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自由的象徵（簡體書）

論?美

美學問題是哲學領域中最撲朔迷離的問題之一。聚訟紛紜至今，似乎還沒有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我有一些想法，自知很不成熟。但如果不拿出來，要待它自行成熟，怕遙遙無期。本著追求真理的精神，我將虛心聽取各方面的意見。

一
有沒有客觀的美呢？如果所謂客觀之物是指不依人的主觀精神或主觀努力而獨立存在的物自體的話，那麼我的回答是否定的：客觀的美並不存在。
我們知道，生命是物質運動的形態，人類的生命是一切生命現象中最復雜的、最高級的。生命發展到這一階段，就不再滿足於物質的滿足，不願自己繼續是一種食宿起居中的、生物學上的現象了。於是隨著自然進化的進入歷史進化，人類首先是自發地、無意識地，然後是自覺地和有意識地通過改造世界的實踐，形成一個抽象的精神世界，一個與外在的現實相對應的內在的文化心理結構。心理結構一方面表現為各個個人的思想情感活動，一方面通過實踐歷史性地外化為客觀的物件世界。所謂人類的文明，也就是這種人所創造的內在世界和外在世界相統一而又充滿矛盾的總和，它隨著人類歷史的延續和發展，補充著和擴大著。
這個在物質基礎上建設起來的精神世界，是人類思維活動的總和，它包括了人類心理現象及其符號信號的各個方面。可是要明確，它是一個乘積、一個方程式，不能把它理解成一種可以分別盛裝在各個具體的個人心靈裡的抽象物。心靈不是盛裝思想感情的死的容器，它就是思想、感情、需要、意志……及其行動表現的總和。這個總和自成體系，有自己的變化邏輯，有自己的方程式。所謂美，就是一定的方程式的得數。它直接就是心靈本身的表現。在研究美學的時候，如果把它從這個血肉相連的背景上分裂出來，就不可能構成關於美的正確概念。
人設立——不一定是意識地設立——一個美的標準，某客觀現象符合於這個標準，人們便說，這是美的。任何尺度都有可能為自己找到相符合的物件，正因為如此，人才有可能把美附加給自然。這個標準是抽象的、主觀的，因為它是人類情感活動和思維活動的產物。而這個“符合”卻是具體的、客觀的，可以實踐地加以驗證的，這就容易造成一個錯覺：把這符合於人的要求的存在條件當作美本身，以致模糊了研究的物件。
人不可能憑空獲得美。人和物件之間少了一方，便不可能產生美。美必須體現在一定物象上，這物象之所以成為所謂“美的”物象，必須要有一定的條件。也就是說，美感之發生，有賴於物件的一定條件（例如和諧）。但是，這條件不是美。正如不平引起憤怒，但不平不等於憤怒；不幸引起同情，但不幸不等於同情。人們不明白這一點，把引起美的條件稱為美，這是錯誤的。這一錯誤，構成了現代美學的主要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