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漢四年：道出國史千年宿命（簡體書）

第一章 國仇家恨

如果說大秦王朝是個偉大的王朝，下面這位年輕人必然不能認同。此人姓項名籍字羽，也就是我們熟知的楚霸王。項羽是下相縣（今江蘇宿遷西南）人，楚國名將項燕的長孫。那麼，項羽為什麼不認同呢？這還要從項羽的家族說起。

項氏出於姬姓，西周時被封在項國。項國曾被齊國所滅，後來楚國強盛，項國又劃到楚國境內。項國後人被楚國封在項地（今河南省項城市），因此他們改姓項。項氏世世代代為職業軍人，家族使命就是保衛楚國。那是在戰國末年楚王負芻時代，秦國派大將李信、蒙恬率軍二十萬攻楚，楚將項燕誘敵深入，擊敗秦軍。由於項燕打敗了不可一世的秦軍，那他自然被楚人奉為戰神，視之為楚國的擎天白玉柱。誰承想第二年，秦國派出老將王翦率軍六十萬再次攻楚，王翦並不急於和項燕決戰，而是依靠強大的國力和楚國相持，大打消耗戰。楚國國力跟秦國國力沒法比，項燕自然也耗不起。耗得差不多了，實在耗不下去的項燕決定撤退。王翦趁機追擊，項燕戰敗自殺。

出處

項籍者，下相人也，字羽。初起時，年二十四。其季父項梁，梁父即楚將項燕，為秦將王翦所戮者也。項氏世世為楚將，封於項，故姓項氏。——《史記·項羽本紀》

項燕死後，楚國人很久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秦國統一後，原本是楚國職業軍人的項燕子孫，失去了家族世代保衛的楚國。原本是楚國貴族的項氏家族，開始過起了隱姓埋名的生活。項羽作為項燕的長孫，對秦朝集國仇家恨於一身，從未想過要在秦朝做一個順民。

在項燕的眾多兒子裡，小兒子項梁跟項羽的關係最為密切。一來兩人歲數相差不大；二來項燕的兒子裡，只有項梁最有家族使命感，這點和項羽完全契合。所以在相當長的時間裡，項梁成了這個沒落家族的族長，而項羽緊緊地跟隨在項梁之後。項家爺們兒既然是將門之後，自然都繼承著家族的絕學。最起碼項家子孫都是練家子，劍法好得很。但是項梁驚奇地發現，項羽實在是太不像項家子孫了。最初在項梁眼中，項羽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項羽不愛學語文，說學那玩意兒也就是記記姓名；項羽還不愛學劍術，說學那玩意兒最多也就是打敗一個人。像他這樣的奇男子，必須得學力敵萬人的兵法。項梁一琢磨，也是這個道理，所以把從項燕那裡學到的兵法悉數傳給了項羽。誰知道項羽看完目錄之後就覺得全部掌握了，絕不肯再多看一頁。這令項梁非常失望。不過這樣一個文不成武不就兵法不通的項羽，很快就讓項梁顛覆了人生觀。

秦朝的暴政那是出了名的，其中有一條連坐法，十分殘忍坑人。項梁是一個戒驕戒躁、小心謹慎的人。雖然他身份敏感，但是胸懷大志。可是他傳給項羽兵法這事，一不小心被鄰居知道了。秦朝的大將一代代家傳，根本用不著從老百姓裡面選將軍。比如蒙恬，那是老將蒙驁的孫子，名將蒙武的兒子；大將王離，他爺爺是戰神王翦，他爸爸是名將王賁。你這個前楚國人沒事學兵法幹什麼？顯然這是要顛覆朝廷的行為。萬一這事讓官府知道，鄰居也要連坐受刑的。所以鄰居馬上舉報，項梁莫名其妙地被捕入獄。項羽上下使錢，項梁寫信走了司馬欣的門路，這才被釋放。事後項梁咽不下這口氣，殺掉了告密者，然後和項羽一起逃到了吳中地區的會稽郡（今江蘇省南部和浙江省北部地區，治所在今天江蘇省蘇州市）。項梁之所以逃往會稽，那是為了躲避仇家報仇。這時候的項梁覺得不能再低調下去了，是時候報仇了。

《秦律》在殺人罪中，規定了四種形式，分別是：賊殺（偷盜時殺人）、斵殺（械斗時殺人）、故殺（故意殺人）和擅殺（不經請示擅自殺人）。項梁殺人，事出有因，一來使錢，二來上面有人，所以不在四殺之列，沒法量刑。可見秦朝所謂的依法治國只是個相對概念，只對平民有用。

到了會稽郡的項梁，憑借自己的學識，混了個小吏的職位。秦朝取締私人辦學，以官本位思想出發而規定教育要“以官為教，以吏為師”。項梁在會稽就負責教學，而會稽郡有名望的士大夫都是項梁的學生。項梁還負責當地的兵役、徭役，以及婚喪嫁娶的主持工作。久而久之，很多人因為仰慕而跟隨項梁，項梁選擇這些人當中的靠譜者，秘密傳授兵法。

隨著項梁人氣的節節攀升，令他驚訝的一幕發生了。此時的項羽已經成年，他身高八尺、相貌堂堂、體格健碩，外貌特征足以征服萬千少女。而且不學劍法的項羽戰斗力比有名的劍客還要高，他力能扛鼎，英武非凡。這個力能扛鼎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當初以力大聞名的秦武王就是因為挑戰扛鼎運動，被大鼎壓斷雙腿，不久便一命嗚呼。項羽雖然沒怎麼學過兵法，但是談及謀略，他也折服了很多人。就這樣，項羽成了吳中子弟膜拜的偶像，人氣也遠遠高於項梁，這也為他們將來在吳中舉事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也正是因為如此，心高氣傲且對秦朝有切齒仇恨的項羽才會不屑地對著秦始皇的車駕說：“彼可取而代之！”

出處

項梁嘗有櫟陽逮（櫟陽逮：在櫟陽有案底），乃請蘄獄掾曹咎書抵櫟陽獄掾司馬欣，以故事得已（用過去的交情打動司馬欣免罪）。項梁殺人，與籍避仇於吳中。吳中賢士大夫皆出項梁下。每吳中有大徭役及喪，項梁常為主辦，陰以兵法部勒賓客及子弟，以是知其能。秦始皇帝遊會稽，渡浙江，梁與籍俱觀。籍曰：“彼可取而代也。”——《史記·項羽本紀》

那是一份自幼便埋在項羽心裡的仇恨，隨著項羽的成長，這份仇恨越發地不可控制，而他們家族的大仇人就在那輛華麗的馬車中。項羽發誓，一定要推翻暴秦，讓當年欺騙楚懷王的秦國皇族付出血的代價！

孤傲且剛愎，這就是項羽的性格。正是在這種性格的驅使下，項羽沒有按照項梁為他規劃的人生路線走下去，而是選擇了一條自己認為正確的發展道路，而這個性格，成了日後項羽成就豐功偉績的關鍵，也埋下了項羽自刎烏江的宿命。

其實這種復仇的思想並不是項羽獨有，前六國的貴族公卿或多或少都有這樣宏願。比如前韓國末代丞相張平之子張良，雖然體弱多病，但是他為了復仇，做出公然反秦的舉動比體格健碩的項羽要早得多。比如前齊國貴族田橫，也在暗中積蓄力量，時刻準備著鬧革命。他們都屬於舊貴族階層，代表了舊貴族的普遍思想。至於平民百姓，雖然痛恨秦朝的徭役、兵役，但不代表每個人都想跟秦朝說再見。至少下面要說的這位老百姓，在秦朝混得有模有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