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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山》+《走河》套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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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商品
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感謝12萬讀者讓《轉山》成為經典 
★首刷限量加贈謝旺霖手寫字卡片+明信片(共3張)



★★★詹宏志:我內心很想把謝旺霖的《轉山》放在台灣原創的本土旅行書寫一個里程碑的位置…
★★★林懷民:謝旺霖寫出一本印度旅遊局絕不推薦的書

從《轉山》到《走河》,見證了一個作家驚人的成熟與飽滿

在流浪途中,所有的風景,所有的山與河,
都只是謝旺霖跟自己對話的場域,
可以是西藏的山,可以是印度恆河……

從《轉山》的好奇,一路吃力吃驚的探索,如今是《走河》的見學,把大河當成一本書逐字翻讀。同樣的逆天逆道,早就是不同的心境。《轉山》裡有許多『你』的成長和蛻變,《走河》是更多『我』的了悟和割捨。─―劉克襄


「堅持的你是不會失落的嗎?你其實是個脆弱的人,這一路上總害怕陌生寂寞,害怕迷路或遭人劫掠,害怕高山險阻林間野獸,甚至失速墜崖,各種危險困難的想法從未在你的腦海悉數撤離過,可這一切似乎都不足以超過讓你無法往前推進的懼怕……」──《轉山》

「我揹著背包,帶著經書起身了,沿著河水往下走,踩著自己的影子。路過沿岸的野花,蘆葦,與屍體。為了一條或來或去的河流。為了看見,為了記憶。為了體會那些原本不懂的,也為了那些看不見的──或將把我的眼睛,重新打開。」──《走河》

謝旺霖堅持走在自己的文學之路上,也累積了許多成就。
《轉山》為誠品年度華文創作排行榜第2名,金石堂年度十大最具影響力書籍,台北國際書展大獎「非小說類」入圍;《走河》獲2018年台灣文學獎圖書類散文金典獎。
2020年《轉山》更榮獲由《文訊》主辦的「21世紀上升星座:1970後台灣作家作品評選」,在上萬本的作品中,被選為20年來影響台灣文學最重要的20本散文之一。

◎《轉山》金句
 我在相信與懷疑之間擺盪:最後結果可能失敗,但至少我應該在失敗面前看見自己究竟是如何就範的。
 所有的路途,竟都只是行過,而無所謂完成的,那未來將一直在未來,似乎有一種未完整的情緒上在等待填滿。
 邊境已在心裡成為一道疤痕。方向從面向它的時候,時間重新倒數計時。你還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對抗些甚麼。下一刻是一種發生,開始,結束。你與你自己,從此一分為二。
 也許對西藏人來說,死亡並非生命的終結,而是預示新生命的開始。你去思索輪迴,而輪迴留下了你,留下的人,是為了一份完整的體會。
 但知每一步出走,都是回歸原生的土壤。

◎《走河》金句
 坐在無人的沙灘上,望海,觀雲,聽浪翻打。夕陽像一只橫倒的酒瓶,把橙色的餘暉,倒在灰濛濛的海面上。風在吹,風從海上來。
 我回首望著她行經的風景,彷彿我將走向的都是她稍縱即逝的前生,漸漸返歸她年輕的時候,那麼──當我繼續這樣上溯,我可不可能見到從前那個單純的自己?
 我以為,告別不難。因為我總是在路上,理當學會習慣跟別人告別,我盡量不在一地做過長的停留,避免自己升起怠惰,或眷戀的心。因為我知道,還有很多的路,必須獨自去走。
 我突然想起蘇格拉底好像這麼說道過:「既然無法用言語形容,那麼就必須去看她一眼」。
 其實我不太相信靈感這東西,你就是得每天不斷去練習,去寫罷了,像農夫耕田一樣,因為你若沒去寫,如此一來你就不會突然想到甚麼了……。

◎他們讀了《轉山》……
楊牧 詩人
那苦難的心血犧牲或許正是我們嚮往的,朝向文學書寫,朝向詩的完成,勢必取捨的進路,在廣大深邃的性靈之煉獄裡燎火焚燒,鍛鍊文體。

林懷民 雲門舞集創辦人
許久沒聽到這樣誠懇、內省的聲音了,《轉山》是這幾年來最撼動我的本土書寫。

蔣 勳 作家
或許旺霖的書會是一個運動的開始,台灣的青年讀完《轉山》,帶著書,都紛紛出走,走向他們各自孤獨的旅程。

施振榮 宏碁集團創辦人暨智榮基金會董事長
藉由旺霖深刻的筆觸,體驗屬於年輕人才有的流浪勇氣,旺霖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典範。

郝譽翔 作家
這是一本難能可貴的佳作!即使與國外名家的旅行文學擺在一起,也毫不遜色!

陳義芝 台灣師範大學兼任教授、詩人
一千本書裡挑不出一本的好書,我推薦,不讀《轉山》,不能體會生命的幽邃與壯闊!

劉克襄 作家
全文閱畢,我這付逐漸老去的骨頭,似乎也暫時甦醒過來,隨著這樣年輕狂飆的生命,悄悄地死去活來。

駱以軍 作家
這個人靈魂中藏著冒險遠行、類如候鳥腦葉中松果體那樣的神秘音叉。

吳明益 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教授、作家
他以身體為主要工具,向土地「索討」一次次心靈旅程,試探、尋徑、前進。

張曼娟 作家
英雄並非來自神話,謝旺霖使我相信,英雄,乃自每個人的心中崛起。

梁文道 作家
《轉山》就是那一本可以召喚整代人的書。

彭蕙仙 資深媒體人
那種文字的質地、那種對自己存在感如此在乎的程度,那種對人生「就是拚了」的力氣,在台灣本土創作中,實在難得一見。

吳曉樂 作家
《轉山》這本書把迷失啊、冒險啊、流浪啊……這些字,從貶義的字庫輕輕贖了過來,堂堂正正地填充我們匱乏的心。

◎他們讀了《走河》……
林懷民 雲門舞集創辦人
關於印度歷史,印度文化的書汗牛充棟。旺霖關心的是他徒步,間或乘車,所看到印度基層眾生的人與事,他的應對,以及自處時的進退。《走河》不是導覽手冊,行程的連貫不被強調,旺霖以獨立的章節,放大特寫他心裡重要的曲折

蔣 勳 作家
青年一代,可以帶著這本書,帶著惴惴不安的膽怯,如初生之犢,勇敢出走。在印度,不知為何,總是想到《佛經》上的句子──「流浪生死」。去過和生死這麼近的地方,從生死的臨界回來,《走河》的人,暫時歇息,大概又要出走了吧?

劉克襄 作家
從恆河河口到源頭,一百多天的行旅,一千六百公里的徒步。旺霖選擇的不是旁觀或俯瞰的位置,而是走進去,融入那個陌生、異己的社會,努力變成裡面的一份子。縱使身分不易被認同,或者仍是外來者,但他感受到比任何寫作者更為透澈的生活本質,簡潔而樸拙的字句,愈加貼近那塊土地的氣理。

駱以軍 作家
閱讀他這本「印度步行流浪」或曰「大河盡頭」(恆河)的暈眩感,想像的視鏡不斷被打開,一種超乎「可能有一台攝影機晃動著拍攝的公路電影」,那種皮膚感受到刺痛、寒冷、炙熱;鼻子感受到的腐臭味、河裡濁泥的味道,辛嗆香料的味道、路途中相遇的底層人類身體的味道;耳朵記下的各種暗夜芙蕖、水聲異盪,或緣遇之人說過的哪些對話……一種五感全開的,像古代僧侶的流浪,遊歷的旅途。每一個灑開的詭奇景觀,他都帶著一種「台灣衰咖」,自己做此貧窮漫漫異遊,所以也無甚好被搶被騙的,「踩在同一地面上」的同感。

郝譽翔 作家
這無疑是一趟叩問生命的大旅行,是苦行僧的朝聖之旅,也是追尋生命的內在源泉的終極探險,而謝旺霖把它書寫下來,更是一次文字的修煉之旅,讓讀者也彷彿隨之經歷了一趟意義深刻的旅行。

◎套書特色
★台灣旅行文學的經典之作
★寫給每一個世代的勇氣之書
★完整記錄謝旺霖的創作生命
★《轉山》圖文重新編排,創造兩種閱讀體驗
★《走河》收錄「精印菩提葉」、「走河地圖」,以及西塔琴演奏家吳欣澤音樂作品

作者簡介

謝旺霖

1980年生。東吳大學政治、法律系雙學士,清華大學台灣文學所碩士,目前為文字工作者。著有:《轉山》、《走河》。
 
曾獲雲門舞集「流浪者計畫」贊助。《轉山》為誠品年度華文創作排行榜第2名,金石堂年度十大最具影響力書籍,台北國際書展大獎「非小說類」入圍;《走河》獲2018年台灣文學獎圖書類散文金典獎。
 
《轉山》、《走河》另由廣西師大出版社發行簡體版。《轉山》於2011年改編為同名電影在中國大陸上映。

名人/編輯推薦

《轉山》推薦序
我們都有出走的理由了/蔣勳
 
二○○四年第一次見到旺霖,是在雲門第一屆的「流浪者計畫」評審會上。

林懷民得到行政院文化獎,有六十萬獎金,他大概覺得自己生活沒有更多需要,便把獎金捐出來,成立了「流浪者計畫」,加上其他人的贊助,每年可以鼓勵一些青年去亞洲各地旅行、學習、磨練自己,也認識世界。

申請的人不少,經過初步的篩選,最後大約有二十人左右入圍面試。

其實篩選的過程是有許多矛盾的,年輕、渴望走出去,渴望流浪,渴望認識世界的心並沒有太大差別,因此,用什麼標準評審?如何選擇真正有狂熱,急迫要走出去的生命?在評選的過程中有許多困擾。

每一年獎助是有限的,我又希望更多年輕人可以得到幫助走出去,有時候會幻想林懷民再得一個什麼獎,而他個人生活的欲求還是那麼少,或許就可以多一個青年在流浪的門口獲得多一點鼓勵與支持。

於是,我看到謝旺霖坐在我的面前,個子不高,初看有點靦腆,話不多,說話速度也很慢。

他其實已經在「流浪」了,大三那年,他自己說:是因為「失戀」了,想走到可以把愛人忘掉的地方。

我還記得旺霖說話緩慢平靜的速度,因為緩慢,我可以思考他說話的內容。要跑到多遠才能忘掉心中忘不掉的人啊!

這個沉默的青年因此去了雲南,在遙遠的滇藏邊界一個人騎著單車,經歷著他孤獨的肉體與心靈之旅。

他是在雲南接到家人的通知,臨時中斷了旅程,趕回台北參加流浪者入圍者的面試。

旺霖說了一些旅程中的遭遇,大概有點像收到這本集子中〈梅里雪山前的失足〉,他連人帶車摔下斷崖,「前輪死死卡在岩縫下,而後輪和雙腿完全懸盪在斷崖之外。」

懷民、照堂和我,都無言語,一個年輕的生命走出去了,遇到他一定會遇到的各種危險、挫折,我們或許有很多的不忍、心疼,但知道他必須這樣走下去,用自己的力量排除危險,克服挫折。

「你不害怕嗎?」我問旺霖。

「害怕得要死!」旺霖仍然平靜地說。

旺霖得到了入選,繼續他的流浪。我偶然聽到雲門的工作人員傳來片段他的消息,但大部分時間我並不記得有一個年輕的生命一個人在遙遠偏僻的大山裡騎著單車。一直到我看到出版社轉來的打印稿,包含〈出發〉的十九篇文字,即將出版的《轉山》。我正好要南下上課,把打印稿帶在身邊,沒有想到一開始看就停不下來,一個上午就著南台灣明亮的陽光,幾度熱淚盈眶,讀完了旺霖的遊記。

旺霖的文字很稚拙,沒有太多文學的修飾,他大概一旦要修飾文字,自己先就不安起來了,就像他在〈八宿記事〉裡打破了一只民宿的熱水瓶,幾度要藏藏匿匿,最終發現不過只是賠二十元人民幣的事。旺霖的稚拙來自他的單純天真,所有生活的細節如此瑣碎也如此真實,旺霖娓娓道來,用第二人稱的「你」稱呼自己,像是看著另一個「我」,有了反省與觀察的距離。

我喜歡旺霖寫的〈瀘沽湖的女兒〉,那個里格村新婚的少婦,在眾人徹夜的歌舞裡,摩梭族的篝火似乎從慾望底層勾引起古老原始的調情,旺霖不只一次說到那少婦的名字:「你還不知道她的名,因為那聲音被黃昏的風吹散了──」

我忽然想起旺霖說要到遙遠的地方,把思念的人忘掉。旺霖寫的那個摩梭族的少婦叫「松娜」,在旺霖的文字中,松娜美極了,一定是在極深情的愛戀中才能把一個女性描寫得那麼美吧!

旺霖年輕,很多事似乎還無法全弄清楚,或者他也並不想即刻清楚,他的文字就有著又像描述又帶著一點意見的夾議夾敘,但是,他每每對自己的很多意見不多久又有修正,像一個初學畫的人,畫稿塗塗改改,留了很多修改的痕跡,那痕跡稚拙又真實,比太確定太自信的線條更好。

許多最動人的片段都是旺霖自己與自己的對話,走到了大山之間,到了孤獨的極致,與自己的對話變得很純粹,那使旺霖從一個稚拙的青年一下成長了起來,有一種男子的沉穩。

我讀著讀著,忽然夢想著,或許旺霖的書會是一個運動的開始,台灣的青年讀完《轉山》,帶著書,都紛紛出走,走向他們各自孤獨的旅程。

孤獨的旅程有荒謬幽默的喜劇,像〈幫達奚大哥〉,旺霖假借一個廈門大學姓奚的學生身分,在偏僻的幫達竟然扮演起「人生導師」的角色,一種不經意的偶然,卻可能對另一個人發生一生的影響。

這本書越看到後面,越可以感覺到兩個月單車的滇藏之旅,旺霖如何逐漸成熟的心境,到他寫下〈直貢梯寺的天葬〉時,文字的精簡,敘事的深沉,細節的冷靜,使人忽然覺得那個原來稚拙的青年竟然從身體中生長出如此厚重深長的生命信仰。

是的,或許因為「害怕得要死」,才可能走到生命無所畏懼的地方。

旺霖二○○四年十二月三日,結束他兩個月的單車之旅,他在拉薩把車賣了。那輛單車,騎過一座一座大山,摔下斷崖,在雪地裡掙扎上坡,對旺霖是不能忘記的經驗,他把車子以一千八百元人民幣賣給另一個年輕人。

我喜歡他書的結尾,兩年後,他收到一封E-mail,那個買車的人告訴旺霖,因為失戀,所以騎了單車,一個人去旅行。

旺霖沒有眷戀他的單車,單車當然應該是讓另一個人騎去更廣闊的世界。

因為謝旺霖,我們都有出走的理由了!

我還是在夢想:台灣的青年,讀完了旺霖的書,紛紛開始了他們的出走與流浪。

二○○七年十一月九日 於曼谷

新版《轉山》後記/謝旺霖
 
有一年,時近中秋,印度北方喜馬拉雅山區卻仍未脫離滯留已久的雨季,繼續盛產著土石流。天剛破曉,我擠開周圍睡倒的乘客壓來的身體,把背包扔出徹夜停困在坍方路斷的破巴士外,接著爬上窗口,跳車。我又開始一個人走路找路了。
 
那一年印度之旅,我從夏季走到秋季,從恆河的出海口,沿著大河一路上溯,穿過平原,翻越一坡又一坡的土石流,也不知道前方到底有沒有路?伴著頭暈耳鳴嘔吐,直到爬上恆河在喜馬拉雅山脈海拔四二○五公尺高的冰川源頭。我竟才遲遲頓悟──這趟回溯的行腳,根本就是一場從「源頭」走向源頭的旅程啊。因為那裡的每一方水,莫不幾乎都是來自大海遙遙吹來的季風,化作了霧,降下了雨,再凝結為冰,裂解成眼前白水翻捲不斷的川流,又重新朝向大海。
 
也不曉得是不是巧合。後來,我才又知道準確的恆河源頭,若就地理學而言,那活跳跳的河水還要穿越北方重重疊嶂的喜馬拉雅山脈,發軔於西藏神山岡仁波齊峰腳下,而那剛好就是最初(大三那年)我去「轉山」的所在。
 
這些,大概都跟《轉山》的內容不太相關,但無非都是曾經的我,那個「你」,流浪西藏後的震盪效應所帶來的啟發,轉變,和影響。
 
《轉山》引發的迴響,我往往有些吃驚。它發行簡體,並在大陸改編成電影。而真正令我訝異的是,竟有讀者告訴我,她從國高中至大學到進入社會,總又會拿起它重讀;因為書的緣起,也去轉山,去流浪,徒步或騎單車環島;還有些創作者與我分享,也名之為「轉山」的樂曲,錄像作品等等。我始終覺得自己多沾染了他們的力量與光澤。
 
這次新版裡,捨棄了原先圖文穿插編排的模式,希望能回歸到更質樸的閱讀,文字可能觸動的無邊想像。
 
……
 
我不會忘記林懷民老師說過的話:「創作應是生死以赴的志業,而不是邁向他種飛黃騰達的敲門磚吧。」我借他來獻給每一位在路上追尋不懈的人。

二○二一年元月 桃園楊梅


《走河》後記〈不明所以〉/謝旺霖

未曾去過,祇知那路
不受歡迎
非人所要該如何
也沒有燈
就在那樣想的時候燈突然亮起來
就在閉口那樣想的時候燈突然亮起來

──日本詩人蜂飼耳(Mimi Hachikai)

我不知道為甚麼,總想去印度。去做甚麼,也不明白。

總算趕在三十歲那年,到印度了。後來,相隔半年,甚至退了博士學業,一去再去。儘管仍是有點害怕那裏的嘈雜,擁擠,髒亂,和貧窮。

去年吧,我開始投稿副刊和雜誌,發表多年前的那場印度之旅。有的朋友還以為,我剛從印度歸來;有的朋友問我:「為甚麼去印度?」

大概未曾留心過這問題。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擠出個理由說:因為省啊,物美價廉,一天所有的花費,常用不到十美金。

因為……,嗯……。理由好像數不清,多到竟不知如何說起。於是就把頗富地方色彩的恆河搬出來補充:因為想沿著恆河走,想知道一個人究竟能走多久多遠。

沒料到,朋友又追問:「為甚麼走河?」

我搔了搔發燒的腦袋,結巴地回道:因為……那條大河很長很長,感覺好像一輩子也走不完。

其實類似的問題,就像「為甚麼去流浪」,也曾有些人向我提起。而每次,我的回答,好像都不太確定,不太一樣,往往隨著當下的思緒,想到甚麼,就說甚麼。

搞到後來,就連自己不禁也有些困惑了:為甚麼去印度,又為甚麼「走河」?為甚麼不造訪,巴黎,倫敦,紐約?

之所以困惑,顯然是意識到自己的那些說辭,總遍布缺漏,也不充分,其中甚至還滲雜了許多的矛盾,彷彿下一刻,便能輕易地找到另一些理由就把它們給推翻了。
我總是不斷地在推翻自己。

唯一確定的是,印度行腳多年後,那時剛服完役,預備回學院前。有一天深夜,我從論文研究的書堆裏抬起頭來,怔怔望著窗外許久,忽而感到自己是不是又錯過了甚麼?一種前所未有失落的情緒。隔日儘管又變得畏怯忐忑,我還是自斷了另一所已修讀整整三年的博士班。那是二○一四年九月。我開始妄想專一地做一件事──重拾那荒廢已久的寫作。

收到退學通知單那天,父親斥責我:「都三十好幾了,又半途而廢,一事無成。你無路用啦……乾脆去當乞丐算了。「我第一次沒回嘴,沒辯解。父親氣得整個月,不跟我說一句話。

事實上,想寫甚麼,也沒有把握,我祇是不想再有其他的藉口和退路而已。

我找出塵封的紙箱裏,那本當時在印度的筆記,和一堆字跡潦草、泛黃模糊而變得脆弱的紙張,一些始終無能成章的殘稿。想從那些蛛絲馬跡著手,但幾度試了又試,就像接續那條褪色、僵化打了半截的圍巾,怎麼編織或重構下去,都已不合色,不對勁。

又很長很長一段日子裏,每天在筆電上敲敲打打,每天寫,每天改,而每到深夜,或隔日,回頭檢視那些落魄的文字,我往往又會按下delete鍵,砍掉重練,生命彷彿也就這樣跟著被刪除了。

耗了一年半載──我發現,我好像不會寫作了。面對幾無生產力的自己,我常不敢出外見人。有時不禁會想,是不是選錯了路,如果早聽從師長的建議,很可能拚完論文了吧?

有時則忖量,該不該設定停損,轉換題材?甚至認真考慮改行,去擺地攤,開計程車的事……。

然而,我仍是有種莫名的盲目,與執迷吧。尤其每當想起印度街頭或河畔,時常上演的生老病死;想起那條悠悠流淌的恆河,那些遲遲不來的火車,漫天聒噪的烏鴉,緩緩踱步的聖牛,火葬場晝夜不歇的煙塵烈焰……。眼前的現實,好像就可暫且被屏除在外,焦躁的自己,好像就可以稍微安靜一點。

有一天,我終於狠下心,把過去的文字和散落的破紙全數推開,燒毀,徹底歸零,告訴自己,那些因為逝去而忘記,或因忘記而逝去的,也許都是不重要的吧。

立定從零開始。就在這種情緒和狀況的挑戰底下,我決心寫一本心影錄,切入三十歲那年。三十,或許能代表甚麼意義吧。對我來說,無論三十或後來的我,無疑都是歸零出發。

再度啟程,依舊茫然,如那時我站在孟加拉灣面對陌生的大海,不知道下一步該何去何從。然後,我循著足跡,沿著恆河走,走到哪,就算到哪;每天想起甚麼,便努力把有限的所見所惑化作文字,並鮮少再回頭檢視那日漸累積的一段或一頁。

我祇知,不能停,否則就再也不會去寫這樣的東西了;也不能斷,因為倘若又藉故延宕,縱使日後再如何補救,它們勢必將變得更加不同。所以祇有現在。

我祇知道,自己走得很慢很慢,寫得更慢更慢。路途遙遠。現實生活理當也隨之而改變,得學著去過更簡單精省的日子,於是就一次次搬出距離北市的租屋,越來越遠,後來乾脆一舉搬到楊梅山區,偶爾再到外頭,兼個差,打個工。

午後的陽光,總按時把窗欄和窗外的樹枝葉影打在我伏案的臉上。

我的血肉隨著時光而變老,書寫也跟著時光緩緩地拉長,盔甲逐步掉落。終於有一天,走到了某一點──四二○五公尺的恆河源頭,我才遲遲知曉,這一切,根本是沒有終點的。

過去的旅程如此,現在的書寫仍是。但我卻為這一連串的行腳和書寫,圈下一個句點。

而剛落下句點,往事又忽忽在前:
初次,準備降落印度的前一刻,盤旋的飛機因不散的霧霾,折回三小時外的航站等待,大夥關在機艙內六小時,印籍乘客一聲也不怨尤,逕自喜孜孜熱鬧地按鈴呼喚吃喝,忙翻了不斷奔波的空姐。

恆河源頭後,我臨時又轉換路線,跋涉到另一路盡頭──雅穆納河。途經一個幾乎被土石流沖毀,哀鴻傷亡慘重的山村。

大雨徹夜的德拉敦,在當日最末一班火車(全列特級的臥鋪車廂)已售罄的狀況下,遇上仁慈「偷渡」我趕回德里的列車長。

以及最後一日,在德里大使館區明亮玻璃光罩下的公車亭避雨,那貼身反覆拋著媚眼,掀露豐腴乳溝(幾番撈出夾在乳縫間的諾基亞手機把玩)的艷妓,摩挲著我的大腿,說:唉呦!你的褲子怎那麼髒啊,盼我跟她一塊去消磨雨中的時光;還有,那名坐在站旁竊笑,後尾隨至路口,以為我喜好同性而緊緊握手不放,力邀我回家做朋友的老先生……。

該把這些,及其他又想起的事情,仔細描繪下來嗎?想了又想,我突然發現,這些都是寫過,卻曾被我刪去的章節。那索性就讓它們流走吧。把最末的行文,就止於恆河源頭。而今日我寫的自認多餘的這篇,就是書桌上一疊凌亂有點泛黃稿紙的壓卷。

遲至現在,我才終於比較明確知道,為甚麼一去再去印度,「走河」的理由,且到底走了多久多遠,那也絕非幾次在印度,行腳上千百公里的路,所能輕易答覆。

原來,曾經那一連串不明所以的步履,正是為了帶領我渡過這些漫漫寫作的長日。倘若沒有走過那些歷程,我後來的生活必然大為不同(或不會一而再地走出學院),寫作的生涯也很可能早早就夭折收場了。

近期校對之際,我好像比較看得清楚這段期間究竟寫下些甚麼。

這不是一本可以按圖索驥的書,也不是冒險犯難的作品,更沒有企圖描繪那龐大複雜高深的印度。

其中雖不乏些片斷,偏見,與陋聞,有的似乎過分聚焦在某些細小的「微物」上,如口水,如蟑螂,如螻蟻,但彷彿又不僅僅甘於那些表象;而有的人事,雖發生在那遙遠的國度,卻好像也可以生發在其他地方,或者就是我久居的島嶼。

也許,這些祇是我個人一時的錯覺與誤讀吧。又或者,它們正隱隱提醒著,我在自己的小島上,已停泊得太久了,該是啟航去流浪的時候,而令我竟又開始興起流浪印度的念頭。

我從未想過自己算個作家。但始終念念不忘那個最初寫作的原因,純粹是想透過文字來告訴我最敬佩的編舞家,曾有那麼一個毛頭孩子,並沒有平平白白花掉他苦心攢下所捐出來的基金,而那孩子如何藉此得到滋養,並意外地把文字整理成冊,出版了第一本書。

我的第一本書,和即將付梓的這本《走河》,轉眼間,兩者竟已相隔了十年。我祇想說的是,這一切都是由於我的疏懶,和愚鈍所造成。我實在感到非常慚愧。

目次

《轉山》目錄
推薦序 肉身丈量:讀謝旺霖的《轉山》∕詹宏志
推薦序 車痕與筆跡∕楊牧
推薦序 我們都有出走的理由了∕蔣勳
推薦文 林懷民、施振榮、郝譽翔、陳義芝、劉克襄、駱以軍

自序 因為,我懷疑……∕謝旺霖

出發
之一 柔軟的時光
之二 瀘沽湖的女兒
之三 梅里雪山前的失足
之四 邊境未竟
之五 話說鹽井
之六 紅塵
之七 東達求援記
之八 幫達奚大哥
之九 與藏獒對峙
之十 八宿記事
之十一 波密中毒記
之十二 朝聖者
之十三 行路難
之十四 在那借來的空間
之十五 越過最後的山口
之十六 直貢梯寺的天葬
之十七 雪域告別
尾聲

後記


《走河》目錄
推薦序 走在眾生的道路上∕林懷民
推薦序 走河的人,暫時歇息,大概又要出走了吧?∕蔣勳
推薦序 沒有盡頭的行腳∕劉克襄
推薦序 這是個天生要說故事的人∕駱以軍
推薦序 一趟叩問生命的大旅行∕郝譽翔
 
壹【河下游】
之一:大河出海
之二:慢慢地快
之三:卡莉的斷頭台
之四:他們的「口水」
之五:乞丐與黑洞
之六:安迪談種姓
之七:無處不在的活力
之八:兩河交匯
之九:細小的殺戮
之十:逆流而走
之十一:地圖上的邊界
 
貳【河中游】
之十二:猜火車
之十三:夢燃
之十四:多看一眼
之十五:繞道王舍城
之十六:巴士上
之十七:走進菩提迦耶
之十八:菩提迦耶的臺灣日
之十九:恆河在瓦拉納西
之二十:巴布與茱莉亞
之二十一:我的洗禮
之二十二:擺渡人
之二十三:又見車夫
 
參【河上游】
之二十四:另一種觀看的方式
之二十五:克里須納之城
之二十六:印度小西藏
之二十七:喇嘛獨白
之二十八:重返恆河
之二十九:前進!前進!
之三十:關於一〇八
之三十一:等待
之三十二:朝向大河盡頭

後記 不明所以

又及

書摘/試閱

新版《轉山》後記/謝旺霖
 
有一年,時近中秋,印度北方喜馬拉雅山區卻仍未脫離滯留已久的雨季,繼續盛產著土石流。天剛破曉,我擠開周圍睡倒的乘客壓來的身體,把背包扔出徹夜停困在坍方路斷的破巴士外,接著爬上窗口,跳車。我又開始一個人走路找路了。
 
那一年印度之旅,我從夏季走到秋季,從恆河的出海口,沿著大河一路上溯,穿過平原,翻越一坡又一坡的土石流,也不知道前方到底有沒有路?伴著頭暈耳鳴與嘔吐,直到爬上恆河在喜馬拉雅山脈海拔四二〇五公尺高的冰川源頭。我竟才遲遲頓悟──這趟回溯的行腳,根本就是一場從「源頭」走向源頭的旅程啊。因為那裡的每一方水,莫不幾乎都是來自大海遙遙吹來的季風,化作了霧,降下了雨,再凝結為冰,裂解成眼前白水翻捲不斷的川流,又重新朝向大海。
 
也不曉得是不是巧合。後來,在探索寫作的過程中,我才又知道準確的恆河源頭,若就地理學而言,那活跳跳的河水還要穿越北方重重疊嶂的喜馬拉雅山脈,發軔於西藏神山岡仁波齊峰腳下,而那剛好就是最初(大三那年)我去「轉山」的所在。
 
這些,大概都跟《轉山》的內容不太相關,但無非都是曾經的我,那個「你」,流浪西藏後的震盪效應所帶來的啟發,轉變,和影響。
 
《轉山》引發的迴響,我往往有些吃驚。它曾發行簡體,並在大陸改編成電影。而真正令我訝異的是,竟有讀者告訴我,她從國高中至大學到進入社會,總會拿起它重讀;因為書的緣起,也去轉山,去流浪,徒步或騎單車環島;還有些創作者與我分享,也名之為「轉山」的樂曲,錄像作品等等。我始終覺得自己多沾染了他們的力量與光澤。
 
這次新版裡,捨棄了原先圖文穿插編排的模式,希望能回歸到更質樸的閱讀,文字可能觸動的無邊想像。
 
……
 
我不會忘記林懷民老師說過的話:「創作應是生死以赴的志業,而不是邁向他種飛黃騰達的敲門磚吧。」我借他來獻給每一位在路上追尋不懈的人。


《走河》後記〈不明所以〉/謝旺霖

未曾去過,祇知那路
不受歡迎
非人所要該如何
也沒有燈
就在那樣想的時候燈突然亮起來
就在閉口那樣想的時候燈突然亮起來

──日本詩人蜂飼耳(Mimi Hachikai)

我不知道為甚麼,總想去印度。去做甚麼,也不明白。
總算趕在三十歲那年,到印度了。後來,相隔半年,甚至退了博士學業,一去再去。儘管仍是有點害怕那裏的嘈雜,擁擠,髒亂,和貧窮。
去年吧,我開始投稿副刊和雜誌,發表多年前的那場印度之旅。有的朋友還以為,我剛從印度歸來;有的朋友問我:「為甚麼去印度?」
大概未曾留心過這問題。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擠出個理由說:因為省啊,物美價廉,一天所有的花費,常用不到十美金。
因為……,嗯……。理由好像數不清,多到竟不知如何說起。於是就把頗富地方色彩的恆河搬出來補充:因為想沿著恆河走,想知道一個人究竟能走多久多遠。
沒料到,朋友又追問:「為甚麼走河?」
我搔了搔發燒的腦袋,結巴地回道:因為……那條大河很長很長,感覺好像一輩子也走不完。
其實類似的問題,就像「為甚麼去流浪」,也曾有些人向我提起。而每次,我的回答,好像都不太確定,不太一樣,往往隨著當下的思緒,想到甚麼,就說甚麼。
搞到後來,就連自己不禁也有些困惑了:為甚麼去印度,又為甚麼「走河」?為甚麼不造訪,巴黎,倫敦,紐約?
之所以困惑,顯然是意識到自己的那些說辭,總遍布缺漏,也不充分,其中甚至還滲雜了許多的矛盾,彷彿下一刻,便能輕易地找到另一些理由就把它們給推翻了。
我總是不斷地在推翻自己。
唯一確定的是,印度行腳多年後,那時剛服完役,預備回學院前。有一天深夜,我從論文研究的書堆裏抬起頭來,怔怔望著窗外許久,忽而感到自己是不是又錯過了甚麼?一種前所未有失落的情緒。隔日儘管又變得畏怯忐忑,我還是自斷了另一所已修讀整整三年的博士班。那是二○一四年九月。我開始妄想專一地做一件事──重拾那荒廢已久的寫作。
收到退學通知單那天,父親斥責我:「都三十好幾了,又半途而廢,一事無成。你無路用啦……乾脆去當乞丐算了。「我第一次沒回嘴,沒辯解。父親氣得整個月,不跟我說一句話。
事實上,想寫甚麼,也沒有把握,我祇是不想再有其他的藉口和退路而已。
我找出塵封的紙箱裏,那本當時在印度的筆記,和一堆字跡潦草、泛黃模糊而變得脆弱的紙張,一些始終無能成章的殘稿。想從那些蛛絲馬跡著手,但幾度試了又試,就像接續那條褪色、僵化打了半截的圍巾,怎麼編織或重構下去,都已不合色,不對勁。
又很長很長一段日子裏,每天在筆電上敲敲打打,每天寫,每天改,而每到深夜,或隔日,回頭檢視那些落魄的文字,我往往又會按下delete鍵,砍掉重練,生命彷彿也就這樣跟著被刪除了。
耗了一年半載──我發現,我好像不會寫作了。面對幾無生產力的自己,我常不敢出外見人。有時不禁會想,是不是選錯了路,如果早聽從師長的建議,很可能拚完論文了吧?
有時則忖量,該不該設定停損,轉換題材?甚至認真考慮改行,去擺地攤,開計程車的事……。
然而,我仍是有種莫名的盲目,與執迷吧。尤其每當想起印度街頭或河畔,時常上演的生老病死;想起那條悠悠流淌的恆河,那些遲遲不來的火車,漫天聒噪的烏鴉,緩緩踱步的聖牛,火葬場晝夜不歇的煙塵烈焰……。眼前的現實,好像就可暫且被屏除在外,焦躁的自己,好像就可以稍微安靜一點。
有一天,我終於狠下心,把過去的文字和散落的破紙全數推開,燒毀,徹底歸零,告訴自己,那些因為逝去而忘記,或因忘記而逝去的,也許都是不重要的吧。
立定從零開始。就在這種情緒和狀況的挑戰底下,我決心寫一本心影錄,切入三十歲那年。三十,或許能代表甚麼意義吧。對我來說,無論三十或後來的我,無疑都是歸零出發。
再度啟程,依舊茫然,如那時我站在孟加拉灣面對陌生的大海,不知道下一步該何去何從。然後,我循著足跡,沿著恆河走,走到哪,就算到哪;每天想起甚麼,便努力把有限的所見所惑化作文字,並鮮少再回頭檢視那日漸累積的一段或一頁。
我祇知,不能停,否則就再也不會去寫這樣的東西了;也不能斷,因為倘若又藉故延宕,縱使日後再如何補救,它們勢必將變得更加不同。所以祇有現在。
我祇知道,自己走得很慢很慢,寫得更慢更慢。路途遙遠。現實生活理當也隨之而改變,得學著去過更簡單精省的日子,於是就一次次搬出距離北市的租屋,越來越遠,後來乾脆一舉搬到楊梅山區,偶爾再到外頭,兼個差,打個工。
午後的陽光,總按時把窗欄和窗外的樹枝葉影打在我伏案的臉上。
我的血肉隨著時光而變老,書寫也跟著時光緩緩地拉長,盔甲逐步掉落。終於有一天,走到了某一點──四二○五公尺的恆河源頭,我才遲遲知曉,這一切,根本是沒有終點的。
過去的旅程如此,現在的書寫仍是。但我卻為這一連串的行腳和書寫,圈下一個句點。
而剛落下句點,往事又忽忽在前:
初次,準備降落印度的前一刻,盤旋的飛機因不散的霧霾,折回三小時外的航站等待,大夥關在機艙內六小時,印籍乘客一聲也不怨尤,逕自喜孜孜熱鬧地按鈴呼喚吃喝,忙翻了不斷奔波的空姐。
恆河源頭後,我臨時又轉換路線,跋涉到另一路盡頭──雅穆納河。途經一個幾乎被土石流沖毀,哀鴻傷亡慘重的山村。
大雨徹夜的德拉敦,在當日最末一班火車(全列特級的臥鋪車廂)已售罄的狀況下,遇上仁慈「偷渡」我趕回德里的列車長。
以及最後一日,在德里大使館區明亮玻璃光罩下的公車亭避雨,那貼身反覆拋著媚眼,掀露豐腴乳溝(幾番撈出夾在乳縫間的諾基亞手機把玩)的艷妓,摩挲著我的大腿,說:唉呦!你的褲子怎那麼髒啊,盼我跟她一塊去消磨雨中的時光;還有,那名坐在站旁竊笑,後尾隨至路口,以為我喜好同性而緊緊握手不放,力邀我回家做朋友的老先生……。
該把這些,及其他又想起的事情,仔細描繪下來嗎?想了又想,我突然發現,這些都是寫過,卻曾被我刪去的章節。那索性就讓它們流走吧。把最末的行文,就止於恆河源頭。而今日我寫的自認多餘的這篇,就是書桌上一疊凌亂有點泛黃稿紙的壓卷。
遲至現在,我才終於比較明確知道,為甚麼一去再去印度,「走河」的理由,且到底走了多久多遠,那也絕非幾次在印度,行腳上千百公里的路,所能輕易答覆。
原來,曾經那一連串不明所以的步履,正是為了帶領我渡過這些漫漫寫作的長日。倘若沒有走過那些歷程,我後來的生活必然大為不同(或不會一而再地走出學院),寫作的生涯也很可能早早就夭折收場了。
近期校對之際,我好像比較看得清楚這段期間究竟寫下些甚麼。
這不是一本可以按圖索驥的書,也不是冒險犯難的作品,更沒有企圖描繪那龐大複雜高深的印度。
其中雖不乏些片斷,偏見,與陋聞,有的似乎過分聚焦在某些細小的「微物」上,如口水,如蟑螂,如螻蟻,但彷彿又不僅僅甘於那些表象;而有的人事,雖發生在那遙遠的國度,卻好像也可以生發在其他地方,或者就是我久居的島嶼。
也許,這些祇是我個人一時的錯覺與誤讀吧。又或者,它們正隱隱提醒著,我在自己的小島上,已停泊得太久了,該是啟航去流浪的時候,而令我竟又開始興起流浪印度的念頭。
我從未想過自己算個作家。但始終念念不忘那個最初寫作的原因,純粹是想透過文字來告訴我最敬佩的編舞家,曾有那麼一個毛頭孩子,並沒有平平白白花掉他苦心攢下所捐出來的基金,而那孩子如何藉此得到滋養,並意外地把文字整理成冊,出版了第一本書。
我的第一本書,和即將付梓的這本《走河》,轉眼間,兩者竟已相隔了十年。我祇想說的是,這一切都是由於我的疏懶,和愚鈍所造成。我實在感到非常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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