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怪人

推薦序 
閱讀世界名著 拓廣國際視野
文╱林良(兒童文學作家)

東方出版社創立於一九四五年，是臺灣最早以出版兒童讀物為目標的出版社。為了幫助學童學習國語，增強語文能力，東方出版的各種兒童讀物當中，文學讀物尤其受到特別的關注。
為兒童出版文學讀物有許多途徑，不同的出版社有不同的做法。東方出版社的做法特別的與眾不同，也特別的引人注目，那就是要為具有經典地位的文學名著製作「少年版」。這樣的做法，可大可久，而且不愁沒有材料來源。因此，東方的編輯都懷有一個信念，就是：每一部具有經典地位的文學名著，都應該有一本「少年版」，不論是哪一國，不論是哪一個時代。
舉例來說，西班牙作家「塞凡提斯」的文學巨作《唐‧吉訶德》，代表西班牙的文學成就。這樣的作品，我們的學童哪能有機會讀到。東方要做的，就是為少年們創造機會，讓他們能夠及早目睹。「少年版」的功能就在這裡。
為世界文學名著製作「少年版」，最先要選擇適當的版本或完整的譯本，再邀請有經驗的作家根據選定的版本進行改寫。作家都有豐富的閱讀經驗和寫作經驗，在重新閱讀選定的版本之後，進行節錄，使長書變短，大書凝鍊成小書，留下精采的部分，刪除冗長的部分，完成一本適合少年閱讀的讀物。
再以俄國作家「托爾斯泰」所寫的長篇小說《戰爭與和平》，這是他付出心血最多的傑作，長度有一百萬字。少年讀者每天讀一小時，要讀多久才能完成？有了「少年版」，少年讀者兩、三天就可以讀完一部世界文學名著，該有多高興。
「少年版」不只是能解決文字長度的問題，還能把原版書某些深奧難懂的文字，改寫得流暢易懂，使少年讀者獲得順暢閱讀的樂趣。此外，尤其可以使老師和家長放心的，就是原書中如有對純潔的少年讀者不適宜的、不雅、不潔的敘述或描寫，「少年版」都可以做細心的處理。

文學讀物的範圍非常廣大，有一般的生活文學、歷史文學、傳記文學、推理文學、科幻文學等。東方特地規畫出各種不同系列，「世界少年文學精選」就是其中的系列之一。
「世界少年文學精選」所選的書，以世界各國著名的小說為主，經過多年的努力，目前已經累積到一百二十冊。包括的國家有英國、美國、法國、德國、義大利、西班牙、希臘、瑞士、比利時、瑞典，還有阿拉伯國家，以及東方國家的日本，一共十幾個國家和地區。少年讀者在這個系列裡，可以選讀到歷史最悠久的《希臘神話》、《天方夜譚》等，也可以選讀到現代著名小說《老人與海》、《小王子》等。
最能使少年讀者興奮的，應該是藉著閱讀，他們竟可以跟許多有名的大作家親近，例如：莎士比亞、托爾斯泰、狄更斯、雨果、大仲馬、小仲馬、馬克‧吐溫、海明威……
這系列所選的書幾乎都是聞名世界的小說，原作者都是名家。至於參與改寫工作的人，也都是國內的知名作家，例如：黃得時、林文月、蘇尚耀、許文新、周姚萍、管家琪……他們都值得老師和家長信賴。少年讀者從系列裡選書閱讀，等於在世界文學園地裡周遊一遭，對全世界的文學有了基本的認識。除此之外，還可藉著閱讀，了解到世界各民族的風俗人情、生活方式。更可以發現，各民族幾乎都有相似的善惡觀念，而且會為相似的事情而感動。
東方這一次為這個系列進行改版，要讓這一套永不怕老的叢書穿上新衣。很高興聽到這樣的消息，就以後面的兩句話作為我對這套書的形容，並且以它作為賀詞，祝賀這套書的新生。
這兩句話就是：「閱讀世界名著，拓廣國際視野」。

乘坐文學時光機，走一趟成長之路
徐秋玲（北一女中國文教師）

閱讀經典文學對孩子的影響
隨著科技進步，我們可以觀賞立體的三D電影，藉由視覺、聽覺甚至觸覺、嗅覺，感受身歷其境的效果。其實閱讀文學作品，何嘗不是進入文字營造的虛擬實境呢？不用戴上特殊眼鏡，只要懷抱一顆願意想像與體驗的心，就可以乘坐時光機穿越時空，體驗人生。
透過小說家描述的人物、對話與情節，我們能夠將心比心，如同角色扮演般經歷不同的生活，面對主角所遇到的種種難題：可能是親子的溝通、朋友的誤解，可能是愛情的懵懂、社會的偏見，然後試著一一回應與解決。因為閱讀，讓我們越過現實的邊界，看見更多的可能，接受別人與自己的不同。於是，可以理解別人的悲傷與痛苦，祝福他們的快樂與幸運，不會把自己當作世界的中心，能夠看見他者的存在，藉由一趟趟的紙上人生，為自己打開更多心窗，望進世界的遼闊與廣大，這就是文學所能帶給我們的越界。
現今網路承載的空間無遠弗屆，瞬息萬變，片段零碎的訊息令人迷惑又不安，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下一刻又將變成如何？世間難道沒有恆久不變的感動嗎？歷經數百年來不同世代的閱讀，許多人各自在夜間、在書房同哭同笑，一起緊張與感嘆，那種超越時間與空間的共鳴，證明了生命中仍存有不變的普世價值：那是愛、是善、是內心深處渴求的美好與幸福，也是徬徨少年時難以磨滅的印記。這便是經典文學存在的價值。
如果我們曾對童話故事中的王子、公主感到欽羨，為小紅帽、灰姑娘、賣火柴女孩的命運憂傷不安，那麼，隨著年歲增長，遠離童話的我們漸漸接觸人性的複雜與世界的多變，在黑與白之間，還有一大片曖昧流動的灰色地帶，那是這一系列經典文學所要扣問的主題。且讓我們乘坐文學時光機走一趟成長之路，有迷惘，有困惑，有喜樂，也有苦痛，那是從古到今許多人曾共同經歷的心境，也是無可替代的經典之旅。

「人性探討」小說的文學價值或精神
「要沒人性到什麼程度，才能觸及你的人性？」這是一部電影的經典對白，「人性探討」主題所選的小說中，不時可見殘酷冷漠的情節，「沒人性」何嘗不是人性的照妖鏡？
對青春正盛的少年學子而言，人生猶如春暖花開，生機盎然，然而大道多歧，不總是平步青雲，貴人處處。即以學習的過程為例，學校是社會的縮影，在群體生活中難免遇到弱肉強食的競爭、美醜褒貶的標籤或貧富出身的差異，有人仗義而出，有人袖手旁觀，亦有人落井下石、助紂為虐。我們都希望溫情滿人間，但人心叵測、世事多變，我們不見得會遭受不公不義的對待，卻應該擁有一顆柔軟同理的心，去體會他人的苦痛，去協助他者的困境，讓這世界因我們的存在而變得更好，這也是設計「人性探討」系列閱讀的目的。
所以在《歌劇魅影》、《鐘樓怪人》和《科學怪人》裡，有以貌取人的偏見，不論才華的高低與善惡的分野，不去探求對方的內心與情感，直接將醜惡的外表貼上標籤，訴諸嘲笑與排斥；《基度山恩仇記》與《咆哮山莊》則涉及階級與仇恨的議題，人們受限於身分地位的形式，罔顧一個人的內在與能力，並在貪欲的驅動下，傷害他人以取得私利；《動物農莊》如一則現代政治寓言，當我們反抗獨裁專制之後，能否真的擁有美麗新世界？或是讓自己在權力的腐化下，換了位置也換了腦袋？孟子說人性本善，難道是一場誤會嗎？
當然不是！在這一系列的小說情節裡，我們不難發現很多主角的性格都曾是善良美好的，只是在他人的傷害、環境的惡劣與正義不得伸張的情況下，逐漸因忿怒變得扭曲，進而以仇恨的心態對待惡人，以暴制暴的結果，就算得到了想要的事物，也回不去曾經完整的自己。以傷害報復傷害，以掠奪回應掠奪，強求的獨占終非永久，唯有寬容與愛能修補殘破。這是人之所以為人的特質，也是人性可以為善的信仰。
每個人都只能經歷自己的人生，卻能透過閱讀化為眾人的分身，藉由這個主題小說人物的愛恨情仇，可以看見自己，理解他者，超越偏見，進而回歸人性實相。人世複雜，沒有地圖，閱讀是唯一的路徑，且跟隨文字一同前往人性叢林吧！

醜陋外貌下的美好人性
住在巴黎聖母院的怪物，愛上面貌姣好的女子，為此深情守候，至死不渝，這是篇既悲傷又動人的作品。
故事發生在教會力量強大的中世紀，有居心叵測的神父收養變形醜陋的嬰孩，有失去女兒以致性情殘暴的母親，有美麗善良的歌舞女郎、正義勇敢的侍衛隊隊長，還有嘲笑他人的盲目群眾與旁觀者清的吟遊詩人。我們可以從書中聯想到的是：美與醜的標準為何，是外型還是內心善惡？正義與私慾的對抗怎會如此艱辛，騎士的力量竟不敵神父的野心？若因為自己的不幸而詛咒全世界，折磨他人能讓自己免於痛苦嗎？特別發人深省的，則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他人痛苦上的人性。
透過吟遊詩人的眼睛，我們看到愚人節時，群眾將鐘樓怪人奉為愚人之王的戲弄，也看到吉普賽女郎溫柔對待每個人的平和。在迷信盲從的時代，有黑影幢幢的暗巷，也會有轉角閃現的微光，就像嬰孩被掉包的傷心母親，以為驟失至愛，卻在多年後才發現是自己為難了自己，沒有誰是真正的不幸。
愛美是人的天性，但五官面貌來自遺傳，並非自己選擇，我們所能做的僅是擁有一顆良善美好的心，看見別人外表下的優點，也修養自己內在的品德與能力。當我們能夠回歸人與人之間的同理與尊重，如此，才能創造一個和諧平等的世界。

推薦序―閱讀世界名著，拓展國際視野
導讀賞析―乘坐文學時光機，走一趟成長之路
前言―美麗與醜怪
人物介紹

棄嬰
埃及人
抽梁換柱
愚人節
戲劇開演
勇敢的詩人
愚人之王
少女和山羊
怪神父克羅德
騎士出現
奇蹟街
黑話王國的法律
護身符
聖母院
加西莫多的審判
巴格特和愛斯梅哈爾達
刑臺上的溫情
山羊寫的字
兄弟之間
怪信
祕密的家
對決
意外的結果
無辜的犯人
死刑的宣告
地下牢房
悲傷的母親
法比的決心
怪物的活躍
幽靈
哨子
打鬥
閃光的短刀
深夜的行軍
攻擊教堂
路易國王
暴徒的敗北
小鞋子
最後的願望
命運的早晨

愚人節
十七年後，西元一四八二年一月六日，天剛亮，巴黎城裡的市民便聽到「噹噹」的鐘聲，立刻想到今天一整天全城熱鬧的情形，不禁歡欣鼓舞起來。這天既不是具有歷史意義或什麼勝利的紀念日，更不是皇太子的誕辰，也不是格雷塢廣場要執行某個知名罪犯的絞刑的日子；這天，使巴黎市民一早就歡欣鼓舞的，是愚人節。
愚人節，單看這個字眼就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這一天，無論是貴族、商人、乞丐、老弱婦孺，甚至是還流著鼻涕的學徒，都會一塊兒上街去遊行，隨便怎麼胡鬧，也沒有人管。當天，格雷塢廣場還會施放煙火，公眾廳也將上演盛大的宗教劇。關於這兩個節目，那些胸上佩帶著銀白十字架的聖母院神父，前天已經在各個街口到處吹著喇叭，通知了大家。
早餐時間過後，大街上所有店鋪都關了門，人們爭先恐後的擁上了格雷塢廣場或公眾廳。各處的通道，一下子全被那些衣著華麗的市民塞住了。一向被稱為世界上最大場地的公眾廳，今天卻嫌太小，幾乎無法容納如此眾多的觀眾，廣闊的街道上，群眾像決了堤的河水，一陣接一陣的湧了過來。叫聲、笑聲、嬰兒的哭聲、馬的嘶聲、喇叭吹奏聲，以及其他許多的嘈雜聲，響徹四周。塵沙也滾滾飛揚了起來。
公眾廳的正面搭了一個周圍有金色花邊戲幕的舞臺。戲劇預定在正午開演，但一大清早，公眾廳就擠滿了人。上午十點左右，所有窗口都擠滿了觀眾，旁邊的大理石像上也有人攀了上去。大家等得不耐煩了，急得一個勁兒的發脾氣。
「喂，哪個混蛋踩了我的腳？」
「你推我幹什麼？停下來，王八蛋！」
「啊，糟糕，我的錢袋被扒走了！」到處聽得見這種埋怨和咒罵的聲音，秩序亂成一團。
另外一個地方，幾個大學生騎在窗框上，俯視著場內，信口開著玩笑。其中一個說：「喂，看哪！書店老闆米斯尼哀在那裡。」
「好呀，米斯尼哀這個禿頭老闆，我曾經數過他宛如電燈泡的光頭上，一共停著九百九十九隻蒼蠅，後來都滑下來受了傷。」
「前幾天我向他借書，說了第二天就還給他，他怕我把書占為己有，硬要我留下手仗作抵押。簡直是個吝嗇的禿頭鬼呀！」
「下次你帶我去吧，如果他非要你的抵押品不可，你就把我交給他，我會把他們全家一個星期的糧食，在一天內吃個精光。」
「我們今晚把他的書搬出來燒掉，你看怎麼樣？」
米斯尼哀聽到了這些話，雙手抱住腦袋，喃喃自語的說：「這不是世界末日到了嗎？」
這時，一個大學生大聲嚷嚷著說：「喂，咱們的大學校長來了！」
他們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去看，高個子的大學校長蒂波先生，偕同一些教職員們，剛走進來賓席上。
「啊哈，早安，老闆。」
「啊哈，馬迷，勞駕勞駕。」大學生們的冷嘲熱諷，轉向了校長的頭上。他們稱他馬迷，是因為他早晚都有騎馬的習慣。
「他騎的不是馬，是驢子呀！」
「他騎著驢子練馬，摔了有五百次了呢！」
「所以，各位先生，別怪他身體瘦得像蟋蟀，他從馬上摔下一次，就瘦一圈，現在，他的眼睛已深陷下去，額上皺紋橫一條、豎一條……」
蒂波校長因為顧慮自己的身分，一直隱忍著不敢動氣，但當他聽到有人說：「他那個紅鼻子就是從馬上摔下來時擦壞的。」不由得大發脾氣，因為他平時就很介意他的紅鼻子。
當群眾哄然大笑時，蒂波校長挺直身體，站了起來，大叫著：「下來！你們這群流氓學生。」
「喲！瞧他，愈生氣鼻子就愈紅。」
「喂，孚羅諾，你那兒的位置不錯，把我這隻紅鞋扔到他的紅鼻子上吧！」
「好。一、二、三。」名叫孚羅諾的大學生，接過同學的鞋子後，朝著蒂波校長的頭上扔了過去。
鞋子正好擊中了校長的帽子，帽子立刻掉了下來，群眾又哄然鼓掌的笑了起來。這些學生真是調皮得沒辦法對付。他們認為這是天下公認的愚人節，這點調皮算不了什麼。但蒂波校長因為在群眾面前被羞辱，忘掉了今天是愚人節，勃然大怒的問身邊的教職員：「那個扔鞋子的學生叫什麼名字？」
「孚羅諾。」
「好，明天開除他。」

戲劇開演
公眾廳裡，有位青年獨自坐在圓柱邊陰影裡的座位，沉默的等著開幕。他大約二十五、二十六歲，個子很高，有張蒼白而好看的臉孔。
「唉，觀眾這麼吵，今天的戲恐怕演不成了。」青年的心裡暗自擔憂著。他的名字叫做甘果瓦，是個詩人，既將上演的戲劇就是他寫的。
怪不得甘果瓦會如此擔憂，因為隨著五個大學生盡情的開玩笑，群眾們也逐漸喧鬧起來。不過，在時鐘敲了十二下時，出乎意外的，大家都肅靜了。學生們也住了嘴，大家各自回到座位上，端端正正的坐了下來，伸長脖子，注意著舞臺上的動靜。
「好極了！」甘果瓦鬆了一口氣，說：「這麼一來，就不怕戲演不成了。」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不一會兒，十分鐘過去，又過了十五分鐘。舞臺的布幕卻仍舊沒有拉開。
耐著性子等待看戲的群眾逐漸變得不耐煩了。這時，有人大聲喊道：「聽說布朋大主教不來的話，就不能開幕了。」
群眾聽了，立刻掀起一陣騷動。
「管他什麼主教不主教。」窗口的大學生孚羅諾率先叫出了聲。
「不用管主教來不來，快點開演吧！」
「他要是來了，我就把他拽出去。」
「與其拽他出去，倒不如拉上舞臺，叫他跳個修士舞。」
「贊成。」
「快點開演啦！」
「開演開演……」整個廳內吵得沸騰起來，群眾朝舞臺擁上去，看臺和舞臺間的欄杆被擠壞了。站在那兒守衛的四個治安警察，面孔蒼白的逃了出來。
就在這危急的時刻，舞臺上忽然出現了一個演員。人們一看到他，好像著了魔似的立刻肅靜下來。
「各位觀察，」演員說：「感謝你們光顧。今天要表演的是宗教劇，叫做〈聖母馬利亞的審判〉，布朋大主教快到了，請大家耐心等候……」
「滾你的蛋！我們用不著等，快點開演啊！」一個大學生尖聲叫著。
「立刻開演，立刻開演……」
「要不然，我們會把演員和修士抓起來搓成湯圓。」
那位可憐的演員臉上時紅時青，結結巴巴的說：「大主教……再稍候……請大家肅靜……」
但那些極度興奮的群眾，似乎一時無法鎮靜下來。演員呆若木雞的站在臺上，瞪著兩隻大眼望著臺下。
「喂，米歇爾。」這時有人高聲喊著。
演員愣了愣，神色不安的環視著四周，問：「誰叫我？」
「是我。」出聲的是這齣宗教劇的作者甘果瓦。
「啊，甘果瓦先生。」
「立刻開演吧。」
「可是，要是布朋大主教進來時，知道戲已上演，他能不生氣嗎？」
「沒關係，一切由我負責。」甘果瓦乾脆的說，然後飛也似的跳上舞臺，用盡全力喊道：「各位觀眾，馬上要開演了。」
「好極了！你是誰？」
「我是這齣宗教劇的作者甘果瓦。」
「偉大的詩人啊！」
「我們期待了好久了。」人們欣然鼓掌。
米歇爾想甘果瓦既然要負責，便倉促的跑進後臺去了。甘果瓦等到場內安靜下來，才靜靜的退到圓柱陰影裡的座位上去。

勇敢的詩人
布幕慢慢的揭開，音樂也同時響了起來，全場靜寂無聲。四位穿著華麗戲服，面孔塗著紅、藍、黃各色顏料的演員走上臺來，臺下掀起一片熱烈的掌聲。演員排成一列，向觀眾磕了好幾個頭。
五世紀前的宗教劇，真是幼稚得很，可以這樣慢慢的進行。第一位演員右手拿著一把刀，戲服上縫著「我是貴族」幾個字；第二位演員拿著一把金鑰匙，戲服上縫著「我是牧師」；第三位演員拿著一桿秤，戲服上縫著「我是商人」；第四位拿著一把斧頭，戲服上縫著「我是工人。」故事裡的情節是，有四個人立志想把黃金魚送給世界第一好的人，於是開始到處旅行，去尋找「世界第一好」的人。這齣戲沒有一場接一場的奇異場面，只是讓演員站在臺上，憑他們的嘴巴將對白念出來而已。但每一句對白都含有機智，如果仔細去聽，絕不會感到無聊。
甘果瓦是個很有才氣的詩人，他花了半年的工夫寫下了這個劇本。他坐在圓柱陰影裡的座位上，看到觀眾逐漸屏住氣息，傾聽著臺上演員的對白，心裡有說不出的歡喜。然而，這只是一場空歡喜而已。
「布朋大主教駕到！」突然，招待員高聲大叫的嗓音劃破了寂靜的劇場。
觀眾的視線一下子從舞臺上移到貴賓席上。剛才還大罵著「管他什麼主教不主教」的那些人，一旦真的看到布朋大主教走進來，心裡難免緊張起來。在那個時代，大主教是非常了不起的，要說他的權力比皇帝還大，絕不會言過其實。十五世紀是宗教的全盛時代，人民對信仰都非常認真，所以掌握整個宗教界的大主教的權力，絕非現代的總統或總理大臣所能比擬的。
布朋大主教披著紅袍靜靜的走進來，在門口停住腳步，驕傲的挺直著胸膛，望了望場內。舞臺上的演員忽然停止了演戲，畏畏縮縮的站在那兒。
「我只耽誤了五分鐘而已，戲卻先開演了，他們不等我是不是表示瞧不起我？」
「是的，我想他們是故意侮辱您的。」一個隨扈說完，立刻把等在門口的警察局長叫了過來，說：「去把那些演員抓起來。」
警察局長奉命帶了七、八個警察，向舞臺直衝過去。「你們故意侮辱大主教，現在要逮捕你們了。」演員們聽了這番話，當場跪了下來，渾身顫抖個不停。
扮演貴族的米歇爾，惶恐的環視著臺下，哀求著說：「甘果瓦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們呀！」
甘果瓦立刻挺身而出，毅然的擋在那些警察面前。「演員們沒有罪，」他凜然的說：「叫他們開演的是我。」
「那麼，我就把你跟他們一起抓起來。」
一個警察伸手要抓甘果瓦，他推開警察，跑向貴賓席去。「哪有這種事？我要向大主教報告。」
「喂，你要對大主教無禮嗎？」警察連忙攔住了甘果瓦的去路。
「讓他過，讓他過去。」觀眾們紛紛叫道：「我們有好戲看了。」
「對，沒錯。大主教和詩人的表演，可比宗教劇好看多了。」
「詩人，加油！」
「打倒大主教！」他們口口聲聲的喊著，有些人拉住警察的衣服，有些人推來推去的攔阻著，因此甘果瓦很快的跑到貴賓席來了。
「報告布朋大主教。」甘果瓦抬著頭，大聲的說。
「你是誰？」大主教問。
「我是今天上演的這齣宗教劇的作者，名叫甘果瓦。」
「什麼事？」
「叫他們開演的是我，演員們並沒有罪。這兒滿廳的觀眾一大清早便趕來看戲，好不容易等了六個鐘頭，早就等累了。正午鐘響時，實在忍耐不了了，卻又等了十五分鐘，最後開始大聲吵鬧。我為了平息群眾的忿怒，才宣布開演的。」
「你沒有權力叫他們開演。」
「我當然沒有權力，但對於自己做的事，我絕不會後悔。」甘果瓦鼓起渾身的勇氣回答。
這時候，窗外的大學生孚羅諾從旁打氣的說：「沒錯，詩人，拿出勇氣來。」
「別輸給臭主教，詩人，我們跟著你。」另一個學生也跟著叫道。
任何一個時代的大學青年都敢言敢做，什麼也不怕，尤其是巴黎的大學生，膽量特別大。現場似乎只有大學生們不那麼害怕大主教。
總之，這些幫腔的聲音使布朋大主教更加忿怒。「甘果瓦，我無法饒恕你的無禮行為，我要把你交給法院，有什麼理由就去那兒說吧！」大主教生氣的說，接著轉身吩咐隨扈：「嚴厲的懲罰一下窗口那些學生。」
這時，甘果瓦忽然握緊拳頭，轉身對一個從背後來抓他的警察揍了一拳，這拳使得全場掀起一陣大騷動。群眾認為甘果瓦的話很有道理，全都站在他這邊，極力想法子幫助他逃走。「哇呀」一聲，群眾不約而同的大喊，我擠你，你擠我，就這樣彼此擠來擠去。甘果瓦便趁著這團混亂，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每個警察身上都挨了無數的拳頭；窗口那些大學生也迅速的溜走了；大主教的腦袋被砸了五、六個蘋果，可能是大學生們的惡作劇。

愚人之王
這場暴動持續到布朋大主教忿怒的離場後才停止。
大主教把警察局長叫過去，說：「如果抓不到那個叫甘果瓦的柴頭詩人，我就要你滾蛋。」說完，走出了公眾廳。
群眾們因為趕走了平常使他們最畏懼的布朋大主教，心裡感到非常快活，於是大家睜大眼睛，更加大聲的吵鬧著，想再找點別的花樣來玩玩。這時，群眾中忽然跳出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爬到臺上說：「各位市民，我是從很遠的佛蘭德趕來這兒參加愚人節的，大家剛才幫助一個勇敢的詩人，趕走了布朋大主教，真不愧為巴黎市民，令我相當敬佩。現在，我提供各位一個更符合愚人節的玩意兒。在佛蘭德的剛城有個節日叫做『小丑法王節』，這個節日比愚人節還要好玩。剛城的人們也像各位一樣，在廣場的舞臺邊聚會，每個人輪流從一個洞口伸出腦袋，扮一個傻臉，哪個人的扮得最傻，便能當選這天的法王。
各位，你們覺得如何？與其看那種無聊的宗教劇，不如學我們剛城的作法，來舉辦一個愚人之王的選舉。這兒有很多奇男怪女，還有不少醜怪的臉孔。我們現在就開始吧！」這個提案使喜歡胡鬧的巴黎人立刻歡呼起來。
於是這種選舉馬上就開始了。他們在臺上掛一塊黑布，決定隨著號令讓參加的人從黑幕間探出頭來。表演剛開始，群眾愉快的笑聲接連不斷的響了起來。頭一個出現的，是眼睛死盯在眼眶正中間，噘著嘴，像紅章魚一樣的臉。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每一次都有可笑的臉孔出現，大家熱烈的鼓掌、跺腳，一陣狂歡。
這當中卻有一個笑不出來的人，那正是詩人甘果瓦。他花了半年心血，好不容易寫成的宗教劇，這下子不但被糟蹋了，自己還因為頂撞大主教，變成一個通緝犯。哪有心情跟著別人笑呢？從窗口可以看到十幾個警察包圍著公眾廳，嚴密的監視著，唯恐甘果瓦逃了出去。
「該怎樣出去才好呢？」他心裡只有這個不安的念頭。
不一會兒，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群眾同時大聲吼叫著，甘果瓦清醒過來，把視線投向舞臺上。
「他當選了，那傢伙當選愚人之王了！」這句話從群眾之中響起。
從黑幕間探出來的面孔，實在醜得令人難以相信他是這個世間的東西。它一出現，便使先前那幾十張面孔大為失色。他有著塌而方的鼻子、比普通人大了三倍的闊嘴，濃眉下瞪著一隻小小的左眼，射出可怕的目光，使人看了幾乎要昏倒。他的右眼已經全瞎，嘴巴張開時，可以看見一排參差不齊的牙齒，其中一顆猶如象牙般突出上嘴脣。這張難看得言語無法形容的面孔，讓人不免戰慄起來。
群眾瘋狂的擁上舞臺，十幾個年輕人跳上去，把愚人之王從黑幕後抬了出來。於是，人們的驚奇達到了最高潮。
那張面孔絕不是一時裝出來的傻相，而是天生的。他的背上駝著一個巨大的羅鍋子，腰彎得足足有九十度，手腳比普通人的長了三倍，右腿卻只有左腿的一半長。那彷彿是神偶然發了脾氣，想創造一個最醜怪的人物來發泄他的怒氣，於是，這奇異的怪物便誕生了。
「他是加西莫多。敲鐘的加西莫多、聖母院的駝子、獨眼龍加西莫多、瘸子加西莫多。」群眾一起大叫了起來。
「女人們當心啊！誰要是看到他，就會生下一個和他一樣的孩子。」一個大學生說。
不用他提醒，女人們早已遮起面孔了。男人們大大的高興起來，個個不停的鼓掌。但引起這場大騷動的角色加西莫多，卻是一臉的不高興，只瞪著眼環顧四周。一個年輕人走過去，朝他笑了一下，他一聲不響的抓住年輕人的腰，扔到五公尺遠的群眾裡去。加西莫多不但長相醜得出奇，力氣也大得出奇。
提出愚人之王這玩意兒的紳士佛蘭德，大踏步的踱到加西莫多身邊。「你是一個好角色，是我生平看過的最醜怪的人。」他一面說，一面拍了一下加西莫多的肩膀：「今天，你被封為巴黎的愚人之王了。」
加西莫多繃著臉，一動也不動。
「喂，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呀？」紳士搖了搖他的肩膀，但加西莫多仍舊緊閉著嘴巴。
「喂，莫非你還是個啞巴嗎？」紳士大叫了一聲。加西莫多困惑的扭動著身子，歪著臉做了一個怪笑。是的，他的確是個啞巴。這怪笑使佛蘭德愣了愣，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人們帶來了用厚皮紙糊成的帽子和紅袍。加西莫多起初不讓他們替他穿上那個紅袍，最後仍然被迫穿上了。接著他們讓他坐在一頂色彩繽紛的轎子上，由十二個年輕人抬了起來。加西莫多緊繃著面孔，瞪著眼掃視那些喧鬧的群眾，卻仍是溫馴的坐著。
於是今年愚人節最精采的一支隊伍，便從公眾廳出發，向大街上遊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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