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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判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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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莫風流 繼《大訟師》《龍飛鳳仵》後,邀您一邊探案,一邊談情

她的人生目標僅僅是爭到財產後,做個逍遙女首富。
然而群狼環伺,想要保住錢財和性命全身而退,談何容易啊!?
聰慧冷靜的女神醫vs清雋多謀的帥王爺
將脈一把,銀針一扎,這就是她的舞臺和戰場!




★★編輯強推,必讀理由★★
從殺人案,到舞弊案,再到朝堂祕辛,驚天謀局,大大小小,案件情節飽滿,細緻入微,層層推進,全篇看下來,真的很過癮,不禁感嘆女主角實在太英姿颯爽了,不但智商全程在線,而且不拖泥帶水。男主角人設也不錯,看似溫潤如玉,實則白切黑,還是個寵妻狂魔。兩人從相互猜忌、試探,到決定攜手合作,甜蜜萌動,笑料頻出,是一篇感情線與劇情線交織並重的佳作。



琉璃瓦、雕梁棟,葉府不愧是廣州首富,處處彰顯奢華。
然而這一切與葉文初卻毫不相干,
因為父親葉俊是繼室所生,在家不受寵,還長期被兩個哥哥欺壓。
五歲時就被扔到雲頂山裡養病,
唯有一間簡陋竹屋遮風避雨,一個火爆小丫鬟隨伺在側。
但她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可憐,因為那時她剛穿越過來,
就算想爭,也毫無抵抗之力,乾脆待在那裡「養精蓄銳」。
一晃十年,祖父病重,一封家書,讓她終於踏上回家之路。
只是這條回家路,荊棘滿佈啊!
還未進城,就被名義上的未婚夫攔住,當場退婚!
還未到家,府裡的豺狼虎豹已經把家產給分了!
小丫鬟八角只能苦哈哈的問她,
小姐,群狼環伺,您有把握拿到財產嗎?
那就比一比誰的拳頭硬?誰的本事高?
她倒要看看,誰能毀了她做個逍遙女首富的夢想!

作者簡介

莫風流
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瀟湘書院金牌作家,擅長寫古言,著有《龍飛鳳仵》、《大訟師》、《醫判》等作品。所著作品文筆細膩,情節生動,有極強的代入感,多部作品點擊破千萬,作品長期佔據各大榜單,深受讀者們喜愛。
出版作品:《龍飛鳳仵》、《大訟師》、《醫判》。

目次

第一章 都別分了
第二章 並不承認
第三章 該爭就爭
第四章 一鍋壞湯
第五章 找到內賊
第六章 以少欺多
第七章 各懷心思
第八章 層次之美
第九章 不同往日
第十章 複雜心情
第十一章 分派角色
第十二章 清算家底
第十三章 一起摸魚
第十四章 教唆自縊
第十五章 峰迴路轉

書摘/試閱

第一章 都別分了
大周,平順十四年,端午。
從化縣臨海,天氣變化都是瞬息之事,突然一場暴雨,逼得許多人躲進路邊的茶棚避雨。
破舊的茶棚只有一張桌子,但已經坐了人,其他人只能站在棚下,等雨發呆。
「你們要退婚!?」忽然,一道女聲叫起來,打破了平靜,「郭允,你爹當年可是跪著求親我家小姐的!」
高高胖胖的小姑娘,拍著桌子怒不可遏,「現在你們攀高枝了,就來退婚!忘恩負義,我呸!」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去打量被罵的男子。
男子十七、八歲,劍眉星目,儀表不俗,大家開始好奇,被他退婚的女子是什麼樣子?
「我爹當年是被人蠱惑,才去求親的。」郭罄今日是假扮他哥哥郭允,半道攔路要求退婚,「妳家小姐在深山老林裡住了十年,就是一個又醜又粗鄙的山野村姑,我哥……我為什麼要娶村姑?」
郭罄話說完,大家又開始同情他了,容貌和氣質如此之好,卻要和村姑成親,確實有點可惜了,難怪要鬧著退婚。
「你說誰是村姑!?」丫鬟不服氣的大聲反問。
就在這時,從後屋走出來一位戴著黑色帷帽的女子,淡淡地道:「八角,算了!」
「小姐!」
小姐?所有人朝行來的女子看去,一身天青紗裙衫,高挑清瘦,緩緩走著氣質脫俗出塵。
雖是看不到臉,可這身形和舉止,不可能是村姑,仙姑還差不多。
就連郭罄也被驚豔了一下,他沒見過葉文初,但所有人都說她貌似夜叉,倒沒想到,這身形還不錯。
八角一跺腳,上去扶著葉文初,「小姐,郭允他出言不遜!」
「那也別罵人。」葉文初輕笑一聲,聲音清越令人如沐春風般,「費勁。」
八角瞪了郭罄一眼,還是聽話地應是。
眾人嘖嘖嘆著,這位小姐不但大度,人也很善良,都撕破臉了,居然還捨不得自己丫鬟罵未婚夫!
這世道,如此賢慧的姑娘可不多了。
郭罄面露不屑,葉文初現在肯定要裝可憐,哀求他了。
他不會心軟的,這樣的女人配不上他哥哥。
葉文初停在他面前,打量著他,「你就是郭允?」
十年前,葉文初穿越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夫,不過當時進雲頂山求醫沒空管,病好後又留在山裡學醫,直到昨天才下山。
沒想到,郭允在進城的必經路上等她,見面就罵罵咧咧喊退婚!
傳聞美玉公子郭允,不過如此。
「當然!」郭罄驕傲地抬著下巴,斜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葉文初,心頭閃過一個念頭,但念頭還沒落實……砰!他已如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啪嘰一下摔趴在泥坑裡,汙水四濺。
四周只剩風雨聲,所有人都瞠目結舌了。
葉文初撫了撫長裙,再次叮囑八角,「不要和這種人費口舌。」
八角高興了,還是她家小姐英明果斷,能動手就絕對不囉嗦,她拿帕子擦了長凳,「知道了,小姐您坐!」
葉文初坐下來,端茶啜著。
此刻大家才反應過來,「原來她不讓丫鬟罵,不是因為心疼,而是要直接動手啊!」
大家驚疑到轉眼珠子都帶著滾動的聲音,能動手就不要吵,這姑娘厲害。
「妳果然是山野村姑,這婚退定了!」
郭罄不敢置信葉文初非但沒有求他,居然還打他!捂著胸口試圖爬起來,卻腳下一滑,又摔了個狗吃屎,引得周圍一陣悶笑。
葉文初將手中茶盞啪嗒一放,郭罄嚇得又是一抖。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郭罄,「郭公子,你要退婚,就去找我祖父。我祖父不中用了,就找我爹。府中人多,總有人給你做主。而你卻攔在我回城的路上,和我一個小姑娘說退婚,你先居心不良,那我也不必和你客氣。」
當她山裡出來的,不懂人情世故嗎?讓她主動退婚毀名聲,他卻名也保住了,利也得到了,不可能!
郭罄被人扶進來,一身泥水狼狽不堪,「我、我是為了妳考慮,妳主動退婚還存點面子,要是我退,妳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不勞郭公子費心擔憂我的將來。」
「妳、妳簡直不識好歹!」郭罄不敢上前了,與她保持安全距離,「我、我明天就讓天下人知道,妳是個粗鄙村姑。」
大家擔憂地看著葉文初,有個白鬍子老者上前勸她,「姑娘,要是他真鬧出去,對妳名聲不好,將來妳想再說親,可就難了!」
「是啊!」有位大嬸跟著附和,「這可是攸關妳一輩子的事,千萬要三思啊!」
「你們懂什麼,是他配不上我家小姐。」八角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郭罄,「你想退婚可以,給我家小姐磕三百個頭,喊三百聲姑奶奶,否則免談!」
郭罄如果來商量,她們豈能不同意,可他非要貶低她家小姐,實在太可惡了。
郭罄氣得咬牙切齒,想開口反擊,白鬍子老者卻先忍不住,倚老賣老起來,「妳這小丫鬟嘴巴太毒了,這公子容貌俊美,氣質不凡,妳家小姐就是再優秀,他也配得上妳家小姐呀!」
郭罄立刻找回了一點底氣,「她五歲進山,書都沒讀過,而我哥……我卻是舉人,這樣的女人當我的妾室都不配。」
眾人雖覺得郭罄這話也過分了,但確實有幾分道理,畢竟兩人的條件差距太大了。
「郭公子,你真想退婚,就正經請中人上門,我不會不同意,但你要再糾纏,就休要怪我不客氣了。」
郭罄不禁懊惱,早知道葉文初會些拳腳功夫,他今日應該多帶點人手,憋著氣,痛心疾首地看著葉文初。
葉文初不再理他,視線投向雨中。
風雨中,一個抱著孩子的少婦撐著一支破傘,跌跌撞撞地從雨幕裡衝了進來。少婦渾身濕透,懷裡的孩子約莫兩、三歲,一邊哭著一邊咳嗽。
少婦焦急忙慌地喘著氣和店家道:「大叔,能否借您的爐子給我孩子烘衣服?」
一個女人抱著啼哭的孩子淋雨趕路,大家都同情她,自發的給她讓路,葉文初的眉頭卻蹙了起來。
「當然可以,快進灶膛來。」店家大叔熱情應允。
少婦立刻抱著孩子就往後屋裡走,忽然一把未撐開的雨傘攔住了她。
「妳不能進去!」葉文初指了指最遠的邊角屋簷,「先站去那邊。」
少婦驚愕地看著葉文初,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人攔著她,「小姐,我兒子全身都濕透了,我只是帶他進去烘乾衣服,等雨停了就走。」
「不行。」葉文初撐開傘遞給她,示意她去邊角屋簷。
少婦情緒似乎壓抑了很久,突然勃然大怒嘶吼道:「妳憑什麼不讓我進屋?店家大叔都同意了,我就是要進去!」
雨棚裡所有人都開始指責葉文初。
白鬍子老者又開口了,「妳這小姑娘怎麼回事?今天就算是縣令來了,也不能攔著不給她進去呀!」
「就是,人都有同情心,妳怎麼能這麼狠心呢?」大嬸繼續附和。
店家也點了頭,「我同意他們進來,倒是妳這個小姑娘趕緊離開這裡,我們不歡迎妳。」
郭罄一看報仇的機會來了,趕緊上來幫少婦抱孩子,「大姐,我送您進去,看這村姑還敢不敢攔您?」
老者也搭了一把手,「我扶妳,看哪個霸王敢攔著路!」
葉文初撐著傘,微微頷首,「行,既然大家這麼堅持,那這得了肺癆的母子就交給各位照顧了。雨要停了,八角,我們走吧!」
肺癆?這對母子得了肺癆!?
郭罄心驚不已,可又生生忍住,顫顫巍巍地打量那個孩子。
孩子只是哭得厲害,咳嗽並不嚴重,他見過肺癆的病人,根本不是這樣的。
「什麼肺癆?我們母子只是染了風寒。」
眾人原本害怕,可一琢磨,就認定是葉文初在報復嚇唬他們,畢竟從她剛剛的各種表現可以看出,小姑娘的性子既狠辣又霸道。
「妳這個女人太惡劣了,沒有絲毫同情心就算了,還造謠惑眾,說他們有肺癆!妳知道什麼是肺癆嗎?什麼都不懂,根本是既無知又無禮!」郭罄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天下人知道,是葉文初太過粗鄙狠毒,他們郭家才不得不退婚。
「懶得和你們說,等你們都得了肺癆,眼睛哭瞎了都沒有用。」八角翻了個白眼,這些人連寧可信其有的道理都不懂,更何況她家小姐從來沒有辨錯過病症。
這時,一個年幼的身影忽然從後屋裡跑出來,喊道:「爹,是誰在哭呀?」
「那個小弟弟在哭,你去哄一哄他好不好呀?」店家交代三歲的兒子,「拿上一塊酥餅,他一直哭,肯定是餓了。」
小孩子應是,一蹦一跳的就要出來拿酥餅。
葉文初眉頭微蹙,沉聲道:「八角!」
「是,小姐。」八角過去,一把將店家的兒子和妻子推回屋裡,迅速關上門,插了一把掃把。
門內的人自然驚慌大吼,八角也不管。
眾人的怒氣已經達到了頂點,正要一起指責葉文初,卻又聽她道:「八角,找繩子將這茶棚方圓十尺圍起來。」
葉文初本不想管,都是成年人,都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可小孩子是無辜的,她做不到視而不見。
八角扯下一旁柱子上的麻繩,抄起火叉插進土裡,將繩子拴上,牽著繩頭將茶棚圍了一圈。
「妳到底想幹什麼?難道要把我們所有人都困在這裡?」
在所有人憤怒的視線中,葉文初停在那孩子的面前,「我說過,他有肺癆。」
「怎麼可能,妳就是故意嚇唬我們!大家不要聽她的,她不是大夫,什麼都不懂。」
葉文初譏諷地看了郭罄一眼,指著孩子,「面頰潮紅、咳嗽、肺音渾濁、嘴角有帶血絲的痰。」
眾人聽得驚駭,四周逐漸安靜下來。
葉文初摸了孩子的額頭,「開始高燒,呼吸急促……」又拿起孩子的手,「手心赤紅,腳心也必然赤紅。」
那位大嬸迫不及待地將孩子的鞋子脫下來,果然腳心赤紅。
「發燒的人哪個不是臉紅腳紅的啊!」郭罄不想妥協,逞強道:「妳不是大夫,妳就是胡扯!」
這一次,沒有人附和他。
葉文初看向少婦,她一開始就對少婦不客氣,不是因為她沒有同情心,而是因為少婦居心惡毒。
「妳知道自己染病,卻還半點防護不做的闖進人群,分明是蓄意傳播疾病。」
少婦被她道破,頓時一改剛才的柔弱,歇斯底里地喊道:「對,我就是故意的,要死大家一起死!」說完,開始朝人群吐起口水。
葉文初扯下店家的汗巾,將婦人的嘴堵住。
眾人嚇得齊齊跳開,郭罄更是連忙將孩子放地上,自己跑遠了。
孩子爬過來,抱著娘親的腿大哭。
「真、真是肺癆!」大家都嚇傻了。
店家更是癱坐在地上,他剛才還讓兒子給這肺癆送餅子,要是送了,那他兒子肯定就會被傳染!
這個病,十得九死,他差點把兒子害死了!
白鬍子老者也整個人抖了起來,他自己的老娘當年就是死於肺癆,連死他都沒敢去見她最後一面。
葉文初將婦人捆起來,把孩子衣服脫了,拿了自己乾淨的衣服裹著,又給孩子和婦人各塞了藥丸。
她做這一切鎮定從容,不慌不亂,毫不避諱。
「既是肺癆,妳為什麼不怕?」老者不禁感到驚奇。
「我本來是怕的,可奈何各位膽大!」
老者臉一紅,羞愧地道:「姑娘,對不住,剛才老朽說話太過分了。姑娘有本事還心善,是那個年輕人配不上妳,他又蠢又惡!」
郭罄蠢的是,去抱孩子;惡的是,他不懂裝懂,差點害死大家。
大家都鄙夷地看著郭罄,大嬸罵道:「長的人模狗樣,呸!」
郭罄又羞又惱又怕。
「姑娘,對不起,剛才是我們嘴欠了,什麼都不瞭解,就上來勸妳。」
葉文初沒空聽他們道歉,她對離得最遠的一個少年道:「你去通稟官衙,說這裡有人惡意傳播肺癆。」
少年應是小跑著走了,少婦開始驚恐了。
「姑娘,您是大夫嗎?」大家此刻覺得,葉文初不但氣質出眾,辦事更是周全沉穩,關鍵她還能辨出肺癆,肯定是大夫。
「我只是見過肺癆病人,你們倒不用怕,這裡是戶外,風又大,被傳染的可能性很小。」
眾人鬆了口氣,又齊齊給葉文初道歉,是他們輕率,隨意相信別人的話,詆毀了這位姑娘。
「那個郭公子跑了!」一個少年指著田間狼狽奔跑的背影。
葉文初並不想揪著郭罄不放,她交代他們稍後和縣令回稟郭罄的事情,又一人發了一顆預防的藥,就換了乾淨衣服,帶著八角離開了。
「小姐,那小孩好可憐,縣令會管治病嗎?」
「如果不管,明日我再變成大夫去給他看病唄!」
山風恰來,吹起葉文初的帷帽面紗,露出一點白皙如玉的下巴和精緻揚起的唇角,哪裡是郭罄說的粗鄙醜陋,分明是個如花似玉的美人!
「小姐,您真好看!」八角看呆了一瞬,又想到此番回來的目的,「小姐,咱們真的要回家了嗎?」
如果不是祖父垂危,父親葉俊給她寫信,葉文初也不想回來,在雲頂山多舒服,自由自在。
「小姐,家裡群狼環伺,您有把握拿到財產嗎?」
「那就比一比誰的拳頭硬?」她倒要看看,誰能搶走她葉文初的錢!

※※※ ※※※ ※※※ ※※※ ※※※ ※※※

葉府門外,轎子和馬車熙熙攘攘,巨大的白幡迎風招展,喪氣不盛,喜氣倒濃烈。
「我們回來遲了,老太爺去了。」八角埋怨老太爺去得太早了,好歹等一等她家小姐呀!也不知道有沒有留下遺書,把家產均分。
主僕二人進府門,小廝見帶著帷帽的葉文初,不停好奇打量。
「老太爺真去了嗎?」八角忍不住問一句,純粹是因為進門後,沒看見誰披麻戴孝,反倒各個喜氣洋洋。
小廝假意擦了擦沒有的眼淚,「徐大夫說快了。」
八角一臉稀奇,湊上來對葉文初道:「阿彌陀佛,老太爺還在。」只要沒嚥氣,就有救。
葉文初踱著步子,欣賞著葉府琉璃瓦、雕梁棟,不愧是廣州首富,處處彰顯奢華。
「我祖父是怎麼病的?」
葉文初待他客氣,小廝笑盈盈回道:「那天下午突然就暈倒了,當時還能說話喝藥,可誰知道夜裡就混混沌沌不行了。」
「哪天?他當時在做什麼?」
「前天下午,老太爺剛結算完四月的帳目,一起身突然就暈了。」
「大夫什麼結論?」葉文初停下來,望著正院的方向,不見下人忙碌,顯得沉悶壓抑。
小廝悄悄打量葉文初,想窺見一點四小姐的情緒,但可惜什麼都沒有琢磨到。
「徐大夫說腦中風,腦裡有血塊,化解不掉所以過不了今天了。」
「嘴歪眼斜了嗎?」
小廝搖頭。
「那往日可有其他的病症?」
小廝想了想,還是搖頭,「就是有時候暈得翻天覆地,躺著也是不能動,過幾天又好了。」
「常摔跤嗎?」
「四小姐您怎麼知道的?有一回還差點摔湖裡去了。」小廝很驚訝,他說了什麼,讓四小姐推算出摔跤的?四小姐怎麼和其他來探病的,問的問題都不一樣?
他以為四小姐還會繼續盤問,但等了十幾步,四小姐只不疾不徐地走著,並沒有要再提問的跡象,他實在忍不住了,「四小姐,您回來不是為了看望老太爺嗎?正院在這邊。」
「等會兒再來。」葉文初並不著急,穿過後院,停在茂湖邊上。
小廝就懂了,四小姐回家也是為了家業。
茂湖是葉府的人工湖,臨湖建了一座玻璃搭七彩琉璃頂的會客廳,熠熠生輝的會客廳和湖面的粼粼波光呼應著,耀眼炫目。
「這得多少頓肉?」八角吸了吸口水,她們在雲頂山,想吃肉都得自己想辦法。想起去年,她和冬瓜與野豬搏鬥的驚險畫面,要不是大師兄出手相救,她和冬瓜早去陪老祖宗了。還有前年、大前年……八角悲從中來,暗暗決定,如果搶不到家產,她就連夜把這堆玻璃拆了扛上山,給大師兄裝個陽光房。
「我父親也在裡面?」葉文初想先見葉俊。
「今天分家產,三老爺肯定在。」
那就直接進去了,葉文初上了廊橋往會客廳走去。
今天能在會客廳裡坐著的,除了葉府的人,就是葉氏產業的管事。
會議由大老爺葉松和二老爺葉濤主持,兩人錦衣華服,前呼後擁。三老爺葉俊卻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長褂,跨坐在小馬扎上,像個守門人,他想去接女兒回家,所以心不在焉。
「那是誰?」有人指著廊橋問了一句。
葉俊順著視線看去,廊橋上徐徐走來兩名女子,身量修長的戴著帷帽,天青色的長裙由著風捲著,步履輕鬆,身姿挺拔,從容且矜貴。
「不知道,誰家的小姐嗎?」
葉俊蹭的一下站起來,像課堂上終於等到自己唯一會的題目的學生,興奮地答道:「是我閨女!」說完,一個箭步衝出去,小馬扎被他踢飛。
看著飛跑出去的背影,眾人一陣驚訝,第一次看到三老爺如此輕鬆喜悅。
三老爺有個女兒,五歲那年得了痘瘡送去清溪谷,也算命大,居然活了下來。但有傳聞,四小姐病雖好了,但落下來一臉的黑疤,貌醜如山鬼。
葉文初看著跑過來的葉俊,一件洗到發白的長褂,雖已是三十六歲的年紀,可雙眸黑亮,笑容乾淨,像個赤誠的少年。
這十年,葉俊每個月都會去清溪谷陪她住幾日。但她在雲頂山學醫的事,葉俊並不知道。
看著跑近的葉俊,葉文福身一禮,「父親。」
「初初,妳怎麼自己回來了?吃過飯了嗎?餓不餓?爹爹帶妳去吃飯!」葉俊對會客廳的事毫不關心,反正家產沒他的份。
「父親,我不餓。」葉文初聲音柔靜,挽了葉俊的胳膊,「十年沒回來,我不能失禮,要去給大伯他們問安。」
葉俊跟著葉文初重新進了會客廳。
會客廳是長方形,裝修得很豪華,中間留著過道,左右兩側四列紅木椅子、舶來品的軟綿靠椅,頂上還吊著一盞水晶燈,亮光閃人眼。
此刻,葉松和葉濤兩對夫妻正中坐著,兩側各坐了十六位管事,年老或年輕都有。
葉文初進來,大家的視線都落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
葉文初進門問安,「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好。」
葉松身形消瘦,淡眉細眼,皮膚蒼白;葉濤坐姿大馬金刀,生得濃眉大眼。
兩人看著葉文初眉眼都沒動一下。
「大哥、二哥、二姐、三姐好!」
葉頌名、葉頌利和她點頭致意,葉月棋與葉月畫卻是沒動。
葉文初並不在意,在葉俊的介紹下,朝著在場的管事一一問好了。
「您為什麼戴著帷帽?」葉頌名三歲的兒子葉滿意仰頭問葉文初,「是因為您很醜嗎?」
葉月畫冷笑著,是她讓姪兒去問的。葉文初十年前離開時她們都小,談不上姐妹情意,本來她應該不得記這位四妹,但可惜時常有人提醒她。因為葉文初的未婚夫是郭允,這讓葉文初雖不在從化,名聲卻極其響亮。
從化年輕女子們手中,人人都有一個滿臉麻子的小人,閒了就扎兩針,詛咒這個醜女早點死,不要霸佔郭允。
眾人都等著葉文初的難堪。
葉文初捏住小孩的臉,問道:「疼嗎?」
其實微微疼,但這麼一問,葉滿意就疼哭了,「娘!」也不追問醜不醜,撲著去找娘。
大家都錯愕地看著葉文初。
「他不就問妳一個問題,妳答不答都行,為什麼要掐他!?」葉月畫叉腰站在葉文初面前質問,「就算在山裡長大沒有人教導,可人的羞恥是與生俱來的,妳居然連個孩子都欺負,不知道臊!」
葉文初不理會葉月畫,轉頭看著葉滿意,「初次見面,送你一個做人的道理,以後不要被人當槍使。」
葉滿意一愣,忘了哭。
葉頌名夫妻神色複雜地看向葉月畫,是了,葉滿意才三歲,哪裡想得到問這種問題,肯定是素來喜歡生事的葉月畫教的。
「妳什麼意思?是指我讓他說妳戴帽子遮醜的?」葉月畫伸手就要推葉文初,她因為家中有錢,在從化商戶小姐圈子裡很有地位,囂張跋扈慣了,也沒有人敢正面回擊她。
葉俊攔在前面,笑著打哈哈,「妳四妹年紀小,又才到家,畫兒是姐姐別生氣。」
「不行!」葉月畫完全沒有要收手的意思,這個三叔還不如家裡小廝。
葉文初隔著葉俊,攥住了葉月畫的手腕,「三姐也想從我這裡得到做人的道理嗎?」
她不僅習醫,也習武,用一點力,葉月畫就慘叫起來。
會客廳裡看熱鬧的人們,沒有等到四小姐笑料,反而看到了三小姐沒家教的醜態。
「夠了!」葉濤護著女兒,一拍扶手起身,「文初,妳才回家,人都沒有認全,就在這裡鬧事,像什麼樣子!」
人極其疼時,是發不出聲音的,葉月畫就是,張著嘴白著臉,直愣愣瞪著葉文初。
「二伯說得對,知道我才回家,三姐就來刁難,沒教養。」葉文初鬆開葉月畫的手。
葉月畫的手腕上,頓時留下一道瘀痕。
「見面禮,希望三姐喜歡。」
葉月畫緩了口氣,不甘示弱地指著葉文初,「豈有此理,葉文初,我打死妳!」
四周人瞧著站在中間的四小姐,暗暗驚訝,四小姐倒是個厲害的!
葉濤和郭氏一看女兒被欺負,也是氣到不行。
葉月畫還要再糾纏,葉松已蹙了眉,這三兩句話對上手,就知道葉月畫完全不是葉文初的對手,再糾纏,葉月畫吃的虧更多。
「夠了!」葉松開口制止,「三丫頭和四丫頭不許鬧,有話正事辦完私底下說。」
葉濤憤憤瞪了葉俊和葉文初一眼,現在不急,等今天事情辦完後,再找他們父女算帳。
一回來就不消停,葉松不耐煩地隨手一指,「自己找地方坐。」
「是。」葉文初應了。
葉老太爺葉茂豐先後娶了兩位妻子,原配王氏生了葉松和葉濤兄弟,她去世後葉茂豐續弦焦氏生了葉俊,但焦氏沒兩年也病逝了。
因為不同母,葉俊自牙牙學語開始就被哥哥們欺負,小時候曾經因為餓得頭暈,去廚房找食物,卻被兩個哥哥丟池塘裡,讓他自己撈魚充饑。
就這樣飽一餐饑一頓的長大,養成了他膽小懦弱的性格。在外頭,人人都喊他三老爺,卻不知道,葉家三老爺在家裡,過得不如一條狗。
葉俊聽到哥哥吩咐,立刻要帶著葉文初去門口坐小馬扎,按他的意思,他真的不想來參加這樣的會議。他被欺負沒關係,可不想女兒也被欺負,這也是他讓葉文初帶著八角和蔡嬤嬤住在清溪谷,不接她回來的原因。
「那邊有位子。」葉文初卻挽著葉俊去到葉頌名面前,「勞駕大哥往左邊移一下。」
她語速緩慢,吐字輕柔,像雨打芭蕉清脆悅耳,滴滴落入人耳中,無法忽略。
「喔,好!」葉頌名下意識站起來,可等屁股離了椅子,才在母親和妻子錯愕的視線中,找回了神智,但為時已晚,這麼多人看著,他再坐回去就不合適。
「謝謝。」葉文初謝意真誠,這讓葉頌名對自己被人操控讓座的羞辱感減輕了一些。
「不用,三叔應該坐這裡。」葉頌名說著擠走了堂弟葉頌利,順位坐在了隔壁。
葉俊驚愕地看著葉文初,等坐下後他還是迷糊的狀態。三十六年來,他第一次坐在主位上,像個「三老爺」,而不是一條狗。
葉文初帶著八角,站在葉俊身後,並非是她不想忍,可在葉府,隱忍和息事寧人並不適合。
若不然,葉俊也不可能餓著肚子長大,更不可能在今天這樣的場合裡,像個守門的小廝一樣,坐在門口的小馬扎上。
「小孩子不懂事,喜歡鬧騰惹人關注。大家繼續說事,早點議定,也好各自去辦事!」
所有的管事聽完葉松的話,神色各異,目光複雜。葉氏的產業,過往雖都由老太爺掌控,但葉松和葉濤得了半壁打理,葉頌名與葉頌利也都在管理買賣。唯獨三房,一個獨女還養在山裡,三老爺更是扶不起的阿斗。
所有管事到小廝,沒有人將葉俊當葉家三老爺看,路上遇到了也當不認識,畢竟和他交際人情,還不如和路邊賣豆花的走動,說不定還能多給半碗不收錢。
可如今一看,四小姐比起三老爺,脾氣可硬多了!不過硬不硬都無所謂了,今天分完了家業,三房肯定會被趕出去的。
「大哥,您接著點算。」葉濤輕蔑地掃了葉俊和葉文初一眼,大事要緊。
葉松將家中田、地、鋪子以及各個貨行的書契拿出來分門別類點算一遍。
「那先分金器行。」
八角盯著那厚厚一疊書契,吞了吞口水,葉氏真的好有錢呀!
葉文初則面無表情,她先來這裡,其實是因為好奇,想看看葉松和葉濤到底要怎麼分家產?同時想看看,自私無恥的人會不會留一絲底線?
「六間金器行,兩家各三間,具體哪三間,老二你先挑。」
都是旺鋪,無所謂什麼位置,葉濤直接拿走了上面三張金器行的書契。
「米糧五間不夠均分,一家找補藥行,同意嗎?」
「大哥,我們不懂藥,三間米糧行給我們,您有能力,藥行給您。」
「好。」葉松點頭同意,心中卻譏笑郭氏目光淺短。
舶來行一家兩間,海運貨船各六艘四大兩小、海貨行、絲綢鋪子、田、地、莊子都分了。
「往內陸的貨運水路,你我每走一次都正經付錢,年底盈利我們再分紅,這樣最公平,老二你覺得呢?」
「我聽大哥的。」葉濤拿著分得的家業,厚厚一疊,以後都是他的了!
其他人也都眼睛發亮,滿面生花,這麼豐厚的家業,幾輩子都吃用不完。
「剩下的就是這座宅子,暫時不分,就作為祖業,想住就住這裡。」葉松做主了。
「聽您的,我向來好說話。」葉濤沒有意見。
自始至終,都沒有人問一句,葉俊你要什麼?你想怎麼分?她高估了葉松和葉濤。
葉俊再不在意,可也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因為此時此刻,他的女兒也一定和他一樣的感受,他不能讓她女兒受委屈。
「初初,我們走吧?」
「您等我一下,我和大伯說幾句話。」
葉俊心道:別聊了,葉松看著溫和,可卻是最狠辣的,但女兒都提了,他不能讓女兒不高興,於是坐著沒動。盤算著,要是葉松訓斥葉文初,他就帶葉文初離開。
會客廳熱鬧起來,管事們各自忙著和新主子重新認識。
葉松正和管事說話,一道清脆的聲音問道:「大伯,家業分完了?」
葉松驚訝地看著她,這個姪女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一進門就和姐姐吵架,現在還質問他,難道還真想分一份家產?
「分完了,四丫頭有什麼問題?」
「我什麼都沒有拿到,怎麼就分完了?」
會客廳裡又安靜下來,有那瞧不起三房的,立刻睜大眼睛,三房的笑話雖遲,可卻能看到了。
「妳不在家不知道,清溪谷那個別院,早給妳父親了。」葉松說完,轉頭問葉俊,「老三,怎麼不將這個喜訊告訴文初呢?」
葉俊嘴角抽抽,尷尬地道:「初初才回來,沒來得及。」
「妳看,是妳爹忘了。」葉松對葉文初哈哈大笑。
葉文初也笑了,那個別院是她住了十年的竹屋,還是葉俊花自己的錢蓋的。將他們的東西給她,她的大伯很會分家產呀!
「那金器行、藥行、海船、田地呢?」
「妳做夢!」葉濤一腳踹翻了椅子,指著葉俊,「老三,你就讓你女兒在這裡胡鬧嗎?你要不管,我可就替你管教了!」
葉俊對兩位哥哥有著生理性的懼怕,面色頓時煞白。
八角默默挽袖子,攥拳頭。
葉文初語氣依舊無波,「平分家業,怎麼能算做夢?那二伯您的夢,也未免太美妙了。」
「牙尖嘴利,但可惜了,妳說一千道一萬都沒用,葉家的東西沒有你們的份兒。」葉濤指著葉俊和葉文初,「限你們一天內,收拾包袱,滾蛋!」
葉俊心臟怦怦跳,但還是硬著頭皮護在葉文初身側。
會客廳裡分成了兩派,葉文初和葉俊以及八角一派,其他人一派。
葉文初依舊很沉靜,這讓很多人暗暗驚訝,四小姐小小年紀,居然有這份冷靜沉著!
「不平分,那就不要分了。」葉文初挽著葉俊,「父親,我們去告訴祖父。祖父一定想知道,他兩個逆子盼著他早點死的嘴臉。」
葉俊驚訝地跟著葉文初出門,上了廊橋。
葉松素來持重,第一個反應過來,但也只是冷眼瞧著。
葉濤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問道:「她什麼意思?」
葉滿意立刻舉手回答,「四姑母去找曾祖父告狀了。」他知道告狀,因為三姑母經常告他的狀。
大家神色古怪,葉濤冷嗤一聲,「說個屁,爹都聽不見了。上酒!不要被不懂事的小丫頭壞了興致。」
酒送上來,眾人推杯換盞氣氛又熱鬧起來,但大家還是時不時朝門口看一眼,好奇葉文初去喊老太爺這事,會不會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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