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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 / 返 / 第二空間:網路與精神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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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 / 返 / 第二空間:網路與精神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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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漫遊無限網路空間,是什麼讓人流連忘返 ?
★失落中誕生的網路宅文化
★防衛不再是心理操作,而是滑一下就可付諸的真實行動
★網路之中,我們更近了,還是更遠了?

在網路興起的時代,限制我們身體的時空似乎某種意義上被打開新的想像。於是,我們可以在任意一處與橫越大洋他處的人對話與互動。聲音與影像的留置,我們可以輕易回到過往那早早已經過去的時空,甚至,跨越到我們現實無從經驗的世界。更有甚者,在網路的世界裡,各種虛擬與仿生,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經常都挑戰著我們想像的極限。

時間、空間是精神分析中非常重要的現實要素。

無論我們如何自由地放任心靈進行聯想,跨越時空,我們仍不免回到最終的現實,回到身處的治療室,一個只有治療者與個案兩人的時空當下。相反的,即使有著現實肉身的限制,治療室卻無法禁錮我們的心靈,穿越過去、現在與未來,此地或是他處,我們在這裡,但又不在這裡。

從精神分析出發,我們不僅僅是想討論現實操作的「通訊治療」,更希望透過想像,一起透析網路世界以及時空與身體的邊界,甚至一起探索關於存在的可能性。

作者簡介

蔡文瑞 臨床心理師、佳欣診所、 臺灣精神分析學會會員
魏與晟 諮商心理師、臺灣精神分析學會會員
陳昌偉 臨床心理學博士、 臺灣精神分析學會會員
王明智 諮商心理師、小隱心理諮商所所長、臺灣精神分析學會會員
王盈彬 英國倫敦大學學院理論精神分析碩士、王盈彬精神科診所院長、臺灣精神分析學會會員

【序】
序|單瑜

網路與我:一段經驗分享

臨危受命,我接到必須為這本集結五位講者,根據工作坊講演撰寫的書籍寫序的工作。雖然這場「網路與精神分析」活動我全程參與,但講者們講演的內容從各個面向以及豐富的精神分析論點,開啟關於網路與人類生活的討論。一時間,要寫序,還真不知道從何說起,或是要說些什麼。於是,我第一時間就拿起我的手機,開啟網路,然後,就是一連串無法停止的網路搜尋。是的,「網路」就是那麼深入在我們的生活之中。不知道是幸或不幸,這場討論「網路」的活動因為疫情的影響,不得不以最網路時代的形式進行:線上視訊會議。或許,就從我在這場網路視訊會議的經驗開始分享。

作為這場工作坊上午場的主持人,我有一個特別的經驗――活動規定參與者必須全程在視訊鏡頭前露臉,因此無論是講者還是聽眾,在鏡頭前都無法隱藏自己的表情/表現。作為活動的主持人,在一開始引言介紹完第一位講者後,我會一直在視窗中即時看見自己的上半身以及表情。不知是否為幻覺,在活動開始沒多久,我就感覺到腳邊似乎有蚊子在飛繞,雖然我穿長褲,但從小腿邊仍然傳上來隱隱的癢感。無論我晃動雙腳,或是用最不經意的方式低頭確認,那種在皮膚上有東西纏繞、爬行的感覺仍是揮之不去,甚至愈來愈強烈。不知道是否是講者的題材內容極具感染力,我分不清注意力是集中在畫面上力求鎮定的自己,或者是畫面之外苦於無法解脫癢感,又不希望在鏡頭前表現得太大動作的另一個自己。在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怪誕的感受。

佛洛伊德1919年發表過一篇文章〈Das Unheimlich〉,探討起自Ernst Jentsch一篇論文〈Zur Psychologie des Unheimlich〉(1906)的概念:The uncanny。佛洛伊德從Unheimlich的字源出發,揭示了heimlich一詞的雙重性,具有家族的、親密的、熟悉的詞意同時,又有著隱蔽的、私密的意思。簡而言之,這個詞閱讀上有著既熟悉的,卻又有想隱藏起來、不可告人或是無法探究的意涵。而德文字詞Unheimlich加上Un-似乎強化了原詞heimliche中鏡像的否定、潛藏的意義。佛洛伊德在文章中進一步提出「the double」的概念,可以理解為與自我「相似的替身」,在發展的過程中透過自我的倍化、分裂、互換,外部的替身代替了自己。這個複本替身(the double)可以在自我發展的不同階段中獲得新的意義,並且成為具有監察、評價自我的精神機制。因此,起源自幼兒時期的原初自戀,當克服了這個階段後,這個複本替身從而獲得不朽性的保證而成為抗拒滅絕、死亡的先驅。

蔡文瑞的文章回顧了日本youtuber栗城史多的生命歷程。在經歷離別、逝去的經驗後,這位youtuber將注意力完全投入在登山的挑戰與網路直播分享。栗城史多以挑戰高峰的冒險作為自我成長的歷練,透過網路傳播影像的畫面在網路世界上永久留存。雖然這位冒險家最後於登山遇難過世,但透過網路影像,我們經歷了他彷若自我形塑的過程,以及感受到對於死亡的拒斥與流傳後世的「不朽」想像。

魏與晟的演講特色或許較難以文字呈現。他透過網路影像以自創的虛擬人物來進行他的講演。他的內容將網路的連結類比於母嬰關係的想像,重新闡述了數位時代的依附關係。

在網路還未出現的百年之前,科幻作品《未來的夏娃》這部小說的創作者、發明家在故事裡創造了仿生人(android)。這是一個依照人的欲望所創造的完美女人,既聰慧又美麗,但即使如此,故事中的角色/作者還是困惑於是否已經找到了想像中的完美愛情,或者愛情的完美僅僅是一種想像?

網路時代的互動、連結與交往,有著各種虛實難判的經驗。各種虛擬角色的具象化,讓虛擬的事物更顯真實,而真實事物又增添了想像的色彩,甚至,讓我們自省身處其中的自我是否為真?或是自我為何?

從佛洛伊德複本替身的概念出發,我們從拉岡的「鏡像階段論」、「他者」(autre/Autre)了解到他者對於自我認同的重要意義。虛擬替身的具象化之中投注了我們的欲望,並且成為一種認同的過程。

關於欲望的滿足以及不滿足,透過網路快速即時性的傳播,這牽涉到自戀,以及哀悼。陳昌偉做了細膩的討論,在她的文章裡,透過對於真與假的辯證思考,我們似乎從網路經驗中找到另種屬於幻想的真實。

回到一開始在網路視訊會議中,我所感覺到奇妙的、怪誕的感受。面對螢幕中那個我的當下,除了無以名之的感受外,有一個更具體的感官經驗是癢。當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身體上的癢感,似乎從自我發散出去的欲望回到自身,那個原初自戀的狀態,或者是一種介於觀照替身與自我間的游移狀態。王明智的文章論述了一種「身體觀」,以身體與空間作比喻在其中游移,讓我們在想像中
經歷了網路世界。

佛洛伊德描述過一段生活中很平凡的重複:一個夏天的午後,他走在義大利的偏僻小鎮,這個小鎮對他來說應該是陌生的。他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區域,一個濃妝豔抹的妓女坐在窗口,於是他在下一個轉口處匆忙離去。在漫步了一段時間後,他發現自己再次出現在這個區域,他急忙走開。又經歷了一些迂迴路程,竟然又再次出現在這個區域。來來去去,不經意地一次又一次重回陌生小鎮裡的同一個區域,一種奇怪的、不可思議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種回還反覆地重複之所以讓人感到不安,或許正是因為那個重複的陌生卻又熟悉的感覺,讓人不經意地重複著無意識中壓抑潛藏的經驗。熟悉又陌生的事物反覆出現正如神經症的症狀,一種似乎在劫難逃的感覺刻入了我們的信念。

王盈彬從治療的設置在疫情開始後發生的改變出發;從廣泛的社會現象談到分析師施作精神分析的場域;從作為治療者一開始對於改變所感到的不安,細細剖析治療設置改變的三個不同層次,並論述空間、距離感與自我的多重性(Multiplicity of self);從外在世界的改變到治療室中的改變回還反覆,這樣的論述形式讓人重新體驗無意識探索的深層不安。

最後,我想以「Unheimlich」的感受作結。無論是在網路、治療室,或者是現實世界,那種不可思議的、奇妙的、怪誕的感受正是所有人返家(heim)的入口。那個曾經熟悉(heimlich)的地方,加上字首un-即是受到壓抑的表徵。反覆試探那個受壓抑的、秘密的、熟悉的經驗,壓抑而復返,正是這樣的入口引領我們進入生命早期生活的地方。

完成這篇序文後,我又數次重讀自己所寫的文章。反覆刪改之中,這篇文章讓我感覺既陌生又熟悉。有幾段句子,看了都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曾寫下這樣的字句?這篇文章彷如分身,但無疑是我。又是一種「unheimlich」的感受,但此刻我似乎有了新的觀察。希望閱讀此書的你,也能深刻體驗、理解這樣的感受。

單瑜
精神科醫師
台灣大學醫學院醫學士
臺灣精神分析學會會員

目次

目錄

序|網路與我:一段經驗分享 單瑜


漫遊無限網路空間
是什麼讓人流連忘返? 蔡文瑞


失落中誕生的網路宅文化
他們在數位世界裡捉迷藏 魏與晟


「i defense」
當防衛不再是心理操作,而是滑一下就可付諸的真實行動 陳昌偉


網路的身體經驗
全能的身體做著漂浮的夢,半人半神的賽博格玩著分析的遊戲 王明智


用餘溫創造溫度
網路之中,我們更近了,還是更遠了? 王盈彬

書摘/試閱

【內文試閱】
漫遊無限網路空間
是什麼讓人流連忘返?/蔡文瑞

網路很容易實現幻想,開創一個人的「線上」人生,但難以想像,有人可能會為了網路上的人生付出生命,逐漸地「獻上」人生。看似「無限」的網路,是讓人擁有更多種可能性,還是最終成為「限上」人生呢?

1969年誕生的網路,距離現在不過50多年,如今,對多數人而言,網路已經成為生活中理所當然的存在。網路具有「無限」的特質――無論是從實體的「有線」變成了「無線」,還是技術層面日益更新的的搜尋引擎和雲端共享,乃至於透過客製的化身(avatar)影像,網路所展現的迷人魅力,都是對現實限制的種種挑戰與突破。
當網路提供的滋養,高度地灌注了希望和能量,人們往往會忽略現實的邊界與遺憾是一線之隔;挑戰和突破是重要的,接受和放棄也有同等價值――臨床上有繭居族,網路上則有從事危險直播的網紅(youtuber)。為什麼這群人需要從網路上汲取源源不絕的支持力量,以避開與現實和平共處的時光?「無限」的吸引力,以及心靈深處可能藏有什麼東西?或許,漫遊在迷航裡要走得下去,需要的不是答案,而是某些可以參照的方向。

點擊、填寫、登入,開啟「線上」人生
關於網路,我先從一個回憶談起。對六、七年級生而言,網路最熟悉的就是數據機的撥接音「登登登~ㄍㄧㄍㄧ~嘰機機~」。在2012年,五月天還沒唱⟪第二人生⟫之前,網路用戶早已在「無名小站」、「尋夢園」、「即時通」,或是「奇摩家族」等各種時代眼淚裡,嘗試一件件現實生活裡不敢做或做不到的事情;相較於現在琳琅滿目的手遊選擇,當時獨霸網路遊戲的⟪天堂⟫、⟪石器時代⟫,以及⟪魔力寶貝⟫裡,暗藏著許多人放學或下班後的新身份。無處抒發的哀愁,一方角色的霸主,光靠手指努力、累積經驗值就能升等,享受成就感,還有會當兵的「網婆」,這在當時不僅是新奇,且滿足了個體的內在需求。時至今日,上網已是習以為常的事,各種功能更超乎現實想像:網路遊戲靠內建的自動練功程式就可以升等;濾鏡的使用讓人們在鏡頭前,眼見不一定為真。但這些似乎無損於人們對網路的依賴,我們需要網路來滿足一些無關真假或好壞的慾望,如同我們理智上知道每個人的內在世界都是主觀且獨特的,但在情感上,幾乎所有人都會對自己身份的某些面向感到羞恥、內疚、恐懼、焦慮或是仇恨,並且欣然接受和肯定積極的理想化想像,甚至在重大挫折與失望底下,那些無法被理解的灰心和低落(偶爾還伴隨著羞愧感),讓個體的內在世界逐漸變成只接受理想化價值觀才能發言的獨裁者,飄蕩在否定自己的慾望和否定世界的期待之間。不被接受的慾望和情感在內在世界裡流浪,等待可以被接納的歸屬地,或師出有名的抗爭時機 。
網路的空間為這樣的獨裁世界開啟了一道曙光,安全地展現隱形者的「各式樣貌」;有人因為害羞,平常無法表達情愫,在網路上卻可以積極地與人連結,參加交友活動或支持團體;有人會將自己Cosplay或二創的作品放在社群上討論,試圖在別人的眼光下,刷自我的存在感。但另一方面,也有人用傷害或侵犯他人權利的方式,釋放和轉移日常裡感受到的憤怒及無用感,譬如「酸民」、「鍵盤俠」或是使用deepfake換臉技術從事不法的行為。
網路之所以能讓個體自在展現平常難以接受的特質,要歸功於網路的匿名特性,不吐露身份不但能讓個體控制想要表現的範圍,同時還可以隱藏不被發現的關鍵特徵,維持著想要觀察又不想被看見的全能願望(也許還有部分的偷窺慾)。真實和虛擬的比例全都由個體拿捏,既可以選擇在某些專業群組裡展示真實的自己(你大概不會想在公司或公會群組假裝自己是其他人),也可以在遊戲世界中設置一個虛擬角色(甚至被鼓勵要這麼做)隨心所欲。
某些社群軟體可以改變個人的一部分資料,同時保留其它的真實特徵。不過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擬呢?一個人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回答這些問題並不容易。一般我們會假設,一個人在日常生活表現是有意識地體驗自我狀態,這是「真實的自我」。然而,如果我們夠誠實,是可以發現在不同的場合,我們會自然而然地戴著面具,內外不一和人互動;隱藏的部分,或許是自認不適合在當下的場合出現,也或許是有不想(不敢)讓別人知道的內幕,更有可能是自己從來沒有意識到的性格層面,像是精神分析在臨床上發現,人們透過白日夢和幻想來揭露內心底層的需要,以及一廂情願的想法。如果人們將平常放棄或隱藏的幻想帶進網路世界,某種程度而言,會不會網路人生還比日常生活更顯得「真實」呢?
人們如何選擇網路世界,就如同人們在網路世界中如何展現自己;選擇在哪個網路世界遊歷或設置頭像/角色的時候,很少有人能夠意識到這些決定背後的情感價值,正因為可以為所欲為,才得以讓潛藏的願望透過迂迴的方式呈現,就如同我們的潛意識願望,需要偽裝才能進入意識層面。這過程如此自然,以至於很難讓人意識到,人們是如何分離內在的某一部分投入網路世界,更沒辦法理解這背後隱藏的象徵意義。曾與青少年工作過的臨床者應該都不陌生,他們往往需要同時一邊玩手遊才能進行會談,若詢問他們玩的遊戲、角色、能力、跟誰玩、誰有在玩......,也許會意外地發現,這些內容都與他們內心的渴望有關;有些青少年特別會選擇血很厚的坦克型角色,有些人則喜歡可以偷偷潛入敵方陣營的忍者型。
多年前我在診療室裡曾詢問過一個長期住在親戚家的孩子:「你在玩的手遊,還有誰在玩呢?」他回答:「舅舅和他的兒子以前有玩,但我那時沒跟他們玩,現在他們已經沒有在玩了。」一種渴望靠近,卻不知道真正靠近之後會發生什麼事的矛盾,似乎藉由網路遊戲既共享又獨立的特殊性質而消解――在診療室內邊玩手遊、邊交談也是同樣的心態。有經驗的治療師都能想像,直接詢問青少年問題的下場,通常只會得到「你想太多了」、「就只是遊戲」、「想玩就玩啊」的答案;抵抗任何「自我覺察」的好處,是讓使用者感到能夠控制內在心智的衝突元素,達到線上與線下的生活平衡,雖然這通常只是他們的錯覺,以為這樣可以把失落的、難以接受的、渴望的情感完全投注到網路世界――他們過度放大了掌控網路就是掌控生活能力的幻覺。
不過,還是有人可以有意識地決定,在網路世界裡他們要成為什麼樣的人,或許有人是模糊地意識到自己的選擇,但在經驗回饋下,變得愈來愈清楚;能做到這部分,需要個體有意識地理解,並願意碰觸潛意識的願望――那些是令自己難以接受的想法和情感的挑戰。

網紅、直播,為網路「獻上」人生
隨著網路速度升級,以及各種設備軟體不斷地研發,網路已不再像從前,只有在電腦前面才可以使用。手機和平板的普遍,讓網路與生活幾乎零距離,「網紅」與「直播」的竄起,進一步強調即時性的體驗。有些直播主會陪著觀眾伴唱或聊天,有些則進行真槍實彈的冒險,例如在沒有保護措施下,攀登高樓或峭壁。他們可能是為了收入、為了點擊率、為了成名,但有沒有可能其中帶有更深沉的意涵,可以讓我們進一步探索和借鏡?
我在看了公視主題之夜⟪PO到死⟫紀錄片之後,決定帶著敬意,參考日本網紅登山家的自傳,也就是栗城史多(Nobukazu Kuriki)的生命故事,深入探討網路的特性;這是我個人在有限的資料中,主觀的詮釋,希望讀者能聚焦於主角的內在與網路世界的連結,並理解這些說法與外在現實仍有很大的落差,因此以下的敘述並無法完全代表真實的栗城史多這個人。
1982年出生在日本北海道的栗城史多,許多人知道的是他的另一個外號「一指登山家」。為何是一指?因為栗城史多攻頂聖母峰八次,在2012年第四次攻頂時,天候過於嚴峻,因此受凍傷而失去九隻手指頭的大部分,但他仍堅持繼續攀登。栗城史多自2009年開始,以「冒險的共享」為口號、「單獨無氧攀登聖母峰」當作目標,嘗試透過網路直播,將攻頂時的美景或勝利即時播映給網友看。然而運氣並沒有站在栗城史多這邊,單獨攀登、不使用氧氣瓶、帶著直播設備,以及選擇艱苦的路線(而非較安全的路線)前進,種種不利的條件,最終讓栗城史多在第八次的挑戰時殞命。栗城史多替眾多支持者帶來生命的鼓舞,但也有許多嚴厲批評者,指責栗城史多的自我包裝和注定失敗。網友兩極化的肯定與貶損,似乎重複了栗城史多曾經歷的榮耀與挫敗,這些可以從他的自傳看出一些端倪。
栗城史多2009年出版⟪一步向前的勇氣⟫裡自述,高中之前,他像太陽影子般的存在,不出類拔萃,卻有著一種耀眼。栗城史多讀高一時,第一次嘗試創作的話劇表演,榮獲了劇本獎和導演獎,這無疑給了栗城史多一個大大的肯定。接連得獎的栗城史多,到高三時已經藉由他的話劇表演,在校慶打敗升學班,替班上拿到綜合優勝的殊榮,讓栗城史多種下想要成為編劇的種子。不過栗城史多並沒有在高中畢業後立刻進入大學,或許是因為那段時間正逢母親罹癌過世,過於哀慟,栗城史多休學一年在東京親戚家打工,他稱之為「空白時期」。他不諱言,那段時期造就後來「前往喜馬拉雅山的栗城史多」。
那一年,栗城史多經歷打工時被誤會偷錢、當保全做著全年無休的工作,在空虛和飄搖的心情中,支持著栗城史多的是高三時交往的一位大他兩歲的女孩。這位女孩的愛好是登山和滑雪。在栗城史多打工的這一年,他總是從東京坐好幾個小時的車來到北海道見她。栗城史多形容:「......她總是在山裡,即使我特地花了好幾個小時來見也見不到......,對她的思念也更加強烈......。」栗城史多想努力成為對方理想的結婚對象,但他進入札幌大學後,女孩跟他提出了分手,困惑的栗城史多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個多禮拜沒有出門,被子上都長出了黑色的黴菌。之後栗城史多像是進入躁症防衛(manic defense)一般,在大三時一絲不掛地在演講的大舞台上彈吉他、帶領足球部和空手道部的學弟拼酒、全裸吵鬧,彷彿各種的喧嘩肇事只為了掩蓋無言的傷痛。
就在當時,栗城史多看到登山社徵人的告示牌,心裡想:「身材嬌小的女孩為什麼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人為什麼要登山?」,這是栗城史多踏上登山的起點。為了要讓別人看見「活下去的力量」,栗城史多堅持只用網路直播的方式出現,並且堅持單獨攀登。
透過沒有邊際的網路,栗城史多心裡到底想要什麼東西「被看見」?被「誰」看見?又是什麼東西「沒」被看見?或許我們可以從「要被別人看見活下去的力量」這件事繼續往下想。

為了活下去,要接受怎樣的「限上」人生?
藉由栗城史多的故事,我想談談精神分析對於「活下去」的想像,就從最原初的時候談起吧!大家試著體會看看,嬰兒誕生後的最初狀態,舒服與不舒服的感受,唯一攸關的,是不是「能否生存下去」?由此我們能夠理解,嬰兒飢餓時發出的哭聲,何以如此宏亮!隨著嬰兒慢慢長大,透過吸吮手指頭,幻想那是供應乳汁的奶頭,藉此緩解可能被滅亡的焦慮,他們靠著自己的方式學習等待。從心理結構ego(自我)的運作來說,嬰兒以想像力代替外部「真實」的環境打擊,讓幻想發揮作用,不至於一下子被現實的恐懼淹沒。但想要以幻想代替真正的乳汁,終究是徒勞無功,不斷地失敗,使得幻覺和感知,內在和外在,幻想和真實,這些二分法開始成形,心智逐漸以「現實原則」的方式運作。佛洛伊德(1920)提醒,「現實原則」並不是放棄對快樂的追求,而是「藉由實現延宕滿足,放棄獲得滿足的數個可能性,並且忍受暫時的不愉快,作為通往快樂所需的漫長又間接的道路。」因此,在每個人內在的心智空間裡,不會囿於客觀知覺,也不會沈溺於主觀解釋,而是在現實和幻想之間徘徊,創造出屬於個人的生存彈性。
每個人所面臨的失落不會只有奶水而已,成長本身就是要面臨一連串的失去與哀悼,最難過的莫過於失去所愛之人(客體)。還好幻想和現實,在精神能量的複雜調適下茁壯,產生精神官能症和適應的功能來保存自我。在成功的哀悼上,Laplance與Pontalis(1973)表示:「面臨失去所愛對象的主體,學習修正他的計畫和願望,以調整個人世界符合這個真正的損失。」如果否認這個「損失」,創造性的姿態就會被一種順從的態度所倒錯――彷彿我堅持你不讓我成為我,就像是我可以阻止你成為你。
栗城史多在書中描述「為何要登山的原因」,第一個提到的,就是對母親臨終時許下的誓言:「努力奮鬥」。在栗城史多的年幼印象中,母親的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直到高中那年診斷出肺部有腫瘤,栗城史多難以接受,他寫道:「......我總是逃避現實,自欺欺人地想,腫瘤應該也可以治好吧?經常不聽母親的話去看電視......。」逃避了一年多,高二那年栗城史多見到完全陌生的母親,頭髮已經全部掉光,幾次三番的嘔吐,但從未聽過母親說半句「痛」、「受不了了」。栗城史多自此開始每天都去探望母親,到了七月母親過世後暗自發誓:「今後人生的每一天,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都要付出全部的努力去做。」後續,栗城史多的書裡就沒有太多對母親的描述了。
不確定栗城史多對於母親的過世是如何哀悼,但可以瞭解的是,網路具有「無限」的特質;「無限空間」(infinite space),長期以來被精神分析視為一個深淵,焦慮不安的人可能會墜入其中(Bion,1970)。從栗城史多的描述中,雖然在意識層面可以瞭解「能力所及」的意思,但在情感層面似乎更傾向接受母親面對死亡時的態度。對栗城史多而言,透過行動,面對高山險峻的死亡威脅,也是一種以潛意識靠近母親面對死亡的時刻:不斷地反覆經歷與克服恐懼。然而,在網路上的化身(avatar),經常是傾向否認「真實」的生活樣態,轉而支持一些理想性的幻想。我們要非常小心這個想法,因為這暗示人們要接受現實才是符合最大利益,但現實與幻想從來都不是一分為二,不是一次只能以一種樣態存在。

對失落的無感與無法哀悼
網路世界是如何乘載焦慮與失落呢?首先我們需要知道,網路是以集體(collective)而非以群體(group)的方式存在。群體是關乎秩序,並希望根據某些結構原則(社會、心理、經濟)改變個人(Ghent,2002),通常是存在於現實。個體為群體的精神生存而吸收並拋棄自我和他人的元素,理想情況下,可以成為促進情感發展、反思和理解的對象;集體則是分解並重構事件的規則(在心理、社會歷史或技術層面),並且使用它們作為結構模式中堅不可摧的片段,這些結構模式通常是用來作為目的或手段(Levi-strauss,1966)。群體和集體同時工作,就像人們生活在兩個同時存在的現實一樣,前者透過現實的失落和限制,引領內在和外在的精神發展,後者則透過集體接近無限的存取(access)。網路空間的參與充滿複雜性,在聊天室裡網民互相投射,沒有足夠的第三方在這個互動中產生反思,「意義」在網民間的交流是非常快速成形且同化,即使有損失或傷害也會轉眼消失(亦即意見不合時就加入其他群體,或是尋找下一個對象),既然不存在失落,哀悼就不需要出現。記住佛洛伊德對於哀悼的洞見:「哀悼是透過宣稱客體已死,並提供繼續活著的動力,驅使自我(ego)放棄客體,每一次掙扎於蔑視客體,貶低客體,甚至像是殺死客體的矛盾心理,都是力比多對固著於客體的鬆綁。這一切的過程有可能在無意識中結束,無論是憤怒耗盡,或是客體被視為沒有價值而拋棄。」因此,損失(loss)是不可避免的,接受損失並哀悼失去,對現實適應是至關重要。如同前述,因為網路空間的特殊性,損失是難以被辨識和接受,現實的損失也能透過網路將其客體重新充電,再次組裝。當自我不再被迫放棄客體,不用接受失落與限制,代價很可能是全能感的無限延伸,將個體推向更危險的極端。
栗城史多原本想藉由爬山,接近前女友的心之所向,也藉由克服險峻山勢的成就感,完成對母親的誓言,在⟪一步向前的勇氣⟫中,他一再描寫攻頂時和宇宙合而為一的滿足:「......我所嚮往的『宇宙』的天空就在眼前。在這個世界裡,所有的一切都是『一』,而所有的『一』又和『一切』緊密相連......。」這種體驗彷彿沒有分離、沒有損失,一切回到最初(與母親)融合的經驗。現實裡,他終將是要下山的,分離會發生,損失要面對,而延續這一切的方式,是透過喚起要他努力不懈的母親(客體),投射到網路上不知名的對象,藉著網友的肯定,不斷地為他堅信的內在母親和希望成功的意念充電,他相信只要努力不懈,就能達到內在母親的期待。因此栗城史多寫道:「沒有辦法進行直播,無法找出登山意義,繼而登頂也失敗。如今,在一片暗夜之中,『死了算了』――我覺得自己也走向完結了。」栗城史多想要散播活下去的力量給網友,但沒有覺察到,自己也需要網友才能活得下去;為了維持網友的存在,選擇忽略現實與限制。他在第八次登山時,不選擇一般登山者較安全的攻頂路線,反而轉向困難度非常高的方向而喪生。如同Crimp(2002)所述,憂鬱讓位給好戰情緒,讓哀悼成為一種公共的、創造性的事件。把生命的有限性,轉而投向無限與無生命的網路。

蔡文瑞
臨床心理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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