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食美刻：廣西傳統糕餅印模珍賞（簡體書）

第一部分 寫在前面

一、曾心懷疑惑

我專門收藏中國傳統糕餅印模，已經有二十多年的歷史。到現在為止，我共收藏了七千餘款中國傳統糕餅印模，還有七八百款的日本、韓國、朝鮮以及其他國家的老舊糕餅印模。學者出身的我，在收藏之餘，對如何認識這些民俗文化的寶貝兒，產生了很濃厚的興趣。2014 年，我曾經成功地申請了國家出版基金，並於當年底出版了《中國傳統糕餅模》一書。該書獲得了國家出版基金當年完成項目的優秀成果，2016 年還獲得了天津市優秀圖書獎。近幾年，我還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新華網、《中華遺產》、《中國收藏雜志》、《今晚報》及其他很多媒體上，發表過我撰寫的專門文章，或在接受采訪時談及相關鑒賞體會。

面對著自己收藏多年的這些傳統糕餅印模，看著它們古樸的樣子和精美的雕刻紋飾，揣摩紋飾上表達的各種吉祥寓意，每每會讓我去想如何不斷地研究它們，展示它們，弘揚其中包含的豐富文化內容。把玩之心，很快地就變成了另一種心態，一種與很多其他收藏者一樣，要發掘收藏品中的文化並努力傳承這些文化的責任感。由此，一種沉重的情緒， 漸漸地從心底升起來。作為一位多年從事社會科學研究的學者，我深知，去深入地認識和研究自己的收藏品，遠比在收藏品市場上收集它們要難。要利用業餘時間，仔細觀察和比較，查找相關資料，甚至還要做一些實地調查，費時費力費心，還要多花錢，還要麻煩很多相關的朋友。不過，不論是責任感，還是興趣，或還可以說是一種對這些老舊糕餅印模的熱愛，都不斷地催促我摸索，前行。

出第二本書，我下了決心。

那麼，先要確定的是，這本書寫什麼？

根據我自己的糕餅印模收藏品的數量和品類，我可以先圍繞著中、日、韓、朝糕餅印模之相互比較，來寫這第二本書；還可以我收藏甚豐的山東、山西、福建、浙江、廣東等地傳統糕餅印模為基礎，選擇其一，撰寫這些省份傳統糕餅印模的專門著作；還可以專門寫寫福建德化以及其他一些地方的傳統瓷印模；抑或，寫寫山東萊西那些形態和質量俱佳的陶磕子（當地人對陶泥印模的稱謂）。選擇雖然不少， 可是考慮到自己要承擔的日常工作，以及年齡因素，把哪一本書放在前面來寫，我需要做謹慎的思考。

最後，我選擇了先撰寫和出版這本廣西傳統糕餅印模的書《鄉食美刻》。

在我撰寫和已經出版的《中國傳統糕餅模》一書中， 其主要的寫作脈絡是介紹來自全國十幾個省市的糕餅印模，寫它們的名稱、外形、年份、紋飾和吉祥寓意。想借此告訴讀者們：我們的老祖宗們，曾經在過去的飲食文化中創造過大量的糕餅印模，這些印模不僅能制作出貌美和寓意雙佳又彼此爭輝的糕點，而且反映了人們對善與美的期待與追求的思想意蘊，因此贏得了當之無愧的輝煌。傳統糕餅印模，本作為一種特殊的炊具，承擔著制作糕餅們的簡單功能。可是， 不同凡響的是，由於它們鐫刻著動人的紋飾，它們的身份演化成民俗生活美的創造者，吉祥文化符號的表現者，對善良和美好生活的未來期冀的承載者。在一些專門介紹糕餅印模收藏品和探究糕餅印模器具文化的場合，我經常說，糕餅印模體現著“小餅模，大文化”，其道理就在於此。實際上，不論你是誰，當你真的走近這些傳統糕餅印模時，你一定會為它們身上閃現的文化精彩所感染、鼓舞。從文物或古董的收藏角度說，盡管它們作為收藏品，還屬於一個偏門或冷門， 至今的交易價格也還不夠高，但是，它們的文化和歷史價值卻是特殊的，它們在文化和歷史的記載及展示方面，具有十分鮮明的個性和價值。

在第一本書中，我曾經專門介紹過廣西的糕餅印模， 不過，那只是十幾個省份傳統糕餅印模介紹中的一個普通部分而已。甚至，相比起來，對廣西傳統糕餅印模的展示，有其劣勢。這是因為，在老舊糕餅印模的收藏世界裡，來自廣西的它們，名氣不大，影響也不足。

然而，廣西傳統糕餅印模的一個突出特色，一直在敲打著我的心。它，就是廣西傳統糕餅印模在紋飾刻畫上的“超美”，非常的美。我在《中國傳統糕餅模》一書中提到，傳統糕餅印模，就像是一幅幅“生活的木版畫”。而當我再一次次端詳那些廣西傳統糕餅印模時，我時常會感覺到，廣西傳統糕餅印模之美，猶如眼前翩翩起舞的一群容顏俏美的姑娘，透著桂林山水美的自然浸染，彰顯著八桂大地奇逸的文化風貌。它們深深地吸引著我，讓我下定決心，用我的筆來展現它們，而且，還要濃墨重彩地展現。

一、美的感動

審美的追求，是中國傳統糕餅印模作為一類食品加工工具之外的重要文化特征。

2013年，我曾有機會到江西婺源的江灣一帶參觀，就看到過當地農家的廚房墻壁上，懸掛著一個或幾個糕餅印模。那是這些糕餅印模的實際位置，它們就被放在那裡，讓忙碌在廚房的女主人們可以隨手取下使用。從技術美學的角度看，各種勞動工具本身都具有自己的使用價值，也稱基本功能。此外，人們又往往喜歡在工具上刻畫圖畫或文字，賦予工具本身一些文化內容，審美印象或美感就成為了這些工具的一個重要部分。就像我們在博物館或其他地方看到的秦磚漢瓦，方磚上和弧形瓦片上常常刻有考究的文字或圖畫，讓這些本可以素面現世的方磚和弧形瓦片變得不同尋常。傳統糕餅印模，是為用它們制作出來的糕餅們服務的，它們承擔的任務，不只是制作一個個素面的糕餅，而且還要在糕餅上印出漂漂亮亮的花樣來。這樣，這些糕餅印模成了糕餅上美麗紋飾的制作者。這些糕餅印模的身份，由普通的食品加工工具，搖身一變，成為能夠體現出人的文化追求， 特別是審美情趣的工藝品。而糕餅印模們，則因其上面的紋飾刻畫而變得貴重起來。

在古早，中國的百姓們在制作糕餅時，不僅僅想到了吃的香甜，還想到吃食本身的美，這真的不簡單。那個時候識字並不多的很多普通百姓，特別是那些鄉村的老百姓們，他們對食品外觀上的審美追求，在最開始的時候，或很簡單，直觀明了就夠了，刻上一條魚或一朵花而已。而後來，隨著人們對食品上紋飾的審美效果的更多期盼，加上專門的手工藝人的辛勤探索，食品上紋飾的選擇開始不斷增多。人們選擇身邊的花卉、樹木、果實、動物、禽鳥、生活器具以及廟宇中供奉的神祇，畫出它們的樣子，把眼中看到的樣子和心裡喜歡的形象結合起來，作為糕餅印模的紋飾或花樣設計，通過工匠的手雕刻在糕餅印模上，再用這些工具制作出美感十足的食品。（圖1）其結果，糕餅印模的民間藝術制作責任，連同它們本身，都被固定了下來，成為了過去人們生活工具的一個門類，也是當今精彩文化遺存的一個部分。

圖1:鹿、鳥、小獅子

依照現在的說法，傳統糕餅印模的紋飾裡面有著很多美學的效果。不過，這些美學效果的設計和制造，更多的是隨心的，是對好看不好看的心靈感受，不是學術上的自覺。正因為傳統糕餅印模上的紋飾總是與生活密切相連，顯得更加自然和淳樸，笨拙與精巧共存，具象與想象同在，即使在幾百年後的今天，當我們一睹這些美貌的老舊糕餅印模時， 仍會禁不住地稱奇和感慨，由衷地贊嘆古早百姓們的審美眼光和工匠們的超凡技藝。

花樣繁多的糕餅印模的專門制作，既受百姓們一般審美需求的影響，還受到了糕餅們所扮演的不同角色的“催化”。傳統糕餅印模與百姓們的生活形影相伴，帶有十分濃郁的民俗生活色彩。在民俗生活中，由這些糕餅印模制作出來的糕、餅、粑、粿等點心吃食，曾經主要擔負三種功能，即祭祀、禮品和食品。《朱子家訓》中把祭祀說得很重，“祖宗雖遠，祭祀不可不誠”。祭祖拜神，曾經是過去普通人們生活中的一件很大的事情。科學的不發達，世事的糟糕，生活的窮困，疾病的威脅，無一不讓他們感到生活的無常、無助，不得不把他們對當前和未來的擔心和懼怕，轉移到對神祇的禱告中，為自己、家人、族人，為不多的財產，村落，以及可能的發展機會祈福。這些內容和場景的重要性，是當今的人們難以想象到的。出於祭祀的需要，人們在制作用於祭祀的各種點心時，會認真地考慮點心的好看和含義的吉祥，以達到人們與神祇之間精神溝通的目的。細看那些如今留存下來的糕餅印模，與祭祀直接相關的紋飾是不少的，在有些地方還有專門的圖樣。例如，在古徽州一帶，專門用於祭祀的“小三牲”糕模，雞、魚、豬這三種不同的具象，常常被刻在一個長方形的模子上，同時制作出樣子不同的點心，以用於祭祀活動。在廣西，小三牲樣子的糕餅印模很鮮見，而雙雞樣子的模子則很多，可以想象，使用它們的百姓們一定是把刻出來的雞形點心，小心翼翼地放在祭臺上，作為祭祖拜神時的供品。（圖2）在廣西，以魚的樣子為主的模子也很多，用它們制作出的魚形糕點，也應該是奉獻給神祇的供物。

圖2：雙雞

序

序一

序二

第一部分 寫在前面

1. 曾心懷疑疑惑

2. 美的感動

3. 靈山：“炒印餅”印模的歷史感

4. 有關合浦——一個有糕點歷史故事的地方

5. 賀州糍粑印模：我的收藏與賀州學院博物館的收藏

6. 灌陽：特殊的糍粑印模

第二部分 薈萃聚精

7. 花卉印模

8. 禽鳥印模

9. 蝶和蝙蝠印模

10. 龍鳳印模

11. 魚（及蝦蟹、青蛙）印模

12. 麒麟、獅子、鹿、馬等印模

13. 果蔬印模

14. 人物印模

15. 百子圖印模

16. 八仙法器印模

17. 吉祥語（字）印模

18. 抽象類圖案印模

19. 組合類與瓷類圖案印模

第三部分 後面的話

20. 木質印模的材質和品類區分

21. 印模外形、印堂及其雕刻特點

22. “熟食生做”：印模雕刻精細的另一個原因

23. 吉祥寓意與審美需要的融合——小印模與“大文化”

24. 對印模藝術表現手法的初步概括

25. 形式美的感悟——美學角度的窺視

26. 為什麼傳統糕餅印模會在這些地方流行

27. 鄉食美具的保護傳承——民間工藝品的命運

後記

主要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