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角下狐狸尾(全2冊)（簡體書）

三年前的一場大火，

燒去了倪燕歸與陳戎初遇時的記憶，

命運留給她的——

不僅是身上那尾赤焰紅狐印記，

還有無數次入夢的少年輪廓。

幸運的是，三年後命運再次把少年送到她身邊。

這一次，她終於回想起關於他的一切。

曾經，她不知道前路歸於何處，

但和陳戎在一起，就算余生路遠，她亦安心。

這碗粥

晉江文學城簽約作者。

離經叛道，純良無二。喜歡天馬行空，在現實和童話中暢想。已出版《采紅》《絆橙》《昏黃》等多部作品。

人氣作者這碗粥炙熱青春之作，新增出版番外《遊泳課》。

偽裝高手陳戎×武術行家倪燕歸。一見鐘情 久別重逢 雙向救贖。沒有求而不得，因為勢在必得。

原來我的初見傾心並非一見鐘情，而是命中注定。

上冊

第Y章 白月光

第二章 黑影

第三章 山羊假面與九尾狐

第四章 珍珠耳環

第五章 往事

第六章 告白

第七章 倪倪

第八章 坦白

第九章 誤會

下冊

第十章 東倪西何

第十一章 新線索

第十二章 真相

第十三章 別扭

第十四章 深淵

第十五章 煙花

第十六章 解救

第十七章 似曾相識

第十八章 她的少年

番外一 煙與火

番外二 新約定

番外三 遊泳課

第Y章 白月光

“油畫系，大一，倪燕歸。”

說話的這個人聲音很洪亮。他當學院主任有幾年了，訓學生的時候壓不下嗓門，一句話講得一頓一頓的，聲色俱厲。他托起金屬鏡框，抬頭看向面前的女孩。

女孩正值青春，哪怕做出懺悔狀，也擋不住鮮艷的眉目。黃白衣裙亮如秋水，與朝陽爭色。她點點頭：“我是。”

“是什麼是！”院主任拍了拍桌子，“檢討書呢？”

“在這兒。”倪燕歸雙手恭敬地遞了過去。

院主任接過那一張微皺的A4紙。

黑體加粗的“檢討書”三個字，足有正文字體的三倍大。

他掃了幾眼，說：“校長下了通知，不僅要書面檢討，你還要在全校師生面前當眾朗讀這份檢討書。”

“啊？”她抬頭，這時才降低音量，“老師 —— ”

“你有意見？”院主任板著臉，撇起了八字胡。

“沒有。”倪燕歸退後一步，該就。

“因為你，你們系，甚至整個學院，都丟掉了第一名。”院主任又狠狠拍了幾下桌子。

不怪他氣急。

嘉北大學是美術院校。這個月正是學院、學系的評審期，各學院老師都加強學生管理，力爭高分。校方對同學戀愛采取了不贊成、不反對的中立態度。不過，適逢非常時期，老師特別交代：談戀愛要樸素，抽煙、喝酒等陋習更要斂聲匿跡。

不知是由哪位董事帶起的風氣，每年評審巡查時，老師們必須要去建校日種植的那棵槐樹下走一走。

夏季，樹的枝頭開滿了花，生機勃勃。大槐樹往南，一片郁蔥綠蔭，萬木爭榮。往常這兒是情侶們的好去處，卿卿我我，柔情蜜意，有無數花草見證。

到了學院評審期，這裡就人跡罕至了。

此時這裡只有倪燕歸一個人，她身上一件灰白橫紋短衣裹著纖薄的細腰，一件孔雀綠的短裙蓋不住她的大腿，左手正扶住介紹植物的木牌。

校長再一低頭。

好樣的！女孩七厘米高的鞋跟旁，有一堆煙蒂圍成一圈，都能湊一出篝火晚會了。

校長上前細細一數，足足十二支。每一支都沒有抽到最後，余下白白一截。十二支煙蒂齊齊指向某個圓心，向外展開扇形，圍成一圈。

倪燕歸也是倒霉。前面的幾個當事人走得無影無蹤，她恰好在這兒，校長厚重的鏡片裡，只照出了她的身影。她指指地上，垂死掙扎：“校長，這些不是我抽的。”

校長問：“你信？”

誰也不信。

倪燕歸交完了檢討書，大步回到畫室。

美術課已經上了十分鐘。她無須請假 —— 老師知道，這位同學挨訓去了。

講臺上立起幾個正方體及圓柱體，這就是今天的美術課作業。

畫室門上貼了班級的名稱。對油畫系的同學來說，理論課可能一會兒往東教學樓，一會兒去西綜合樓，只有美術畫室是大學幾年的歸宿。角落裡放著一個長條紙箱，寫有“折疊床”三個大字。大概是哪位同學覺得自己無法按時完成作業，考慮到了通宵達旦的可能性。

以正方體和圓柱體為中心，同學們各自尋找角度，擺開了畫架。

倪燕歸的畫架靠在第二個窗邊。

窗邊坐著的那個穿著校服的女生，打扮樸素，身上沒有飾品，頭髮只以簡單的黑繩子繞幾圈，扎了條馬尾辮。這人是倪燕歸的室友，名叫柳木晞。

柳木晞向窗臺努努嘴：“請你的。”

倪燕歸搬過畫架，見到窗臺放了一杯超大杯奶蓋茶，杯身有一個“加油”的手繪圖。

倪燕歸：“謝謝。”

柳木晞：“胖三斤。”

減肥肯定是明天的事。倪燕歸戳著吸管，吸了一口甜奶茶。

迎著陽光，窗邊多少有些刺眼，但這裡是她的瞭望臺，誰來搶，她就跟誰急。

油畫系的畫室在美術樓一側。隔空相望的對面畫室，有一個和她一樣喜歡坐在窗邊的男生。

他眉清目秀，鼻子高挺，嘴唇很薄，一雙眼睛實誠又憨直。假如他只是長得帥，不足以迷倒倪燕歸。陳戎直擊她的，是一股溫和敦厚的書生氣。

倪燕歸欣賞老實人。“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一名言，她向來嗤之以鼻。她已經很壞了，再拉一個壞蛋，豈不禍害了下一代。

正當倪燕歸沉浸於對面男生的俊臉時，柳木晞的聲音響起：“擦擦口水，倪燕歸。”

“又被你知道了。”倪燕歸放下望遠鏡，接過紙巾，往自己嘴上一抹，什麼都沒有。

柳木晞面無表情地說：“你一上課就站這兒舉望遠鏡，誰不知道你喜歡陳戎？”

這個望遠鏡是倪燕歸高中時買的迷你鏡，小巧方便，沒想到上大學了，玩具變工具。她問：“除了你，還有人知道嗎？”

“知道。”靠近她的一排同學回答。

倪燕歸矜持地向同學們微笑，沒有否認。

這時，對面的老師走到陳戎面前。接著，陳戎起身離開了。窗口只剩下他的畫架。

倪燕歸移開望遠鏡，不經意間見到那一棵大槐樹。

十二支煙到底是誰的杰作？害得她又被通報批評，上黑名單的次數快趕上陳戎上光榮榜的次數了。她猛然一拍窗框。

柳木晞回過頭問：“怎麼了？”

“我太冤了。”槐樹和密林沒有監控，倪燕歸被逮了個正著，百口莫辯。

柳木晞問：“你為什麼那天跑那裡去？”

“那天氣溫三十六攝氏度，我到樹下乘個涼不是很正常嗎？本來我因為好奇正準備給整齊的煙頭拍照，手機還沒拿出來，校長一行人就到了。”倪燕歸望著大槐樹，“可惡的‘十二支煙’。”

嘉北大學的校會，學生發言這一環節往年是學霸的專場。今年有了倪燕歸這一例外。

例外，自然受人關注。倪燕歸覺得自己的長相比較招眼。美是美，靈魂也有。就是這個靈魂……也許不大清澈。

鏡中的這張臉，太妖了。

校會這天，倪燕歸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偽裝起來。從妝容、飾品，到衣服，全方位的。

對面的柳木晞從床上探頭。她沒戴眼鏡，只見到倪燕歸模糊的輪廓。她說：“早安，大美人。”

“輕浮，不正經。”倪燕歸拿出一縷假劉海，夾在額頭的頭髮上，對著鏡子照了又照，調整劉海的高度。直到快要蓋住眼睛了，她才滿意。

柳木晞躺回床上，說：“對了，發言名單有陳戎的名字。”

假劉海擋住了向上的視線，倪燕歸撥開，把黑發撇成一個“人”字，抬頭問：“他也有？”

柳木晞打了個哈欠：“他的入學成績名列前茅，但他居然沒去公立名校。”

倪燕歸按捺不住迫切的心，這次的校會她不但準時，而且提前到了。

油畫系的同學們鼓掌歡送倪燕歸。自己班上的人當眾檢討，他們似乎十分開心。

發言學生的座位在第三排。倪燕歸去找座位，見到陳戎左右兩邊都空著，趕緊過去在他的右邊坐下。

今天是晴天，天窗玻璃中灑下一片明凈的日光。視線微動，隱約可見陳戎白襯衫裡的身姿挺拔如竹，能看到短袖下的手臂線條利落。倪燕歸甚至聞到了些許芬芳。

芬芳？她一轉頭，原來芬芳來自另一邊美女學霸的香水味。

倪燕歸學起陳戎的姿勢，挺直腰板，再把檢討紙反面蓋住，擱在大腿上。她輕輕眨眼，再側臉。

他被驚艷了嗎？

她以為他會注意到她。然而余光一掃，卻見陳戎的臉微朝上看著舞臺上的主持人。

上一次學校活動臺，上也是這位主持人，當時介紹說叫什麼來著？

哦，李筠。版畫系的系花，大二，天生的美人坯子。尤其是眉到唇的走勢，多了一分則成熟，少了一分則怯弱。

倪燕歸則不同，她眉目較深。如果說李筠是一幅意境悠遠的水墨畫，倪燕歸就是厚重奪目的油彩畫。倪燕歸堅信，《聊齋》中的老實書生最終會被妖姬勾走。

校會開始了。校長面向學生，用麥克風喊話：“我簡單說幾句。”

同學們做足了消磨時間的準備。

果然，過了半個小時，校長的發言才悠悠結束：“以上就是今天我要說的幾點，謝謝大家。”

觀眾席上響起了真摯的掌聲。

主持人上臺，微微一笑，若有似無地在第三排掃了一圈，說：“接下來，有請油畫系倪燕歸同學，給同學們分享學習心得。”

臺下掌聲雷動，可把校長給比下去了。比起學霸的心得，學生們更期待檢討書的內容。最熱烈的喝彩聲來自油畫系，損友不是吹的，柳木晞連鼓掌道具都用上了。

那一瞬間，倪燕歸真以為自己分享的是學習心得。她起身時，撞見了陳戎的眼睛。她這時發現，他是內雙，眼角仿佛飛出了細長鳳羽。

倪燕歸拿起檢討書，忽然擋住自己面向他的半邊臉，希望陳戎別將她的公開檢討放在心上。人生在世，孰能無過。而且，她是被“十二支煙”陷害的。下一次見面，她一定是俏麗的，雅致的。

今天過後她可能要出名，她準備了大黑框眼鏡，遮住半張臉，盡量模糊別人對她的印象。

上了臺，倪燕歸調了調話筒高度，晃晃手裡的白紙，語氣盡量平直又不失誠懇地讀：“尊敬的老師們，友愛的同學們，大家好。在英明的校長的管理下，本校校風嚴謹求實，學習氛圍熱烈……”

陳戎的另一側，坐的是趙欽書。他聽了幾句就笑了起來：“這馬屁拍的。”

比起楊柳般的身材，臺上女孩的五官更為奪目。她的眉眼藏在長劉海下，大眼鏡不時滑下她的鼻梁，櫻桃紅唇上下開合。

陳戎忽然摘下了眼鏡。

“我公然逃課去吉祥樹下抽煙，所幸沒有造成林火。我非常羞愧，對不起校長，對不起老師，對不起同學……”倪燕歸時不時往陳戎的方向掃。

他低了頭，應該沒認真聽。

她巴不得他一個字都沒聽見，甚至不知道臺上的人姓甚名誰。

檢討書讀完，臺下又爆出震耳欲聾的掌聲，還伴隨幾句：“安可，安可！”

倪燕歸向校長鞠躬，向老師鞠躬。

陳戎終於望了她一眼。

她四指向下梳著劉海，試圖藏起自己的臉。可若五官過分艷麗，也就徒勞無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