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靈實際的追尋：從聖經、歷史、神學看倪柝聲的思想

本書內容範圍廣闊、題材豐富。所探討的題目包括釋經、人性、救恩、教會、聖靈、倫理、輔導、宣教等，顯示出倪氏思想的多元化。作者抱著坦誠的態度及持平的語調來詮釋倪氏的神學，並在適當的地方作出評論， 是從福音派立場對一個華人神學傳統做的反省和檢討。

林序

中華福音神學院同工叫我為這紀念文寫序，令我深感榮幸。其實一本好書並不需要這篇序言作簡介。「華神」在全球華人教會中聲望甚隆，在神學教育界早已建立其學術地位，名下出版的書籍都是有份量的作品，本書就是其中之一。多位學院老師能夠在教學、行政、培訓等忙碌工作之餘，同心合力撰寫這部文集，為近代華人神學的研究作出貢獻，實在難能可貴，可喜可賀。
雖然近代華人教會出的神學家不多，但華人教會並不缺乏本色神學的著作，倪柝聲先生的神學思想就是一個顯著的例子。他所創立的「地方教會」（或稱「基督徒聚會所」），不論在中國、東南亞或歐美各地，均留下了足跡，成千上萬的中外信徒都直接或間接受到倪氏神學的薰陶及影響。透過他的講台和文字出版，他的思想構成近代華人神學的重要路線之一；無論是贊同他的或是反對他的人，都不能忽略他對華人神學的影響。在一九九○年代，台灣福音書房出版了《倪柝聲文集叢書》，共六十多冊，其中蒐集了詳盡的參考資料。此項出版的盛事說明，華人信徒對探討倪先生及其教會運動的興趣依然濃厚。
筆者讀過這部文集後，期望與讀者分享幾點感想。第一，本書的內容範圍廣闊、題材豐富。所探討的題目包括釋經、人性、救恩、教會、聖靈、倫理、輔導、宣教等，這顯出倪氏思想的多元化。作者們各有專長，他們充分掌握第一手資料及有關倪氏的書籍期刊，並針對倪氏神學的不同課題，發表他們的研究心得：有理論的鑽研，也有經驗的分享。這樣集體性的研究產生的成果，勝過一般學者獨力而為所作的貢獻。至今為止，本文集在闊度和深度上可說是有關倪柝聲思想的研究最佳作品之一。
第二，本書對倪氏的神學有褒有貶。華人教會過去甚少對知名的屬靈領袖作出批評，一般作品多從善處入手加以表揚他們的功德成就，作為後人的借鏡，那是無可非議的。然而，本書的鋪陳有別於這種作風。作者們都抱著坦誠的態度及持平的語調來詮解倪氏的神學，並在適當的地方作出評論。一方面對倪氏神學的強處表達欣賞，另一方面對其弱點作客觀的批判。這是學術研究當走的路，「華神」同工們為華人教會樹立了良好的榜樣。
第三，本書是從福音派立場對一個華人神學傳統做的反省和檢討。傳統與傳統主義是不一樣的：前者是已故信徒留存下來的活潑真實的信仰；後者是現今信徒固執的僵化信條。任何神學傳統必須忠於聖經的啟示，經得起理性的考驗及時代的衝擊，才能發揮其信仰的動力，而不致墮入傳統主義的弊病。若要做到這一點，一個思想傳統必須能夠恆常自我反省、自我檢討。「華神」同工們持守福音派所代表的信仰立場評析倪氏思想，就是要對這神學傳統及其衍生的派別提供檢討的契機，以收去蕪存菁的功效。事實上，不僅倪先生的傳統，其他近代華人神學的傳統，若要在這後現代社會中保存本身的價值，也要經歷同樣的鍊淨過程。
倪先生雖然不在，但今日仍舊對華人信徒（及不少非華人信徒）說話。這本紀念他的文集能夠幫助聽眾本著捨短取長的態度謹慎地聆聽他的信息，並且在適當的時候和場合做出回應。願上帝使用本書成為華人教會一大祝福。

林榮洪　序於
多倫多天道神學院
二○○三年九月九日


陳序

感謝神的恩典，祂在耶穌基督裡賜下各種恩賜。在二十世紀二○年代至三○年代，華人教會出現了好幾位從神領受特別恩賜的基督徒，他們的事奉深深影響了此後世界各地的華人教會，倪柝聲弟兄是其中之一。
倪弟兄的獨特之處，是他發展出一套自成一家的神學，而且以這套神學建立了一所本土華人教會。筆者常覺得，他一生的言論與行動有時充滿著矛盾：他反宗派，卻建立了一具有華人文化特式的宗派；他反神學，但卻有一套自己的神學系統，而且以它為信徒培訓的基礎，非常注重教導；他倡導一地一教會，但卻排拒一些已經存在的地方教會。可能是因為這樣，在他同輩的傳道人中，也許他是最受爭議的人物。由於他許多著作後來都有英譯，目前在歐美教會中，有些人談到華人教會，都會提到他的名字，而且有一些人相當欽佩他的「神學」。可是，當筆者與一些與他同時代的華人傳道者和宣教士，談論他的時候，卻發現有些人對他並沒有好感。
無可否認的是，倪弟兄對華人教會的影響是存在的。筆者是一個二十世紀五○年代才在海外信主的基督徒，成長在一個對倪弟兄並無太大好感的教會，並沒有機會親耳聽到他的講道。但是，在成長的過程中，還是要思索他所提出來的許多問題：教會與宗派的關係，合一的問題，教會的組織與體制（例如，可以有「牧師」嗎？可以給薪嗎？），基督徒的屬靈觀，末世觀，得救與得勝，甚至是一些目前被認為是較末節的問題，如崇拜可以有詩班嗎？聖餐餅可以用麵包嗎？……等等。而倪弟兄的影響力和重要性，更可以由另一事實看出：二十世紀七○年代以後，好些華人教會和華人教會史的研究，都是以他為對象，而筆者認識的研究者，大多數並不是倪弟兄創立的教會中人。本文輯中的作者群，就反映出這個現象。
在倪弟兄出生百週年的日子，華神能有機會以倪柝聲弟兄為主題，從事一些神學的反省，要表達的是我們對神的感恩，以及我們希望能在先賢們的貢獻中，靠著神的恩典繼續走前面的路，好讓更多的世人，能在倪弟兄所事奉、傳揚的耶穌基督面前，與我們一同俯伏敬拜。

陳濟民 誌於
台北中華福音神學院
主後二○○三年九月廿五日


編序

對於千千萬萬的華人信徒來說，「倪柝聲」是個耳熟能詳的名字。在我年輕的時候，倪氏對新舊約聖經的熟悉和精通，就深深地吸引了我。看過他著作的人，大概很少不會感受到他的才智和魅力，而我也不例外。
經過多年在神學院的學習和研究，今天的我或許會從稍微不同的角度去看倪氏的作品（請參閱拙作〈從新約的觀點看倪柝聲的聖靈觀〉）。縱然如此，倪氏的思想和神學繼續影響世界各地無數的華人信徒，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如果要更加認識我們過去寶貴的華人基督教傳統，並發展我們華人未來的神學，我們必須要和這位神的僕人進行神學的對話。有鑑於此，華神的老師、校友、以及前輩好友決定撰寫專題論文來紀念倪氏的百歲誕辰。
當然，倪氏的「榮辱升黜」現在備受爭議（請參閱梁家麟博士的《倪柝聲的榮辱升黜》【香港：建道神學院，2003】）。我們這本書的目的，卻不在這個棘手的議題，而是著重討論倪氏的神學及其影響。因此，在這本書裡面，讀者會找到有關倪氏釋經、神學及教牧的文章。釋經方面，請參閱梁潔瓊老師的〈評倪氏的歌中之歌與寓意法解經〉；神學方面，請參閱廖元威老師的〈倪柝聲三元論人觀〉、周功和老師的〈神的靈與人的靈：評倪柝聲與李常受的救恩論〉、和呂沛淵牧師的〈榮耀的教會：倪柝聲弟兄的教會論〉；教牧方面，請參閱邵遵瀾牧師的〈倪氏非宗派教會觀的再思〉、莊東傑牧師的〈倪柝聲對品格與倫理的教導〉、張宰金老師的〈從倪柝聲的三元論談起：探索是罪或是病〉、和白德禮老師的〈從宣教立場解讀倪柝聲〉。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邵遵瀾牧師的文章，這是因為他在李常受所領導的臺灣地方教會，有十多年之久，有很多親身的經歷、體驗、和感受。如上文所說，我們旨在討論倪氏的思想及神學對華人教會的影響，而非在評論他
的生平品格（對倪氏生平有興趣的讀者，可參閱廖元威老師的〈評介幾本倪柝聲的傳記〉）。至於有關後者的討論，我們需要緊記，神的僕人沒有一個是完美無瑕的（舊約的大衛王是一個明顯的例子），可是神依然使用他們去擴展祂的國度和完成祂的旨意。
最後，我要感謝所有作者、譯者以及出版者的努力。願神使用你們的付出，逐步地培養華人教會神學的品質，好叫我們能夠越來越明白祂的話語和旨意。

許宏度
二○○三年八月　台北


作者簡介
梁潔瓊 中華福音神學院北美分校專任老師，
主授舊約。

許宏度 中華福音神學院專任老師，
主授新約。

廖元威 中華福音神學院專任老師，
主授神學與教會歷史。

周功和 中華福音神學院專任老師，
主授神學與倫理學。

呂沛淵 美國基督之家第五家牧師，
基督工人神學院兼任老師，主授系統神學。

邵遵瀾 美國榮耀基督教會牧師，
豐收神學院兼任老師，主授實踐課程。

莊東傑 台灣信義會前鎮教會牧師，
聖光神學院兼任老師，主授聖經課程。

張宰金 中華福音神學院專任老師，
主授教牧心理與輔導學。

白德禮 中華福音神學院專任老師，
主授宣教與差傳。

目錄
獻詞5
照片6
林序9
陳序13
編序15
作者簡介17

第一部　舊約聖經與新約聖經19
1. 評倪氏的《歌中的歌》與寓意法解經／梁潔瓊21
2. 從新約的觀點看倪柝聲的聖靈觀／許宏度49

第二部　教會歷史與系統神學89
3. 倪柝聲三元論人觀／廖元威91
4. 神的靈與人的靈：評倪柝聲與李常受的救恩論／周功和105
5.榮耀的教會：倪柝聲弟兄的教會論／呂沛淵153

第三部　實踐神學與教牧神學187
6. 倪氏非宗派教會觀的再思／邵遵瀾189
7. 倪柝聲對品格與倫理的教導／莊東傑243
8. 從倪柝聲的三元論談起：探索是罪或是病／張宰金251
9. 從宣教角度解讀倪柝聲／白德禮269
評介幾本倪柝聲的傳記／廖元威279
縮寫表292
人名索引294
主題索引297

第1部
舊約聖經與新約聖經

第1章
評倪氏的《歌中的歌》與寓意法解經
梁潔瓊　著

歌是一本在詮釋學上引起廣泛爭議，展示多元解經立場的詩歌書。1 無論解經者的取向是歷史性、預表性、寓意性，或字義性，所涉及的不僅是釋經原理而已。
在爭議的背後，代表著各種解讀的關注：教牧上、衛道上、文化上、神學上等等。使整個漫長的雅歌釋經史陳列出詮釋學的動力（dynamics）和它激發探索信仰每一層面的潛力（capacity）。在二十世紀，雖然西方學術界對雅歌的釋經取向已有典範轉移（paradigm shift）的現象，中國教會仍然執持自主後第三世紀發韌的寓意解經法。2 其中一個不容忽視的影響力顯然來自倪柝聲，及其雅歌註釋在中國教會奠下的解經路向。要考慮的是他的雅歌釋經範本，已有意無意地塑成許多基督徒讀經的習慣。從正面看，它鼓勵讀者藉著尋求字面以外的意思，渴求進入經歷；從負面看，讀者因不注重解經準則，實有將自己的意思「讀入」經文的嫌疑。
本文目的嘗試分析倪氏在《歌中的歌》3 所運用的寓意解經方式。藉此探討何謂寓意解經及雅歌的寓意解經史；繼而思考在釋經學原則的規範下，雅歌的性質與文體，是否能合法地用寓意法去解讀？又近代的雅歌釋經取向能建立了一種合法的詮釋架構嗎？在這種架構下，雅歌的信息和倪氏傳遞的雅歌信息要如何對話？
至於方法論上，本文主要根據倪氏的《歌中的歌》進行討論。雖然一位解經者的釋經修養，奠基於他一個全面的神學架構及其解經神學，但是鑑於本文的篇幅和課題，無法涉獵，只好省略。在第一大段落中，筆者首先引述倪氏對雅歌主旨的前設，繼而歸納他採取的釋經原則。第二大段落，筆者要選擇性列出倪氏對雅歌的解釋，使讀者對他的取向稍有概念。也唯有如此，讀者才能因循倪氏的思路及本文的評論根據。第三大段落將粗略勾劃雅歌的釋經發展史，及一瞥寓意解經法的迷茫，讓讀者可以稍微了解倪氏用寓意法解釋雅歌，導致意義含混的關鍵。第四大段落從雅歌的性質思考近代釋經走向的可取性，以便再度與倪氏的寓意法對話。在註11，筆者列出部分參考書目，供有興趣的讀者繼續探討。這項課題及延伸的相關的學術討論，範圍之大，著作之多實在令人咋舌！

倪氏解釋雅歌的前設與原則

倪氏開宗明義設定雅歌題材是論到「屬靈的交通」，乃是追求跟隨主的人所有屬靈經歷的階段，和最後達到的境地。所以，所羅門是代表復活的基督，書拉密女是代表個人尋求主的歷程。另一方面，雅歌是採詩歌體裁寫成的屬靈歷史，「許多地方，只能意會，不能以言傳」。

倪氏的雅歌解經原則，部分與現代釋經學原理相符，只是他忽略的項目，就是傳統寓意解經者的陷阱。以下將他書中列出的雅歌解經原則歸納為四點：
　每段的解釋必須與雅歌的中心思想──屬靈的經歷──互為一致。
　每一句話，要順上文下理，也與中心思想一致。
　關於名詞解釋，要從字義本身和聖經中歷史的用法去尋求解釋。
　本書用許多東西比喻新婦和新郎，「它的特點，都是寓意的；它的比喻，都是表號的」。讀者不難明白，倪氏所說的「東西」就是指雅歌中的動物，植物，地理，建築等等。遺憾的是，讀者不易掌握他標示文體之詞彙的準確界線和定義：關於寓意，比喻，表號。他說：寓意的，是很容易明白的。但是，要明白表號，就得有成熟的考慮。所以，表號的話語，都得照聖經中的用法，和神的教訓，才能明白。寓意和表號的性質，有時相同，有時完全不同；並且是常常不同的。我們不管它的相同、不相同，我們乃是要問它是指著什麼說的。表號常能把寓意所不能有的給它。6上述的前三點，單獨來看，絕對是現代釋經學所強調的原理，但是因為倪氏選定一個前設的主題，認為雅歌的中心思想是「講到屬靈的交通」，並且追隨蓋恩夫人、賓路易師母，和達秘的靈修路向影響，7 故此他以這個中心思想牽制了近文脈和遠文脈的解釋。至於第4點，他主張那些「東西」既是比喻，都不宜按物體本身的意念去了解，因為它們是詩人的表達筆法。如此一來，就與他的第3點，按字義解釋名詞的原則有出入。「寓意」和「比喻」都是修辭學上的名詞，在釋經學上二者屬兩種不同的文學類型，應該用不同的解經原則。較後的篇幅會討論雅歌中的象喻（imagery）究竟屬寓意用法或比喻用法。下文摘要表或許可以說明第1點是倪氏解釋雅歌的指南針，第4點是他的舵盤。

倪氏《歌中的歌》寓意法三例
本段從三個範疇摘要倪氏的討論。無論讀者傾向二角論或三角論，雅歌的焦點明顯集中在男主角，女主角，和二者的關係。所以下文以三段經文展示倪氏《歌中的歌》之寓意釋經法，相信可以建立足夠的代表性，讓讀者稍有概念。第一例描述二角的關係；第二例描繪女主角；第三例描繪男主角。三例的標題，經文分段及頁數，完全根據倪氏之《歌中的歌》。盼望藉著這表列，讀者可以體會到他取材雅歌，透過他個人的靈程體驗，致力要傳遞的信息。筆者設了一欄，作為個人對於倪氏解經及應用上的評註，大部分表達筆者的困惑與異議。本段的最段討論，將會總合歸納倪氏在雅歌書中呈現的釋經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