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慶齡與她的衛士長

湯雄

國家二級作家。出版散文集《天堂風情》、微型小說集《喋血鬥狗記》；長篇報告文學《中國黑車調查》、《宋慶齡與她的三個女傭》、《宋慶齡與她的衛士長》、《宋慶齡與她的秘書們》、《宋慶齡與她的生活侍從》、《宋慶齡與她的保健醫生》；長篇小說《上海的豪門紅顏》、《蔣介石與他的側室姚冶誠》、《喋血陽澄湖》等。

半個多世紀以來，有關宋慶齡與她身邊的衛士長的故事，因其眾說紛紜，故一直處於一種撲朔神秘的狀態，蒙上了一層雲遮霧障般的傳奇色彩。就是遍搜相關資料，人們也很難從中找到相關的文字記載。隨著當年曾擔任宋慶齡第一任衛士長的靳山旺同志的公開亮相，這才使得這一個個歷史謎團浮出水面，成為了人們不可多得的一份份珍貴的歷史資料，填補了研究宋慶齡生平思想、人格、生活等方面的空白，從而也把一個血肉俱豐的宋慶齡較為完整地呈現在世人面前。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後，有多位衛士長（警衛秘書）擔任過宋慶齡的保衛工作，本文要記錄的是其中在宋慶齡身邊作出過重要貢獻或給她留下過不快回憶的四位衛士長（警衛秘書）與她之間的故事：為甚麼宋慶齡會意味深長地給她的衛士長起了個“大炮”的昵稱，並由衷地把他稱作“亡命之徒”？為甚麼忠誠的衛士長要託詞離開宋慶齡？宋慶齡在出訪印、緬、巴等國的時候又遇到了甚麼危險？而她的衛士長又採取甚麼辦法巧妙地保護她？為甚麼不經她許可任何男性不得擅自登上二樓？為甚麼宋慶齡要賭氣地宰殺她所心愛的鴿子，並最終動用中央警衛連的武力解除了那個警衛秘書的武裝？而這四位衛士長（警衛秘書）的人生最後歸宿又是如何……

這一切，都是本文想向各位讀者破解的機密 ── 一段段真實而不加任意文飾的史實。

細心的讀者可以發現，作者分別用了“衛士長”與“警衛秘書”這樣兩個稱謂，來區別曾擔任過宋慶齡警衛工作的保衛人員。在這裡，作者認為有必要就此作一說明。衛士長與警衛秘書應該是兩個不同職位的概念：衛士長是國家公安部特派到宋慶齡身邊擔任保衛工作的帶兵的幹部，他有調遣指揮守衛在宋慶齡周圍警衛軍隊的權力，長於武裝保衛；而警衛秘書則是政府機構（即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調派到宋慶齡身邊的保衛幹部，長於安全管理。後來隨著政權鞏固和時代氣氛改變，衛士長一職逐漸由警衛秘書所替代。

貫穿本書的主角靳山旺同志，就是宋慶齡身邊的第一任也是最後一任衛士長。他除了本是行伍出身（畢業於中央公安學院第八系）、1953年曾受國家公安部八局特派之外，在此之前就已是中央警衛師政保大隊分隊長了，後來靳山旺因警衛工作成績顯著，榮立三等功；1958年，他調離宋慶齡身邊後，先後受命擔任沈鈞儒副委員長、劉伯承元帥的警衛與副官；1959年又被調到中央警衛團任周恩來總理的衛隊長。所以，稱他為宋慶齡的衛士長當是名副其實的。

筆者曾以20年時間採訪與寫就了《宋慶齡與她的三個女傭》，2004年9月又攜帶夫人一起以對歷史負責、對後人負責的態度，專程赴西安、北京、上海等地進行採訪，再次成功採訪了至今健在的宋慶齡身邊工作人員們，並得到了北京宋慶齡基金會研究中心何大章副主任的大力支持，如願以償地完成了“在宋慶齡身邊”系列寫作計劃中的第二部 ── 《宋慶齡與她的衛士長》。現在，作者惴惴地把這部作品呈獻到讀者諸君面前，希望得到各位讀者、專家的批評與指正。

第一章 特殊使命

國家公安部長特賦使命，公安部八局局長岳欣暗授機宜，19歲的中央警衛師政保大隊分隊長靳山旺將受命執行一項神聖而又重要的任務……

“砰砰砰！”位處北京市西城區木樨地培訓基地的國家公安部專設的靶場上傳來一陣陣清脆的槍聲，一群身穿中國人民解放軍軍裝的軍人正在那裡實彈練習。他們是中央公安學院第八系的學生，都是國家公安部從全國軍隊中挑選上來的優秀而年輕的班、排、連幹部。中央公安學院的前身是華北公安幹部培訓班，創辦於1948年7月，經歷了華北公安幹部學校、中央公安幹部學校、中央公安學院、中央政法幹部學校等階段。彭真同志、羅瑞卿同志兼任過校長。1984年1月改建為全日制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當時分為西城區木樨地與大興縣團河兩個校區。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後，如何更有效地保衛國家黨政重要領導人的安全、為黨和人民的事業培養更多訓練有素的安全保衛幹部的問題，已擺上國家公安部的重要議事日程。

1953年11月的一個下午，金黃色的陽光披灑在一位英姿煥發的年輕軍人的身上，他身高一米七左右，粗壯的四肢與挺拔的身軀、再加上那張國字臉與一對濃黑如漆的臥蠶眉，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此時，他剛擊發完最後一顆子彈，倒過槍身，輕輕吹去槍管裡飄逸出來的青煙，靜候靶台方傳來的報靶聲，忽然，一位戰士氣喘吁吁地奔到他身邊，輕聲報告道：“靳隊長，有電話。”

“哦，等一下。”時任中央警衛師政保大隊分隊長的靳三旺操著一口濃厚的陝北口音一邊回答，一邊仍目不轉睛地等待著靶台方向傳來的報數聲。前不久的彙報表演中，他剛獲得中央警衛師頒發的二級射手的稱號。但他很不滿意，因為他明白自己那天的最佳狀態還沒發揮出來，由於當時中央首長正端坐在主席台上觀摩，緊張的心情使他至少有兩槍打偏了。要不，他完全可以拿下一級射手的證書呢！

靳三旺的自信並非沒有道理，1948年，他還只有15歲，就頂替大哥的名額，應徵成為了陝北神府獨立大隊的一員戰士，並於當年的11月隨部隊開拔到了神木，12月進入山西的興縣，次年正月隨部整編到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野戰軍六軍十七師五十團。在扶眉、西府的戰役中，由於靳三旺作戰機智、殺敵勇敢，年僅16 歲的他就被任命為班長，榮獲二等物質獎勵。1949年5月20日，靳三旺隨軍從南門進入西安城。西安解放後，他又隨軍在終南山的牙子口與胡宗南的殘餘勢力打了一場惡戰。勝利返回西安後，他又隨軍在咸陽的王橋、石橋給馬鴻逵的反動軍隊以迎頭痛擊，一直將其追擊到甘肅。在這次戰鬥中，靳三旺光榮負傷，住進了第一野戰醫院療傷……1952年，中央要從西北野戰軍中挑選12位政治覺悟高、作戰勇敢、有文化基礎的班排連幹部到中央公安學院第八系學習，靳三旺被選中。那一年，他才18歲。

“靳隊長，是公安部的電話呢。”眼見靳三旺還在等候靶台方向的回音，那戰士急了，忙在他耳邊提醒道。

“嗨！你咋不早說呢？”靳三旺一聽是公安部來的電話，也急了，連忙一邊收起手槍，一邊撒腿就往隊部跑。果然是公安部來的電話，電話中寥寥數語向他傳達了首長的命令：即刻速前往公安部報到。

軍令如山倒。靳三旺不敢怠慢，急忙坐上吉普車，風馳電掣般地直駛公安部。

時為國家公安部部長的羅瑞卿與八局局長的岳欣，正端坐在部長辦公室恭候他的到來。不及寒喧，羅瑞卿便笑咪咪地望著眼前的年輕人快人快語地來了個開門見山：“小靳同志，經過組織上研究，決定派你去完成一項重要的任務，我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好。過去我們也派過一些人，但都沒有完成任務，這次就靠你了。”

聽到這裡，靳三旺不由一愣，心裡頓時緊張了起來，心想：這麼重大的任務，過去別人都完成不了，現在讓我去，還就“這次就靠你了”呢！萬一我也完不成，那可怎麼辦？一時靳三旺不知怎麼回答才好，怔在那裡沒說話。

這時，岳欣在一邊鼓勵道：“三旺，這個任務，你能完成的，因為這是組織上經反復研究才決定的。我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岳欣局長的鼓勵，立即提醒了靳三旺，他明白，這是軍令，是任何時候都無可推諉的軍令！作為一個軍人，必須無條件接受。所以他當時就“啪”地一個立正，一如既往地扯開他那天生的大嗓門，洪亮地回答道：“是，請首長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哈哈哈……”羅瑞卿一邊笑著，一邊站起身，隔著辦公桌握住靳三旺的手，“服從命令聽指揮，這才像我的兵嘛！去吧，小靳同志，這也是組織上對你的一次考驗，希望你珍視它。”回答聲是洪亮的，但畢竟不代表底氣，尤其是羅部長的那句“過去也派過一些人”，更使靳三旺心中忐忑不安，直到岳欣局長把他送到吉普車前準備上車時，他再也忍不住，低聲向岳欣打探道：“岳局長，我就問一個問題，你能不能告訴我，那些人為甚麼都完不成任務呢？他們的原因在哪裡？”

這句問話，就充分表現出靳三旺的聰明與機靈之處了。他明白，現在若提是個甚麼任務這樣的問題，岳欣局長肯定不會回答他的，要回答，剛才在部長辦公室羅部長就會明白無誤地告訴他了。所以，他現在趁身邊只有岳局長，拐個彎，打探人家到底為甚麼沒完成任務。只有找到了人家失敗的原因，自己才能對症下藥，去完成部長局長交辦的重要任務呢！同時，也可以從此推測出自己大略要去執行的是一項甚麼重要的任務。

岳欣見靳三旺這麼機靈，便不假思索地低聲回答道：“這兩個傢伙沒完成任務的原因其實也簡單，就是一個與廚師打了架，居然把人家的胳膊用刀子劃傷了；另一個更是荒唐，居然連自己的手槍也沒保管好，走了火。人家不被他嚇壞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