莫斯科的中國記者”。我自己都覺得我挺能幹的:人在國內,筆寫天下。現在大家看到的這本書是“一期工程”,後面還有“二期”“三期”。好戲在後頭。
為寫此書,我專門上網購買了一些資料,其中包括呂寧思的《鳳凰衛視新聞總監手記》。呂寧思在書中這樣寫道:

記者,是個讓人驕傲的稱號,也是當代世界最危險的職業之一。
一個優秀的記者,就算死到臨頭,最後的一分鐘也應該在進行新聞報道……這就是真正的新聞工作者的精神所在。

盧宇光曾參加過第二次車臣戰爭、阿富汗戰爭、“莫斯科人質事件”“別斯蘭人質事件”等危險環境中的報道,之後又參加了伊拉克人質事件(2002年)、俄格戰爭、敘利亞戰爭(十幾次進入敘利亞)等的報道,在戰場上5次受傷。由於3次進入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採訪受到核輻射,在阿富汗、伊拉克戰場受到貧鈾彈輻射,還有早年在雪岱山服役時受到雷達電磁波輻射,他曾於2012年11月18日出現“放射性冠狀動脈炎引發心肌梗死”,昏迷了很長時間,最後又從死亡線上“爬”了回來。
盧宇光無疑就是呂寧思所說的那種“優秀的記者”。他的老班長、海軍大校于廣琳稱他是“拿生命換新聞的世界級戰地記者”,此言不虛。
盧宇光認為,單位領導和老班長于廣琳的溢美之詞都是他前進的動力,他很清醒,他就是一個普通記者,在盡記者的本分而已。實際上,我在寫他的故事的時候,也沒有把他當作“高大全”的英雄來寫,更沒有把他當“人生楷模”來寫。毋庸諱言,他身上有很多缺點,但是他運氣好,遇到了很多“貴人”,也是機緣巧合,他幹上了他喜歡幹的職業,遇到了能發揮他的特長的機會,讓他在“莫斯科人質事件”的報道中“一戰成名”。
他用他學的俄語,用他的頑強精神,穿越各個戰場,出生入死,這才創造了輝煌的事業。
盧宇光是海軍轉業幹部的驕傲,因此我願意寫他的故事。


第一章 闖蕩俄羅斯


一、一波三折

1993年7月4日,盧宇光手持朋友老范幫他辦的商務簽證進入俄羅斯,老範派了一個姓周的公司女職員接待他。老垯本人沒有露面。周小姐將盧宇光安頓在莫斯科北部的一個地方,那裡是由山東商人購置的地產,華人集中居住區,盧宇光住在一個民宿性質的住宅裡。
出國之前,盧宇光向朋友借了500美元。剛到莫斯科,辦一個簽證就一下花掉了一半,剩下的250美元,他不得不精打細算,節省著花。
在上海時,老范一邊讓盧宇光給他當助手,給他的公司辦事,一邊給盧宇光辦理留學的入學手續。但是,盧宇光當助手期間,公司只管吃住,沒有報酬。盧宇光心中盤算:這什麼時候能賺夠學費呢?他只好到了那裡再作打算。
當時俄羅斯時局不穩,文物市場也很混亂。老範用他之前在那邊賺的錢,到農村去收購各種文物。他找盧宇光給他當助手,其實不是讓盧宇光幫他打理生意,而是讓盧宇光跟著周小姐走村串戶地收購文物。
盧宇光本來是想幫助老範做事的同時賺點兒學費,下一步去莫斯科大學讀書,但當看清老範的真實意圖之後,他的心一下就涼了半截,他通過周小姐轉告老范:不想做這種事情。
老范很惱火,通過周小姐告訴盧宇光,不給他的簽證辦延期了。
盧宇光脾氣很倔,從來不會向強迫他做事的人低頭。他當即從老範那裡出來了。幸虧這時他身上還有100多美元,不然就要流落街頭了。
這時候,一個叫胡麗芬的華人大姐收留了他。胡麗芬的父親是部隊老幹部,她本人也當過兵,她父親轉業後來到俄羅斯做貿易。她自己也做一點兒生意,其中有一項業務是簽證代理。盧宇光是在胡麗芬給他送簽證的時候認識她的。
胡麗芬在盧宇光最困難的時候向他伸出了援手。
胡麗芬讓盧宇光幫她做一些事情,每月付給盧宇光150美元。當時莫斯科的物價很低,一般中等家庭每月50美元就能生活得很好。盧宇光孤身一人,每月可以省下100美元。
盧宇光打聽了一下,莫斯科大學的學費不高,一年只要500美元。這時胡麗芬的公司重新給他發了邀請函,並給他辦理了新的簽證。
這期間,盧宇光委託國內的朋友,把他當年在遼寧師範大學外語系俄語海軍班的結業證拿去做了公證。
盧宇光在胡麗芬那裡幹了一段時間,就去報考了莫斯科大學新聞系,攻讀碩士學位。
盧宇光讀研時學的專業是新聞傳播學和新聞評論學。碩士生不像本科生要每天去上課,而是拿著導師開的書單,自己去讀就行了,當面授課的時間很少,所以盧宇光有大量的時間可以做別的事情。
盧宇光的導師叫伊柳申•鮑裡斯•符拉基米耶維奇,是當時莫斯科大學新聞系的副主任。伊柳申是烏克蘭人,軍人出身,參加過二戰,曾被授予上校軍銜。當時他已經70多歲了,說俄語時有很重的烏克蘭口音,一開始盧宇光聽不慣他說的俄語,上課時有些內容聽不懂。他講的廣播電視概論、新聞寫作、新聞傳播等,觀念有些陳舊,盧宇光認為他已經落伍了。更要命的是,他還保留著軍人的習慣,時間觀念很強,對盧宇光的要求非常嚴,有時甚至有些不講理。
二戰時期,伊柳申是軍事記者,跟隨蘇軍部隊打到柏林。他有一塊“羅馬”牌手錶,上面刻有德文,據說手錶曾經的主人是一位德軍上將。這應該算是戰利品,他卻說是他撿來的,誰知道他是怎麼弄到手的。如果這是他正常繳獲的戰利品,以他當時的資歷和級別,這種戰利品應該不會落到他的手上。
他喜歡在盧宇光面前炫耀他的“羅馬”牌手錶。但是,由於手錶年頭太久,表的運轉已經不正常了,時快時慢。他要求學生必須按時到教室上課,不允許遲到1分鐘。可問題是,他不是按正常的時間執行這個要求,而是以他的手錶時間為准。他對盧宇光說:“宇光,你要記住,上校的時間總比少校的時間要准,你要以上校的時間為准。”
對此,也是軍人出身的盧宇光表示理解。過去打仗的時候,大戰之前大家都要對一下表,就以最高領導的手錶時間為准,確定幾點衝鋒、幾點撤退、幾點轉移。可是,現在不是打仗,而且他那塊羅馬錶又不准,這常常讓盧宇光無所適從,苦不堪言。有好幾次,盧宇光都想換導師了。
不過,在其他方面,伊柳申對盧宇光還是特別關照的。伊柳申資格老,在莫斯科有很多資源,介紹了很多人給盧宇光認識,因此對盧宇光日後事業的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比如後來盧宇光到俄羅斯第一頻道實習,就是伊柳申推薦的。
盧宇光後來回想起這段往事,慶倖自己沒有換導師。伊柳申教授無疑是盧宇光人生道路上的“貴人”之一。盧宇光後來能取得那麼多成績,也是與伊柳申教授的幫助分不開的。後面我還會說到他。

二、加盟《路迅》

盧宇光在胡麗芬那裡工作期間,就聽說莫斯科有一本中文雜誌《路迅》,但對它的其他情況瞭解得不多。到莫斯科大學上學以後,他住在學生宿舍裡。有一天,他發現了一本中文雜誌《路迅》,是手刻油印的,A4紙那麼大的開本,每期70多頁。那時互聯網還不發達,莫斯科的華人更是沒人上網,他們所瞭解的新聞,大多是來自這本油印的《路迅》雜誌。
雜誌售價很低,在華人圈裡很受歡迎。後來盧宇光瞭解到,這個雜誌是一個中國留學生辦的,雜誌社地址就在莫斯科大學,在離他住的那棟樓不遠的另一棟樓裡。
一個下午,盧宇光循著雜誌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雜誌社。那是一棟老樓,雜誌社租了兩個房間,房間都很小。雜誌主編姓周,是莫斯科大學地理系的留學生,吉林長春人,一邊留學,一邊做生意。還有一個女孩,是他的女朋友,也是吉林人。盧宇光在吉林琿春待過幾年,說起來他們還算半個老鄉。
主編小周聽說盧宇光當過兵,還當過新聞幹事和記者,就對他說:“老盧,你到我這兒來試試?”
盧宇光說:“可以。”
盧宇光給《路迅》編了一期雜誌,小周覺得盧宇光編的新聞非常符合他的口味,而且銷路很好,就把盧宇光正式聘為《路迅》的編輯,月薪300美元。
在莫斯科,當時月薪300美元已是很高的工資了。
後來小周把整個編輯工作都交給了盧宇光。盧宇光分析了當時的形勢,認為《路迅》作為雜誌,出版週期長,新聞時效性差,不如改為報紙。小周接受了他的建議,將雜誌改為報紙。那時已經出現打字機,盧宇光學會了打字、印刷。小周還專門花了2萬元人民幣,從北京買了一台排版機。這樣一來,報紙越辦越漂亮,發行量也“呼呼”往上走,一開始一週三刊,後來改為一天一刊,一天十多個版面。盧宇光從採訪、寫稿到編輯、排版、印刷,一個人頂好幾個人,大大減少了小周在其他方面的開支。雖然這麼忙,但他在莫斯科大學的專業課程沒受影響。小周還幫助他把商務簽證變成了學生簽證。
《路迅》的發行工作(其實就是賣報紙)由一個中年婦女負責,她叫曲遠芳,1958年出生,當時35歲,盧宇光稱她曲大姐。曲遠芳是吉林省延吉市人,來莫斯科很久了,和盧宇光一見如故。她很能幹,風裡來雨裡去,《路迅》的一大半銷量是她完成的。她在莫斯科認識很多華人,並有一副熱心腸。她經常帶著盧宇光去和那些華人交朋友。
有一天,她對盧宇光說:“胡麗芬到處找你,你見不見?”
盧宇光說:“那得見啊!”
當初他離開老範,在最困難的時候,是胡麗芬收留了他,並讓他攢夠了上大學的學費。盧宇光是個知道感恩的人,胡麗芬對他的幫助,他永遠不會忘,只是不知道胡麗芬找他做什麼。
盧宇光在約定的地方和胡麗芬見了面。胡麗芬開門見山地說:“宇光,你這個小報紙不行,我們要辦大報紙,要辦《莫斯科晚報》。”
盧宇光說:“辦大報紙必須有投資啊,投資怎麼辦?”
胡麗芬說:“我認識一個人,原來是你們海政文工團的舞蹈演員,叫胡江波,因為年紀大不能跳了,轉業後就來莫斯科了。他是浙江人,你們是老鄉,讓他來投資。”
胡江波在莫斯科的生意做得很火,他有一個兵營皮夾克店,向全俄羅斯批發皮夾克。胡麗芬把盧宇光帶到了位於莫斯科南部的柳布列諾兵營店去見胡江波。在那裡,盧宇光看見,胡江波的拉達車後備廂裡有很多成捆的100元美鈔,之前盧宇光還從沒見過這麼多錢。
胡麗芬向胡江波介紹說:“這是盧宇光,《路迅》的主編。”
其實《路迅》的主編是小周,盧宇光只是一個普通編輯。
胡麗芬說:“盧宇光要是離開《路迅》,《路迅》就倒了。”
胡江波大大咧咧地和盧宇光握手,說:“這也是我軍的啊!和大姐一樣。”又問胡麗芬:“大姐,你要多少投資?”
胡麗芬說:“買設備起碼要1萬美元吧!”
胡江波說:“我給你2萬!”
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在此之前,盧宇光就有了離開《路迅》的念頭,原因是他感覺自己不被尊重。小周的女朋友每天計算盧宇光上班的時間,他從宿舍走到編輯部需要多少時間,她都會掐表計算,因為她自己走過一次,然後就用這個時間來要求盧宇光。有一天,她對盧宇光說:“盧宇光,你又遲到了!”
盧宇光問:“我怎麼遲到了?”
她說:“我都給你算過了。”
盧宇光聽了這話非常不高興,當時就說:“我不幹了!”
小周說:“大哥,是不是在我這兒幹得不舒服啊?”
盧宇光說:“不是,不是。”
小周說:“我給你加錢。”
可見小周是真心想留他。
盧宇光說:“不行,我要走。我這個人喜歡直來直去,我要走的原因,一是在你這兒,老是悶在房間裡,空氣也不好;二是我剛到莫斯科走投無路時,是胡大姐收留了我,她現在要辦一個報紙,叫《莫斯科晚報》,讓我去當主編。我們是創業階段,儘管條件有限,但可以慢慢來。”
小周聽了這番話很生氣。他心裡清楚,如果《莫斯科晚報》辦起來,盧宇光就是他的競爭對手了。
盧宇光說:“小周,我是講義氣的人,你放心,所有的排版軟件,我都會移交給接我的班的人。”
小周說:“你不用移交給別人,交給我就行了。”
盧宇光就把所有的東西交給小周了。小周會操作計算機,很快就接手了所有事務。

三、創辦《莫斯科晚報》

胡麗芬在莫斯科南部的華沙大街租了一個大套房,生活環境很好,工作條件也很好。
辦報需要招人,莫斯科的人工費很貴,為了節省開支,盧宇光就想從國內招。他有一個戰友叫姜春生,在丹東市某外事部門工作。
就這樣,盧宇光從薑春生說,希望在丹東招幾個用五筆輸入法打字比較快的人。薑春生爽快地答應了。
盧宇光從丹東招了3個打字非常快的姑娘,辦好手續,帶到了莫斯科。
《莫斯科晚報》辦起來以後,勢頭很好,真把《路迅》給壓下去了。原來《路迅》的銷售曲遠芳也投奔《莫斯科晚報》這邊來了。《莫斯科晚報》報紙每天印1200份,能賣掉800多份,其中有600多份是曲遠芳賣掉的。她性格非常開朗,辦起事來風風火火。她每到一個市場,不管你要不要,先給你一大遝報紙,那些華人和她都很熟悉,一份報紙很便宜,也不好意思不要。
曲遠芳每天要跑很多路,用不了多久,就會跑壞一雙鞋。
胡麗芬很會算帳,生意經營得很好,報紙主要是靠廣告賺錢,工作人員收入也不錯。可是,因為管理上的問題,盧宇光從丹東招來的3個姑娘,有兩個和她鬧掰了,被《路迅》挖走了。
就在《莫斯科晚報》辦得風生水起的時候,一個叫文錦化的華人老闆出現了。
有一天,文錦化找到盧宇光說:“盧宇光,你到我這裡幹吧!我準備辦一份《莫斯科華人報》,要把《莫斯科晚報》給‘斃’了。我每月給你500美元。你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
盧宇光本來是不吃這一套的,但是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文錦化給他帶來的壓力。一天,報社來了幾個俄羅斯警察,說要對報社進行檢查,但也沒說要查什麼,東看看,西瞧瞧,然後就走了。盧宇光心裡明白,這實際上就是文錦化在警告他。
盧宇光想了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再說了,每月500美元的薪酬,也比胡麗芬給的高。後來他就跟胡麗芬說了文錦化要辦報紙的事,問她:“怎麼辦?”
胡麗芬說:“那就既辦《莫斯科晚報》,也辦《莫斯科華人報》,這樣行不行?”
盧宇光就把胡麗芬的想法和文錦化說了。文錦化也認識胡麗芬,就把胡麗芬和盧宇光請到了莫斯科人民賓館,一起商談此事。
人民賓館緊挨著莫斯科最大的華人市場——切爾基佐沃市場。
文錦化對盧宇光說:“你幫我把《莫斯科華人報》弄起來,我當社長,你當總編。”
文錦化當時是莫斯科華人圈兒裡數一數二的人物,有很多企業。有人說,他在莫斯科跺一腳,華人圈兒都會顫一顫。
文錦化當社長,盧宇光當總編,這樣一來,無形之中也抬高了盧宇光的身份。
《莫斯科華人報》是大報,文錦化捨得往報社投錢。
一開始,胡麗芬想和文錦化合作,後來由於種種問題,胡麗芬退出去了,繼續辦她的《莫斯科晚報》。
盧宇光在辦報期間,認識了總統醫院的醫生達尼婭,達尼婭對盧宇光說:“老盧,你一個人在這裡多苦!我把熱尼婭介紹給你做女朋友吧!”
熱尼婭是俄羅斯總統醫院的護士。盧宇光和熱尼婭相處一段時間後,戀情無疾而終,但繼續保持著普通朋友關係。
熱尼婭當護士工資非常低,各種補助加起來還不到100美元,而且不太喜歡護士這個職業,倒是非常喜歡當編輯。盧宇光就把她招進《莫斯科華人報》報社,讓她做他的助理,月薪150美元。熱尼婭非常高興。
本來報紙辦得很順,但讓盧宇光沒有想到的是,文錦化的女朋友比《路迅》主編小周的女友還要苛刻,她說盧宇光違反了這個規章、那個規章,一到月底,就把他的工資基本扣光了。
好在盧宇光在人民賓館的生活條件還不錯,比之前他待過的所有地方都好,住的是三星級賓館,吃的是國航的餐飲,基本上無憂無慮,於是他就決定在文錦化的莫斯科華人報社待下來。
不久,又一個莫斯科華人圈兒的強人出現了,他叫遲永成。一天,遲永成找到盧宇光,對盧宇光說:“盧宇光,你到我這兒來辦報紙,我的條件更好。”
文錦化得知此事,就急了,對遲永成說:“老遲,你敢挖我的人,咱們就掰了。”
遲永成說:“要不這樣,我入股。”
文錦化問:“你入多少?”
遲永成最後投進來25萬美元,成為《莫斯科華人報》報社的股東。這個報社就越幹越大了,在莫斯科很有影響力。
盧宇光在大學裡有很多同學,畢業以後進入俄羅斯的許多部門做新聞評論工作,盧宇光與他們一直保持著聯繫,這為他日後在莫斯科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盧宇光經常受邀參加俄羅斯同學的聚會,他們說:“盧宇光,你要脫離《莫斯科華人報》,那裡畢竟太狹窄了,你要進入正規的電視機構工作啊!”
盧宇光認為這些同學的話有道理,就開始尋找機會進入俄羅斯的電視機構。不久,他終於如願以償。
盧宇光的導師伊柳申介紹他到俄羅斯第一頻道實習。導師說:“在那裡,你可以接觸到你之前根本摸不著的新聞。”

四、車臣女友

盧宇光在莫斯科大學學習時有一位女同學,名叫拉麗莎。拉麗莎的父親是俄羅斯族人,母親來自車臣。
拉麗莎身高1.75米,面容姣好,黑髮,屬�北高加索出類拔萃的那種姑娘。她原在弗拉季高加索電視臺工作,後考入莫斯科大學新聞系攻讀博士。這時,盧宇光也在讀博士。他于1997年獲得碩士學位之後,看到很多俄羅斯同學去工作了,在要不要讀博士的問題上,曾經猶豫過。後來他想,自己當年連中學都沒畢業,讀書太少,讀博士又不用天天上課,還可以督促自己學習更多的知識,還是讀吧!中國有句老話: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話一點兒不假,雖然他還沒找到“黃金屋”,起碼“顏如玉”已經出現了。
1998年,盧宇光已在俄羅斯電視臺打工,與之前給《路迅》和《莫斯科晚報》賣報紙的曲遠芳仍然保持著聯繫,經常見面,曲遠芳也知道盧宇光有一個女同學是車臣姑娘。有一天,曲遠芳告訴盧宇光,她看到拉麗莎在市場上賣菜。盧宇光十分詫異,這麼漂亮、有氣質的姑娘怎麼會在市場賣菜?
後來他瞭解到,拉麗莎的家庭並不富裕,為了供她上學,全家人省吃儉用。她父親曾當過兵,在阿富汗戰爭中負傷,是傷殘軍人,住在離莫斯科100千米外的太陽城農村;母親在市內的切爾基佐沃市場賣菜。拉麗莎每天都會抽出一些時間,去市場幫母親賣菜。
一種憐愛之情充滿盧宇光的心胸,他對她產生了一種敬意。從此,他對拉麗莎更加關心。
車臣男人大多彪悍、狂野,拉麗莎還從未體驗過中國男人細緻入微的體貼舉動,她的心一下就被盧宇光的關愛給融化了。
1998年,在莫斯科夏天的溫暖陽光下,他們相愛了。
拉麗莎住進了盧宇光在莫斯科大學主樓的宿舍。這間宿舍只有8平方米,一張小床、一個書櫃、一張桌子,幾乎擠滿了空間。但是,唐代劉禹錫的《陋室銘》言: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在這個小屋裡,盧宇光度過了人生最美好的時光之一。
每天他下課或是從電視臺下班回來,拉麗莎都會準備好晚餐等他。
當時盧宇光在俄羅斯電視臺打工,收入還不錯,而每個學年的學費(包括住宿費等)才500美元,經濟上沒有壓力。
拉麗莎的生日比盧宇光早一天,是4月30日。拉麗莎1999年的生日是兩個人一起過的。盧宇光給她買了戒指和耳環作為生日禮物,又給了她100美元。
拉麗莎非常興奮,一早起來就約母親到莫斯科古姆商場買衣服。盧宇光一直等到傍晚,她們母女才乘地鐵回來,卻兩手空空,什麼也沒買。在吃晚飯時,拉麗莎對母親說,要將這100美元捐給車臣孤兒院,那裡有很多在車臣戰爭期間父母雙亡的孤兒。
過完生日不久,拉麗莎還陪盧宇光去了杭州,見了盧宇光的母親和妹妹,然後又陪盧宇光去了大連。
盧宇光的母親非常喜歡拉麗莎。老母親說:“這麼漂亮的姑娘,有才華,又有教養,打著燈籠也難找,怎麼被宇光碰到了?”
這年年底,拉麗莎陪外公回車臣探親,同行的還有拉麗莎的母親和弟弟。
從此,她就失蹤了,一家人全都失蹤了,音信全無。她沒有回到莫斯科大學繼續她的學業,也沒有給盧宇光寄來隻言片語。
這一年,第二次車臣戰爭爆發。盧宇光為他們一家擔心了很長時間。盧宇光非常後悔當時沒有勸她不要回去。
2019年12月29日,盧宇光在一篇回憶文章中寫道:

有離別的地方就有痛苦,有痛苦的地方就有思念。
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如影隨形,無聲又無息,出沒在心底。
這個世界上,每一個與你相遇的、身邊親近的人都是上天給予的一種特殊的緣分。
2002年10月,在莫斯科軸承廠文化宮人質事件中,在最後被聯邦特種部隊擊斃的武裝分子的照片中,我見到了拉麗莎的弟弟。
那天我正好在文化宮外面做直播。
後來,聯邦安全局駐車臣新聞發言人沙巴爾金少將說,拉麗莎一家人被車臣恐怖分子洗了腦。
如果你覺得思念是一件甜蜜而又幸福的事情,那麼你的心裡一定有一個深愛的人可以回憶、可以相見。
如果你覺得思念是一種無法呼吸的痛,那麼你的心裡一定有一個無法再相見,卻對你非常重要的人,遙不可及,又難以放下。
現實生活中,思念不僅僅存在於愛情裡,也真實地存在於所有的情感中。

盧宇光對車臣的瞭解是從拉麗莎開始的,後來他雖然再也沒有見過她,但他的人生卻從此與車臣密切相關。


第二章 在第一頻道

一、《蘇-27飛越阿穆爾灣》

1996年1月,經莫斯科大學新聞系副主任伊柳申推薦,盧宇光獲得了一個進入俄羅斯第一頻道實習的機會,在評論部擔任中文翻譯。實習期間他沒有薪水,只有補貼,實習結束後開始發薪水,實際上和補貼也差不多,只是說法不同而已。他每月的薪水相當於150美元。
到電視臺實習不久,盧宇光就辭去了《莫斯科華人報》主編的工作。雖然電視臺的收入比報社低,職務也從主編變成了實習生,但他認為,正如他的俄羅斯同學所說,華人報紙的天地畢竟太窄了,電視臺的天地要比原來的小報社寬多了。
有得必有失,這個道理盧宇光還是懂的。
盧宇光到俄羅斯第一頻道做的第一件工作,便是加入俄羅斯著名紀錄片製片人阿列克塞依•波波金的《蘇-27飛越阿穆爾灣》攝製組,這部片子的主題是俄中兩國軍事關係的改善。
在參與拍攝《蘇-27飛越阿穆爾灣》的過程中,盧宇光主要負責對中國瀋陽飛機製造廠工程組專家的採訪事宜,也幫助攝製組出了很多很好的主意。

二、參加車臣前線記者團

盧宇光一邊實習,一邊上學,1997年獲得莫斯科羅蒙諾索夫大學新聞碩士學位,接著繼續攻讀博士學位。
在此期間,1999年8月26日,第二次車臣戰爭打響。
9月的一天,電視臺評論部主任伊戈裡•尼古拉耶維奇將盧宇光叫到奧斯坦丁電視中心三樓辦公室。伊戈裡•尼古拉耶維奇對他說:“俄總統北高加索問題顧問辦公室主任伊戈裡•鮑裡斯•符拉基米耶維奇想與你認識,俄羅斯第一頻道參加第二次車臣戰爭報道的前線記者團邀請你參加。”
盧宇光知道,這是他的新聞評論學導師伊柳申在幫助他。伊戈裡是伊柳申的兒子。
下午3點,盧宇光趕到了位於莫斯科市紅場旁邊的伊琳卡大街俄總統辦公廳街區。
俄總統北高加索問題顧問辦公室權力很大,所有媒體進入這一地區採訪,必須經過這個部門審核發證和陪同等。
伊戈裡告訴盧宇光,進入莫茲多克就可享受每天50美元的戰場補貼。在當時,這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盧宇光的任務很簡單,他主要負責外國記者團亞洲籍記者的聯絡工作,同時為俄總統北高加索問題顧問辦公室采寫對外電視中文通稿。
導師伊柳申聽說盧宇光要去車臣戰場採訪,就對他說了這樣一番話:“記者在戰地記錄什麼?不是記錄戰爭何方勝敗、利益取捨,而是要記錄下無辜的百姓遭遇死亡的驚悚和他們的家破人亡,用有限的力量,揭露無限的權力和政治的黑暗、醜惡、欺騙,點亮一盞燈,哪怕燈光微弱無力。戰地記者只是記錄真相,除了真相還是真相。所以,記者要真實、真誠地發聲,這是戰地記者的第一培養特性。”
伊柳申導師的這番話讓盧宇光終身受用。
1999年9月23日,俄羅斯頒佈法令,在車臣建立新政權和任命新政府首腦。1周後,俄羅斯軍隊進入車臣境內。
1999年9月30日,盧宇光參加俄羅斯記者團對第二次車臣戰爭的報道,跟隨俄安全總局駐車臣前線新聞發言人沙巴爾金上校進駐莫茲多克。報道團中有眾多盧宇光經常在電視中看到的主持人和記者,如著名軍事節目主持人阿爾卡捷•馬莫諾托夫、亞歷山大•斯拉德科夫、安東•斯捷潘科年科等。
這些記者兼製片人都當過兵。有好幾個人在第一次車臣戰爭中接觸過車臣領導人。亞歷山大•斯拉德科夫在採訪報道過程中還受過傷。
當年俄國防部新聞局記者處處長是尤裡•尤裡耶維奇海軍中校。
記者團在莫茲多克採訪俄海軍波羅的海艦隊第366師海軍陸戰隊時,尤裡中校帶大家拍攝陸戰隊巷戰訓練科目。
巷戰完全按照格羅茲尼市中心廣場議會大廈的地形條件,海軍陸戰隊隊員在空中火力支援下,進入廣場開闊地前面的一處街區裡,交替掩護著向目標靠近,開闊地前的街區是一處農貿市場,狙擊手就利用賣菜的櫃檯向街區出口的守敵射擊。
狙擊手是參加過阿富汗戰爭的特種兵,名叫伊萬,40多歲,他作為俄海軍第一批職業合同兵首次參戰。這也是俄軍汲取第一次車臣戰爭失利的教訓而採取的新做法。第一次車臣戰爭時,俄軍很多參戰者是連槍都不會打的新兵。
射擊命令下達後,戰術小組3人進入農貿市場,伊萬在盧宇光右側舉槍,另外兩個特種兵架設重機槍進行戰鬥驅逐盲射。但是,並沒有人告訴他們靶區有攝像師、記者,於是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獨立台的攝像師和記者亞歷山大•科斯被多發子彈擊中,右腿被截肢。盧宇光目睹了悲劇的發生。
此次誤傷事件的直接責任人尤裡耶維奇海軍中校受到降級處分,由中校被降為少校。這個事故成為俄國防部新聞局警示戰地記者的典型案例。

三、激戰格羅茲尼

1999年10月1日,俄羅斯北高加索軍區3個集團軍從東、西、北3個方向開進車臣。在戰術上,俄羅斯數萬大軍利用俄軍壓倒性的空中優勢和炮火優勢逐步向車臣境內推進,車臣武裝力量被打得步步後退,始終找不到重創俄軍的機會。
兩個月後,車臣境內大部分地區被俄聯邦軍隊控制,俄軍對格羅茲尼形成了包圍態勢。
在不間斷的猛烈轟炸之下,城內武裝力量傷亡慘重,大量地表工事被摧毀,武裝人員被迫長時間躲在地下工事裡,因水電設施基本被炸毀,城內生存環境變得非常惡劣。
俄軍調集了2000多名特種兵加入戰鬥,這些人都來自特種快速反應部隊、特警隊或者內務部隊,絕大部分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神槍手。
俄軍將格羅茲尼市劃分成15個戰區,從東、南、西3個方向進攻格羅茲尼,只留出城北的通道,供城內平民撤離。
12月25日,戰鬥打響,首先發起進攻的是俄軍航空兵和重炮部隊,對車臣武裝力量的工事據點進行猛烈轟炸和炮擊,各路地面部隊則在炮火支援下,逐漸向市區內推進。
車臣武裝力量依託大型建築、廠房、街巷、地道等複雜地形奮力反擊,以5~20人組成一個戰鬥分隊,有的正面迎擊俄軍,有的不時繞到俄軍側翼甚至後方進行突襲,戰術運用極其靈活。車臣武裝力量的頑強抵抗,給俄軍進攻造成極大困難,各支進攻部隊一晝夜只能前進百余米。
經過逐條街道、逐個建築反復激烈的爭奪和較量,到12月底,俄軍從東、西、北3個方向突入市區,將車臣武裝力量壓縮在市中心米努卡廣場周圍的一塊狹長地帶裡。此時,俄軍最後的總攻即將開始。
米努卡廣場及周邊地區面積共計有4平方千米,有大量的高樓大廈、四通八達的地道,還有蘇聯時期修建的許多防空設施。車臣武裝力量憑藉這裡的複雜地形,構建堅固的防禦體系,配置了綿密的交叉火力網,等待與俄軍決一死戰。
對俄軍來說,這是一塊超難啃的硬骨頭。俄軍第一次攻城未果。
俄軍改變戰術,將米努卡廣場團團圍住,進行了半個月的猛烈轟炸之後,俄軍各路突擊部隊再次發起攻擊。
2000年1月18日夜,俄軍兩個攻擊群突破車臣武裝力量防線,沖進市中心,俄軍北路突擊部隊在一座高樓前遇到強大火力阻擊,難以前進一步。
第58集團軍副司令馬洛費耶夫少將親臨一線指揮作戰。他接到報告:第245旅的後方遭到車臣武裝力量攻擊,情況萬分危急。馬洛費耶夫少將立即帶領上校副官和幾名警衛人員趕赴245旅後方位置,狙擊車臣武裝力量,結果馬洛費耶夫少將和上校副官不幸中彈陣亡。馬洛費耶夫少將是俄軍在第二次車臣戰爭中陣亡的最高將領,他和副官的屍體幾天後才被俄軍找到。
戰爭的殘酷和血腥由此可見一斑。
格羅茲尼戰鬥打響以後,記者團再次出發前往一線。這一次的領隊是俄國防部外國記者處的格納申科夫少校。
這是盧宇光與格納申科夫第一次見面。
格納申科夫身材高大,1.90米的個頭,黑黑的臉龐,言談舉止充滿軍人氣質。他回答問題簡明扼要,都是一兩個字的短句:“是!”“不是!”“執行!”“遵命!”如此等等。
盧宇光所在的記者分隊共12個人,有20名俄空降兵保鏢,這些人大多是參加過阿富汗戰爭和第一次車臣戰爭的老兵。其中有一位名叫馬克西姆•阿列克塞依的保鏢,盧宇光已和他非常熟悉,他們之間後來還發生了一段盪氣迴腸的故事,此為後話。
盧宇光所在的記者小分隊被分配到俄海軍陸戰隊第366師進攻的路線上。盧宇光目睹了很多血腥、恐怖的場面。格納申科夫給記者們講了一個故事,更是讓人唏噓不已。
那天,大家在一個掩體裡休息,格納申科夫抽著煙,對大家說:這場戰爭,不知會造成多少人家的悲劇。幾天前,一位即將做父親的上尉在一個車臣的村莊看到一個很可愛的小男孩,就從背包內取出一塊巧克力,準備遞給這個孩子,而這個只有五六歲的男孩突然掏出一支手槍,將上尉當場打死了。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可誰又下得了手向孩子射擊?!他們只有朝天鳴槍嚇唬嚇唬他。最後,這個孩子被嚇哭、嚇尿了,而上尉再也看不到他的孩子了。
格納申科夫說:“這就是車臣!”
2000年2月1日,俄軍憑藉優勢兵力和火力,在付出大量傷亡之後,終於佔領米努卡廣場,擊斃車臣武裝分子700多人。幾個著名的車臣武裝頭目被擊斃。
2月4日,俄軍開始進攻格羅茲尼市政府大廈。這是最後的決定性戰鬥。
2月4日淩晨3點,盧宇光聽到炮聲響起,俄軍向車臣政府大樓周邊工事進行飽和轟炸,巨大的爆炸聲多次將他塞在耳中用來隔音的子彈殼震落。
俄海軍第366師由副師長率領的正面突擊隊在坦克的掩護下,分乘數十輛裝甲車抵近出擊點並構築工事。
在俄海軍第366師的前進指揮所所在的樓內,記者們趴在沙袋上拍攝。
指揮所離攻擊陣地也只有大約3000米距離,周邊能聽到迫擊炮彈的陣陣呼嘯聲。
這是一場根本沒有懸念的戰鬥,俄海軍第366師第1營突擊隊順利登上樓頂。當時才5點多鐘,四周一片漆黑,指揮部組織記者團進入大樓內。
這是一幢12層的蘇聯時期建築,在許多俄羅斯地方行政中心隨處可見。
在記者進入車臣政府大廈時,許多爆炸裝置還沒來得及拆除,領隊的格納申科夫指定每一個排爆工兵後面跟幾名記者,大家摸黑爬上了十二樓平臺。
這時天空剛剛泛白,放眼望去,格羅茲尼整座城市已經沒有了完好的建築,火光和黑煙將城市籠罩,零零散散的槍炮聲夾雜著人們的呼叫聲、哭喊聲在周邊迴響。
上午8點,在格羅茲尼北面出現黑壓壓的大機群,俄海軍第366師的海軍官兵脫掉作訓服,露出海魂衫,戴上黑色貝雷帽,在露臺上點燃指示煙霧,向飛行員提示他們的存在。原定上午8點,飛機要先對車臣政府大樓進行攻擊,然後由海軍陸戰隊發起地面進攻,但因為海軍陸戰隊英勇作戰,提前結束了這場戰鬥。機群呼嘯著從他們的頭頂上空飛過。
格納申科夫高聲叫道空中編隊還會有一次通場飛行,讓大家抓緊準備,時間只有幾分鐘。
記者們站在第366師海軍陸戰隊官兵的背後,讓鏡頭跟隨著徐徐升起的俄羅斯國旗移動,只見30架掛滿導彈的蘇-25飛機整齊編隊,進入畫面,搖著機翼,向地面的官兵致敬。
俄羅斯國旗插上車臣政府大樓的樓頂,標誌著第二次格羅茲尼巷戰落下帷幕。
此後,盧宇光又多次去格羅茲尼。他一直在尋找拉麗莎,甚至委託俄羅斯軍方幫助尋找,結果發現,格羅茲尼叫拉麗莎的女孩成千上萬。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他仍然不知那人在何處。

四、傘兵第6連

格羅茲尼被攻克以後,車臣武裝頭目巴薩耶夫率領殘部撤入南部山區。俄軍得到消息,派出空降兵第76師第104團前去截擊。該團第6連在776高地與巴薩耶夫遭遇,全連90名傘兵阻止了2500名武裝分子的多路攻擊。第6連在沒有援兵的情況下,打死700名武裝分子,自己傷亡也很慘重,有84人死亡,僅6人生還。第6連的表現受到俄羅斯的國家表彰,其中有22人被授予“俄羅斯英雄”稱號,69名官兵被授予俄軍“勇氣勳章”。這個傘兵連的事蹟在俄軍內部也被廣為傳頌。
俄方組織的外國記者團每次到車臣採訪時間都不長,大約1周就返回莫斯科;如果遇到大的事件,就會再次出發。
俄軍傘兵第76師第104團第6連的事蹟傳開之後,外國記者團立即前往車臣採訪,盧宇光也隨團再次進入車臣。記者們乘坐的“雅克”飛機從莫斯科南部的伏努科沃機場起飛,飛行大約2個小時後,降落在俄羅斯南部的礦水城機場。
初春的北高加索仍然是冬天的景色,天灰濛濛的,見不到一絲陽光。民用機場上有許多穿著軍裝和便衣的軍人,他們背著二戰時期蘇聯紅軍的那種土黃色的背袋,嘴上叼著煙,眼睛盯著從飛機上走下來的記者們。
前來接機的車隊浩浩蕩蕩,其中有兩台裝甲運兵車和1輛草綠色的救護車特別顯眼。擔負護送任務的特種兵個個長槍短炮,每個人臉上都戴著防護面罩。
這些特種兵訓練有素。儘管機場上人來人往,他們依然分散站立,舉槍注視前方。
礦水城離車臣的第一個兵站莫茲多克有100多千米,車隊在特種兵的護送下駛向莫茲多克。越接近前線,大家越感到氣氛緊張。
在公路上,他們經常會碰到車身特別長的蒙著草綠色帆布的軍用“卡瑪斯”卡車,駕駛室左右兩側均綁著防彈衣。駕駛員則叼著煙,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方向盤。當時還下著小雪,一輛風擋玻璃被擊碎的“卡瑪斯”卡車從對面飛馳而來,在兩車交會時,他們看見駕駛室內坐著兩個士兵,滿臉是白花花的雪。沒有玻璃的卡車前窗,兩支雨刮器在快速上下擺動著。不知俄軍士兵是喜歡看這雨刮器律動,還是在展示他們的幽默感。
在莫茲多克軍醫院裡,記者見到了第76師第104團第6連倖存的軍官德米特裡•科澤米亞金中尉,他接受了記者團的聯合採訪。
據科澤米亞金中尉介紹,2000年2月,俄軍部隊在車臣南部阿爾貢峽谷發現並包圍了一大批車臣武裝分子。
情報稱,有1500~2000名武裝分子準備突圍,企圖前往維傑諾地區,然後進入達吉斯坦山區。776高地是扼守峽谷的制高點。
2月28日,第76師第104團第6連連長謝爾蓋•莫洛多夫少校遵照傘兵第76師第104團團長謝爾蓋•梅倫捷夫上校的命令,帶領全連官兵佔領了776高地。
10天前,傘兵第76師第104團剛從776高地抵達格羅茲尼附近休整,當時第76師第104團第6連的連長還沒有到位,因此第104團考慮將第6連當作預備隊使用。
2月28日中午,第76師第104團第6連接到命令後,進行了14千米的摩托化開進,再次進入776高地,連隊安排了12個偵察兵作為前置警戒哨,在4.5千米外的伊斯塔•科德山進行埋伏。
而後,第76師第104團第6連負責警戒的哨兵發現了前導武裝分子分隊,雙方開始對射。戰鬥打響的第一分鐘,連長謝爾蓋•莫洛多夫少校中彈陣亡,偵察員們被迫撤回到776高地。
接著,第6連緊急呼叫格羅茲尼大本營派武裝直升機進行空中火力支援。兩個空中火力群分別從莫茲多克和格羅茲尼機場起飛。但是,傘兵們的位置根本無法確定,阿爾貢山區濃霧重重,能見度只有30米。
連長莫洛多夫犧牲後,營長馬克•葉夫秋欣接替連長對第6連實施指揮,並呼叫地面炮火支援,但是,第6連的呼叫沒人答覆。
此時,在高地四周分別有第58集團軍的15個連和團級炮兵群,由於第6連坐標不清,炮彈只象徵性地給第6連官兵壯膽而已。
戰鬥進行得異常激烈。武裝分子殺紅了眼,抵近高地,用火炮猛烈攻擊,從4個方向圍攻776高地。
在戰鬥進行了4個小時後,高地上有兩個排在前沿迎敵戰鬥,另有一個排作為預備隊在3千米處的斜坡上待命。不幸的是,這個排被武裝分子的炮火覆蓋,致使多人死亡。
在776高地上,傘兵們與武裝分子近距離格鬥,雙方都使用了刺刀。偵察排的指揮官阿列克謝•沃羅比約夫中尉將車臣戰地指揮官伊德裡斯用刀刺死,火炮排的指揮官維克托•羅曼諾夫上尉引爆地雷與武裝分子同歸於盡。
…………
2000年3月9日,《生意人報》寫道:“3月1日晚間,普斯科夫空降師第104團的連隊在海拔705.6米的烏魯斯•科特村附近與武裝分子進行激烈戰鬥,有人把人員損失情況透露給媒體,所以幾天來該地區都禁止記者進入採訪。”
納納季•特羅舍夫上將于3月5日最終承認:“在武裝分子襲擊傘兵第6連突擊隊時,聯邦軍損失了31人。”
第6連的紀念碑高高地立在第76空降師營區主入口前的廣場上。
每年3月1日早上5時,第76師全體官兵都會在廣場上集合,對84名犧牲的傘兵進行點名。
776高地的故事後來被拍成了名為《爆破》的電影,電影的首映式在克里姆林宮舉行。

五、艱難採訪路

記者團離開軍醫院後,車隊繼續前行,3輛武裝輪式運兵車上坐滿蒙面的特種兵。記者們乘坐的是兩輛“瓦斯”牌俄產中巴,每輛車的前部和靠近車門的地方都有兩名荷槍實彈的特種兵。最令人擔心的是,在車門旁邊還放了一箱開蓋的手雷,萬一車輛劇烈震動或觸雷,就可能導致爆炸。
車隊行至莫茲多克,眾人換乘周邊焊滿鋼板的“卡瑪斯”卡車,這是第一代“颱風”裝甲運兵車。如果不考慮周邊封閉的鋼板,這種車實際上與莫斯科環衛部門的垃圾車沒有太大的區別。
“颱風”運兵車周邊有多個射擊孔,並裝有防彈玻璃。
這種裝甲車安裝的是防爆輪胎,沒有任何減震系統。當裝甲車遇到溝坎時,人就像坐“過山車”,會被高高地彈起來,又重重地砸下去,顛得人五臟六腑都能錯位似的。
車隊從莫茲多克出發,由於有些路段正在進行爭奪戰,必須繞行。“颱風”的防爆輪胎不怕紮,不怕撞,一進入荒野就充分發揮了越野性能。車一路怒吼著狂奔,就連護送的裝甲車都要躲得遠遠的。
車臣境內危機四伏,車隊不敢在視野開闊的地方停車,如果有人想方便,只能找低窪處解決。這種地方被大家戲稱為“綠地”。
每次停車方便,護送記者的特種兵分隊就會呈戰術隊形排開,警惕地注視著遠方。需要方便的記者迅速方便,有的記者則抓緊時間抽煙。
負責帶隊的總統高加索辦公室主任尤裡耶維奇擔心停車時間長了有危險,不斷地催促大家趕快上車。
黃昏時,車隊抵達車臣的標誌性建築——刻著“格羅茲尼城市”名字的文字碑附近。盧宇光從運兵車的射擊孔向外望去,只見彈痕累累的文字碑周邊佈滿了沙袋和偽裝網。
前方有一條本來筆直的公路,守軍用障礙物將其搞得彎彎曲曲的,每隔10千米左右便有一處檢查站。所有車輛必須在檢查線外停車等待,等哨兵揮旗後,車輛才能進入檢查區。駕駛員要從駕駛室出來,然後舉起雙手,接受哨兵搜查。
記者車隊儘管由莫斯科克里姆林宮官員帶隊,也要接受查驗,不能例外。有個偏僻的哨所可能沒有接到上級的通報,哨兵看到有車隊開來,如臨大敵,立刻鳴槍示警,令車隊停在安全區外,並將高射機槍對準車隊。記者們被嚇出一身冷汗。
車隊進入格羅茲尼的丘陵地帶後,在山道下坡轉彎處,發現了一輛被炸毀的俄軍卡車。這輛車被燒得只剩一個空架子,地上留下了一個深坑,旁邊還有一輛拉達轎車的架子。看上去這裡像是發生過自殺式爆炸襲擊事件。
這樣的事件,不久後也被盧宇光遇上了。


第三章 死裡逃生


一、“保護神”馬克西姆

2000年5月,俄羅斯北高加索春暖花開,俄羅斯軍隊基本在格羅茲尼站穩了腳跟。
5月4日,記者團再次踏上前往格羅茲尼的行程。在俄總統北高加索問題顧問辦公室主任伊戈裡的帶領下,記者團從莫斯科飛到莫茲多克軍用機場,然後換乘輪式裝甲車進入車臣。換乘地點在莫茲多克的軍隊醫院廣場外面。
記者團乘坐的是俄羅斯第一代“颱風”裝甲車,盧宇光與俄羅斯記者被安置在第一輛裝甲車內,那輛車上還有一名BBC的老記者和一名美聯社的俄羅斯雇員,由幾名俄羅斯護衛。護衛隊副隊長名叫馬克西姆•阿列克塞依,當時有30多歲,個子很高,將近2米。
盧宇光曾兩次進入車臣戰地採訪,都是由馬克西姆擔任護衛,兩個人算是一同出生入死過了。馬克西姆原來是俄羅斯特種部隊第76空降師的傘兵,參加過阿富汗戰爭和第一次車臣戰爭,身上多處負傷。第一次車臣戰爭之後,他就于第76師退役了。
盧宇光問他:“那你怎麼又回來當兵了?”
馬克西姆說:“部隊招合同職業兵,每月有相當於800美元的報酬,我需要掙錢養家,不得不重新穿起軍裝。”
馬克西姆有個兒子,當時他兒子還不到2周歲。他還從皮夾中取出一張照片給盧宇光看,照片上是一家三口,馬克西姆和妻子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馬克西姆告訴盧宇光,他家住在莫斯科多勃雷寧斯卡婭地鐵站附近,那個地方距離紅場不遠。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多少有點兒炫耀的意思。
俄羅斯人大多喜歡喝酒,馬克西姆卻是個例外。他只是偶爾喝點兒啤酒,幾乎不喝白酒,也不抽煙。盧宇光煙酒不沾,兩個人很談得來。
馬克西姆個子高,吃得也比別人多,而護衛隊的伙食都是按部隊標準提供的,味道一般。有時,記者團在小店裡吃飯,飯菜比較豐盛。記者們吃烤肉時,盧宇光會多拿一份烤肉給馬克西姆吃,馬克西姆也不客氣。
就在不久前,盧宇光回中國辦事,返回莫斯科的時候,還給馬克西姆帶了一隻南京板鴨,並送給他兩盒西湖龍井茶葉。盧宇光與馬克西姆的關係要比與其他保鏢的關係近一些。

二、與死神擦肩而過

記者團從莫茲多克出發時,一共有4台裝甲車。不知什麼原因,盧宇光坐的那輛車的車廂裡亂七八糟的,也沒有固定的座位,只放了兩條用木板釘成的長凳。長凳下面用角鐵固定,有一條腿的螺絲脫落了,凳腿被人用鐵絲給纏上了。大家面對面坐在兩條長凳上,被顛得屁股生疼。
馬克西姆個子太高,坐在車廂裡很憋屈,一般他是坐在裝甲車的上面,只有車輛經過危險地帶時,他才會坐到車廂裡。那天他們經過的地方比較危險,所以他就沒坐在裝甲車的上面,而是坐在盧宇光左側的木凳上。
盧宇光發現這次出發自己忘了戴手錶,馬克西姆當即把自己的手錶摘下來遞給盧宇光說:“送你了。”
盧宇光認出,這是一塊俄羅斯特種兵專用的軍表,防震,防水,走得准。他看見有很多人戴這種表。這麼貴重的手錶他不好意思要,就沒接。
馬克西姆說:“你現在比我更需要它。”
盧宇光說:“那好吧,我先借用一下。”
俄羅斯特種兵每人配有一個奇特的裝備:一塊和8開報紙差不多大小的鋼板,鋼板上面有根帶子,可以將鋼板系在腰間。鋼板被系在腰上時,便垂下來擋住屁股,像個屁股簾兒,可能是用於防止屁股中彈吧!
馬克西姆把自己的鋼板解下來,交給了盧宇光,讓他墊在屁股下面坐著。因為裝甲車很顛,盧宇光感到墊在屁股下面不舒服,就把鋼板拿起來立在他與馬克西姆之間的木凳上。後來,正是這塊鋼板和馬克西姆高大的身軀,救了盧宇光一命。
記者團的車隊駛入車臣以後,也不知行進了多長時間,盧宇光突然聽到“咣”的一聲巨響,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昏迷了多久,他覺得有人在拍打他的臉頰,一邊拍打,一邊大聲呼喚:“醒醒!醒醒!”
他吃力地睜開眼睛,看見一名俄羅斯軍醫正在拍他。他感覺自己滿臉是血,還有黏糊糊的東西糊著眼睛。等醫生給他擦去臉上的髒東西後,他才看清周圍的環境。這時他發現,自己已被人拖到了路邊,路面上有一個大坑,裝甲車翻到路邊的溝裡去了,車頭和前面兩個輪子已經被炸飛,路邊的那棵還沒多少樹葉的樹枝上掛著很多人體碎片。
醫生在為他包紮頭上和腿上的傷口,一陣鑽心的疼痛使他又昏迷了過去。
再次醒來,他已經躺在莫茲多克的軍醫院裡。他的後腦勺受傷了,縫了4針;左腿也受了傷,縫了30多針。這時候他還不知道馬克西姆的情況怎樣,只知道馬克西姆給他的那塊鋼板對他起到了保護作用。他看到鋼板上有好多坑坑窪窪的痕跡,但鋼板並沒有被擊穿。如果沒有鋼板擋著,那些金屬碎片足以讓他致命。他想,鋼板另一側的馬克西姆怕是凶多吉少。
據說,這次恐怖襲擊事件共造成8死15傷,盧宇光是傷者之一。當時,醫院裡面很混亂,沒人說得清楚死的是誰、傷的是誰。
對莫茲多克軍醫院,盧宇光並不陌生。兩個月前,他和記者團曾在這裡採訪過俄羅斯空降兵第76師第104團第6連的倖存者。
盧宇光在莫茲多克軍醫院住了4天,隨後被俄軍用直升機送到了莫斯科第一醫院,幾天後又被轉到總統醫院進行心理治療。兩個星期後,他出院了。他的傷並不是很重,只是頭上和腿上被劃破了皮,傷口不深。後來醫生分析說,他受的傷不是爆炸傷,而是劃傷,頭上和腿上的傷可能是他在被人從破損的裝甲車裡往外拖的時候,讓車身上那些犬齒狀的鐵皮劃破的。他第一次昏迷不是因為受傷,而是被猛烈的爆炸波震昏的;第二次昏迷則是心理恐懼和傷痛造成的。
住院期間,盧宇光每天無所事事,腦海裡經常浮現這次遇險的情景:他想起那“咣”的一聲響,是他從來沒有聽到過的那種沉悶的爆炸聲;他想起那翻在路邊溝裡的沒有了車頭和兩個前輪的裝甲車;他想起那掛在路邊樹枝上的破碎肢體……他斷定馬克西姆凶多吉少。一想到馬克西姆那高大的身軀和那塊救命的鋼板,他心裡就充滿了感激和內疚之情。
還有那塊手錶,盧宇光本來說是借用的,沒想到,現在想可能也還不回去了。
馬克西姆說,他再次當兵是為了掙錢養家,如果他不在了,他的老婆和不到2歲的兒子怎麼辦?
盧宇光有馬克西姆家的電話號碼。他從總統醫院出院之後,就按照馬克西姆給他的電話號碼往他的家裡打電話,打了好幾次,都沒有人接。
馬克西姆說自己家住在莫斯科多勃雷寧斯卡婭地鐵站附近,可是盧宇光不知道具體地址,很難查找。他就想,暫時放一下吧,以後如果能找到馬克西姆的戰友,再仔細問問情況。
盧宇光傷勢好轉以後,很快回到了工作崗位上。
不久,盧宇光負傷後曾經住過的莫茲多克軍醫院發生恐怖襲擊事件,盧宇光又去那裡進行採訪。遭遇汽車炸彈爆炸之後,整個醫院頃刻之間變成了廢墟,高樓幾乎被夷為平地。盧宇光跟隨俄羅斯第一頻道的記者迅速趕到爆炸現場,在那裡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其中包括倖存的醫生和護士。
這次採訪活動結束後,盧宇光碰到了馬克西姆的戰友吉尼。盧宇光問他:“馬克西姆怎麼樣?”
吉尼說“馬克西姆已經犧牲了。地雷爆炸時,他的半個腦袋被炸飛了。”
吉尼說,國家授予馬克西姆一枚“勇氣勳章”,馬克西姆的遺體被埋在莫斯科的一座公墓裡。他告訴了盧宇光公墓在什麼地方。
儘管之前盧宇光已經猜到馬克西姆可能犧牲了,但是他得到確切的消息後,心情還是非常沉重。在此之前,他本來可以早點兒打聽有關馬克西姆的消息,卻遲遲沒有行動。實際上,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就是不想過早證實這個噩耗。
確定馬克西姆已經犧牲後,盧宇光就想,應該為馬克西姆的老婆、孩子做點兒什麼。
他問吉尼:“你知道馬克西姆家在什麼地方嗎?”
吉尼並不知道,但他告訴盧宇光,馬克西姆的妻子叫瑪麗娜,在獨立電視臺工作。盧宇光認識一個獨立電視臺的戰地記者,就通過這個記者傳話,約見瑪麗娜。瑪麗娜回話:“不想見。”
俄羅斯第一頻道和獨立電視臺在一個大樓裡面辦公,盧宇光就在獨立電視臺樓道的沙發上等著。他想,瑪麗娜總會出來的。
那天,他等了很長時間,終於等到了瑪麗娜。她是出來休息喝咖啡的。
盧宇光在馬克西姆那裡看過瑪麗娜的照片,對她有印象,所以一眼就認出了她。
盧宇光上前做自我介紹,並邀請她一起喝咖啡。瑪麗娜見他的態度非常誠懇,就沒有拒絕。盧宇光說話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妥,引得她傷感。
瑪麗娜倒是非常坦誠,告訴盧宇光,她接到丈夫犧牲的消息後悲痛欲絕,精神一下就垮了,一個月沒起床,整個人都瘦得脫了相。
盧宇光從她現在的神情狀態看,她已經從悲痛的陰影中走出來了。
盧宇光說:“我早就想來看你,但是只有你家裡的電話,沒有地址,打了幾次電話都沒人接。”
瑪麗娜說:“那段時間我把電話關了,不想接任何電話。馬克西姆不在了,沒有什麼電話需要接。”
盧宇光問她:“孩子還好吧?”
瑪麗娜說:“孩子很好,那段時間媽媽幫我照看孩子。”
盧宇光說:“什麼時候讓我見見孩子,好嗎?”
瑪麗娜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時間很短,也就是喝一杯咖啡的工夫,然後瑪麗娜就回去工作了。
不久,盧宇光接到一個緊急採訪任務,匆匆離開了莫斯科。


第四章 “庫爾斯克”號事件


一、魚雷爆炸

2000年8月13日,俄羅斯第一頻道得到消息:俄羅斯海軍北方艦隊一艘核潛艇失事。第一頻道當即派出一個20多人的報道組,前往核潛艇基地所在地摩爾曼斯克。第一頻道在那裡有一個記者站,因為事件重大,第一頻道決定加強報道力量,就加派了一個20多人的團隊前去支援。
盧宇光他們所乘的航班原定晚上10點鐘起飛,卻因故推遲到深夜12點才起飛。飛機飛了大約兩個半小時,安全抵達摩爾曼斯克。摩爾曼斯克接近北緯70°,盧宇光還是第一次來到緯度這麼高的地方。
盧宇光一行乘坐大巴進入摩爾曼斯克市。他們看到主街道的房頂上有一個數字顯示器,上面顯示著當地的溫度、濕度、風力以及核輻射指數。
大家一看到核輻射指數,頓時感到觸目驚心。它在提示人們:這裡是核潛艇基地,隨時隨地會受到不同程度的核輻射。
在來這裡之前,盧宇光已經聽說,摩爾曼斯克一直是俄羅斯核輻射超標的地方。
他們住進了摩爾曼斯克市中心的一家三星級酒店。酒店的每個房間都很小,只有七八平方米,桌子上有一台小電視機。當時的摩爾曼斯克顯然比較落後,不過感覺上倒還算溫馨。
大家匆匆洗漱睡下,第二天早上6點鐘就起床了。
俄羅斯新聞局在摩爾曼斯克設立了指揮部,負責給記者們辦理登記手續,發放採訪證。
國外前來採訪的媒體很多,境外媒體能去的採訪地點和能採訪的對象卻是有限的。
從摩爾曼斯克市到摩爾曼斯克海軍基地,還有大約30千米的路程,境外媒體是進不去的。那是一個軍港城,裡面有醫院、學校、商店,實際上就是一個軍人社區。
再往前走幾十千米是科拉灣軍港,是停靠核潛艇的地方,裡面有一道崗哨,必須持俄羅斯安全機關審核的特殊通行證才能進去。
俄羅斯第一頻道是國家電視臺,盧宇光他們可以進入摩爾曼斯克海軍基地採訪。
在海軍基地的中心廣場上有一座水兵的石雕像,據說有60多米高,很雄偉,一個水兵站在那兒,頭戴水兵帽,後面有兩條飄帶,手中握著一支二戰時期的轉盤衝鋒槍。這座雕像給盧宇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此之前,盧宇光並不瞭解俄羅斯核潛艇方面的情況。到了摩爾曼斯克,他才開始接觸並一點點熟悉起來。
這次失事的核潛艇為“庫爾斯克”號,艇名是以俄羅斯西部的城市庫爾斯克命名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這裡爆發了決定蘇德戰爭勝負的大規模裝甲戰役。
“庫爾斯克”號核潛艇屬�949A型艇,是蘇聯/俄羅斯第四代巡航導彈核潛艇,是單艇火力強大的海軍武器裝備,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戰術核潛艇之一,專門用來攻擊航空母艦,曾被俄羅斯媒體譽為“航母終結者”,是俄羅斯海軍反航空母艦的核心力量。
“庫爾斯克”號核潛艇於1992年在北德文斯克造船廠開工建造,1994年5月下水,1995年1月正式列入俄羅斯海軍北方艦隊。2000年8月12日,“庫爾斯克”號在巴倫支海域參加軍事演習時發生爆炸並沉沒,艇上107名艇員、11名機關人員共計118人全部遇難。
根據俄羅斯軍方提供的信息,“庫爾斯克”號發生事故的過程是這樣的:
2000年8月10日,服役6年的“庫爾斯克”號參加蘇聯解體後最大規模的軍事訓練,俄羅斯整個北方艦隊全部編隊出海,以“冷戰”以來前所未有的方式檢驗裝備和武器。英、美間諜潛艇受命潛入這一海域,旨在掌握這一非同尋常的軍事演習情況。“庫爾斯克”號在演習中的任務是搜尋並殲滅“彼得大帝”號巡洋艦,它向假想敵“彼得大帝”號發射了一枚3M-45“花崗岩”反艦導彈教練彈,發射一切正常。
2000年8月12日當地時間11時28分,“庫爾斯克”號進行了魚雷攻擊演習,對“彼得大帝”號發射了一枚“操雷”。正是這次發射導致了慘劇發生。
為了實施魚雷攻擊,艇長利亞欽上校將潛艇上浮到潛望鏡深度,除潛望鏡和天線之外,還升起了電子偵察設備對假想敵進行電子偵察。當時,艦艇編隊在距離“庫爾斯克”號約30海裡的海域嚴陣以待,可是魚雷卻始終沒有發射出去。接近中午時分,“庫爾斯克”號突然爆炸,隨後沉入距離北方艦隊駐地摩爾曼斯克西北157千米、巴倫支海108米深的海底,沉沒地點距離謝維爾摩爾斯克約135千米,地理位置是北緯69°40′、東經37°35′。與此同時,8月12日上午11時28分27秒,挪威地震研究所記錄到在巴倫支海有兩次大爆炸,地震儀測量到裡氏2.2級的震動強度。
按規定,23時30分“庫爾斯克”號應該浮起發報,但到了規定時間,“庫爾斯克”號未與外界聯繫。北方艦隊指揮部判斷該艇情況不妙,立即開始搜尋和救援工作。“彼得大帝”號巡洋艦用聲呐以極快的速度全方位搜索這片海域,試圖搜救可能的生還者。
2000年8月13日4時30分,沉入海底的“庫爾斯克”號核潛艇被發現,進行搜索的軍艦用浮標標出了失事潛艇的位置。如果艇內還有人活著,倖存者在接近冰點的海水裡和氧氣有限的情況下,也只能生存幾天。俄羅斯有關的艦隻抵達事故海域後,立刻向俄羅斯總統報告了事故情況和救援展開情況。

二、“庫爾斯克”號紀念碑

在“庫爾斯克”號潛艇的爆炸事件中,潛艇的艦橋部分完好無損。有人提議,將“庫爾斯克”號的艦橋切割下來,製成一座紀念碑。這個建議得到了有關部門的支持。
2009年6月15日,被切割下來的“庫爾斯克”號核潛艇的艦橋被擺在摩爾曼斯克水上救世主教堂的觀景臺上。同年7月26日舉行了紀念碑的揭幕儀式。該紀念碑是摩爾曼斯克水手紀念碑的一部分。
盧宇光在採訪“庫爾斯克”號核潛艇事件的過程中第一次認識到,曾經當過海軍的他,對海軍艦艇的瞭解實在太少太少了。這也難怪,他當年是“高山上的海軍”。

 

第五章 異國婚姻


一、走近瑪麗娜

盧宇光從摩爾曼斯克回到莫斯科以後,因為忙於工作,就沒再去找瑪麗娜。10月下旬的一天,他突然接到瑪麗娜的電話。瑪麗娜說:“10月23日是兒子丹尼斯的生日,您不是想見他嗎?邀請您來和他一起過生日,如何?”
盧宇光連聲說好。
10月23日,盧宇光如約來到距離紅場不遠的一棟樓房裡,找到了瑪麗娜的家。他按了門鈴,來開門的正是瑪麗娜。
瑪麗娜把盧宇光讓進屋。盧宇光進門,看到一個可愛的小男孩正趴在地上玩衛生紙。見到盧宇光,小男孩便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盧宇光不用問就知道,這就是馬克西姆的兒子丹尼斯•阿列克塞依了。
丹尼斯把衛生紙扯得滿地都是,瑪麗娜也不管。看來她非常寵這個兒子。
盧宇光把帶來的玩具遞給丹尼斯,他沒接,只是看著盧宇光笑。丹尼斯還不大懂事,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已經不在了,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將會出現怎樣的改變。盧宇光看著這個沒有爸爸的孩子,心裡非常難受,便把孩子抱在了懷裡。
瑪麗娜看到盧宇光的舉動,被感動得哭了。
盧宇光告訴瑪麗娜:裝甲車觸雷的時候,他和馬克西姆在同一輛裝甲車上,他當場就暈過去了。後來他才知道,如果不是馬克西姆和那塊鋼板擋住了地雷的碎片,他可能也沒命了。他非常感謝馬克西姆。
瑪麗娜說:“這場戰爭不知給交戰雙方的多少個家庭帶來了災難。不知有多少家庭的婦女和兒童,像我們家一樣失去了丈夫和父親。”
盧宇光說:“戰地記者有一句格言——如果你沒法阻止戰爭,那你就把真相告訴世界。”
瑪麗娜哀歎道:“那又怎樣?死去的人還能回來嗎?”
盧宇光無言以對。
過了一會兒,盧宇光說:“今天是丹尼斯的生日,還是說點兒高興的事吧!”
盧宇光把玩具包裝拆開,對丹尼斯說:“丹尼斯,媽媽很辛苦,你以後不能再淘氣了。”
丹尼斯好像聽懂了,不說話,只是看著盧宇光笑。
盧宇光指著滿地的衛生紙說:“來,咱們一起收拾,你不收起來,我就都帶走了。”
收拾完衛生紙以後,盧宇光囑咐丹尼斯,以後不准再滿地扔衛生紙了。
盧宇光一邊收拾屋子,一邊注意觀察了一下房間。這個房子不大,兩室一廳,家具很舊,陳設也比較簡單。讓他不能忍受的是,廚房的洗碗池裡堆積著很多沒有洗刷的餐具,瑪麗娜估計有三四天沒刷碗了。他知道瑪麗娜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可總不至於連刷碗的時間也沒有啊!
盧宇光要去洗碗,瑪麗娜不好意思,攔著盧宇光不讓他洗。盧宇光說:“我來洗,你來擦。”
瑪麗娜見盧宇光態度很堅決,便不再阻攔,和盧宇光一起幹起活兒來。盧宇光把洗好的碗遞給她,她用乾淨的洗碗布把碗擦乾。
臨走時,盧宇光把身上僅有的300美元全掏了出來,交給了瑪麗娜。按照中國人的習慣,對方怎麼也要客氣一下,可瑪麗娜卻毫不客氣地收下了。
當時的盧宇光正在莫斯科大學讀博士,按說早該畢業了,但由於他在第二次車臣戰爭中幾次跟隨記者團上前線,又受過一次傷,也沒有時間寫論文,所以就耽擱了下來。
後來,盧宇光得知瑪麗娜也在莫斯科大學上學。她讀的是在職研究生,白天上班,晚上上課,一周上兩三次。去上課的時候,她就把孩子交給母親看管。
瑪麗娜的父親以前是軍人,上校軍銜,曾在德國駐防,後來轉到地方上,在外交部門工作,不過很早以前就和她的母親離婚了。她還有一個弟弟,也已成家。她平時遇到什麼困難,只有母親可以幫助她。
她晚上下課以後,如果盧宇光沒事,就會去接送她,有時還會把她送回家,並給丹尼斯買點兒東西。漸漸地,他就和丹尼斯熟悉起來,與瑪麗娜之間的關係也變得密切。
每到馬克西姆的忌日,盧宇光還會陪同瑪麗娜去莫斯科公墓給馬克西姆掃墓。
相處的時間久了,難免會產生感情,更何況盧宇光和瑪麗娜是因為這樣一種特殊關係相識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種淡淡的、暖暖的情愫在二人之間萌發。盧宇光已經成了瑪麗娜遇到困難時最先想到的人。
2002年6月的一天,盧宇光接到瑪麗娜的電話,她說:“丹尼斯生病住院了,現在要出院,結帳時發現身上的錢不夠,想向你借點兒錢。”
盧宇光說:“沒問題。你在哪個醫院?我馬上給你送過去!”
瑪麗娜告訴了他醫院的地址。他快速趕過去,將自己所有的700美元積蓄全給了瑪麗娜。他們一起接丹尼斯出了院。這時的丹尼斯才3歲半,長得很可愛。
剛走出醫院,天空下起了小雨,他們一起躲到了一個汽車站的候車廳裡避雨。
莫斯科的春天來得比較晚,6月才剛剛進入春季,雨水打在盧宇光的臉上,有些涼意,也讓他的頭腦更加清醒。他看到身邊的這個女人和孩子孤苦無依的,遭遇如此不幸,心裡很是不忍。在當時的俄羅斯,犧牲的軍人的家屬每月只有2500盧布(當時相當於人民幣2300元)撫恤金,外加坐地鐵、公交車免費,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優撫待遇。
馬克西姆是為了掙錢養家才又穿上軍裝的,沒想到卻死在了戰場上,也沒給他們母子留下豐厚的遺產。是馬克西姆用自己的身體為盧宇光擋住了地雷爆炸的碎片,不然盧宇光也就沒有今天。盧宇光在想,要替馬克西姆為瑪麗娜母子倆做點兒什麼。他能做什麼呢?他們不僅需要錢,還需要關愛和保護,家裡還需要一個頂樑柱。想到這裡,盧宇光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自己來做這個家庭的頂樑柱吧!他轉念又想:我行嗎?他們母子能接受我嗎?
他把瑪麗娜和丹尼斯送回家,又和丹尼斯玩了一會兒。在他要走的時候,丹尼斯戀戀不捨,不想讓他走。看得出來,瑪麗娜同樣也有些戀戀不捨。於是,盧宇光就說:“那我就不走了!”
瑪麗娜和丹尼斯都很欣喜。

二、結婚

盧宇光和前妻小譚育有一子,瑪麗娜也有一個兒子,因此瑪麗娜很想和盧宇光生個女兒。盧宇光說:“好啊!”
半年之後,瑪麗娜懷孕了。
盧宇光說:“那我們結婚吧!”
由於盧宇光是中國人,瑪麗娜和外國人結婚屬�涉外婚姻,必須到俄羅斯的警察局去辦理相關註冊手續。
第二天,盧宇光和瑪麗娜一起去了紅場附近的多勃雷寧斯卡婭警察局註冊戶籍,也就是把盧宇光的落地簽戶籍從莫斯科大學遷出來,落到瑪麗娜居住的紅場居民區警察局裡面。
俄羅斯的警銜和軍銜看上去差不多,給盧宇光他們辦手續的是一位渾身肥肉的有類似少校軍銜的警察。“少校”用挑剔的目光看了盧宇光一眼,然後把瑪麗娜拉到一邊,小聲地說:“您要好好考慮一下,他可是一個外國人。”
瑪麗娜說:“我已經考慮好了。”
“少校”非常不解,甚至有些憤怒:“為什麼要嫁給外國人?”
瑪麗娜瞪了“少校”一眼,倔強地說:“我願意!”
“少校”又問:“我是否可以與您的父母通一下電話?”
瑪麗娜說:“我母親就在門外。雖然她不同意,但是我兒子同意。”
“少校”說:“我真替你臉紅,替你的父母臉紅。你會後悔的!”
瑪麗娜走到盧宇光身邊,挽起盧宇光的胳膊,做出一個氣人的表情,故意氣那個“少校”。
“少校”又打量了盧宇光一眼,大概是感到奇怪,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國男人到底有什麼魅力,能讓一個俄羅斯女人神魂顛倒?
盧宇光向他回以微笑。
“少校”無奈,只得讓他們在登記簿上簽名。盧宇光毫不猶豫地用俄文簽了他的名字。
註冊戶籍之後,他們又來到國際婚姻登記處。瑪麗娜身穿婚紗,盧宇光自己開車,兩人在國際婚姻登記處辦理了結婚手續,並交換了結婚戒指。於是,他們就成了法律上的合法夫妻。
走出婚姻登記處的時候,瑪麗娜對盧宇光說:“我想要個女兒。”
盧宇光說:“你一定會夢想成真。”
然後,盧宇光又開車拉著瑪麗娜來到莫斯科南部的一個華人開的飯店,曲遠芳大姐等一群朋友在這裡見證並祝賀他們結婚。

三、膽戰心驚

列夫•托爾斯泰在他的長篇小說《安娜•卡列尼娜》的開頭這樣寫道:“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則各有各的不幸。”
盧宇光與瑪麗娜的婚姻也是如此。他們結婚的頭幾年,彼此關係還比較和諧。
2003年10月31日,瑪麗娜如願以償,想要的女兒出生了。盧宇光給女兒起名安妮婭(中文名字:安娜)。
但是,時間一長,很多問題就顯現出來了。
瑪麗娜之前在戰場上失去了一個丈夫,而現在的丈夫盧宇光又是一個職業記者,時不時要到戰場上採訪報道,因此她整天為丈夫提心吊膽,生怕哪一天再失去他。
俄羅斯有不少人酗酒,瑪麗娜在失去第一任丈夫的時候,曾經用酒精麻醉自己。在與盧宇光結婚後,她一度把酒戒了,但是只要盧宇光一出差,她就開始酗酒。她不想讓盧宇光去冒險,無法承受再次失去丈夫的打擊。因此,盧宇光每次去戰地採訪,都不能告訴她去哪兒。就連去人質事件現場採訪,他都不敢跟她說。
“別斯蘭人質事件”結束後,時任鳳凰衛視新聞總監的呂甯思帶了一個攝製組來到莫斯科,準備到盧宇光家裡採訪盧宇光和瑪麗娜,為鳳凰資訊台製作一期專題節目。盧宇光說:“甯思,我老婆不能接受採訪,我去別斯蘭的事千萬不能讓她知道,否則她一定會受刺激。”
採訪那天,盧宇光找了個理由,把瑪麗娜支出去了。
呂寧思的這次採訪還記錄了一個花絮。
盧宇光為了工作方便,在家裡放了兩個時鐘,一個是“北京時間”,一個是“莫斯科時間”。呂甯思讓攝像師把兩個時鐘都拍下來了。
呂寧思說:“宇光家裡有兩個時間,一個北京時間,一個莫斯科時間,就像他們夫妻兩個,一個代表北京,一個代表莫斯科。”
很多人把那兩個時鐘理解為盧宇光愛國之情的象徵。
女兒安娜出生之後,盧宇光給家裡請了一個保姆。2004年4月,盧宇光去伊拉克採訪。有一天,盧宇光突然接到瑪麗娜的電話,她哭著向盧宇光告狀,說保姆跟她打起來了。盧宇光一聽就知道她又酗酒了,說話語無倫次,也不知道她和保姆是怎麼打起來的,情況嚴重不嚴重。但是,不管怎樣,保姆和女主人打架,這還得了?!
他人在千里之外,不可能馬上回家處理這種事情。怎麼辦?他只好給中國駐俄羅斯大使館新聞處打電話,請求他們幫忙。
此時莫斯科已是深夜,中國駐俄羅斯大使館的相關工作人員接到電話後,二話沒說,帶上兩個人就開車去了盧宇光家。
深更半夜,三個壯漢突然闖進屋來,把瑪麗娜和保姆都嚇了一跳。工作人員向瑪麗娜說明來意,瑪麗娜十分欣喜,保姆卻慌了神。工作人員簡單瞭解了一下情況,原來是瑪麗娜和保姆一起喝酒,兩個人都喝醉了,情緒失控,就打起來了。問題倒是不嚴重,只是兩個女酒鬼半夜三更攪得四鄰五捨不得安寧。
工作人員嚴肅警告保姆。
保姆嚇壞了,再三表示歉意。
工作人員當即給盧宇光打電話說明了情況。盧宇光得知家中並無大事,這才放心。
經此一事,瑪麗娜心中很是得意,覺得丈夫很厲害,跟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但是,她酗酒的毛病一直改不了,盧宇光一出差她就酗酒,醉得神志不清,還有幾次鬧著要跳樓。他們家住在十五層,假如哪一天她真的跳下去,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盧宇光被她搞得苦不堪言,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工作都不在狀態。
他知道,瑪麗娜是因為馬克西姆的死精神受到刺激,怕再次失去丈夫。
2005年1月底,伊拉克臨時政府舉行議會大選,盧宇光在巴格達採訪期間,有一發迫擊炮彈落在離他很近的地方,但沒有爆炸。採訪回來後,他無意將此事當成笑話講了出來,瑪麗娜聽著聽著,突然“啊——”地尖叫起來,叫聲長達三四秒鐘。可能是盧宇光的這個笑話讓她聯想起了死去的前夫。迫擊炮的炮彈都不曾嚇到盧宇光,瑪麗娜的這種狀態卻把盧宇光嚇得不輕。他好不容易才讓瑪麗娜平靜下來。一連好幾天,瑪麗娜都說她的腦袋疼得厲害。
從此以後,盧宇光在妻子面前總是謹小慎微,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妥又會刺激到她,更不敢提那些戰場上的事情。
過了一段時間,因為她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太好,無法再勝任電視臺的工作,她就辭職了,專心在家裡帶孩子。
瑪麗娜的精神問題給他們的家庭生活罩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


第六章 阿富汗遇險


一、喀布爾遇險

阿富汗是個多災多難的國家。
2001年12月7日,俄羅斯第一頻道派出一支採訪隊,對阿富汗戰爭進行報道。盧宇光跟隨採訪隊前往阿富汗。由於是戰爭期間,國際航班已經停航,採訪隊先是從莫斯科乘國際航班飛到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別,再從那裡搭乘俄羅斯一家石油公司的飛機飛到喀布爾的。當時,俄羅斯有很多石油公司在阿富汗搞勘探和市場調研,經常有飛機往返。
採訪隊到了喀布爾以後,就住在俄羅斯一家石油公司裡。
在喀布爾,盧宇光第一次看到美國軍隊。美軍的服裝和武器裝備看上去很現代化:有沙漠迷彩服、墨鏡、頭盔、監視器,等等。
盧宇光見到了很多浙江老鄉,他們大部分是溫州人和台州人。台州人在那裡擦皮鞋,溫州人在那裡修皮鞋,生意都很好。
按照一般人的思維,擦皮鞋、修皮鞋能掙幾個錢?
實際上,阿富汗人喜歡穿皮鞋。走在街道上,路上全是土,一般人會覺得,你擦了皮鞋一會兒又會髒了,沒用啊!但是,當地穿皮鞋的人愛乾淨,髒了就擦,於是擦皮鞋的商機就來了。可能是因為皮鞋太貴,也可能是穿皮鞋的人家庭並不太富裕,皮鞋壞了不捨得扔,需要修理,於是修皮鞋的商機也來了!
盧宇光很佩服這些浙江老鄉。
儘管塔利班的主力部隊已經撤出喀布爾,但是還有不少恐怖分子隱藏在市內,時不時會冒出來製造事端。
12月中旬的一天,採訪隊到喀布爾市的一個市場採訪。那裡非常熱鬧,熙熙攘攘。突然人群出現騷動,很多人開始跑,有人一邊跑一邊喊:“快跑!快跑!”
盧宇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和同事一起跟著跑。眾人跑著跑著,聽到遠處傳來手榴彈的爆炸聲,這下人群就更慌了。
接著,有一個類似美國手雷的東西重重地砸在盧宇光的左後腦勺上。多虧他戴了一頂棉帽,不然腦袋可能會被砸個窟窿。他感覺腦袋被砸後發出“嗡”的一聲,一個跟頭栽倒在地,心想:完了!砸在頭上的手雷要是爆炸了,那自己還不得死啊?
他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靜靜地等待著那一聲巨響。可是10多秒鐘過去了,他居然沒有聽到那個恐怖的爆炸聲。他心中暗覺僥倖:手雷啞火了!撿了一條命。
他想爬起來繼續跑,忽然覺得右邊身子不能動了,是那種半邊身體癱瘓了的感覺。
採訪隊的同事見他爬不起來,就問他怎麼了,他說:“我的右邊身子好像癱瘓了。”
大家立刻把他架起來,跑到安全的地方,又叫來汽車將他緊急送往醫院。
盧宇光被送進一家私立醫院。這家醫院據說是喀布爾的高端醫院,裡面條件挺好,收費也很高,每天收費好像是50美元。治療費用由採訪隊承擔。
醫生先詢問了有關情況,然後給盧宇光做了檢查。因為他戴著棉帽,手雷並沒有砸破他的頭,只是砸出了一個紅印。醫生分析,可能是手雷砸到了某根神經,導致他的右側身體暫時失去行動能力,過一會兒就會好轉。
採訪隊的同事和盧宇光開玩笑說:“你很幸運哪!恐怖分子是個新手,手雷忘記拉弦兒了。”
正如醫生所說,過了大約兩個小時,盧宇光的右側身體漸漸恢復了知覺,手能動了,腳也能動了。
為安全起見,盧宇光在那裡住院觀察了一個星期。

二、一個“失蹤”的人

盧宇光從喀布爾的私立醫院出院以後,就跟隨俄羅斯第一頻道採訪隊來到阿富汗北部的昆都士省。該省有一批當年蘇聯軍隊佔領阿富汗時留下來的傷兵,後來有些傷兵和當地的阿富汗女人結了婚,沒有跟隨蘇聯軍隊撤回國。
俄羅斯電視臺有個叫《等著你》的欄目,採訪隊受這個欄目所托到阿富汗,去採訪那些不願回國的老兵。
從喀布爾到昆都士路途遙遠,幾乎全是山路,據說有上千千米。從地圖上看,兩者直線距離沒有多遠,所謂“上千千米”,大約是把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都算上了。
採訪隊在昆都士郊區採訪了一個蘇聯時期的老兵,名叫安德烈,他在當地娶了7個老婆。
安德烈原來是第58集團軍的一名士兵,在蘇聯軍隊入侵阿富汗的戰爭中負傷,然後就“失蹤”了。所謂“失蹤”,是部隊找不到他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原來,他負傷以後被一個阿富汗老大媽給救回去並藏了起來,等他養好傷,老大媽就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他覺得人家待他挺好的,就不想走了,後來又一口氣娶了6個老婆。
在阿富汗,能娶7個老婆的男人絕非等閒之輩,必是富翁或者是才能過人的人。而安德烈既非富人,也非能人,只是會一點兒修汽車的手藝而已。他的父親是汽車修理工,他從小在汽車修理廠看父親幹活兒,也就學會了一些修車的技能。當兵後,他在坦克部隊開坦克、修坦克。阿富汗老大媽所居住的地方比較偏僻,居民沒有汽車,只有一些拖拉機。有的拖拉機壞了,沒人會修,就成了一堆廢鐵。他看到了商機,於是就開了一家修理廠。一開始,他主要修拖拉機,偶爾也修修汽車。後來,阿富汗從巴基斯坦走私了很多日本生產的汽車,他便開始修汽車,生意就越來越火。當地很多人沒有現金,無法用現金支付汽車或者拖拉機的修理費,於是用牛羊折價支付,因此安德烈家就有了很多牛羊。在當地,一個家庭擁有的牛羊數是判斷家庭是否富有的重要標誌。隨著家裡的牛羊增多,他的老婆也不斷增多。
中國有個成語叫“樂不思蜀”,安德烈是“樂不思蘇”。
安德烈原來在國內有老婆和孩子。阿富汗戰爭結束後,蘇聯政府以及後來的俄羅斯政府已經把他列入“失蹤人員”名單,他老婆可以每月領取一份國家給予失蹤人員家屬的撫恤金,已經領了10多年。
採訪隊從莫斯科出發之前,《等著你》欄目組就委託他們去尋找這個人,因為有人說他還活著。所有人都沒想到,他不但活著,還娶了7個老婆!
盧宇光說,這個老兵口才很好,很健談,而他最喜歡談的話題是和女人有關的。
他現在已經不叫安德烈了,改了一個阿富汗人的名字。可他原來的老婆和兒子還在莫斯科等著他呢!記者們動員他回去,他說:“那邊有1個老婆,這邊有7個老婆,回到那邊,這邊的老婆怎麼辦?我也不能把7個老婆都帶回去啊!莫斯科那邊的老婆和孩子可以來看我呀!”
攝製組的人給他錄了像,準備拿回去在電視臺上播放。
筆者問盧宇光:“這個片子在俄羅斯的電視臺播了,他原來的老婆是不是就領不著‘失蹤人員’撫恤金了?”
盧宇光說:“那我就不知道了,後來我沒再關注這件事了。”
對於安德烈,筆者真的不好進行道德評判。
人生是複雜的,世界是複雜的。有時候,現實生活往往比作家寫的荒誕小說還要荒誕。

三、汗血寶馬

昆都士山區,黃土遍佈,盧宇光原以為那裡是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沒想到卻在那裡不斷遇到驚喜。他第一次看到了傳說中的汗血馬。因為少見,人們稱之為“汗血寶馬”。
筆者也只是聽說過這種馬,沒見過。
筆者問盧宇光:“你看到的汗血馬有什麼特點?”
盧宇光說:“它頭是昂起來的,渾身都是肌肉,很矯健,一看就是那種氣質很高貴的樣子,是馬中的貴族。”
筆者問:“汗血寶馬的原產地應該是哪兒?是阿富汗嗎?”
盧宇光說:“大概就那個方向,西域,中亞。”
筆者問:“這種馬是不是很少啊?”
盧宇光說:“很少,但是在昆都士我見到了很多。”
為了把汗血馬的事情說清楚,我特地上網查了一下資料。
馬史專家認為,汗血寶馬其實就是現在還奔跑在土庫曼斯坦的阿哈爾捷金馬。
筆者看了一下世界地圖,發現阿富汗的昆都士距離土庫曼斯坦很近。這就對了,土庫曼斯坦的國寶來到近鄰阿富汗的昆都士也是正常的。
結束了在阿富汗的採訪,盧宇光跟隨採訪隊返回俄羅斯。
回到莫斯科以後,盧宇光又到醫院檢查了一次身體,莫斯科的醫生也說沒事。他原來擔心受傷的地方會有血腫壓迫腦神經的情況,檢查結果證明,沒有血腫,平安無事。


第七章 加盟鳳凰衛視
一、與鳳凰衛視有緣

大約在2001年末,盧宇光認識了時任中央電視臺新組建的莫斯科記者站負責人之一的李綏生,兩個人成了無話不說的“忘年交”。
李綏生是中國第二代電視電影攝影師,曾是中央電視臺的攝影師。他與原北京廣播學院(現為中國傳媒大學)副院長王紀言和電視系副主任鐘大年均有交集。王紀言和鐘大年後來都加盟了鳳凰衛視,並成為高管。有一天,李綏生對盧宇光說:“宇光,我有一次碰到王紀言,他們鳳凰衛視想在俄羅斯發展記者,你可以試試。”
其實,盧宇光與鳳凰衛視董事局主席劉長樂早就認識,時間可以追溯到20世紀80年代。那時,盧宇光是海軍旅順基地後勤部新聞幹事,劉長樂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以下簡稱“央廣”)軍事部負責人。
不過,那時盧宇光只是一個基層部隊的小幹事,與劉長樂的差距很大。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兩個人並無交際。
1989年,盧宇光正式從部隊轉業時,劉長樂遠在中國香港創業。1991年,盧宇光在杭州醞釀去俄羅斯留學的計劃時,劉長樂的衛視中文台開播。1996年,盧宇光在俄羅斯第一頻道實習時,劉長樂創辦的鳳凰衛視開播。
2002年,經過一次次延期,盧宇光的博士研究生學業即將結束,他開始考慮正式就業的問題。起初,他想到俄羅斯第一頻道工作,但是在那裡他的工作僅限於翻譯稿件、做些有關中國的新聞評論,感覺自己的能力派不上用場。他在考慮李綏生的建議,想到鳳凰衛視去試一試。可是,他總得找個什麼機會才好。不久,機會來了。

二、機緣到來

2002年10月22日,盧宇光所在的俄羅斯第一頻道派他到俄羅斯南部的頓河畔羅斯托夫採訪。去那裡,他必須通過烏克蘭的哈爾科夫。他拿的是中國護照,卻忽視了一個問題:即便只是路過烏克蘭,也要有烏克蘭使領館的簽證。23日淩晨3時,盧宇光在睡夢中被烏克蘭邊境警察叫醒。邊境警察看了他的護照,就把他趕下了車,不讓他過境,還把他送回了俄羅斯邊境城市別爾哥羅德市。
別爾哥羅德在俄語裡是“白色的城”的意思,中文稱之為“白城”。他在火車站等車的時候,忽然看見來了一列去莫斯科的火車,於是想都沒想就上了車。
這列火車到達莫斯科時是20時50分左右。盧宇光下了車,找到停在火車站的舊奧迪汽車,開車回了家。他和瑪麗娜同居以後,就把家從紅場附近搬到了莫斯科南部,這裡的房子要比原來的房子大一些。他在回家的路上正好經過杜布羅夫卡劇院。他並不知道這裡將有重大事件發生,只是向細雨濛濛中的杜布羅夫卡劇院掃了一眼,便開車過去了。
盧宇光後來得知,莫斯科時間10月23日21時05分,有3輛小巴士悄悄地開進莫斯科東南區杜布羅夫卡劇院,停在米裡科娃街7號樓(原軸承廠文化宮)的廣場上。車上的人員身著迷彩服,全副武裝,靜靜地等待著命令。
盧宇光的妻子瑪麗娜每天要主持22時的晚間新聞,他到家的時候,妻子已經去電視臺上班了。他給妻子打電話,告訴她,自己在烏克蘭邊境被攔了下來,現已回到家中。
瑪麗娜對他說:“你要小心啊!你不要老出去。”
盧宇光問:“出什麼事了?”
瑪麗娜說:“你一會兒看新聞吧!”
晚間新聞的播出時間要到了,瑪麗娜匆匆掛了電話。
盧宇光趕緊打開電視,調到瑪麗娜所在的莫斯科獨立電視臺的頻道。22時,盧宇光在電視上看到了瑪麗娜熟悉的面孔。她播報的第一條新聞是:莫斯科軸承廠文化宮發生了一起突發性事件。
獨立電視臺的攝像機就架在事發現場,那個時候武裝分子剛剛劫持人質。一名警察要進去和武裝分子談判,被武裝分子開槍擊傷後送醫院,經搶救無效死亡。盧宇光看到這個直播畫面深受震撼,但仍然保持著一名記者的冷靜情緒,馬上打電話給中央電視臺駐莫斯科記者站負責人李綏生。
李綏生說:“你趕緊把這個情況寫下來,我給你發到香港去。”
盧宇光馬上給瑪麗娜的辦公室打電話,讓她的助手馬上把瑪麗娜播報的稿子傳真到家裡來。盧宇光接到傳真後,就根據獨立電視臺的稿子撰寫了一份中文稿,傳給李綏生。李綏生立即幫助盧宇光將這份稿子傳到了鳳凰衛視中文台台長王紀言的辦公室的傳真機上。
由於王紀言當時已經下班,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這份稿件。
盧宇光給李綏生髮完傳真,就馬上趕往事發現場。實際上,這件事不需要他去,電視臺沒有給他任何命令。但他想,無論有沒有命令,他作為俄羅斯第一頻道評論部的雇員,有責任來報道這個事件。潛意識中,他覺得這件事對他來說是一次機會。
出發之前,他給李綏生打電話:“我要去現場。”
李綏生說:“宇光,這一炮你一定要打響!”
有了李綏生的鼓勵,盧宇光決定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做好這件事。
隨後,盧宇光跟著俄羅斯第一頻道的記者到達人質劫持事件現場。他們的位置離劇院只有約100米。
當天晚上,盧宇光利用回家拿東西和吃飯的機會,連續發了4份傳真,李綏生都轉發給了王紀言,最後一份傳真是第二天淩晨2點鐘發出的。這些傳真成了盧宇光進入鳳凰衛視的敲門磚。
之前李綏生建議盧宇光加入鳳凰衛視,盧宇光一直覺得自己分量不夠。如果像大學生求職那樣,僅僅給人家投簡歷,好像差點兒什麼東西。實際上,差的就是一份有價值的稿件。
10月24日早晨7時許,盧宇光接到一個來自中國香港的電話,對方說:“我是鳳凰衛視的王紀言。盧宇光,我們任命你為鳳凰衛視駐俄羅斯特約記者,你開始幹吧!我們就看你的了!”
後來,盧宇光得知,李綏生給王紀言發傳真的時候,把盧宇光的電話寫在了傳真件上。次日早晨,王紀言一到辦公室,就看到了李綏生轉來的盧宇光的4份傳真,對“莫斯科人質事件”已經有了大概的瞭解,便立即召集同事開會研究處置方案。對盧宇光的任命一事,就是在這個短會上決定的。
王紀言在電話裡簡單瞭解了盧宇光的基本情況,知道他學的是電視專業,但在俄羅斯的電視臺主要是做文案工作,沒有出過鏡,王紀言就根據鳳凰衛視的特點要求,告訴盧宇光拍攝時角度應該怎麼拍、要報道什麼事、以什麼語氣說話,等等。
王紀言曾是北京廣播學院的副院長,講起電視直播,顯得非常專業。
盧宇光雖然從未在電視鏡頭前報道過什麼,但畢竟在俄羅斯的電視臺歷練好幾年了,一直和電視打交道,知道電視報道的一些基本常識。

三、人生第一次直播

當天下午,盧宇光就開始直播了。鳳凰衛視專門為盧宇光購買了衛星直播的時間段,告訴盧宇光幾點到幾點是直播時間。盧宇光第一次站在鏡頭前直播,開始時心裡有點兒緊張,不過很快就適應了。
這個時候,人質事件並無進展,武裝分子和俄羅斯警方一直處於膠著狀態。時間長了,沒有那麼多新信息,鳳凰衛視中國香港的主持人沒話可說時,就會說“下面把時間交給前方記者”,或者說“聽聽盧宇光的現場報道……”。導播把畫面切過去,盧宇光沒有退路,必須無縫銜接地進行報道,不能冷場。這是最考驗一個記者的智慧和能力的時刻。他的沉著、冷靜和豐富的知識積累派上了用場,經常能“為無米之炊”。
盧宇光在事後瞭解到,武裝分子對這次人質劫持事件蓄謀已久。
2002年夏天,車臣非法武裝頭目阿斯蘭•馬斯哈多夫在遊擊總部舉行了一次會議,會議決定:在莫斯科以劫持人質的方式進行一次重大恐怖行動,戰術與1995年在布瓊諾夫斯克佔領一家醫院相似。
行動的直接組織者是馬夫紮爾•巴拉耶夫,他是伊斯蘭特別團的領導人之一。
此時,巴拉耶夫年僅24歲,他和叔叔都是車臣的武裝首領,早就上了俄羅斯軍隊的武裝分子名單。
參加恐怖行動的有將近50名武裝分子,大約有一半是女性“自殺炸彈手”(又稱“黑寡婦”),他們分別從俄羅斯南部向莫斯科集結。武裝分子的大部分武器是用“卡瑪斯”貨車運輸的,以運送蘋果的名義做偽裝,但卡車在途中拋錨了。因為不可能將武器重新裝載到另一輛卡車上,所以巴拉耶夫下令,將武器藏在“日古裡”汽車的行李架中,再用蘋果進行覆蓋。
武器和爆炸物被運到莫斯科北郊,這裡有車臣人蓋的別墅。武裝分子用塑性炸藥製造了大約25個帶鋼珠的自殺炸彈。
接著,武裝分子以別墅做抵押,從銀行獲得了兩筆貸款,總計約4萬美元,其中大部分資金用於購買兩輛二手福特全順汽車和大眾小巴士。
此外,10月上旬,武裝分子又從車臣運來3發152毫米炮彈。武裝分子將炮彈藏在運送西瓜的“卡瑪斯”車中,轉運到了莫斯科東南區的杜布羅夫卡出租房內。
這次行動,巴拉耶夫選擇了21名男子和20名婦女作為敢死隊員。
為了給女孩提供住房,巴拉耶夫通過房地產經紀人用假護照登記,將這些人分散安置在3個公寓裡。
行動前幾天,一些成員乘公共汽車多次換乘抵達莫斯科,也有一些女孩是從印古什乘坐飛機過來的。
巴拉耶夫於2002年10月14日乘坐3次列車,在兩名武裝分子的護送下到達莫斯科的喀山車站。
這個時段,武裝分子還沒有選定行動的目標,但是認定音樂廳和劇院最為適合。
“黑寡婦”負責人維塔裡耶娃偽裝成一個音樂劇愛好者,混在觀眾中,到莫斯科杜布羅夫卡劇院看了一場音樂劇。
維塔裡耶娃與同夥攜帶攝像機將所有複雜地形錄了像。
當夜,武裝分子通宵開會研究戰術,並決定在杜布羅夫卡劇院組織劫持人質行動。
在此之前,車臣武裝分子為了轉移聯邦特工的視線,放風說,巴拉耶夫身負重傷,正在阿塞拜疆某地接受治療。
俄軍方面對此信以為真。10月10日,俄軍對一座疑為巴拉耶夫藏身之處的村莊進行導彈襲擊,消滅了整個武裝小分隊。
由於飛往莫茲多克的直升機出現故障,疑似巴拉耶夫的屍體的DNA送檢被耽擱了,俄軍因此以為巴拉耶夫已死。
2002年10月23日21時15分,武裝分子沖入劇場,控制了5名手持電擊槍的保安之後,沖進了音樂廳。當時音樂劇第二幕剛剛結束,舞臺上有8位藝術家。一名手持機槍的武裝分子走出來,命令演員們從舞臺上退到大廳裡。
為了證實他的話是認真的,他還朝天開了幾槍,致使劇場大亂。武裝分子宣佈所有人為人質,但沒有提出任何訴求。
劫持事件發生後,劇院中心大樓的一些演員和雇員設法將自己鎖在房間裡,也有人通過窗戶和緊急出口離開了建築物。
武裝分子分佈在劇院大廳周圍,允許觀眾用手機給他們的親屬打電話,告知劫持人質現場的情況。接著,武裝分子開始查驗人質的證件,演員們都站在舞臺上接受檢查。
在大廳的中央和陽臺上有兩個金屬圓柱體,上面被安放了遙控引爆接收器。每個152毫米高爆彈都襯有塑料板。
22時,附近警局的警察趕到杜布羅夫卡劇院,防暴警察和特警進入現場。來自俄羅斯第一頻道、俄羅斯電視臺等媒體的記者也先後抵達這裡。
巴拉耶夫發佈消息稱劇院大樓已由他領導的車臣戰鬥人員佔領,他們對外國公民(來自澳大利亞、德國、荷蘭、烏克蘭、格魯吉亞、阿塞拜疆、英國和美國等14個國家的約75人)沒有任何索償要求,並承諾將釋放他們。
23時05分,5名被鎖在更衣室中的演員設法逃離了被佔領的劇院大樓。
23時30分,俄羅斯特種部隊的軍事裝備被拉到劇院的樓頂。此時,音樂技術小組的7名成員趁機逃離了劇院。
10月24日0時,劇院中心被完全封鎖,調查人員設法與武裝分子取得聯繫,要求他們放人,武裝分子釋放了15名兒童。
0時30分,談判繼續進行,武裝分子要求俄羅斯政府停止敵對行動,並從車臣撤軍。
2時,俄羅斯國家杜馬來自車臣的代表阿斯拉克漢諾夫開始與武裝分子談判,但在短暫交談之後,聯繫便中斷了,雙方沒有達成任何協議。
3時50分,武裝分子釋放了兩名學齡兒童。
5時30分,26歲的奧爾加走進大廳,與武裝分子發生衝突。她被武裝分子帶到劇院中心大樓,受到訊問後被帶到了走廊殺害。
8時整,武裝分子又釋放了41人。

10時20至50分,武裝分子要求與紅十字會的代表和無國界醫生組織進行談判,前提是這些組織的代表中沒有俄羅斯人。不久,記者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婭,政治家鮑裡斯•涅姆佐夫、伊琳娜•卡卡瑪達和戈裡高利•雅夫林斯基進入劇院中心大樓與武裝分子進行談判。
盧宇光在直播的時候,並不瞭解這些具體情況,卻能憑藉幾年來對兩次車臣戰爭的瞭解,向觀眾講述很多鮮為人知的背景資料。幾年來,他在第一頻道做文案工作的積累,在這個時候也發揮了很好的作用。
有一句很流行也很勵志的話:機會永遠留給有準備的人。
盧宇光就是那些“有準備的人”之一。
盧宇光在鏡頭前的第一次亮相,獲得了多方人士的好評。

四、直播引起中國使館的關注

2002年10月25日早晨,盧宇光又接到一個來自中國香港的電話,是鳳凰衛視新聞總監呂甯思打來的。
呂寧思說:“盧宇光,恭喜你,你已經正式被鳳凰衛視錄用。王紀言台長授命我通知你,任命你為鳳凰衛視駐俄羅斯記者站記者。”
盧宇光忙活了一夜,只在天亮前找個角落眯了一會兒,整個腦子還是蒙的,所以這個在別人看來是個“天大的好消息”的消息,卻沒有令他多麼興奮。他只是簡單地說了兩聲“謝謝”就掛了電話。呂甯思也知道盧宇光在一線很辛苦,沒有和他多說什麼。
上午,李綏生跑到了事發現場,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闖進來的。一開始盧宇光還有點兒奇怪:中央電視臺沒有報道任務,他來幹什麼?
這時,李綏生已經知道了盧宇光被鳳凰衛視正式錄用的消息,他來,第一是向盧宇光表示祝賀,第二是對盧宇光進行現場指導。
李綏生說:“宇光,我昨天看了你所有的報道,總的來說很好,但是問題也不少。你現在的報道,俄羅斯當地電視臺的風格比較多,這不行。鳳凰衛視是華語電視臺,你一定要記住,鳳凰衛視的受眾在中國啊!”
盧宇光聽了李綏生的一番話,心裡非常感動。
一個中央電視臺的電視專家從莫斯科南部的家裡跑到武裝分子劫持人質的現場,指導一個鳳凰衛視的新兵,這能不讓盧宇光感動嗎?
盧宇光在接受筆者採訪時說:“這個指導太重要了!不僅是對我的業務很重要,也對我的人生很重要!我對李綏生得叫師父啊!我的文字師父是林道遠,我的電視師父是李綏生!”
經過李綏生的指點,盧宇光覺得心中豁然開朗,如果說前面的直播是“誤打誤撞”,那麼下一次的直播他就是“胸有成竹”了。
盧宇光清楚:中俄兩國在政治、文化、語言習慣等很多方面存在差異。人在俄羅斯,心要在中國,他要想中國觀眾所想,急中國觀眾所急,主持風格也要中國化。比如,俄羅斯人和其他西方國家的主持人喜歡在鏡頭前玩瀟灑,擠擠眼,抖抖肩,時不時還會“哈哈哈”笑,這些東西在華人受眾面前是不能有的。中國文化講究端莊、大方。
劫持人質的現場比較危險,盧宇光請李綏生儘快離開此地,其他問題可以用電話交流。
李綏生剛走,中國駐俄羅斯大使館新聞處的工作人員打來電話說:“你這個鳳凰衛視的記者在這裡沒有註冊啊!你知道吧?沒有註冊,你的報道就是非法的啊!”
盧宇光一聽這話,心裡有點兒慌:是啊,事先他也沒想到事情來得這麼突然,匆匆忙忙就上陣了。如果俄方追究起來,那事情還真麻煩了。
盧宇光清楚,註冊記者站,要到俄羅斯外交部去辦理手續,這需要一些相關的文件。
他馬上給呂寧思打電話報告:“寧思,使館來電話了,需要我們辦理註冊手續。”
呂寧思說:“我知道了。”
他馬上起草鳳凰衛視給盧宇光的任命書,任命盧宇光為鳳凰衛視駐俄羅斯記者站記者。
很快,鳳凰衛視的營業執照、任命書等文件全部都被傳過來了。
盧宇光讓熱尼婭把這些文件緊急送到中國駐俄羅斯大使館。
中國駐俄羅斯大使館新聞處的工作人員審核文件後,正式向俄羅斯外交部申請註冊鳳凰衛視記者站。
俄羅斯外交部新聞局很快就將記者站批了下來。
中國駐俄羅斯大使館新聞處的工作人員通知盧宇光去領記者證,盧宇光派了熱尼婭去辦理。
下午4時左右,盧宇光又接到鳳凰衛視的最新消息:“任命盧宇光為鳳凰衛視駐俄羅斯記者站首席記者。”這些不斷更新的頭銜,都適時出現在鳳凰衛視關於“莫斯科人質事件”的報道畫面上。
這一天是2002年10月26日。
按照鳳凰衛視的規定,新人必須試用1年,合格後方可留下。
10月24日盧宇光還是“特約記者”,25日就晉升為“記者”,26日一躍晉升為“首席記者”了。
盧宇光的記者生涯,3天完成“三級跳”。
這時,“莫斯科人質事件”剛進入尾聲。

五、事件現場唯一的華語媒體

10月26日淩晨,俄羅斯阿爾法特種部隊(即阿爾法小組)準備開始解救人質的行動。
俄羅斯阿爾法特種部隊是在蘇聯時期根據克格勃主席尤裡•安德羅波夫的指示建立的,它的最初名稱是A小組,1991年以後又被稱為“阿爾法小組”。阿爾法特種部隊隸屬于俄羅斯聯邦安全局,主要任務是打擊國內外的恐怖分子、解救人質和處理應急事件。阿爾法特種部隊組織嚴密,隊員訓練非常嚴格,行動極為敏捷,個個身懷絕技,都是狙擊手、爆破手和通信專家,擅長秘密作戰和執行偵察任務,心理素質好,在強大的壓力下能夠保持冷靜和思路清晰。該部隊是俄羅斯反恐行動的中堅力量。
5時30分,阿爾法特種部隊士兵開始發動襲擊。他們向劇院內發射了“迷魂氣”,並在大樓牆壁上炸開了一個洞。雙方發生激烈槍戰。
6時30分,阿爾法特種部隊沖進劇院,外面的人可以聽到一系列爆炸聲和槍聲。有5名女人質逃出,30多名武裝分子在戰鬥中被擊斃,其中包括武裝分子頭目巴拉耶夫。所有女性武裝分子身上都系著爆炸腰帶。至少有8名人質被打死。阿爾法特種部隊士兵無嚴重傷亡。
7時,爆炸聲和槍聲沉寂下來。
7時10分,阿爾法特種部隊士兵將活著的武裝分子押出劇院,許多被救人質也陸續離開,還有一些屍體被抬出。
7時15分,一名官員宣佈綁匪頭目巴拉耶夫被擊斃。
7時25分,國際文傳電訊社報道,安全部隊已經徹底控制該劇院。
7時45分,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官員說,在武裝分子開始屠殺人質時,阿爾法特種部隊才發起攻擊行動。
8時15分,俄羅斯內政部副部長瓦西裡耶夫說,大多數武裝分子被擊斃,“一小撮綁匪”可能混在人質中逃跑了,已經發佈了對他們的通緝令。
盧宇光看到,那些人質被抬出來的時候,很多人處於昏迷狀態,身體軟軟的,他們中的很多人可能永遠不會醒來了。
人質被解救出來之後,大多被直接送進附近的醫院,受害者的親屬從一家醫院跑到另一家醫院,尋找他們的親人。盧宇光馬上到醫院採訪,但醫院管控很嚴格,一般人進不去。
盧宇光的助理熱尼婭原來是醫院的護士,在那家醫院裡有認識的人,他們這才得以進入。盧宇光他們進去以後,還必須和醫院簽一份協議,不能把治療的經過洩露出去。
關於“莫斯科人質事件”,值得回憶的事情有很多。盧宇光印象最深的一點,就是此次人質事件,俄羅斯政府只允許少量媒體進入現場(一共6家),鳳凰衛視是進入現場的唯一的華語媒體。
盧宇光回憶說:“那個時候,我是以俄羅斯第一頻道記者的身份進入現場。3天后出來,我已經是鳳凰衛視的記者了。”
盧宇光說:“我們拍了大量的現場材料,後來鳳凰衛視都播了。”

六、鳳凰衛視正式宣佈命令

“莫斯科人質事件”結束以後,鳳凰衛視派呂寧思專門到莫斯科,舉行了一個簡短而隆重的儀式,宣佈鳳凰衛視駐俄羅斯記者站正式成立,並宣佈了盧宇光為首席記者的任命。
儀式結束後,呂甯思代表鳳凰衛視領導和盧宇光進行了一次鄭重其事的談話,對盧宇光提出了要求和希望。
後來在閒聊當中,盧宇光意外得知,呂寧思“也是我軍的”。
盧宇光認識呂寧思的很多朋友。
呂甯思之前也曾在海軍服役,其工作性質和盧宇光當年在雪岱山的工作性質相似。他也是學俄語的,後來被調到解放軍文藝出版社當編輯,之後還有一段海外求學和工作的經歷,2000年進入鳳凰衛視資訊台。
兩個人越說越近,一見如故,就像是久別重逢的“哥們兒”。
呂甯思對盧宇光說:“宇光,鳳凰衛視要給你記功啊!”
盧宇光說:“給我記啥功?記功的事還在後頭呢!”
盧宇光在鳳凰衛視的第一次亮相,可以說不同凡響。在這樣一個舉世矚目的事件中,他的報道讓鳳凰衛視在華語媒體中獨領風騷。
筆者在收集盧宇光的資料的時候,看到一篇記者電話採訪他的文章,其中談到“莫斯科人質事件”,摘錄一段,以饗讀者:

記:你堅持了多久?
盧:連續50多個小時。實在撐不住了就在草地上眯一下眼睛,休息一會兒。
記:吃飯怎麼解決?
盧:吃幾個麵包。麵包都很難買到,商店都關門了。可是我根本吃不下。我一看到麵包,就想到裡面的孩子,有時我根本一口都咽不下去。
記:當時你在現場做報道的時候,我也一直在電視機前面,覺得你還是挺平靜的。如果是女記者看到這些,可能真的會情緒失控。
盧:我要記住,我是一個記者,當時是在工作。我想那些幹什麼呢?若是去想,可能我什麼都做不下去了。我當然有我內心深處的東西,我自己也有孩子,但是男人,不一定把情感表現在臉上。
…………
記:你覺得你能夠比較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盧:當時,我真的是來不及想這些問題,我要做的工作實在太多了,不停地拍攝、採訪。我不可能有時間讓自己的情緒蔓延。

由此可見,在那種特殊環境中,作為一個合格的記者,盧宇光要克服很多困難。
一個好記者,必定是用特殊材料製成的人。


第八章 伊拉克歷險記


一、一赴伊拉克

剛剛進入2003年,伊拉克就被籠罩在戰爭的陰雲之中。敏感的新聞媒體認為伊拉克戰爭將不可避免,紛紛派出記者奔赴伊拉克首都巴格達。鳳凰衛視已經在美國的“9•11事件”、俄羅斯的“莫斯科人質事件”等重大事件的報道活動中嶄露頭角,這一次,在舉世矚目的伊拉克戰爭的報道中自然也不能缺席。
派誰去伊拉克,估計鳳凰衛視高層心中早有安排。
2003年2月,盧宇光領受了前往伊拉克採訪的任務,為期半個月。後面接替他去伊拉克的是鳳凰衛視總部的記者鄭浩。
要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採訪,盧宇光在出發之前做了比較充分的準備。他在俄羅斯外交部有一個同學,於是找同學瞭解伊拉克的情況。同學說:“盧,我把你介紹給伊拉克駐俄羅斯大使館的大使吧!看他能幫助你做些什麼。”
盧宇光說:“好啊!”
同學就約了伊拉克駐俄羅斯大使館的大使,盧宇光請大使到中國飯店吃飯。大使很高興,就寫了一封信讓盧宇光帶上,又送給盧宇光一張照片,是大使與伊拉克某領導人的合影。大使在照片後面用阿拉伯文字簽了名。盧宇光不認識阿拉伯文,看不懂信的內容,聽別人說,信上的意思就是要求伊拉克各單位對這位中國記者到伊拉克採訪給予關照。
有了信和照片以後,盧宇光就跟拿到了特別通行證一樣,高高興興地從莫斯科飛到了巴格達。那時,從莫斯科到巴格達有直飛的航班。
盧宇光出了巴格達機場,就感覺到了濃濃的戰爭氣氛,到處都是掩體、戰壕。伊拉克幾乎全民備戰,那陣勢表明伊拉克要和美國決一死戰。
盧宇光和他的攝像師住在巴格達一個五星級賓館裡面。後來,盧宇光發現,中央電視臺的記者也住在那裡,幾乎所有的外國記者都住在那裡。那裡是報道伊拉克戰爭的“新聞大樓”,樓很高,樓頂上的視野特別開闊,各電視臺的記者在那裡進行直播。
盧宇光也在那裡做直播。實際上,那段時間所有的報道內容都很空洞,和平狀態下所謂的“戰地報道”並沒有什麼實際內容。
那個時候,誰都不願意到巴格達去。一是從新聞角度來講,巴格達沒有什麼新聞;二是美軍和伊拉克軍隊作戰,雙方軍事實力是不對等的。美軍的“戰斧”巡航導彈攻擊的重點之一就是伊拉克的新聞機構,外國記者住的地方正是美軍重點打擊的目標。在那兒工作的人處境相當危險。
盧宇光在伊拉克待了半個月,有3件事讓他印象最深。第一件事就是伊拉克的炭火烤魚非常好吃。
第二件事是外國記者在巴格達,每2個星期就要驗一次血。為啥?說是為了防止艾滋病。他們驗了血就給外國記者蓋個章,然後外國記者拿著這個證明去辦簽證延期,否則不給辦。每次驗血要收500美元,實際上就是變相地斂錢。如果真是為了防止艾滋病,他們就不會用一個針頭給所有人抽血了。那些記者沒被傳染上艾滋病,真是萬幸!
第三件事是盧宇光被伊拉克安全人員抓了起來,關進了巴格達大學的一個拘留所裡。
外國記者到巴格達採訪,官方會派人跟著。跟著盧宇光的這個人是伊拉克安全局的工作人員。他說這個能拍,盧宇光就拍;說那個不能拍,盧宇光就不能拍。有一次,走到巴格達大學,盧宇光一看巴格達大學那個橋底下都是坦克,沒請示跟著他的人,就隨手拍了一下。那個人一回頭,臉就變了,要把盧宇光的錄像帶拿走做證據,然後就把盧宇光和攝像師關了起來。
關人的地方是巴格達大學的一個拘留所。拘留所位於大樓的地下一層,打開門,一股臭氣撲面而來。拘留所裡面關了一個歐洲人,頭髮特別長,不知被關了多久,他大小便都在房間裡解決,所以房間裡的氣味跟廁所差不多。房間裡有一個破冰箱,這個歐洲人把冰箱門打開,說:“的士,你到不到機場去?”
原來他已經瘋了。
這種地方盧宇光一分鐘也不想待。他就使勁兒敲門,大聲喊:“來人哪!”
過了好半天,終於過來一個小鬍子男人,問:“幹什麼?”
盧宇光說:“我給你看一封信和一張照片。”
小鬍子男人說:“不看!”說完他轉身走開了。
盧宇光又敲門,門“咣!咣!咣!”地響。小鬍子男人沒辦法,又走過來。他一看照片,上面是他們的領袖,“哢”一下給盧宇光敬了一個禮,然後就跑開了。
過了一會兒,來了一個中校,問盧宇光:“你是哪裡的?”
盧宇光說:“我是中國人,Chinese(中國人)。”
中校馬上就把盧宇光和他的攝像師放了出來,還給盧宇光敬了一個禮,並把照片和信還給他,說:“你要注意啊,這裡有很多法律,你拍攝軍事裝備是違法的。當然,我不會把你當成間諜。如果你是西方人,拍了這個,就得被關在監獄裡了,就像那個人一樣。”
中校指的是那個長頭髮的歐洲人。
很快,盧宇光在巴格達“值班”的時間就要結束了。下一個“值班”的人是鄭浩。
盧宇光給鄭浩打電話,問他在哪裡。他說:“宇光,我在安曼。”
盧宇光說:“鄭浩,今天你應該到巴格達來接我的班了。我得回去了。”
鄭浩說:“宇光,對不起,你再堅持兩天吧!安曼下大雪,飛機不能起飛。”
盧宇光的第一個反應是:“中東怎麼會下大雪呢,你是開玩笑嗎?”
鄭浩說:“不是開玩笑,是真的!”
盧宇光一瞭解,安曼真的下雪了!60多年來第一次下雪。
盧宇光又待了幾天,鄭浩來了,他就走了。
盧宇光臨走時想給老婆瑪麗娜買點兒小禮品。有人把他帶到了一家金店,說黃金首飾如何貨真價實、物美價廉,盧宇光就買了一些,花了不少錢。等他回到莫斯科,老婆戴了一段時間,發現那些黃金首飾就變黑了。他們拿去檢驗,發現那些所謂的黃金首飾根本就不是純黃金的,而是鍍金的。

二、二赴伊拉克

1.“中國人質事件”
在伊拉克與約旦之間有一條公路,被媒體稱為“死亡公路”。不論人從這裡入境還是離境,都危機四伏。2004年4月11日,7名中國福建籍務工人員在從約旦前往伊拉克的途中,成為伊拉克抵抗運動組織的綁架目標。
2005年1月18日,又有8名中國福建籍務工人員在這條路上遭到伊拉克武裝分子襲擊、綁架,被扣為人質。
一個自稱是“阿爾•努曼旅”組織的武裝分子聲明,此次綁架事件是他們所為。
武裝分子說:“經過調查,發現有幾個人在一個佔領軍控制的地方工作,如果他們放棄繼續為佔領軍工作,我們將立即釋放他們。”綁架者還要求中國政府必須表明在伊拉克問題上的立場,否則將會在48小時之內殺死這些中國工人。
實際上,這8名中國工人並非“為佔領軍工作”,而是要到一家中資私人企業去。
有國際關係專家分析,武裝分子此次綁架中國人,很有可能是為即將到來的伊拉克大選製造恐慌,並非有意針對中國人。但是,半島電視臺播放的一段錄像顯示,武裝分子用槍指著8名人質,並聲稱要殺死這些中國工人。因此,這8個人的命運如何,還真是讓人捏了一把汗。
鳳凰衛視的領導把採訪伊拉克“中國人質事件”的任務交給了盧宇光。
盧宇光通知攝像師:“準備出發,馬上去伊拉克。”
攝像師一聽要去伊拉克,當即表態:“不去!”
盧宇光說:“那好,你被開除了。”
盧宇光只好一個人去伊拉克。美軍佔領巴格達以後,莫斯科至巴格達的航班就停飛了,他只能飛到約旦首都安曼再轉機。
啟程之前,盧宇光做了一些必要的準備。因為伊拉克的經濟在戰爭中遭到嚴重破壞,他在那裡無法用銀行卡,只能用現金,所以必須帶足現金。很多有經驗的老記者告訴盧宇光,莫斯科有一個軍品店,專門做軍品銷售生意,店內售賣戰地服裝和戰地鞋。盧宇光特意去買了一雙戰地鞋,鞋跟底下有一個彈倉,可以用來藏錢,從外面看不出來。
盧宇光買了從莫斯科飛往安曼的航班的機票,迅速飛到了安曼。但是,從安曼到巴格達只有一個航班。據說執飛的飛機是從歐洲的航空公司租來的,已經停飛好幾天了,不知哪天才能飛。盧宇光便住在安曼的巴勒斯坦飯店等消息。
在巴勒斯坦飯店,他碰到了一個來自中國南京的女孩。女孩姓李,會阿拉伯語,在當地一家旅遊公司工作。因為不知航班什麼時候才會有,盧宇光想到紅海去看一下,就請會阿拉伯語的小李給他當翻譯,小李痛快地答應了。盧宇光到紅海岸邊看了看,又急忙回到安曼等飛機。
小李有個男朋友,是名廚師,也是南京人,在安曼開了一家南京飯店。盧宇光就每天在那裡吃飯。能在安曼吃到中國飯菜,他很開心。
等了3天,還沒有航班的消息,盧宇光就有些著急。他對小李說:“我要從安曼飛到巴格達去,航班取消了,啥時候飛也不知道。小李啊,麻煩你幫我找一個駕駛員,從安曼開車過去。”
小李說:“沒問題。”
盧宇光囑咐道:“車一定要好,要能夠進行沙漠越野,最好是豐田那種。”
小李說:“大哥,用這個車很貴的。”
盧宇光問:“大概多少錢?”
小李說:“5000美元左右。大哥,我給你找個可靠的人。因為你去巴格達的路上沙漠這麼多,要開好長時間,很危險,所以一定要找靠得住的人。”
盧宇光說:“你要是幫我找到了,我肯定感謝你啊!”
小李很快就找來了一個司機。司機是安曼人,身體健壯,有1.8米,30多歲,留有濃密的小鬍子。時隔多年,盧宇光已經記不清他叫什麼名字了,我們姑且稱他“小鬍子”。
1月的安曼天氣很暖和,小鬍子穿的襯衣領口敞開,露出一片濃密的胸毛。他圍了一條阿拉伯風格的圍巾,還送給盧宇光一條圍巾和一件長袍。他讓盧宇光裝扮成阿拉伯男人,這樣上路比較安全。
雙方說好,從安曼開車到巴格達,報酬是5000美元。盧宇光又付給小李1000美元作為答謝。小李不收,盧宇光說:“你對我這麼好,我在你那裡吃飯你也不收錢。飯錢總要付啊,在安曼,各種費用那麼高,對不對?”
小李最後收了錢。
盧宇光和小鬍子商定,第二天淩晨3點鐘出發。

2.步步驚心
按照約定的時間,第二天淩晨兩個人就啟程了。那個開車的小鬍子有一把大口徑的手槍,上車時,他拿給盧宇光看了一眼,表示安全沒有問題。小鬍子會俄語,他自稱幾年前曾到莫斯科航空學院學過駕駛,是運輸機飛行員,駕駛過安-24那種飛機。他畢業回到安曼以後,因為個子高,吃得胖,就被淘汰了,隨後退役。他開車開得很好,一路上就和盧宇光用俄語聊天。
從安曼到巴格達有一條高速公路,是國際媒體曝光度很高的國際公路之一。這條路在伊拉克境內被編為第10號公路,全程共930千米,其中在伊拉克境內有550多千米,在約旦境內有370多千米。這是目前進出伊拉克的主要通道。
據網上資料介紹,在從1991年1月開始的長達42天的海灣戰爭期間,這條高速公路遭到以美國為首的多國部隊的飛機至少10萬架次的轟炸。海灣戰爭停火時,這條路已經“體無完膚”,許多路段有直徑二三米、深二三米的炸彈坑,到處都是報廢的汽車輪胎。公路上的高架橋大部分被炸毀,鋼筋水泥七零八落地躺在路面上,汽車只好小心翼翼地繞過堆滿雜物的彈坑摸索前行。即便如此,汽車的輪胎還常常被尖利的彈片紮破。高速路兩旁的附屬設施,公路沿途的通信站、電力設備等都被襲擊過。
因為路況不好,車子的速度不是很快。車子開出去200多千米時,沙漠裡隱隱傳來了幾聲槍響。小鬍子把車停在路邊,對盧宇光說,他們不能往前走了,太危險了。
盧宇光很生氣:“我已經將5000美元付給你了,你這樣就太不像話了。”
小鬍子說:“我給你開回去,免費回到安曼。”
盧宇光說:“那不行,我必須往前走。”
小鬍子說:“那你要加錢。”
盧宇光問:“加多少?”
小鬍子說:“1000美元。”
盧宇光想:如果不給他錢,他可能真的就不走了。
這時盧宇光才恍然大悟:出發前,他給我看他的槍,原來不是為了我的安全,是想用槍來要挾我。
盧宇光說:“給你500美元。”
小鬍子說:“不行,700美元。”
盧宇光也懶得和他討價還價,就給了他700美元。然後,車子繼續上路。這時候,盧宇光已經很不開心了,也懶得再和他聊天,一路上都在盤算,如果他故技重演,自己該怎麼辦?
車子又開出去幾百千米,天要黑了,小鬍子又把車停在路邊,對盧宇光說:“不行啊!我有老婆有孩子,再往前走很危險,這個生意我不做了,我要回去。”
盧宇光非常氣憤,對他說:“你真是開玩笑。走了一半路,你要回去?”
小鬍子說:“前面是澳大利亞聯軍部隊把控的地方,看到像你這樣長相的人,他們一定不會放我們過去。”
盧宇光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就直截了當地對他說:“你提條件吧!這是最後一次了,你不能再這樣啦!”
小鬍子說:“你再給我加1000美元。”
盧宇光簡直要氣死了,可是主動權在小鬍子手上,不答應小鬍子肯定走不了。盧宇光打又打不過他,他還有把槍,要是他把自己斃了,將屍體扔在曠野裡,誰也不知道啊!盧宇光只能尋找機會好好治一治他。
小鬍子說要1000美元,也不能他要多少給多少,盧宇光就說:“我最多再給你500美元。”
小鬍子說:“600美元。”
盧宇光說:“好吧,600美元。”
盧宇光心裡琢磨:還有300多千米。他就是開100千米停一下,一次600美元,最多他再敲詐我1800美元,不行我就再給他1800美元。實在不行的話,我就把他的槍給奪下,這樣就把他給贏了。
盧宇光付了錢,汽車繼續往前開。
小鬍子也不說話,將車子開得飛快。
盧宇光說:“你稍微開慢一點兒,你有老婆,我也有老婆,對吧?別翻車了!”
小鬍子說:“沒關係,我是飛行員出身。”
這條路上有一些美軍把守的地方,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小鬍子經常會開下高速公路,從普通道路繞行。汽車經過一個小鎮時,盧宇光突然看到路邊有一個燈箱的招牌,上面有兩個英文單詞——gun shop(槍店)。盧宇光一下就興奮起來了。他之前聽別人講過,這裡的路邊有賣槍的地方。
在汽車經過槍店的時候,盧宇光大叫了一聲:“Park(停車)!”
汽車“嚓”的一聲停下了,小鬍子問:“幹嗎?”
盧宇光說:“我肚子不舒服,得上廁所啊。”
小鬍子說:“你趕緊去,到那個地方去。”他用手指了指廁所的方向。
盧宇光下車一看,那確實是賣槍的商店。他趕緊進去,用英語對賣槍的阿拉伯人說:“我買槍。”
那個阿拉伯人的英語還可以,就把盧宇光帶到裡屋去了。商店外間掛的都是獵槍,里間擺的全是突擊步槍,各種各樣的,有美國產的,也有俄羅斯產的。
老闆說:“美國的比較貴,俄羅斯的比較便宜。”
盧宇光問那款俄羅斯的AK-47多少錢,老闆說:“500美元。”
盧宇光說:“我要試一下。子彈給我免費。”
老闆說:“你給500美元。這槍有兩個彈夾,我再送你兩個彈夾,再送你兩個手榴彈。”
盧宇光把槍拿過來,熟練地將兩個彈夾裝到槍上。在車臣的時候,他見俄羅斯士兵打仗換彈夾比較快,就跟著他們學了一下,就是把兩個彈夾反過來裝上去。一個彈夾是倒過來的,這個彈夾打完,彈夾不要扔,直接把那個彈夾反過來安上去。這都是老“兵油子”幹的事。
老闆一看盧宇光的動作這麼幹淨利落,就用英語說:“你也是個老兵?”
盧宇光笑一笑說“對”。說完,他又將兩個西瓜手榴彈揣進兜裡。
盧宇光從槍店裡出來,小鬍子正坐在車上打瞌睡。他一看盧宇光提著槍出來,有點兒毛了。盧宇光為防止他掏槍,一拉槍栓,對著空中“嗒嗒嗒”就是一陣掃射。槍店老闆聽到槍聲,一下就沖了出來,不知道盧宇光在幹嗎。
盧宇光對小鬍子說:“把槍扔出來!”
小鬍子乖乖地把槍扔出來了。
盧宇光撿起槍一看,槍裡根本沒子彈!原來這是一支氣體手槍,不是熱武器。這槍打的是鉛彈,能傷人,但不會致命,一般是用來防身的。
之前,小鬍子兩次要求盧宇光加錢,盧宇光迫於這把槍的威懾力,不得不就範,卻沒想到這是一把氣槍!盧宇光把氣槍的彈夾卸了,扔到一邊,然後把槍扔到另一邊,防止小鬍子把槍拿回去傷人。
小鬍子看到盧宇光一臉怒氣的樣子,嚇壞了,“撲通”跪在盧宇光面前說:“盧先生,對不起!我收的你的錢都給你。我兜裡還有6000美元,也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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