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龐蒂文集‧第9卷：可見的與不可見的（簡體書）

梅洛-龐蒂被稱為“哲學家的哲學家”。他非常自然地接受了法國哲學主流傳統，其哲學內在地包含了笛卡爾主義和反笛卡爾主義之間、觀念主義與精神主義之間的張力；與此同時，他創造性地接受了現代德語哲學傳統的影響，含混地將3H（黑格爾、胡塞爾和海德格爾）和3M（馬克思、尼采和弗洛伊德三位懷疑大師）的思想綜合在一起。這一哲學其實處於現代哲學與當代哲學轉折點上，並因此在西方哲學的主流傳統中占據著一個非常獨特的位置。梅洛一龐蒂對以笛卡爾哲學和康德哲學為代表的早期現代哲學的批判反思、對以身體哲學或實存哲學為核心的後期現代哲學的理論貢獻以及對以結構一後結構主義為理論支撐的當代哲學的重大啟示，已經毫無爭議地把他推入著名哲學家之列。
梅洛一龐蒂哲學在漢語學術界的翻譯和研究起步比較晚，盡管在新千年以來取得了較大的進展，新生的研究力量也在不斷壯大，但從總體上看仍然難以讓人滿意。筆者於2014初提出的《梅洛一龐蒂著作集編譯與研究》選題有幸獲得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招標項目資助，這裡陸續出版的梅洛一龐蒂主要著作就是該重大項目在翻譯方面的成果。收入本文集的譯作既包括新譯，也包括重澤和修訂。我們希望通過各種努力，為梅洛龐蒂哲學以及法國哲學的深入研究提供相對可靠的文獻。需要說明的是，由於梅洛龐蒂著作在風格上的含混性，由於一些作品是在他死後經他人整理而成的，翻譯難度是非常大的，我們歡迎相關專家和廣大讀者提出建設性和批評性的意見和建議。此外，由於這些譯作是由10多位學者完成的，雖然課題組進行了一些溝通和協調，風格和術語選擇上仍然不可能實現一致，這是需要學界和讀者們諒解的。
德國學術界在胡塞爾著作、海德格爾著作的整理和出版方面有序推進，成果顯著。法國學術界對梅洛一龐蒂著作的整理和出版也取得了相當大的進展，但還沒有形成統一規劃，至少沒有出版全集之類計劃。因此，我們在推出《梅洛-龐蒂文集》中文版時不可能參照統一的法文版。《文集》中文版將陸續出版梅洛龐蒂生前已經出版或死後經整理出版的著述18種，它們基本上反映了這位著名哲學家的思想全貌。梅洛一龐蒂於1961年突然英年早逝，留下了多達4000多頁的手稿，它們大多是為他自己的研究和教學工作而作的準備，不是為讀者寫的，所以整理出版的難度非常大，從而進展緩慢。正因為如此，《文集》始終保持開放，在前述計劃之外，未來將視情況翻譯出版一些新整理出版的作品。

告讀者

可見的與自然：哲學探究
反思與探究
探究與辯證法
探究與直覺
交錯與交織

附錄
前客觀存在：唯我世界

研究筆記
真理的根源

索引
跋

所以，當我們到達對沉人存在之虛無的描述時，就不認為存在與虛無的二分法仍然存在；於是我們覺得二分法是這些描述的一種抽象的導言，從導言到描述有著運動、進展和超越。我們是否能夠僅僅通過說應該用辯證法取代存在的直覺和虛無的負直覺而表達這個意思呢？從最表層到最深層，辯證思想就是承認相互影響或相互作用的思想——它於是承認A項和B項之間的總體聯系不能僅用一個命題來表達，承認這個總體聯系還包括著好幾個其他不能重疊的，甚至是對立的，並且可以用如此多邏輯地不可並存，但卻真實地統一在它之中的觀點進行定義的項；更多的是：這些觀點的每一個都走向其對立面或其自身之反面，並且是通過自身的活動走向其對立面或其自身之反面的。因此，存在通過各種視角之每個的要求和定義它的排他性的要求就變成了有多個入口的系統；所以它不能從外面以及同時地被靜觀，而是應該被實際地穿越；在這種轉變中，過去的階段不是像我走過的路段那樣被簡單地越過了，相反它們呼喚或要求現階段，由此它們為新的和令人困惑的，於是它們繼續成為它們自身，這也意味著它們是回溯地被自己改變的；因此這裡涉及的不是一種順著預設道路走的思想，而是涉及一種自己開路的思想，它邊前進邊出現，它通過開路，證明路是可以開的，——這種思想完全服從於其內容，這種思想從其內容中接受鼓勵，不會將它自己構想為一種外在過程的反映或復本，它造成了始於他者的一種聯系；由於這種思想不是外在的見證者，更不是純粹的施動者，所以它融入到了活動當中，而不是俯瞰這個活動；它尤其不是在連續陳述中構成自己的，那將被如其所是地看待的陳述，而且為了成為真實的，每一個陳述在整個活動中都應該被帶回它來自的階段，並且只有當人們不僅僅考慮它明確地所言，而且也考慮它在構成其潛在內容的整體中的位置時，它才有其完全的意義；這樣，說者（及其言下之意）總是共同確定他所言之意義，哲學家總是牽連到他提出的問題中，如果人們在評價所有陳述時，不考慮進行陳述的哲學家的到場的話，就沒有真理可言；在顯明內容和潛在內容之間，不僅僅能夠有差異，而且能夠有矛盾，而且，這種雙重的意義都屬於陳述——就像當我們想觀察自在物時，我們通過集中關注自在物，達到了從自在物出發來確定它是怎樣地為我們的；因此，對於辯證思想來說，自在的觀念和為我們的觀念各自在自身之外具有自己的真實，而且不屬於總體和完全的思想之列，不屬於以一種無限的解釋來定義自己的思想。總之，辯證思想是這樣一種思想，它承認——或者在存在的內在聯系中，或者在存在與我的聯系中——每一項只能通過走向對立的項才是自己，只能通過活動才成為它之所是，承認每一項轉入它者那裡或成為自身，走出自身或回到自身是一回事，承認向心運動和離心運動只是一個運動，因為每一項都是其自身的中介，都是一種生成的要求，甚至是產生另一項的自我摧毀的要求。如果辯證思想就是這樣的，那麼我們曾試圖在存在與虛無的二分法中運用的不正是辯證思想嗎？我們的討論不正是在於指出這兩個項的關係（無論人們取它們在世界內的相對意義，還是取它們作為思想者和他之所思之標記的絕對意義）包含了許多具有雙重意義的聯系、不可並存的但又相互必須的聯系（互補的聯系，就像今天的物理學家所說的那樣）？而且這種復雜的總體性是人們從之出發的抽象二分法的真理？辯證法及其所有的變化不就總是關係的顛倒，關係通過顛倒而形成的連帶性，以及一種理智的活動？這種理智活動不是“存在在，虛無不在”這樣的立場或陳述的總和，而是將這些立場或陳述分散到一些平面上，將它們納入一個深層存在中。尤其是涉及思想和存在的關係時，辯證法不就是對俯瞰式思想，以及完全外在的存在和反省的否定？它不就是在存在中工作並與存在接觸中的思想嗎？而這種思想為存在開辟了一個顯現的空間，它的所有始源性都在這個空間中登記、記錄或沉澱——這只是被超越的錯誤——並獲得有自己意義的歷史形式，即使這種歷史在轉圈或者走之字步。總的來說，準確地說，我們尋找的思想不是雙重性的，不是“作腹語”的，而是能夠在同一個世界中區別和融合雙重甚至多重意義的思想——正像赫拉克利特告訴我們的那樣，對立的方向在循環運動中是相重合的。這種思想能夠進行這種融合，是因為循環運動既不是對立運動的簡單總和，也不是加於它們之上的第三運動，而是它們的共同意義，是兩個可被看作同一的、成為了總體性的構成性的、成分性的運動，也就是說是景象：因此，由於辯證法是被看存在的思想，一個不是簡單肯定性的存在的思想，自在，不是被思想構成的存在，而是自我宣言，在其形成的過程中顯露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