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興衰六百年：從一方諸侯到稱霸中原，晉國史詩磅礡鉅獻

驪姬之亂╳重耳流亡╳趙氏孤兒
以考古為經，以史書為緯
深入晉國霸業六百年

◎「晉」字原來是地名
疏公簋是西周早期的青銅器，簋的內底鑄有一篇銘文，內容是：「（疏）公作妻姚簋，遘於王令唐伯侯於晉，唯王廿又八祀。五。」其中「王令唐伯侯於晉」一句相當重要，晉在這裡顯然是個地名，就像早年在北京市房山區琉璃河墓地發現的青銅器克罍、克盉一樣，其銘文中有「令克侯於匽（燕）」，燕當初也是地名（商代就存在），後來就作為燕國的國名了。

◎晉景公：死在廁所裡的君王
據《左傳》記載，晉景公晚年得病，巫人說：國君您病情嚴重，恐怕嘗不到新麥了。幾個月後，晉景公想行嘗麥之禮，就叫廚房蒸好饅頭，派人把桑田巫叫來，憤怒地說：你不是說我吃不上新麥子了嗎？準備殺了這個桑田巫。結果晉景公正拿準備吃饅頭，突然肚子疼痛難忍，趕緊跑去上廁所，結果廁所塌陷，晉景公掉到了茅坑裡，居然就這樣溺死了！

◎夏姬：殺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國兩卿
夏姬本來是鄭國女子，嫁給陳國夏御叔（或認為是嫁給了夏徵舒），史書說她天生麗質，不守婦道，勾引眾多男子。
考古資料顯示最晚發生在西周晚期，史籍上有楚材晉用的典故，申公巫臣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楚國大臣們為了夏姬爭風吃醋、爾虞我詐，申公巫臣最後攜帶這個女人逃奔晉國，受欺騙的楚大臣子重、子反殺了申公巫臣的本族家人，為此申公巫臣痛苦萬分，決意報復楚國，並函告子重和子反，讓其「疲於奔命」而死。

◎晉國國君之死：腥風血雨弒君史
晉國國君被殺的現象多見於春秋早中期，被殺的原因不盡相同。殤叔是因為篡位自立被晉文侯所殺；晉昭侯至晉侯緡這五位大宗的晉侯，是被小宗曲沃一支強勢壓迫進行奪權鬥爭殺死的；沒有根基、懦弱無能的晉懷公是被其伯父晉文公殺死的；晉靈公和晉厲公則是因為與卿大夫爭權，又腐敗殘暴招致怨恨而被其大臣殺死的。這些弒殺大致可分為三種情況：一種是被新任國君殺死，一種是被旁系奪權殺死，一種是被卿大夫殺死。這些被弒殺的國君一般是不能埋入其家族的墓地兆域，晉昭侯以下的幾位國君就沒有埋入北趙晉侯墓地，而是埋葬在與北趙晉侯墓地僅一河之隔的滏河南岸的羊舌墓地，晉厲公以車一乘被埋葬在舊都翼城的東門外。其他正常死亡的國君都應該埋葬於其兆域之內，北趙晉侯墓地就埋葬了晉國早期的九位晉侯，從第一代晉侯燮父算起，到晉文侯，其間除了死於非命的殤叔外，其他晉侯都埋葬在這裡。

★本書特色
一提到晉國，人們首先想到的是山西，想到的是晉文公。晉國從最初的分封到最後被韓、趙、魏三家瓜分，持續了六個半世紀左右，期間發生的故事不計其數，為我們留下了寶貴的文化遺產。從周代政治史的角度來說，兩周時期的晉國史實際上就是一部縮略版的周代史，筆者則想從歷史脈絡和考古發現的角度總體地說說晉國，希望給讀者留下一個整體的印象。

謝堯亭

獎項／
‧2010年度中國十大考古新發現和田野考古一等獎
‧2006年度中國十大考古新發現和田野考古三等獎
‧2005年度中國十大考古新發現和田野考古一等獎
‧正在主持並完成中國社科基金重大專案「山西翼城大河口西周墓地考古發現與綜合研究」

學經歷／
‧吉林大學考古學及博物館學碩博士
‧山西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考古學系教授
‧兩周專業指導委員會副主任
‧中國文物保護技術協會考古遺址與出土文物保護技術專業副主任委員
‧中國重點文物保護工程方案審核專家
‧山西省政府「三晉英才」領軍人才

秦豔蘭，專職作家。

前言
歷史肯定不是也不可能是人類過去的全部紀錄。歷史文獻記載儘管大多是王侯將相的家族史，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也是合理的，至少那是當時的大事，現在媒體上的新聞與大事仍然與此相類。歷史關注市井小民的生活也是應該的，但老百姓的生活總是在這些所謂的新聞大事的背景與影響之下存在，即所謂的社會大氣候、大環境。歷代關注民生，實際上仍然是關注政治的問題。過去的歷史證明，當時也未必就不關注載舟覆舟的老百姓的生活，只不過在流傳下來的文獻記載中落墨太少了一些，與今天多媒體時代相比，其實是不難理解的。
考古的初興是貴族出於好奇，好奇而產生興趣，由此而激發了他們對地下殘留的人類的跡象和物品的挖掘。這些挖掘不僅能夠展現王朝貴族的生活場景，也能夠再現當時普通老百姓的真實生活，由此大大豐富了人類對於歷史的知識，一定程度上滿足了人類想探知過去的欲望。但這並非全部的歷史，充其量不過是歷史的鳳毛麟角罷了，其餘太多發生過的故事都被淹沒在時間和空間的塵埃中，永不可知……
英國考古學家皮戈特（Edward Pigott）曾說，考古學是一門研究垃圾的學科，從考古遺址的發掘來說，確實如此。著名考古學家張忠培先生一再強調考古學的四維關係，即時、空、物和人的關係，這是考古學研究的基礎，只有把這些基本內容釐清，才能進行深入的研究。一件器物，無論其藝術價值有多高，如果脫離了這四維定位，就喪失了很多歷史價值和科學價值，那一切研究都只能是雲山霧罩的虛空。
晉國也只是人類歷史長河中的一瞬，這一瞬長達六百多年。晉國是西周王朝的作品，是周武王和邑姜之子唐叔虞的作品，是表裡山河的晉南的作品，是晚商唐國夏民和戎狄的作品，是歷史學家和考古學家的作品，一部晉國史就是兩周王朝歷史的縮影。
晉國在歷史上曾經占據著非常重要的地位，史書中曾說「周卑，晉繼之」，蘇秉琦先生的詩說得好：「華山玫瑰燕山龍，大青山下斝與甕，汾河灣旁磬和鼓，夏商周及晉文公。」春秋時期，南楚北晉，東齊西秦，一代雄主晉文公的霸業持續時間最長，影響最大，韓、趙、魏三家分晉之後也乃戰國三雄。秦始皇統一六國後在文化上其實並沒有完全實現統一，所以在漢初形成了多姿多彩的地域文化，直到漢武帝時期才逐漸統一為漢文化。在漢代的基礎文化中，晉文化和三晉文化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前言

概述

【叔虞封唐】
唐地七說有早晚
唐地歸宿在哪裡
桐葉封弟是傳說
兩個唐叔虞？
唐叔虞是武王的兒子還是弟弟
唐叔虞的排行
堯唐與叔虞唐是不是一個唐
商代晚期晉南有沒有人居住
晉南西周封國知多少
懷姓九宗是什麼人
趙氏之封的故事
黎國能否說清楚
啟以夏政，疆以戎索

【燮父徙晉】
燮父有沒有遷都呢？
「晉」字原來是地名
天馬―曲村是晉都
永凝堡遺址是楊國嗎？
山西中北部在西周時屬於誰
晉國至少有三群人
西周采邑制度說
語言文字話融合
龐杜墓地埋葬誰

【西周時期的晉國】
晉侯墓地的夫妻制
墓主晉侯都是誰
古代文化變革的推想
兩周政治大不同
晉獻侯穌不得了
晉侯鳥尊的故事
青銅器種類淺說
青銅鼎的種類和用途
方鼎原來地位高
用鼎一定有制度
商周墓道的重要性
晉文化排斥商文化
晉南狄人知多少
晉侯功業留青史
霸國和格國是一回事
倗國略說
晉南西周國族的分布

【翼與曲沃】
翼都在哪裡
曲沃在哪裡

【故絳】
故絳不在天馬―曲村
晉國的領土擴張
晉獻公的婚姻
驪姬的悲劇
秦晉之好
晉惠公的功與過
晉文公的流亡
上馬墓地埋葬了什麼人
晉文公的性格
蒲城在哪裡
晉靈公與晉厲公的遭遇

【新絳】
新田與新絳
侯馬晉國都城遺址的發現
新絳的城市布局
白店古城是怎麼回事
侯馬盟書盟什麼
晉國的宗廟
晉國青銅器鑄造業的輝煌
晉景公掉進了廁所
晉吳通使
趙氏孤兒的真實歷史
情人的力量
忠實的魯國與不安分的齊國
晉楚爭霸
晉國霸業的衰落與黃池之會
九原對話

【三家分晉】
晉國卿大夫為何能專權
三家分晉之後的晉國
太原晉陽的來源
趙卿墓的價值
晉國趙氏的命運

【晉國總論】
晉國的疆域變化
晉國歷代國君略說
晉國國君的死與葬
晉國平民百姓的生活
晉國平民百姓的埋葬
與晉國聯姻的國族
晉國兩周墓葬概說
晉國盟誓與祭祀
晉國的外交
晉國的樂器和樂師

【結束語】

啟以夏政，疆以戎索
叔虞封唐的時候，周成王曾經頒布過《唐誥》，但是它的具體內容在史書中沒有被保留下來。在《左傳》中記載有「啟以夏政，疆以戎索」的治國方略，而給魯國和衛國的政策是「啟以商政，疆以周索」。這兩句話對理解當時社會狀況的內容非常重要。歷來對此有多種不同的解釋，有人認為是周王朝的一種殖民政策，到唐地後仍按照舊的方法來統治。一種理解是用夏人的風俗習慣去開啟民智，用戎人的方法去疆理分配土地，這是主流的認知。另一種理解是用夏人的政教去教化，用戎人的方法去治理。
還有人把「政」理解為夏小正，把「疆」理解為邊界，認為是用夏小正去啟發民智，以應農時，土地不夠了向戎人索取，這種理解顯然是不正確的。
還有人理解「疆以戎索」是用戎人的尺度去劃分疆界。另有人把「疆以戎索」的「疆」字理解為「韁」，認為是用戎人的方法駕馭戎人。有這些不同的認知是正常的，總體來說，對「啟以夏政」的認知分歧不大，即以夏人的政教習俗來啟發他們，但對「疆以戎索」的理解略有分歧，一種認為是疆理土地，一種認為是劃分疆界，但以用戎人的方法去駕馭戎人的解釋最為貼切。
晉國初封，主要有三個族群，一群是來自周地的統治集團族群，即唐叔虞家族及必要的官僚和軍隊等等。一群是土著唐人，或即夏人後裔——夏遺民，居住在大夏之墟，因此要「啟以夏政」，這就是要順應其習俗，尊重當地人的生活習慣，有些入鄉隨俗的意味。「禮」在各地實行的情況是不相同的，周禮在與地方文化相融合時，總會產生或多或少的差異，不同地區習俗的差異是很明顯的，各地族群因地制宜地走了各自的路。魯國國君伯禽採取的是「變其俗，革其禮」的方式，對魯國土著文化的禮俗進行了一些變革。周王對魯國的要求是「啟以商政」，魯國的土著原來是商王朝統治下的族群——商奄之民，因此要以商人的政教習俗來開啟民智，尊重當地商文化的傳統習俗。姜太公「簡其君臣禮，從其俗為也」，即簡化其君臣之禮，順從當地習俗。晉國則「啟以夏政，疆以戎索」。各國採取的融合政策是不盡相同的，融合的方式也就不同。另外一群人是懷姓九宗，也就是媿姓狄人，屬於戎狄。當時在中原華夏人眼中，戎狄是對那些居住於山區中，文化習俗與中原不同，相對落後而又好戰的北方族群的統稱。其實戎人和狄人是不同的族群集團，戎人又可分好多小的族群，如犬戎、大戎狐、驪戎、條戎、奔戎等，狄人也分很多小的集團，如赤狄和白狄根本就不一樣，赤狄和白狄之下又分很多支系。所謂的東夷、南蠻、西戎、北狄，是漢代以後對中原華夏族群以外族群的蔑稱，先秦並沒有分得那麼明確具體。按照文獻上的記載來理解，所謂的戎狄，是屬於更仰賴於畜牧的族群，定居或遷徙不定，有些可能就是游牧族群。由於長期居住於交通不便的山區，相對封閉的環境使其與外界交流受到一定程度的制約，雖然他們也是漢語族群，但方言土語可能較重一些，這就是所謂的「言語不達」；飲食、衣著打扮可能與中原華夏族群有些差異，正所謂「飲食衣服，不與華同」；雙方財禮不相往來，即所謂的「贄幣不通」。這些族群在上古不同的歷史時期，與中原可能有著不同的交流方式和不同的外交關係，例如周人的祖先曾經「自竄於戎狄」，那時戎狄族群在製陶技術上落後於華夏，農業也不如華夏族群先進，食物結構方式不同，飲食習慣不同，中原所謂的禮儀制度等，他們也沒有，社會發展的各個方面相對滯後，這就自然形成了族群之間的文化障礙，因此文獻上說，戎狄「貴貨易土」，可能正是其農業不發達的表現。由於地理的原因，有些戎狄族群也沒有戰車，不適宜或不懂得車戰。這些在中原地區似乎都不是問題。
追根溯源，在新石器時代的廟底溝文化階段，大約西元前三千八百多年，在中國大範圍（北到長城地帶，東到大海之濱，南部越過長江，西達甘青地區）進行了一次文化大統一，族群的大融合。那個時候已經有了一些文字，也一定有了語言。當時的族群數量比後來還要多，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一個個的小族群不斷地融合，到了大禹的時候，禹會諸侯萬國，族群的數量還比較多；武王滅商，聯合八百諸侯於孟津，整體上來看，族群的數量越來越少，個體族群的規模越來越大；到秦始皇統一中國的時候，族群的數量就更少了，規模更大了。
大約從夏代之前開始，中原地區在農業、手工業等文明要素的各方面有了迅速的發展，文化有了長足的進步，而中原地區以外的族群處於相對落後的狀態，逐漸在語言、文字、農業、手工業、生活方式和禮儀制度等方面拉開了距離，產生了差異。隨著人口的不斷成長，為了爭奪資源和生存空間，中原地區這個有組織形態的或組織形態較高級的族群，與其外圍那些無一定組織形態或組織形態較低級的族群之間，經常發生各種形式的衝突和摩擦，彼此之間關係就比較緊張。商代甲骨文中記載著那些經常與商王朝發生戰爭的方國，像鬼方、方、土方等等。這些方國也在不斷發生著變化，有些與中原王朝長期為敵，有些時叛時服，還有些直接接受中原王朝的冊封。這些方國有些長期居住在深山之中，有些居住在半山區或山區與平原交會地帶，有些遷移到平川地帶，像我們在山西絳縣橫水發現的倗國和翼城縣大河口發現的霸國族群，就都屬於在商代就被中原文化同化了的狄人族群。他們的文化、禮儀等與中原王朝的其他封國相差無幾，但仍然保留了一些本族的文化傳統，例如墓葬的方向為東西向，墓主人頭向西，可以殉人或殉牲，使用斜洞等等。「疆以戎索」，可能說的不僅是分封給唐叔虞的「懷姓九宗」，而且也包括晉國周圍的諸多戎狄族群。《國語》記載晉獻公的時候還滅掉了一個狄人國家，叫翟（狄）柤國。原來我們不太關注這個小國家，最近我們在絳縣縣城東北大約五公里的地方又發現了一個被盜掘的西周墓地，這個墓地所在的村子名叫雎村。有意思的是，這個墓地的墓葬也是東西方向的，頭向以朝西為主，與絳縣橫水墓地和翼城大河口墓地相同。這個墓地距橫水墓地將近二十公里，因此我認為這是新發現的又一個西周狄人小封國，這個國家的名字很可能就是柤國，因為上古音中「柤」和「雎」是疊韻字，可以通假。不過這也只是我的一種大膽推測，究竟是不是這樣，還需要進一步的考古工作來證實。其實在晉國周圍還有很多狄人國家沒有被發現，但這與晉國的貴族「懷姓九宗」是不同的，「懷姓九宗」是晉國國內的狄人，而這些小國則是周王分封的相對獨立的國家，他們擁有自己的統治階級和官僚系統，他們與晉國國內的貴族「懷姓九宗」雖然都是狄人，但不可同日而語。
「啟以夏政，疆以戎索」是周王頒賜給晉國的民族政策，是關係到這個「方百里」大國唐在晉南統治成敗的綱領性文件。事實證明，晉國在這個民族政策的指引下，周人與唐人、狄人的關係處理得都很好，這幾個族群的人生前能夠在同一個都城中和睦共處，死後能夠埋葬在一個大型的公共墓地，這個遺址就是天馬—曲村遺址。正是正確地處理了各族群之間的相互關係，周人在這裡才能很快站穩腳跟，晉國才能很快強大起來。由此可見，「啟以夏政，疆以戎索」這個民族政策具有重要而深遠的歷史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