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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楊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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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楊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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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商品簡介

※不確定那隻活了999年即將化身成人的九尾狐與綠楊村鄉民口中傳說的那隻狐妖是否為同一隻,但可以肯定的是,牠們都具有魅惑人心、使人著迷的手段。且看綠楊村的這隻狐妖究竟做了什麼?
※刺繡、作詩樣樣精通的表姐是仙女臨凡還是白狐精附身?西屋的可怕傳聞是什麼?與表姐的病竟有驚人的關聯?房門的門框上,為什麼要張貼鎮邪的符篆?大表姐的病是憂鬱成疾還是俗稱的美人癆?狐仙作祟是鄉人的無知謠言還是真有其事?
※陪你走過一甲子的感動,司馬中原長篇感人巨著!震撼兩岸三地,南方朔、蔡詩萍……等多位名家真情推薦!
彷如世外桃源般的綠楊村,
鄉里間卻充斥著許多流言,
秀外慧中的表姐卻一直待字閨中,
難道真是狐仙附身?
俗諺都說人行白晝鬼行夜,
她卻不可思議大白天撞鬼?
難忘七夕牛郎織女銀河會,
誰來揭開古老神秘的面紗?

風拂著,雲飄著,車滾著,
流呀轉呀的,
我不禁又想起綠楊村,
想起碧琴表姐她們來了。……

在那個動盪不安的年代,為了避難,母親帶她回到綠楊村。在傳說中鬧狐的宅子裡,她見到了三個表姐,與她們產生了奇妙的連結,多才多藝的表姐們,也豐富了她的童年生活。與世隔絕的綠楊村,仍然保有純樸原始的民風,更流傳著狐仙作祟的八卦,集氣質與才藝於一身的大表姐竟被鄉人說是白狐附身!原來碧琴表姐的病是鬧狐狸鬧出來的,這是怎麼回事?大白天的。她竟然看到兩個二表姐,是她眼花,或是疑神疑鬼造成的幻覺?然而,帶著尾巴的白影一閃而過又該做何解釋?她決心偷偷的一個人溜進西屋去,看看小姨生前所住的屋子跟碧琴表姐的病,究竟有什麼奇妙的關聯!結果竟是……故事最後又有什麼樣的反轉發展?

※【書中佳句】
◎活在古老的城裏,能聽著的,也都是些沉沉悒悒的故事,聽起來總叫人癡癡迷迷,飄飄忽忽,彷彿邈遠得不像是真的,為什麼人間世上的故事,都遠得像印著煙篆縹緲古香爐的唱本裏的唱詞?高得像織女牛郎當年相望的銀河呢?
◎怕看籠著暮煙的柳色,怕聽夜風裏簷鈴的淒咽,便收拾了,轉進燈色暈黃的繡樓,借那一圈兒黃光去溫暖自己被夜寒觸動了的柔心,用塗了香油的鬢髮擦亮蠟盤上的繡花針,不想太久的被沉默嚙痛什麼,便也偶然的笑談著,無論談什麼,都很朦朧,都很遠,即使笑,也驅不散那種虛虛緲緲的愁情……全因她們生活著的世界太小,只是高牆圍著的一道園子,幾進暗沉沉的屋宇,一些不著邊際的故事,和繡閣裏那盞小小的燈罷?
◎瞧,那隻穿裙子的大彩蝶還在那兒呢!牠飛繞過密密的薔薇花架,落在一束金色的花球上;當我躡手躡腳的走過花架,想去捏住牠的時候,我腦後的小辮子卻被什麼拽住了,我還以為是碰著薔薇的硬刺了呢,不!那是兩隻雪白粉嫩的手,我側眼偷看過去,能看見幾隻修得長長尖尖的,用鳳仙花汁染過的指甲。會是靈狐和花妖麼?
◎誰沒被這些傳說,這些故事,深深深深的迷過呢?焚起沈檀來,不懂在嬝嬝煙篆中找尋軟得生了病的歷史傳言的,不是中國的女孩兒;打開卷頁來,不為孟姜女、趙五娘、秦雪梅、林黛玉流淚的,不是中國的女孩兒;不替滾釘板的怨婦著急,不為攔轎呼冤的義女懸心的,不是中國的女孩兒;不懂得垂眼低眉繡花繡朵,不願意愛花惜鳥,伴柳玩月的,也不是中國的女孩兒!
◎這是怎樣哀淒的一個邈遠的傳言?怎樣悲涼的一個湮黃的故事?在那些街坊流傳著的水紅紙封面的唱本兒裏,什麼什麼記,什麼什麼緣,唱它們的人叼著煙,吐著霧,聲音也軟軟沉沉的,像害著一場小病,雖是那樣的小病,卻纏綿了若干若干代,若干若干年……也在那些人們總愛張貼著的五彩年畫紙上,祝英台和梁山伯,巧織女和牽牛郎……尋夫的尋夫,哭城的哭城,弔孝的弔孝,望門的望門,攔轎的攔轎,跪堂的跪堂……當然都是美的,美得哀淒,美得迷人。

作者簡介

司馬中原
本名吳延玫,江蘇省淮陰人。曾經多次榮獲各種獎項,在世界華人文壇享有殊榮,作品內容包羅萬象,取材多元,尤其擅寫中國北方鄉野以及靈異類別故事,深受海內外廣大讀者們喜愛,其主要代表作品包括:《狂風沙》、《紅絲鳳》、《路客與刀客》、《荒鄉異聞》、《刀兵塚》、《巨漩》、《靈河》、《黿神廟傳奇》等。
*司馬中原榮譽獎項:
1960 第一屆全國青年文藝獎
1967 教育部文學獎
1971 十大傑出青年金手獎
1979 第一屆十大榮民獎
1980 聯合報小說特別貢獻獎
1987 國家文藝獎
1992 金鑰獎文壇貢獻獎
2007 中華文藝協會榮譽文藝獎
2008 世界華文作家終身成就獎
2010 世界文化藝術學院榮譽文學博士學位

序曲
這美麗哀淒的故事,是生長在北方大家閨閣的幼如講給我聽的;幼如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在亮著晚雲的黃昏,她坐在長窗邊,緩旋著她手裏的茶盞,明媚的黑眸子裏亮著某一種靜靜的沉思或者是悠遠的追懷,用她徐緩圓潤的語音,層層揭現了她曾身歷的情境——那情境,正像天腳浮流著的一片美麗的晚雲,逐漸逐漸地飄遠了,轉黯了,隱入迷離如煙的暮靄裏去了。
有些人,他們短促的一生,從開初到結束,也都裹在那種迷離如煙的黯色情境裏,如那樣一片美麗的晚雲,把短暫的美麗栽種在他們曾經活過的園子裏,換得的,只是憑弔者一聲哀嘆罷了。


北方那些通過鄉野的官道你是知道的:路基比平野要高得多,敞篷騾車滾馳在路上,彷彿滾在平頂的高堆上一樣。那年我剛七歲,自己還不會編辮子,我們是因為逃難才去綠楊村的。
春三二月裏,風是微寒帶軟的一團棉,從車轅望出去。一眼望不盡的麥苗,一浪一浪的,浪頭上走著忽明忽黯的幻光。媽說幾年沒出城,鄉下變得荒涼了,我卻一點兒咀嚼不出她所說的荒涼,只覺得鄉野地好遼闊,麥苗染亮人眼,綠進人心。恨不得要趕車的老董勒住牲口,讓我下車去,在那連天綠海裏打個滾。
綠楊村孟家是媽的娘家,我只聽她常像說故事樣的說過,說過這,說過那,可就再怎麼也描不出鄉野的景象來,平常活在城裏的老宅裏,從沒出過大門,只知四面高牆圍著一塊天,像剪刀剪下一塊藍布,一進一進灰磚屋,門上吊著簾子。站在方磚院裏,也逃不過沉檀佛手香——我常耽心聞多了會生病。
「前院子玩去。」媽常這樣說。
前院也沒什麼,家家前院全是那三樣寶——天棚、魚缸、石榴樹,我們家只多了些細瓷盆景,和一道瓦嵌的影壁牆。……再不,也頂多去後大園子,捏蝴蝶,捉迷藏什麼的;後大園子在我眼裏是夠大的,幾十棵昂著頭的大樹,一排兒倚在牆沿兒上朝外呆望,抖開它們高聳得令人羨慕的枝枒,每片葉兒都是一隻眼,而我的兩眼總被長牆隔著,只能望見一些脊瓦,一些脊瓦上的煙囪。
從沒想到野地有這麼遼闊,這麼遠,我真不知道,像媽那樣一個在鄉野長大的女孩子,怎會有那麼大的耐性?讓城裏的四面高牆,鎖住她的半生。
「嗐,妳弄岔啦,綠楊村的宅子,只有比這兒更老,」老女傭袁媽跟我說過:「妳外公家鬧狐仙,一鬧鬧了好多年,可見那宅子多深,多老,……她也是長年關在園子裏長大的呀!」
也許就從那時起,我心裏就惦記著綠楊村了。
仍然剪不出它的輪廓來,不知為什麼?一想起它,便跟著想起高牆外長巷裏流響著的琵琶聲來;……總在暮色初起的時分,那聲音像一隻怪異的魔手,撩撥滿院子似煙非煙,似霧非霧的黝黯。徐徐緩緩的,一個叮咚接著一個叮咚,彷彿水滴落在深井裏,越落越黑暗,越落越深沉,那聲音裏有著我們做孩子不能懂得的哀淒,我就那樣的,把長巷裏的琵琶聲,和綠楊村的摹想揉在一起。
聽說那兒一族全姓孟,一共四房頭,每房佔一座大宅院,宅院的形式全是一樣的,外公家是長房,二房的子弟不成材,有的成天端茶壺,拎鳥籠,也有的販煙土,吸鴉片;三房人丁稀少,鬧狐仙的房族是四房,一位跟媽同輩的小姨姨,就是叫狐仙祟死的。
「妳那小姨姨很早就死了,」媽說到那事就會惋嘆著,兩眼泛著潮濕:「俊得上得畫兒的人,生就的七孔玲瓏心,無論什麼精細的女紅,瞧著就會,又不需描樣兒,剪得一手好花樣兒,可憐,嚥氣那年,才十九歲呀……」
活在古老的城裏,能聽著的,也都是些沉沉悒悒的故事,聽起來總叫人癡癡迷迷,飄飄忽忽,彷彿邈遠得不像是真的,為什麼人間世上的故事,都遠得像印著煙篆縹緲古香爐的唱本裏的唱詞?高得像織女牛郎當年相望的銀河呢?
真心的喜歡那些故事,總夢想有一天,能到綠楊村去,探求個究竟?!是去綠楊村的前一年罷,有人來替大哥說親事,帶了女方的大紅庚帖來,袁媽咬著我耳朵,悄聲告訴我,女方不是旁人,就是我那死掉的小姨姨的親姪女兒,也就是小舅家的大女兒碧琴。
早也聽媽說過,小舅是個書卷氣很濃的人,愛花愛竹,愛彈古琴,長年關在書齋裏,唸詩寫字畫畫兒,年近四十沒子嗣,身邊只有三個聰慧的女兒:碧琴、碧雲和碧鳳,袁媽都見過她們。
「妳小舅家那三個表姐呀,嗐!簡直是三朵水仙花,個個是那麼聰明,那麼俊俏,遍城也沒有哪家姑娘能比得她們呀!」
袁媽是那樣,凡是她那眼裏看得中的,就不容誰有一絲挑剔的份兒了。親事還沒說在哪兒,她就逢人誇說:「幼如她大哥,能娶著碧琴,算是金童配著了玉女,再適合也沒有的了!」
當然,我小心眼兒裏也這麼盼著,只要大哥能娶個綠楊村的女孩兒,我就心滿意足了,幻想中的那些連仙狐都會著迷的姑娘們,還不知美成什麼樣兒呢,我是多麼希望有那麼一位嫂嫂啊!
那得看大哥本人願不願意了。
在大學裏求學的大哥,該是很多少女心裏的白馬王子那一型的,臉孔白淨斯文,黑眼總含著笑意,——即使沒笑也總覺他在笑著,……北方那種典型的青年才子,你是想像得到的,大哥的穿著很考究,夏季愛穿雪羅的長衫,瀟灑得不染纖塵,冬季的長袍總是最好的料子,最可體的樣式,白罩袖映著深色的藍,越發顯得他的英俊。……他不但課業好,也精於各種運動,籃排球、溜冰,都是他那夥兒同學中的主將。畢業前他迷平劇,很快就成了知名的票友,幾次客串演出,都博得滿堂雷動的采聲。
在我們這個古老的族系裏,都把大哥看成新派人,對於婚姻的事情,儘管家裏人一直很關心,而他本人一直不願為這事費腦筋,早先也有很多家把大紅庚帖送上門,他理會都沒理會,就要人退掉了,……除非這回能例外,是否能例外呢?我不禁要為我那從沒見過面的外家堂房大表姐碧琴擔心了。
據我所知,媽是主力大哥娶碧琴的,她不止一次這麼說過:
「媳婦還是舊式的姑娘好。」
不用說,碧琴表姐在媽的心眼兒裏,就是那麼標準的舊式姑娘,何況又是親上加親呢?!
我對所謂新式舊式的觀念是比較朦朧的,媽所講的舊式,也許就像她自己罷?她常用如煙如雲的聲音,回憶她早年在綠楊村的日子,……跟一兩位相知的姐妹,各端著花花朵朵的細針線,同坐在樓廊圓椅上刺呀繡的等黃昏,黃昏來了守著它,把長牆外一野的蒼茫全繡進心裏去,因便覺得高處向晚的風寒。
怕看籠著暮煙的柳色,怕聽夜風裏簷鈴的淒咽,便收拾了,轉進燈色暈黃的繡樓,借那一圈兒黃光去溫暖自己被夜寒觸動了的柔心,用塗了香油的鬢髮擦亮蠟盤上的繡花針,不想太久的被沉默嚙痛什麼,便也偶然的笑談著,無論談什麼,都很朦朧,都很遠,即使笑,也驅不散那種虛虛緲緲的愁情……全因她們生活著的世界太小,只是高牆圍著的一道園子,幾進暗沉沉的屋宇,一些不著邊際的故事,和繡閣裏那盞小小的燈罷?
一針一線繡成一幅鴛鴦鳥,也繡進了一束一束她們自己的春華,為了嗩吶流鳴的那一天,以及那天之後,好在一個摹想不出的陌生世界裏,為一個名不知姓不曉的男人,湮沒掉各人纖柔秀麗的曾繡在彩巾一角的名字,換取得某門某氏,生男育女,和一些味同嚼蠟的字眼兒——溫靜、嫺雅、賢淑、巧慧和另一些什麼什麼。
也許就很舊式了罷?
好淒涼的深巷裏流轉著的那支琵琶……
媽曾把大哥的一張放大的學士照,偷偷托人送去綠楊村,她自以為大哥會答允這門婚事的,不過,爹跟大哥都不同意。爹的意思是:孟家原是城裏人,雖說在曾外祖那代遷到鄉下去,一直沒改掉城裏舊世族消閒懶散,愛裝點門面的老習性。那族裏的女孩兒,跟大哥那種朝氣蓬勃的新派青年怕合不來。日後大哥朝外發展事業,留下她清清冷冷的守宅子,既牽住了他,又害苦了她,……再說,聽講孟家小舅的三個女兒,美是美,弱也太弱了些,病病懨懨的底子,加上常年關在園子裏,個個都成了善感多愁的林黛玉,大哥不該娶那樣的女孩兒。
大哥本人倒不是顧慮這些,他覺得綠楊村,鄉野地,姑娘也許太村氣,又覺得碧琴表姐自幼關在閣裏讀經書,沒唸過一天洋學,他跟對方也許不相配,……當然,他不會相信袁媽誇說的:碧琴表姐三姐妹如何如何的聰明,如何如何的美了。——雖說小時候還跟表姐們在一道兒玩耍過。親事沒成,媽背著人偷哭過;看到媽哭,我也哭,也不知為什麼竟會哭得那樣傷心,好像丟掉什麼心愛的小物件一樣。打那起,心裏的綠楊村就在時光的浪頭上,飄漾飄漾地,逐漸去遠了。
要不是逃難,我真沒想到會到綠楊村來的。


黃昏是爿綾羅店,有意抖開滿天錦雲來。午間落店打尖(即在長途中略作休息)時,灑過一場小雨,潤濕了路面上的塵沙,騾車輪子滾在鬆軟的溼沙上,無聲無息的,沒有一點兒顛簸,輪痕切開濕沙,像切開整塊的黃糕餅,軟軟的晚風兜著臉吹,溫寒的一盆水似的,人眼全叫它洗亮了。
抬起亮眼去看晚雲,顏彩鮮豔得就沒法子形容了,天,是塊緊繃在繡架兒上的一塊淡藍水絹,雲霞是繡出來的繁花萬朵,又閃亮,又透明,不知天上誰有那般的巧手?
風拂著,雲飄著,車滾著,流呀轉呀的,我不禁又想起綠楊村,想起碧琴表姐她們來了。……打那回送庚帖上門,親事擱淺,一晃眼就兩三年了。局勢一變動,鄉下城裏沒交通,再也沒聽過她們的消息,碧琴表姐是否另外找著了婆家,出了嫁?或是仍關在深宅大院裏,一針一線的,鎖著眉,低著眼,繡進她怔怔忡忡的春華?
誰知道呢?
我總覺得在這宗親事上,爹太迂板,大哥太傻了,害得媽在當中做了蠟,這回逃難去綠楊村,見著小舅和碧琴表姐她們,可不是夠尷尬?!
「綠楊村在哪嘿呀?老董。」
「橫崗子那邊,」老董說:「等騾車翻過崗子,妳就看得見那片連天的楊柳林子了。」
車過橫崗子,雲霞轉成黯紫色,四野的暮靄在霞光映照中,也變成一團團曖昧的紫霧,一大片在沉黯裏迸著碧光的柳林,迎著人旋轉過來,這是我生平見到過的最大的楊柳林子。
沿著官道兩邊,密密的迤邐著,無數無數新抽的柳線牽著風,在人頭頂上舞盪著。
天全落黑時,我們才到達被柳林圍繞的綠楊村。
也許自己那時年紀小,很容易沉迷在某種特殊的印象裏罷?我要說,我對綠楊村的印象夠特別的……,你也許在哪兒看過那一類的古磁瓶,專當擺飾用的,漫天澈地的一片綠底子,愈朝遠處愈深濃,把太多不可測的奇幻和神秘,全都包孕在裏面,讓你去猜,讓你去想;就在那片深深淺淺的綠裏,疊現出一簇模式古老的宅院來,構成一幅使人平興幽思的畫面。——我覺得綠楊村也是那樣,出現在極端奇幻、極端神秘的綠底子上,無論我聽著,看著,無論在白天還是在夜晚,輕輕恐懼的感覺,都會像鳥喙一樣的啄著我的心。
我們被安頓在外公家的側院裏,一幢像是花廳的房子,隔著一道透空的花牆,園門外是一片荒曠的大園子,好些奇形怪狀的楊柳樹,好些奇形怪狀的立石,在一片蔓草叢中,影影綽綽的,鬼魅似的站立著,又好像朝窗裏採頭張望著,使我不敢朝窗外抬眼。
最怪的該是孟家那些人了!
也許是由恐怖而生的敏感罷?我總覺得她們陰沉沉的,淡漠漠的,又帶點兒憂憂戚戚,一股鬼狐的味道。那夜我沒見著孟家的男人,只見著大舅媽、二舅媽和一個穿黑衣的女傭。……大舅媽是個乾瘦、黧黑、面貌平庸的女人,一臉曖昧的黑雀斑,都聚在眼窩鼻凹裏,使她的臉像一隻黏著芝麻又沒弄均勻的燒餅——烤焦了的燒餅。
二舅媽恰恰相反,她是個朝橫裏長的矮胖了,黃黃白白的臉皮繃得太緊,乍看上去,有點兒浮腫透明,那小眼,細眉毛,都像是畫上去的一樣。
多年不見面的至戚上門,又是逃難來的,見面總該親熱一陣子,說陣問長道短的寒暄話罷?但她們沒有,只說:遠來太累了,先著女傭掌燈,收拾臥處,早早安歇。我看得出,那不是她們冷淡,她們的言語,都彷彿被什麼鎖禁著了。
只有那女傭的話比較多些兒,她說她半輩子都在孟家,從小跟我媽在一道兒長大的,正因那樣,她對我顯出很疼愛,不過,單看她那副長相,就使我不敢親近她了,她是厚唇,凸額,臉色青黃的婦人,——正是傳說中的鬼色;她的兩道濃黑的半截眉毛,微微朝上斜吊著,匿在眼窩陰影裏的眼是陰鬱的,望人時總有些斜睨?彷彿瞳仁兒有什麼胎裏帶的歪斜毛病,古裏古怪的。
幸好是在燈光下面,還有媽陪著,我才敢正眼看著她。老實說,假如要我一個人,在星月籠罩的大園子裏,碰上這麼個穿黑衣的婦人,不把她當鬼看才怪呢!……即使在燈亮的房子裏也不成,望她望久了,會使人禁不住的生出懼怕的想法來,把她跟幽靈牽連到一起。
花廳的房舍太古老,太陳舊了,房子不怕古舊,那得看是什麼房子,座落在什麼地方?城裏也有許多小門小戶的老屋,看起來也不會像這座花廳這樣容易使人興起若干恐怖的聯想了!……這兒除了四周荒曠,室內的鋪陳精緻,該是引發人產生恐怖感覺的主要原因。
那屋子裏面,沒有一樣物件不是古老的,繪著彩畫的橫樑,雕著空花的角板,會把人的思緒推到雲中霧裏去,——也許那些當年雕繪的匠人都已化成白骨了罷?不但是那些,就連一桌一椅,一燈一瓶,都像被死人碰觸過,沾著一種陰森的鬼氣。
女傭引我們進屋,把那支插在帶罩燭盤裏的蠟燭,放在圓窗邊的一張方桌上,隔著方桌,跟我們對面坐著。那扇黑色的圓窗,彷彿是一張剪刀剪下的圓形黑紙,上面繪出她怪異的臉子。
「在這兒,可比不得在城裏嘍。」她用歪斜的黑眸子睨著我,帶幾分關心,又帶幾分恫嚇似的說:「孩子家,要學著多聽少講,切不可胡亂的問這問那,妳懂罷?!」
但我卻不是容易被嚇住的女孩,雖說我心裏正在駭怕著。
「妳是說……這兒有什麼不對嗎?」
我不知道這一問有什麼地方不妥當,她好像挨了針刺似的,臉色越發變青了,急忙擺著手說:
「噢!沒什麼,沒什麼,……我不是說過,孩子家,少問這問那的嗎?這兒跟妳小舅家,只隔著一道牆呀!」
「我問了會怎樣呢?」我追問說。
她沒答話。媽卻說了:
「我也想曉得碧琴她們怎樣了?」
「病著呢,姑娘。」她仍用媽嫁前的身分稱呼著:「上回請了個會茅山道法的術士進過宅,也沒弄出眉目來,如今成天開著門。」
「還在鬧狐狸嗎?小舅家。」我說。
我的話剛脫口。她就神色倉皇的站起身,摸著一隻茶盞,翻卡在桌面上,又唸唸有詞的伸出手,繞著茶盞外緣,劃了一個圈兒,這才大驚小怪的跟我說:
「這樣說話是會闖禍的,靈狐全修有千里耳,任是隔多遠,妳背後說牠,牠全聽得著!……朝後甭再提了,要提,也要稱仙家。」
說了這話,她就跟媽道了別。反掩上房門退出去,在黑暗中消失了。她走得那樣輕悄,我連腳步聲全沒聽著。
那夜,我做了很多情境逼真的怪夢。

 

目次

一 逃難
二 孟家人
三 五舅
四 三姐妹
五 迷離夢境
六 狐祟
七 籠中鳥
八 黛玉葬花
九 清明
十 蝶戀花
十一 月下簫聲
十二 怪誕傳說
十三 愁情
十四 西屋疑雲
十五 石齋老人
十六 秘密
十七 七夕
十八 鄉野世界
十九 摸秋
二十 光和影
二十一 嫦娥奔月
二十二 離鄉人
二十三 夢迴綠楊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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