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億萬大人物(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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億萬大人物(簡體書)

商品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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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打黑車被拐,被扔到與世隔絕的孤島
和拖著長尾半龍半人的傢夥相依為命
喂!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要叫了!至少不要拖著那條尾巴過來……
誰說跨種族戀愛沒有好結果?!

薛彤意外空降孤島,這世界玄幻了。要和這人獸生活,哦漏!好想死一死!
為了活命,低調做人。既要和異類建立良好的同居關係又要保持距離。我的目標是:把酷帥狂霸拽變成溫順小乖貓。
這是個複雜的技術活兒,於是,她初步做了個決定——一頓飯菜搞定他的味蕾。什麼什麼?後來的後來,她的第一次毫無保留地獻給了他,我勒個去,不應該是男人該主動的嗎?
家人的反對:和這個非人類戀愛,不可以!他們努力、堅持,重重關卡,一一破解。
誰說跨種族戀愛沒有好結果?

作者簡介

東盡歡,晉江榜單強推作者,桃之夭夭人氣寫手,每期其作品上市都是讀者引發的焦點,排名總是第一。
晉江代表長篇:《偷心盜愛》《尊主恕罪》《炎荒•亂》其中《炎荒•亂》簽約即將出版,同時也是歸屬為重點圖書項目
《桃之夭夭》短篇代表作:《A貨富二代》、《總裁!借我嫁一下》。

名人/編輯推薦

你是我的唯一
——《億萬大人物》長評
作者:Suize
如果你以為這就是個簡單的愛情故事你就太直觀了。首先楠竹不是人!其次女主是被強迫的!這是一個鬥智鬥勇的情節豐富的暗黑系列的還會教會你愛的故事。
要萬能楠竹麼?有!要強力女主麼?額•••某種意義上也有來著~要黑幫火拼麼?有!寫的像美國大片!要禁忌養成系的愛戀麼?有的呀!要腹黑忠犬化麼?有的啊!妹紙!
一個絕對優勢的楠竹,而且人家是有尾巴的哦~不是毛茸茸的那種哦~是很長很長白白的軟軟的柔若無骨的有鱗片的那種哦~嘿嘿~所以你邪惡了麼?當然了作為楠竹是可以時刻切換的腿啊尾巴神馬的,根據情節故事作者的需要咯。
非常強勢而且佔有欲強,戰鬥值滿表,帥氣,多金,能夠滿足你一切的幻想的楠竹!但是高智商低情商,幼稚的時候讓你無限頭疼,當然了也萌點多多啊~最萌的還是尾巴啦~尾巴~這個是只有你才能知道的秘密哦~固執的給女主他認為最好的東西,但是往往忽視了女主最關心的事。平等的愛!在那樣一個禁錮的世界裏又哪里來的平等?所以就看作者怎樣在一個禁錮的世界裏告訴你愛情其實本來就是平等的!不論強勢與否,只要你愛上了,就是平等的!
女主平凡的就是路人甲,只不過是遇到危機時的鎮定,然後告訴自己我要活下去。不得不說比起單純的言情小說等著英雄的救贖,我更喜歡自救的女主。千萬不要問為什麼能夠接受異形(原諒我這樣代號楠竹哦!你看非人非妖神馬的腫麼定義嘛!)這才是看言情小說最大的滿足啊,給你一切的完美的定義然後讓你更有勇氣面對生活中的困難。相信才會存在的呢!
如果有這樣一個人可以面對槍林彈雨把你緊緊抱在懷裏,這又怎麼不會愛上?總是記得當時美國蝙蝠俠的槍擊案。那些保護自己愛人的人。給了大家多麼大的能量和信仰!所以除開楠竹有尾巴的這一段這個文章是一個非常寫實的愛情故事。
故事的具體內容還望各位妹紙自己好好體味咯~絕對起承轉合合情合理跌宕起伏絕對不落俗套的。每當你以為一定會怎麼養的時候絕對會跌破你的眼睛!
下面是一個觀後感VS抽象總結咯~
愛的時候,大家都想成為對方的唯一。你真的那麼的無法取代?獨一無二嗎?
紅顏易老,精神上契合的感覺是才能是唯一的。知道是你所以很安心、知道是你所以可以靜靜的坐在一起、知道是你所以可以灑脫的做自己的決定、知道是你所以可以為你做下一切。看不懂你的好的都是傻子罷了。那些美好只有我一個人懂的時候,其實是我最安心的時候。
最可怕的不是你什麼都不懂,最可怕的也不是你看透了一切,最可怕的是你其實什麼都不懂但是你卻以為你明白了世間種種。
了無新意的日子,日復一日的生活,放逐自己,保守著自己的秘密,享受著自己的驕傲。孤芳自賞也是一種美麗。強者的美麗,無需點綴!
我以為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擁有全世界,我以為只要我願意你就要匍匐在我的腳下,我以為這個世界就是如此骯髒不堪,我以為愛其實只是一種佔有,我以為你一定會愛上我,我以為我是你的救贖。
後來我知道了這真的就只是我的自負罷了。其實是我擁有了你才擁有了全世界,是我匍匐在你的腳下,是你讓我看到世界其實五彩斑斕,愛其實一種奉獻,我一定是愛上你了,你才是我的救贖。
如果我經歷的磨難是為了和你相遇,我想我會覺得這是值得的。謝謝你讓我成為你的唯一。謝謝你的單純炙熱的愛戀。謝謝你給我的新生。我肯定我愛上了你。

目次

楔子
第一章 海涯彼岸遇龍澤
第二章 是妖是怪,抑或是人
第三章 誰家少年春心動
第四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第五章 低到塵埃之中
第六章 時光錯,纏綿愛
第七章 你的幸福我的落寞
第八章 英雄何日歸去
第九章 天生優越塌成灰
第十章 東方露白,妖孽歸來
第十一章 那些為了愛的付出
第十二章 愛情花朵盛放在自由土壤
第十三章 我的幸福我來守護
第十四章 愛一個人,則為之計長遠
第十五章 東風未歇西風又起
第十六章 風海茫茫,流鷹隕落
第十七章 不讓你受委屈
第十八章 誰踩了幸福的刹車
第十九章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番外卷 愛情的結晶
番外卷 成長與遠方

書摘/試閱

夕陽收盡最後的餘暉,暮色四起,晚風微寒。

老婦人邁進殿門,作了一禮:“公主,他們來了。”

殿中站著一個女人,臉容清豔絕倫,卻已染上了經年的疲憊,讓人辨不清真實年紀。她往外面望了一眼,數名神兵已朝殿中走來,她蹙了蹙眉,喃喃自語:“該來的總歸要來,他其實什麼都沒做。”

老婦人頭髮花白,勸慰道:“錯就錯在他是逆魔青龍的兒子。”

女人垂眉,眸中幾番幡然夢碎:“可他到底也是我的兒子。”

“他不是。”老婦人潸然淚下,“他才是你的痛,有他存在這世上,公主你永遠都忘不了當初的恥辱。讓他去吧,一切重新開始。”

容不得女人躊躇,兩名神將進殿,作禮後,道:“請公主開啟月鏡,讓吾等將餘孽送上五刑台,鏟草除根,確保萬世太平。”

人心所向,無轉圜餘地。

女人目中無波無瀾,如深井般沉靜,唇瓣輕啟:“好。”

二十多年前,神獸青龍反叛,殺神使,偷寶鏡,玷污女媧後人靈公主,墜入魔界。大戰由此拉開,浩劫持續了整整二十年,最終青龍潰敗,元神俱滅。

此番神將就是前來緝拿青龍的孽根。

靈公主帶著兩位神將來到月鏡入口處,她施法念咒,紅光過,月鏡開啟一個入口,兩名神將進入其中,不消一刻,緝拿走一名青年男子,回去複天命。

帝君下令:先毀其精元,再用業火灼燒肉身,使其灰飛煙滅。

眾將士即刻行刑。

年輕男子被綁在中央,人首尾身,業火圍繞著他熊熊燃燒,長尾在火中翻騰,男人淒厲喊聲如鬼哭狼嚎,其聲哀,其音痛,非言語能形容。

監斬官面無表情,忽見頭頂烏雲滾滾,天裂開一道縫,來自天外的颶風形成漏斗狀旋渦,兵士大呼:“天裂了……”

旋渦颶風越來越大,裡面掠出一道紅光落于五刑台正中,將男子籠罩其中,紅光更盛,耀眼刺目,周圍將士紛紛用手遮眼。

待眾將士能睜開眼時,天清雲淡,哪裡還有颶風?哪裡還有裂縫?

不過,五刑臺上的男子也不知所終。

八千里之外的昆侖丘,靈公主倒地,咯出一大口鮮血,落在極天臺上如朵朵紅梅。

耳邊風聲呼嘯而過,她卻沒有爬起來的力氣。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金光閃現,威嚴肅穆的帝君出現在極天臺,看著耗盡靈力現出原形的靈公主:“果真是你開了天門。”

除了她,還有誰有能力開天門?

“他是無辜的。”人首蛇身的靈公主面無血色,“他自生下來就被拘於月鏡,不知父母是誰,亦不知三界為何物,單純善良,何其無辜?再說,他已被拔了龍角,抽了龍髓,法力全無,靈根盡毀,以後與人獸禽鳥無異,會老,會病,會死,不過百餘年性命,這樣的他已經沒有任何危險可言。”

帝君歎息:“我以為你恨他,聽聞二十年來你不曾踏入月鏡,不願意見到這個青龍留下的孽子。”

“雖然我不願意面對他,但他畢竟是我所生。”

她雖不曾踏入月鏡,卻常常施法看他在月鏡中的生活,他長得很像她,原形依舊是人首尾身,頭頂卻多了一對龍角,尾巴略略顯得有些怪異,說不上來到底是蛇尾還是龍尾。

她忘不了他六歲的時候,摔著石頭對旁邊的小草精道:“我以後就叫‘澤’,這樣我就有名字了。”

小草精問:“這個名字有什麼意義嗎?”

他得意道:“當然有了,我聽說‘澤’就是水積聚的地方,我喜歡玩水,就叫這個名字了。哪像你,就叫‘草’,多沒意思。”

她不禁潸然淚下,只因他是她被青龍玷污所生,又加上神界的壓力,所以她連個名字都沒給他,把他扔在月鏡不管不問。

那天他似乎感應到她,回過頭朝著她的方向看了許久。

她看著自己的孩子一點一點長大,看他懵懂地拔草栽花,看他一個人寂寥地仰望天空。

憶起他的樣子,靈公主慘白的面色浮現出若有似無的笑:“二十年來,我不曾養育照顧他,將他囚禁在月鏡之地,虧欠他太多。就算逆天而行,毀了靈力,也不足以彌補他。”

帝君揮手:“罷了,罷了,他已受業火焚燒,靈識已滅,前事恐怕大多也不記得。既然到了另一個世界,就當做是重生。”

茫茫宇宙,三千位面,不知他落在了哪個次元。帝君縱然法力無邊,也無法到另一個次元將人緝拿。

非人,非鬼,非神魔,非妖怪,他那樣的身體,不管到哪個世界都只是一個異類。

 

 

 

 

 

 

第一章 海涯彼岸遇龍澤

古話說: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上天再給薛彤一次機會,她這輩子都不會打黑車。

那天是週五,下班的時候走出寫字樓,天色灰濛濛,一片陰雲積在城市上空,有小雨滴飄下。大雨將至,打車變得比平時更難,一隊人等著打車,可過往的計程車鮮有停留,幾乎都載著乘客。偶有一輛停下,立即堆上去八九個人,薛彤哪擠得過。

眼看雨點越來越大,一輛夏利私家車開過來,車主搖下車窗:“小姐,走不?”

黑車在城市中並不奇怪,尤其是開這種大眾平民車的車主,生活壓力大,為了應付越來越高的油價也偶爾拉一下客,賺幾個油錢。薛彤二話不說,立馬拉開車門,上車關門,一氣呵成,外面還有人在越來越大的雨點中翹首以盼。

薛彤報了地名,灰色小車陷入城市的車流中。

就是這天改變了薛彤的命運,天空昏暗,車內沒有開燈,她只記得駕駛座上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拿出一個小噴壺回頭對著她的臉噴了一下,一股甜香撲鼻,最後陷入地獄的黑暗。

概括地說,薛彤遇上了人販子。

這個人販團夥組織龐大,操作嚴密,被擄的不止薛彤一個。

薛彤不知道自己被轉了幾次手,也不知道日子過了幾天,很多時候她都處於昏迷狀態,這天下午人販子摘了她的眼罩,把她梳洗乾淨,找到了最後的買家。

薛彤長得好看,好看和美麗是兩個概念,好看是溫和不張揚的,是容易讓人親近的美;美麗則帶了絲驚豔,比如盛放的玫瑰,那叫美麗,所以薛彤只是好看,並不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大美人。

她又被套上黑布罩,帶上了車,車停下的地方空氣帶了海水的鹹濕,旁邊傳來馬達轟鳴的聲音,這是個碼頭。

薛彤真的哭不出來了,她的家鄉C市是內陸城市,離大海不知幾千里遠。

人啊,千萬不能圖方便打黑車。

她沒被賣到交通不便的大山溝給某個光棍當媳婦,而是被賣給了權勢滔天的黑幫。

薛彤被帶上了船,船行駛在茫茫大海中,激起白色的浪花。直至第二天日過頭頂,寬廣的藍色海域中出現一座被白沙環繞的綠色島嶼,嶙峋的山,蔥郁的樹,宛如大海中明珠。

海濤拍打岩石和沙灘的聲音在喧響,沙灘上已經有一輛車在等待,莊淩下了船,他今年三十歲,穿了一身黑青色的西裝,模樣倒不是多出眾,但是渾身上下都是沉穩內斂的氣質,他拉開車門,上了後座。

薛彤也被塞進汽車裡。

汽車行駛在蜿蜒的山路上,十多分鐘後,白色的山頂別墅一角現了出來。

車停在別墅外面,膀大腰圓的打手將薛彤扯出來,鉗著她的胳膊,壓低聲音告誡道:“要是不想死得太快,待會兒見到了什麼都不要亂叫!”

薛彤全身發抖,點了點頭。

“嘎——吱——”重重的金屬門被打開傳來刺耳的聲音,幾個人進入別墅,薛彤頭上還有黑布罩,辨不清方位,走走繞繞,最後停了下來,拽著她的打手松了手。

良久,她聽到前面的人恭謹的聲音:“澤,老闆跟您說過吧,本月安排是十二號、二十七號。另外,這是老闆給您買來的新玩具。”

沒有回音,薛彤只聽到啾啾的幾聲鳥啼。

莊淩習以為常,繼續道:“那我們不打擾您,下週末我再來接您。玩得愉快!”

還是沒有人回他的話。

莊淩帶著手下離開,只留下了薛彤。

腳步聲漸遠,接著是重重的金屬門被關上的聲音:“哐當——”

薛彤聽到了,她被買來是給人當玩具的,但是她在原地站了許久,沒有任何人來理睬她。

她實在站不住,癱坐在地上,自己動手摘了頭上的黑布罩,想看看自己身處何方。

眼睛一點一點適應光明,等她雙眼完全看清的時候,她的瞳孔倏然放大,還沒忘記打手的告誡,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看到了什麼?

薛彤懷疑自己眼花了。

十來米開外坐著一個人,不是,那是一個怪物,更確定地說是人蛇,人首尾身,上半身是一個青年男子模樣,不著任何衣物,露出結實的胸膛和腰身,他沒有腿,腰身以下是白色的蛇身,一部分柔軟地彎曲著,曲曲直直,尾部直直延伸到十米開外,間或微微彎曲一下。

薛彤揉了揉眼——她真的是被人販子拐賣,而不是穿越到玄幻世界?

那人蛇起初只是閉著眼在小憩,大概聽到她的動靜,睜開眼偏著頭掃了她一眼,冷冷淡淡,興致缺缺,又繼續閉眼享受陽光,似乎癱坐在地的女人根本不存在。

最初的震撼慢慢退去,薛彤捂著嘴的手改捂住了心窩,是人是蛇,抑或是妖怪,有什麼差別?人心似惡魔,而她只是個玩具,也許玩夠了就被吃掉,死於怪物之口未必比被人強迫蹂躪至死壞多少!

見那人蛇眼下似乎對自己沒多少興趣,薛彤轉頭看了看周圍,她的右手邊是一幢白色別墅,而她所站的地方是別墅的後庭院,花圃鬱鬱蔥蔥,黃的、紅的、淡紫的花像漫天星斗點綴在綠葉中。葳蕤的花園之中有一個很大的游泳池,池水在陽光下泛著點點金光。

泳池旁邊幾棵椰樹如松柏般勁健,頂端的羽狀闊葉泛起一片翡翠光波,幾個暗紅的椰果懸掛其中,像彩色的燈籠。再往遠處看,花圃後面是不少樹,綠蔭沉沉,間或露出高高的白色圍牆。

薛彤在游泳池這頭,人蛇就在游泳池那頭,他躺在一張椅子之上,悠閒地舒展身體,時不時撩一下尾巴,白色的鱗片閃著光澤,背面鱗片顏色更深一些,透著淺金色。

過了一會兒,人蛇起身,豎起一截身子,垂直地面的高度約兩米,尾巴拖在後面,滑過大理石的臺階,進入了別墅。

薛彤拍拍胸脯,看吧,他真的對她沒興趣。

綠油油的樹葉細細嫩嫩,和風吹來微微掀動。薛彤坐在地上,看著一池波光粼粼的水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旁邊的花圃處有一處水管,見人蛇不在,她挪過去,打開水龍頭,用手捧著水咕嚕嚕喝了好幾口。

喝完了水,她一側身,透過別墅的落地玻璃,正好與人蛇的目光相對,他似乎在看她,見她回頭又轉開了。

直至天色黑下去,人蛇沒有再出來,別墅大廳亮了燈,旁邊的一間小屋也亮了燈,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窗戶的一隅,他的身影時不時閃現。後來她看到人蛇捧了個鐵鍋進入餐廳,直接拿勺子從鍋裡舀了食物放進嘴中,她才明白他剛才在廚房做晚飯。

除了形態怪了點,他的行為舉止與人無異,之前那人叫他“澤”,那他是有名字的,能與人交流,也許他是自然界存在的未發現物種,也許是現代科學實驗的產物,單從他一個人住這麼大的豪華別墅來看,他就應該是珍貴而稀有的。

稀有而珍貴的人蛇一直沒理睬薛彤,當院子裡多出來的女人是空氣,視而不見,不聞不問。

薛彤在別墅拱形後門的屋簷下睡了一晚,旭日輝映著朝霞,冉冉升上來的時候,後院的門被推開,人蛇滑了出來。

薛彤站在旁邊,兩手交握有些不安地纏著手指,她看到他朝自己看了一眼,那目光帶了絲意外和厭煩,似在疑惑——“你怎麼還在?”

不過,他對她的關注也只是一眼。他面色泰然,蒙著一絲晨霧的清冷,繼續視她如空氣,從左側進入花園,身影消失在黛綠的樹木和白色的別墅牆角之後。

這樣的一個異類,薛彤完全不知他的思維,但從昨日到現在的情況看來,他不歡迎她,對她沒有興趣,一派冷漠淡然,似乎並不願意有人打擾他的生活。

薛彤也不想打擾他的生活,只是,她無路可走。

她知道自己逃不出這個大院,高牆外面的人,比這半人半蛇的怪物更可怕。在船上的時候,他們拿著槍抵著她的頭,告誡她,不聽話就死。而且這是一座孤立的海島,茫茫海水隔絕了她逃跑的希望。

快到晌午的時候,別墅中有電視的聲音傳出,大概是沒有好看的節目,人蛇又出來了,右手端了一杯水,左手拎了一籃柳丁,悠閒地坐在游泳池那頭,蜷著尾巴,無視薛彤這團空氣,籃子放在旁邊,他伸手拿起一個橘子剝皮吃了起來。

一個吃完,他又拿起一個,沒有剝開,而是向外扔了出去,橘子在空中劃出弧線,就在快要落地時,那人蛇尾巴突然一揚一卷,將那橘子鉤了回來;隨後又扔出,橘子飛向游泳池,當那簇橙色快要接觸水面之時,尾巴“啪”地掃過去,橘子如飛球一般,一百八十度回轉,飛入了花圃中。

若是在馬戲團,薛彤一定鼓掌叫一聲:“好!”

他又拿起一個,繼續扔球、接球、擊球,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橘子在空中劃出橙色的弧線,飛入花園的各個角落,有的迅疾如電,直直砸碎火豔的花朵;有的像直沖雲霄的雲雀,上了天又重重摔在地上,濺出一地黃色的汁水;有的就像一個小皮球,在他手中和尾巴尖來回跳動。

薛彤坐在椅子上,隔了泳池遠遠看著,覺得他像一隻追著自己尾巴玩的小貓,無聊又自得其樂。

直到一籃橘子全部散盡,人蛇又坐了一會兒,陽光漸漸猛烈,該吃午飯了,他又回到廚房中忙碌。

一個圓溜溜的橙色橘子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滾動,最後停了下來,離薛彤只有兩米。

看那人蛇不在,她跑過去撿了起來,橘子有一半被摔壞了,她也顧不上這些,三兩下掰開,掏出橘瓣,喂入口中囫圇吞了下去,她太餓了,就是摔爛的一半也全數吞入肚中。

但這一個小小的橘子怎能果腹?既然是丟棄的東西,那人蛇定是不在意,他沒有分她食物的意向,薛彤也沒那膽子去跟他討要,眼前只想著撐過一段是一段。

花園太大,他一個擊球手完全沒個方准,當時薛彤見得橙色的果子亂飛,只記得一兩個的大致方向,根本不知道具體位置。薛彤壯著膽子邁入花叢,小心翼翼避開花木,找了好久,總算又找到兩個。

她貓著腰,繞過月季的小刺,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她的額頭上,映著細密的汗水像在面上鋪了一層碎金。

捧著橘子,薛彤轉過身,瞬間面色煞白。

人蛇站在花壇邊沿,長長的白色尾巴捲曲著,他距薛彤僅一米之遙,神色複雜,沒有任何動作。

薛彤雙腿僵硬,她愣在原地直直地看著人蛇,這是一個二十幾歲青年男子的面孔,五官分明立體,帶點混血兒的感覺,長長睫毛下的一雙眼睛似乎不是普通的黑,在下午的陽光下透著點暗金的色彩,鼻樑高挺,薄薄的唇,上身緊致結實,不是那種健身房刻意練出來的雄壯的肌肉,而是恰到好處,男人味盡顯。

不得不說,這其實是一個難得的帥哥——如果忽略下半身的話。

只是薛彤哪有心思欣賞,捲曲的尾巴實在恐怖,嚇得薛彤背後冷汗直冒,半晌,她顫顫巍巍地開了口:“我……我只……是撿兩個……你……你不要的橘子……”

人蛇的睫毛動了一下,如蝴蝶揮動翅膀,目如一汪靜水,無波無瀾,讓人看不透心思。

這種沉靜讓薛彤心裡發毛。她口齒不清地說:“你……你好……我……我叫薛彤。”

他沒有說話,垂著手,面上是一副無害的樣子,雲淡風輕。

薛彤見他似乎沒有要吃掉她的意思,咬了咬牙道:“我不會礙著你的,我還能幹活兒,會做很多事情,你下次想玩的話,我可以幫你扔橘子,那樣更有意思。”

人蛇的尾巴尖慢慢滑了過來,毫無聲響,一點一點向薛彤靠近,在她強裝鎮定的面容下,從她微微抖動的手中卷走一個橘子,柔軟滑膩的尾巴掃過薛彤手上的皮膚,帶著一點點淺癢。

她看著他把橘子又重新扔了出去,用了力道,橘子像一顆小型炮彈一般穿過叢叢樹葉,激起嘩嘩的響聲,直飛到圍牆外面。

他的尾巴尖再次探向薛彤手掌的時候,薛彤主動配合地把一個橘子遞了過去:“給你!”

他似乎很滿意她的配合,尾巴柔柔地卷走了它,沒有很重地扔出去,而是把它輕放在了地上。

看他一臉柔和,並沒有要生氣的樣子,薛彤的神經微微鬆弛,她努力綻開一個微笑,由於緊張,她的微笑更像嘴角抽筋:“你很特別,我可以稱呼你‘澤’嗎?”

她記得那個帶她來的人是這樣稱呼他的,也許這是他的代號。

他微微頷首,淡如煙雲,隨即轉身向游泳池走去。

儘管他的尾巴很駭人,但比起人販子,他的臉上不帶惡意,一派隨舉隨落的自然,薛彤在或者不在,對他來說都沒有多大的影響。

薛彤定了定心神,邁出花壇,跟在他身後。

他斜倚在躺椅之上,懶懶的,很愜意。薛彤就站在他旁邊,她想找點話說,幾次試著開口,微微張了嘴,卻還是沒有發出聲。

人蛇似乎喜歡一個人的靜默,他靠在椅背上,雙眼眯得細長,看皎潔無比的蔚藍色的天空,蓬鬆疏柔的流雲輕攏慢湧。

他覺得,身邊突兀站著的女人顯然破壞了和諧的自然畫面:“不要待在我身邊。”

他,他竟然說話了,薛彤一陣詫異。

他的聲音很好聽,似大提琴瀉出的流音,她愣了一秒,隨後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他是不喜歡她的,只是不厭惡罷了。

人蛇半躺在那裡,他喜歡下午和煦的陽光,他的確不太喜歡人,尤其是一見到他就驚聲尖叫的人。不過每個月還是有女人被送進來,他有些理解不了他們的固執。他還來不及看清那些女人的面容,就會被她們歇斯底里的尖叫擾得頭疼,最糟糕的一次是有一個黃頭髮的女人當場被嚇瘋,瑟縮在樹的後面緊縮著身子胡言亂語。

他其實很想說,不要叫,他又不吃人。

他在這個世界終究是格格不入的,忍無可忍,他便把她們扔了出去。

只是有時候他帶了點怒氣,所以扔出去的力道不輕,可想而知,越過高高的圍牆,一個人如同一顆球一般飛起,落地後會成什麼樣。

還好現在這個女人不吵。

到了傍晚,人蛇又回廚房做飯,淡淡的食物香味彌漫在空氣中,雖然很淡,但對於饑餓的薛彤來說卻像勾人的蛇。

等到人蛇端著飯菜坐在餐廳的時候,薛彤實在忍不住了,她走進餐廳,站在他面前,瞪著一雙小鹿般的眼睛望著他:“我餓了。”

人蛇滿臉不情願地拿了一個盤子,把自己的食物分了一部分給她。

他的廚藝實在不敢恭維,直接把菜扣在了米飯上。菜是大雜燴,雞肉、牛肉、青菜、土豆煮了一鍋。青菜早已是一攤軟爛,顏色變成了深墨綠色;牛肉嚼不動,土豆切得太厚,大概是同時下鍋,沒熟;一鍋菜就放了油鹽,薛彤剛開始吃得帶勁,後來就是強塞入口。她抬頭看看對面,人蛇捧著個鍋吃得面無表情。

幸好目前薛彤餓了兩天,已經不挑飯菜,他辛苦做出來的飯食,薛彤更不敢拂了他的好意,不管熟不熟,盡力裝出好吃的樣子,一口一口咽下。

吃完,薛彤連忙搶過他的鍋:“我洗碗吧,你煮飯已經很辛苦了。”

他沒有拒絕,任她把餐具收走。

這天晚上薛彤睡在客廳的大沙發中,沙發溫暖又柔軟,是她被拐賣之後睡得最舒服的地方。

晨曦微露時,薛彤開始在廚房裡忙碌,廚房裡的東西很齊備,除了衣櫃一般大小的冰箱,她發現廚房竟然連著一個冷藏室,裡面全是蔬菜瓜果,凍魚凍肉。看來這些都是外面的人送來的,吃上半個月沒問題。

當她把飯菜端上桌的時候,人蛇正好下樓,她立即展開甜美的笑容:“我做了早餐,是蔬菜粥,很養胃,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她的心裡有一絲緊張,畢竟她是不經他同意就擅自動了別墅裡的東西,但她臉上仍掛著春光般的笑意。

他被淡淡的食物香氣吸引,餐桌上擺著幾個盤子,雞蛋煎成金黃色,一盤翠綠的涼拌西蘭花,另一盤顏色更豐富,橙紅色的胡蘿蔔絲,淡綠色的黃瓜絲,還有好幾種混搭在一起,紅紅綠綠,令人食欲大開。旁邊有倒在杯中的牛奶,麵包片也擺在盤中,精緻的碗碟擺放得好看又誘人。

這一頓人蛇吃得很舒心。

薛彤吃得心不在焉,她忍不住猜想人蛇的來歷,他的行為與人無異,不像是科學實驗的產物,雖然外面是高高的圍牆,但她覺得他是自願被困在這裡的,對於一個異類,孤立的海島別墅倒是他的樂園,若是真的被世人所知,難保不會送進科學實驗室,到了那裡,便只剩悲慘的實驗,打注射劑,切割切片,被綁在試驗臺上,一群穿著白大褂的科學家對著他指指點點……

薛彤兀自天馬行空想著,冷不防人蛇抬起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上。他的眼睛亮亮的,目光如離弦的箭羽一般射得她一陣心虛,她像是小偷被人抓了個現行,一陣慌張,這一慌被口中的食物嗆到了:“喀——喀——”

咳嗽聲在空曠的大廳中顯得突兀而尖銳。

人蛇本來帶著光華的眸子在她的咳嗽聲中暗了下去,涼涼地看了她一眼,繼續低頭吃飯。

薛彤被嗆得咽喉火辣辣地難受,連忙端起杯子喝了幾口水,過了一會兒才平復,她帶了點歉疚,低低說道:“對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這個“對不起”是為了突如其來的咳嗽,還是因為之前在心中對他的胡亂臆想。

他沒有回她,注意力仍在飯菜上。

薛彤心中有愧,她好不容易才和人蛇的關係微微緩和一點,萬萬不敢讓他覺得自己排斥他。薛彤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她夾起一朵西蘭花向人蛇的碗中放去:“多吃點蔬菜。”

他抬頭看了看她,目中有困惑。

“那個,”薛彤很不自然,“謝謝你收留我。”

人蛇收回目光:“正好缺個人做飯。”

他的回答真是實在,薛彤信誓旦旦:“我會努力做好的。”

他把西蘭花從碗中挑了出來:“我更喜歡吃肉。”

薛彤大窘:“我記住了。”

薛彤低頭扒了兩口飯,又抬頭看著他,帶著淺淺的溫和的笑:“你的名字就是澤嗎?”

畢竟一個字的稱呼很奇怪,當然,再奇怪也比不過他這個人奇怪。

人蛇沒有回答,他又盛了很大一碗粥,夾菜,吃飯,連目光都懶得投給薛彤。

直到薛彤起身收拾碗筷,抱著碗碟轉身準備去廚房的時候,聽到他在她身後說:“龍澤。”

說得漫不經心,像春風四起。

薛彤一愣,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自己的名字,龍澤,不錯的名字,和他的外貌倒也相稱。他還跟其他人有接觸,不知道是誰讓他住這麼大的別墅,坐擁一座海島。薛彤更不知對方供著龍澤有何用,總不至於讓人參觀吧!

龍澤的尾巴真的很長,十幾米的樣子,越來越細,卻是極其靈活,能隨心所欲卷起任何東西,她相信他的尾巴和人的手一樣靈活。

薛彤在別墅住下來,充當勤勞的家政人員,做飯、掃地、洗衣服。

這天她擰了抹布,站到二樓窗臺上擦玻璃,外面的玻璃不太方便,她跨過窗欄,扶著窗戶,站到窄窄的窗臺外沿上仔細擦拭。

龍澤依然坐在泳池邊,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地方,拿了本書在看。從她站的地方正好看見他的側臉,英俊而溫和。

“你在上面幹什麼?”一個嚴厲的聲音突然響起。

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薛彤一跳,她身子一抖,手就松了扶著的窗戶,腳下不穩,向後一滑踏空。

“啊——”她發出呼叫,向後摔了下去。

電光石火間,一條軟軟的玉帶纏上她的腰,卷著她一個迴旋,原來是龍澤動作迅疾,在她開始滑落的時候,躍出兩步,長龍擺尾,接住了她。

綿軟的尾巴卷著她,將她安安穩穩地放在地上,才慢慢縮了回去。

薛彤驚魂甫定,心跳如擂鼓,呆呆地愣在原地,臉色蒼白。看著他尾巴慢慢抽走,微微顫著聲音說:“謝謝。”

她後知後覺地才想起來剛才接住自己的是他的尾巴,心上一個激靈,滑溜軟綿的尾巴,身上被觸碰過的地方似乎起了層層雞皮疙瘩,一陣發麻。

可他畢竟救了自己,似乎也不那麼恐怖。

一個陌生男人站在花園之中,二十七八歲,平頭,個子高,身體健壯,眉頭微微蹙起,雙眼帶著迷惑,右臂上露出一截刺青。薛彤看著他,帶了點氣憤,這個人差點害自己摔成半身不遂,又轉念想到這些人都不是好相與的,遂收回了目光。

“你來幹什麼?”龍澤遠遠站在一旁,寒瘮瘮地問道。

阿宋心上一緊,無論看過龍澤多少次,面對那條長長的尾巴時,心裡還是會發毛,尤其是剛剛看到他快得如一道光線閃過,畏懼又添了幾分,這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竟然在世間真的存在。若是對方一個不高興,自己會立馬被拍成肉泥。

阿宋吸了一口氣,強裝鎮定道:“我照例來看看有什麼要做的。”

他的心裡又涼又委屈,想他也是高等學府畢業,跟著大老闆出生入死好幾年,因著信任卻攬了這麼個差事,雖然海島氣候宜人,風景優美,收入也不菲,但是每次見到人蛇都有命懸一線的感覺。大門一關,在外面守著,聽候人蛇差遣也倒罷了,還要在對方的冷眼下定期來幫他打掃衛生,真讓一個大男人覺得憋屈。

“不用你了。”龍澤涼涼地說道。

是不用他了,阿宋有眼睛看到,前兩天送來的女人還在,活得精神抖擻。其實他進來還想看看這個女人死了沒有,好幾天了竟然還沒被扔出去,讓人心生疑惑。

阿宋戰戰兢兢道:“那我先回去,您還有什麼需要嗎?”

“沒有。”龍澤懶得看他,卻加重了語氣,“以後不要隨便進來。”

“您要沒事差我,我再也不進來。”阿宋如釋重負,忙不迭出門。

龍澤看向站在一旁的薛彤:“外面的窗戶不用擦,隨便打掃一下就夠了。”

薛彤才回過神來,覺得剛才那人的聲音耳熟,才想起他就是帶自己來這裡的打手,心裡又不安起來。抬頭看了看龍澤,輕聲道:“剛才謝謝你。”

“不用謝,摔傷了誰來做飯。”龍澤道。

“哦,那我去幹活兒了。”薛彤垂了眼簾,做出一副恭謹的模樣,挪著步進了屋。

再說阿宋離開庭院,回到自己的住處,看到門口的同伴,道:“大貓,那女人還活著,以後打掃屋子之類的家務活都是她幹。”

“好啊,省得我們兩個大男人跑去給他拖地擦桌子。”大貓丟了一顆花生米在嘴中,咀嚼之後,笑了出來,“雖然他像妖怪,說到底還是個男人,難不成這回送進去的女人他看對眼了?長得有多好看?”

“還行吧。”阿宋道,“我打個電話給老闆彙報一聲。”

阿宋拿起手機撥了電話:“老闆,那女人還在,不過只是幫他幹家務活……”

那頭只說:“隨便,他愛怎樣都隨他。”

阿宋心道,他才懶得管那個半人半蛇的怪物。

高高的圍牆圈起來的庭院,從前是龍澤一個人的天地,現在多了一個女人。他倒也沒顯出什麼不適,午飯時龍澤讓薛彤幫他收拾一下臥室,薛彤便進了他的屋,屋子寬敞明亮,陳設簡單,中間放著一張超大的床,薛彤看了看尺寸,依舊懷疑這張大床能不能容下龍澤的長尾巴。

打開衣櫃門,薛彤發現裡面有不少衣服,整整齊齊懸掛在衣櫃中。她看了一下,正裝居多,都是國際大品牌,其中幾套西服手工質料都很好,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她對著那些褲子發呆,這些衣服顯然是龍澤的,只是這個褲子他要怎麼穿?平時也沒見他穿衣服,裸著上身擺著尾巴遊走在別墅中。

或許正裝都是整套賣的,所以褲子也被買了回來,她如此猜測。

龍澤的臥室還連了一間書房,房門緊鎖,薛彤不知道裡面有沒有電腦或者電話。

只要有機會,薛彤都會想辦法向外面求救,或者逃走。

龍澤的房間收拾起來不費勁,她收拾好之後,又去後院聽候龍澤的差遣。陽光明媚,後院的泳池閃耀著魚鱗般的光彩,樹木在風中擺動,地下是一汪蔭涼。

龍澤滑進了游泳池,他在裡面遊得暢快,長尾輕擺,他便從這頭倏地到了那頭,相對於他的身長,這泳池倒顯得小了,白色的尾巴沉在水中,如一條長長的玉帶。他在水中或翻轉,或跳躍,游龍一般,激起水花四濺。

薛彤看著,覺得或許他應該到海裡遊,海闊憑魚躍,白色的浪花擊打海灘,他翻轉在蔚藍色的海洋之上,那裡才應該是他的地方。

“你要游泳嗎?”龍澤溫和的聲音打破了院中的寧靜,他看她似乎很無聊,從水中冒出個頭問她,黑亮的頭髮在陽光下閃著光,末梢滴著水珠。

薛彤微微一笑:“不用了。”

“水裡很舒服,你下來試試。”他像是想起來,又問,“你是不是不會游泳?”

“我會,不過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再說我也沒有泳衣。”

龍澤俊逸的臉上帶了絲鄙夷:“穿個衣服游泳,真麻煩。”

他不再理她,鑽入水中享受了一會兒,起了身,坐在泳池邊,慢慢地把尾巴挪到岸上。他對薛彤道:“把毛巾拿來,替我擦擦。”

薛彤連忙跑到屋中找來大浴巾,走到他身邊,準備遞給他,但龍澤沒看她,一副等人伺候的模樣,薛彤方才想起他剛才說的是“替我擦擦”。

她拿起毛巾,開始給他擦背,水珠順著他結實的肌肉流下,薛彤輕咬嘴唇,把浴巾展開,掃過他的背部,又微彎腰,開始給他擦前胸。薛彤還是第一次給一個男人擦拭身體,覺得很不自然,龍澤的上半身肌肉緊致有型,沉穩的呼吸吐納在她頭頂,薛彤的臉微微熱起來,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幾下擦乾。擦過腰身之後她沒有繼續,抬頭正好迎上他的眼眸。

龍澤微微抬了下巴,示意她繼續。

薛彤半蹲著身子,額頭上有細細的髮絲垂下,雙手捧著浴巾,開始順著他的腰身往下擦,動作略顯僵硬。他的尾巴很柔軟,一面是玉一般的瑩白,背面有少量淺金色的花紋,又粗又長,說是蛇尾又不太像,薛彤腦中竟然浮現出“龍尾”兩個字。

龍澤撐起半人高的身體,尾巴微微扭動,以配合薛彤的動作。

在腰身下一尺處,薛彤擦過光滑的腹部時,手指不經意掃過,覺得柔軟的鱗下面有硬硬的東西,和其他地方的皮膚不一樣,像是裡面伸出一截軟骨,她覺得怪異,用手指輕輕摁了一下,的確是硬硬的東西。

她看了一眼龍澤,發現龍澤正怪異地看著她,眸色變得深沉。

看著他男性的面孔,薛彤突然明白了那裡是什麼,臉驀地紅了,像是晚霞突然噴薄而出,拿著毛巾不知所措。

頭頂傳來龍澤的聲音:“快點。”

她的臉漲得通紅,不敢抬頭,愣愣地抓起毛巾僵硬地擦著。一路從腰部往後擦拭,十幾米的長度,她不得不用手抬高他的尾巴,或是抱起,或是翻轉,擦拭另一面,滑滑的觸感帶著微涼的感覺順著手指傳入神經,薛彤心底像有兩隻螞蟻在爬。

龍澤懶懶地坐在光滑的地面上,似乎很享受她的伺候,由她擺弄自己的尾巴。薛彤突然想到,要是這是個人的話,那她豈不是在幫一個男人擦大腿。

她越發覺得難堪,心跳得厲害,面色不斷變化。

擦乾長尾,薛彤站起身吐一口氣。不防他軟軟的尾巴緩緩纏上了她的腰,她被嚇住了,臉又驀地白了,長尾纏身,她目露驚恐地看向龍澤:“澤,我——”

她被卷住抬起來,白色的長尾纏了她兩圈,她用手欲扒開他的尾巴,推了兩下卻是徒勞無功,薛彤真的擔心他一個用力,自己的胸腔都會碎,心中的恐懼放大,語無倫次:“澤……快放開我……龍澤……”

龍澤慢慢卷著她放到自己面前,嘴角微微上揚,眼中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

薛彤努力讓自己不要亂了方寸,也許她剛才不合適的舉動惹惱了他:“澤,我剛才不是故意的,先放開我好嗎?”

龍澤臉上沒有生氣的意思,慢慢伸出一隻手,捏了一下薛彤的臉,才緩緩鬆開她的身子,手上殘留著滑膩的觸感,摸起來感覺不錯,他微微笑了一下:“剛才看你的臉一時紅、一時白,覺得很有趣。”

薛彤才知道他沒有惡意,一顆心陡然落地,卻是全身失了力氣,她向後退了兩步:“你別嚇我,我,我以為——”

“以為什麼?”龍澤收了笑意。

“以為你生氣了。”薛彤慌忙辯解,“我不太瞭解你,怕一不小心惹你生氣。”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補充道:“要是我做錯了事,請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改正。”

她明明害怕卻硬撐著,這個樣子落在龍澤眼中,他覺得很有趣,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你很有意思。”

白色的尾巴卷了一個東西,他伸手接了,原來是剛才放在小桌上的橙汁,不得不說尾巴長就是好,都不用移動身體。他舉著杯子喝光,然後把杯子遞給她:“你還會做別的果汁嗎?”

薛彤接過來,點點頭:“冷藏室還有別的水果,我下次換一種。”

“好。”龍澤淡淡點頭,“明天我還游泳,你再拿一杯來,遊完後替我擦身。”

薛彤點了點頭。

龍澤站在她旁邊,看到她的鼻樑眉眼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側臉,膚色瑩白,濃密的睫毛形成一個扇子的弧度,時不時扇動一下,他直直看著,不禁說了句:“我發現你長得挺好看。”

他說話是清風霽月的語氣,沒有任何猥褻的意思,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就像說今天的飯很好吃一樣。

 

 

 

 

 

第二章 是妖是怪,抑或是人

 

下午的陽光白得迷人,風吹過椰樹的羽狀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這個時間,龍澤通常待在後庭院,或是躺在躺椅上懶洋洋地曬太陽,或是在游泳池中恣意玩水。

她榨了西瓜汁,倒在杯中端了出來,龍澤不在水邊,他閉著眼沉在水下,一動不動,薛彤喚了一聲:“澤。”

水底下的人沒有反應。

薛彤忍不住擔心他會溺水,放下手中杯子:“澤,你聽得到嗎?”

龍澤躺在池底,連尾巴都沒有動。

薛彤蹲下來用手使勁撩水,又叫了他兩聲,見龍澤依然毫無反應,她慌了,直接跳下水,朝他遊過去,準備把他從水中拉起來。

她的手還沒碰到他的身體,池中水柱突然騰起,一個身影從池底快速竄出,逐電追風一般,池中水浪激起兩三米高。

薛彤措手不及,被水浪直接掀翻在池中,撲騰著手腳往水面遊,一條尾巴纏上她的腰,把她帶出水面。

“喀……喀……”薛彤嗆了幾口水,待緩過起來,見龍澤直挺挺立著兩三米高,看到她的狼狽樣,眼中似乎有戲謔笑意。

她很想罵他一聲“你有病啊”,又生生忍住,推他的尾巴:“我上去換衣服。”

龍澤毫無愧疚之意,尾巴依舊纏在她身上:“既然都濕了,不如遊一會兒泳。”

“沒興趣。”薛彤沒好氣,耍人也不帶這樣的,“不要隨便開這種玩笑。”

“你擔心我會溺水?”龍澤問。

“嗯。”

龍澤的眼睛亮亮的:“原來你在擔心我。不過,只有人才會溺水,我不會。”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用尾巴帶著薛彤在水中轉了轉:“玩一會兒,水裡很舒服。”

池水在陽光下曬了半天,溫度適宜,薛彤全身毛孔都覺得愜意,今天穿的褲子,也不怕走光:“那你先放開。”

龍澤放開了自己的尾巴,薛彤舒展身體,在水中游了起來,輕快如魚。

他看她游得自在,時不時拿尾巴尖撫弄一下她,滑滑的尾巴在水中觸碰到她的身體,如小魚啄在皮膚上,起初令她覺得很不適,後來她嘗試用手去抓住它,尾巴遊走,從溫熱的手指間滑過,龍澤大概也覺得有趣,放慢了速度,和她玩了一會兒。

柔滑的水讓她全身放鬆,她在身前身後一陣亂逮,總算抓住了尾巴,便在手中揉捏上一陣,還露出得意揚揚的笑容看著龍澤。

龍澤臉上一派閒適,眸中露出淺淺笑意。

玩夠了,薛彤爬出游泳池,龍澤在她身後道:“明天阿宋他們開車進來送東西,你缺什麼就跟他們說,下次他們會帶進來。”

這是一座孤島,每半個月會有人開船送物資過來,再由阿宋等人把東西搬進別墅。

第二天的午後,一輛車停在別墅前門,阿宋和大貓把蔬菜鮮肉搬下車,一趟一趟往冷藏室搬東西,這個時間龍澤在午睡,自然是薛彤接應。

兩個男人似乎不著急,搬了兩趟之後,掃了站在廚房的薛彤一眼,大貓朝她走過去,臉上帶點陰陰的笑。

薛彤被他看得心虛,往後退了兩步,直接退到了牆角,大貓戲謔道:“你連他都不怕,難道還怕我們?”

說著一隻手撐在牆上,另一隻手來摸薛彤的臉,薛彤慌忙別開臉。大貓不悅,直接拉起她的下巴:“躲什麼躲?見不得人嗎?”

微涼的手指像蛇一樣觸在薛彤臉上,比龍澤的尾巴還恐怖,薛彤知道不能得罪他們,咬了咬唇:“我要去搬東西。”

“急什麼?”大貓道,像在掂量菜市場的白菜,評價道,“長得也就湊合。”

阿宋也湊過來,抱著胸像是在看笑話。

大貓的腦袋湊得更近了,鼻息噴在她的脖子上,薛彤全身僵硬:“放,放開我。”

“哪天他不要你了,哥哥好好兒來疼你。”大貓抬起她下巴的那只手拂上她的臉,捏了兩把,倒也不再為難她,鬆開手道,“老實一點,他要你幹什麼你就幹什……”

話還沒說完,聽到“嗖”的一聲,一個銀質叉子釘入牆面,距大貓撐在牆面的手只有毫釐。

大貓驚詫地轉頭,臉色發白。

龍澤站在廚房門口,面色微凜:“你們倆在做什麼?”

還是阿宋反應快,對龍澤笑道:“我們教她點規矩,免得她不曉得做事惹惱您。”

龍澤嘴角微沉,聲音寒涼:“該做什麼做什麼,不要來管我的事。”

“好,好……”阿宋和大貓連忙點頭,扔下薛彤繼續去搬東西。

薛彤心情不好,本來想讓他們帶點月事用品進來,被他們一調戲就忘了。沒過兩天,大姨×拜訪,薛彤翻遍了別墅,也沒找到衛生×,只得用衛生紙先湊合著。

唉,就算當時跟他們說了,也是下一次運送物資的時候才能送進來。

衛生紙到底比不過衛生×,薛彤總覺得不舒服,中午做了午飯,龍澤道:“我待會兒把游泳池的水放了,你今天把池子刷一刷。”

薛彤期期艾艾道:“過兩天行嗎?”

龍澤投來一個疑問的目光,薛彤一向都不和他講價錢,是以他有點意外。

“我,”薛彤咬了咬唇,“我有點不舒服。”

“病了?”

“沒,就是肚子疼。”地球人都知道女人說這句話的意思。

可是龍澤不是太清楚,還兀自問道:“怎麼有血的味道?”

薛彤的臉頰微紅。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半晌反應過來,道:“那就過兩天再洗池子。”

龍澤對很多事情都不關心,自然也想不起別墅裡沒月事用品這碼事。晚上薛彤做完晚飯又匆匆忙忙往樓上臥室跑,龍澤叫住她:“你不吃晚飯了嗎?”

“你先吃,我待會兒再下來吃飯洗碗。”薛彤只想待在臥室裡,萬一出現“血染沙場”的局面,在龍澤一個男性生物面前,實在是太丟人了。

越怕什麼,越來什麼,龍澤看著她跑上樓的背影,無波無瀾地說了句:“薛彤,你褲子上沾上血了。”

薛彤跑得更快,如兔子逃命一樣,迅速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此時,她是有多麼想念有“護舒×”的日子,也不知道古代的女人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就這樣撐到了第二天,大姨×來勢更猛,薛彤做飯的時候提心吊膽,簡簡單單做了兩個菜又往樓上跑,龍澤在旁邊疑惑:至於嗎,電視廣告不是說打網球、跳舞都不耽誤的嗎?

正好上午看電視的時候,電視裡面又在放衛生×的廣告,龍澤頓時悟了——肯定是品牌不對。

龍澤覺得兩個人一起吃飯挺好,結果這兩天,薛彤不和他一起吃飯,也不看他游泳,不給他榨果汁,他覺得這樣不好,於是走進書房,拿起電話打給了莊淩,大意是說自己想吃某家飯店的烤鴨、牛排,還想要什麼什麼,列了一堆東西,其中就包括××牌的衛生×,末了道:“我今天就要,用直升機送過來。”

莊淩接到龍澤的電話有些意外,但也應了下來,不忘把清單遞給程天行看:“他想吃牛排,說今天要送過去。”

“他什麼時候變得注重口腹之欲了?”程天行略略有些疑惑,不過他忙著和人談生意,揮了揮手,“給他。”

東西在當天下午送來了,龍澤那時候躺在椅子上曬太陽,他立起尾巴,把他撐到六七米高,直接敲了敲薛彤的窗戶。

薛彤嚇了一跳,打開窗戶就見他上半身趴在窗臺上,尾巴還在地上,薛彤詫異道:“你怎麼在這兒?”

“我想叫你啊,又懶得繞進屋子裡去敲你的門。”他覺得敲窗戶也是一樣的。

薛彤掃了一眼外面,果然尾巴長就是方便,能把他支撐得這麼高:“有事嗎?”

“我讓人送了點東西進來,都放在樓下客廳,你去看看。”他說完尾巴又縮了回去,整個人繼續躺到躺椅上。

薛彤本以為龍澤是叫她整理東西,當她找到衛生×的時候,又覺得這人其實心挺細的。

兩人相處日漸融洽,告別大姨×後,薛彤也搬個椅子放在後院,和龍澤一起曬太陽。

庭院是美麗的,矮灌木和高樹中生命的綠液在流動奔湧,風柔天藍,明媚的陽光並不曬人,落葉樹和常青樹,都悠然自得地顯著如畫的秀美姿態,紅瓦的屋頂和白色的牆壁在陽光下顯得分外耀眼,藤蔓狀的月季爬上涼亭,投下一地陰影,密層層的綠葉中紅色的小花酣然綻放,間或有一兩隻蝴蝶、蜜蜂在上面停留。

薛彤最愛椰樹垂下的羽狀闊葉和嫺靜秀美的身姿,看著頂端圓圓的果子,摘一個下來的念頭油然而生,她指了指樹頂的椰子:“那個能吃了嗎?”

“可以。”龍澤靠著椅背,尾巴隨性慢擺。

薛彤還在考慮怎麼把椰子摘下來,龍澤起了身,走到一棵椰樹下面,尾巴隨著樹幹蜿蜒而上,最後卷了一個暗紅色的椰子,再順勢而下,遞給了薛彤;然後,他又摘了一個。

薛彤感慨,雖然這長長的尾巴太怪異,但是用途很多嘛,十多米以內的東西龍澤只需要動動尾巴就可以拿到。

薛彤抱著椰子,回廚房拿尖刀在頂端戳了一個小孔,插上吸管,回來遞了一個給龍澤。

清風在綠葉間簌簌流動,花香在微微濕潤的空氣中醞釀,龍澤的白色尾巴完全舒展,延伸到十幾米外的地方,他幾下將椰果中的汁水喝完,扔了吸管,將椰果放在尾巴上,椰果骨碌碌順勢滾下,即將偏離尾巴往地上掉落之時,他的尾部微微一抖,那圓圓的椰果微調了方向,又順下而去。

就這樣他的尾部左抖右偏,椰果竟然一路滑到了尾巴尖。圓圓一顆果子,在他尾間輕滑慢舞,左右移動,卻總是在尾部遊蕩,忽來忽去,迴旋來轉,像耍雜技一般。

“你的長尾好靈活。”薛彤稱讚道,她看得驚奇,遂生了玩樂之心,也將手上椰果的吸管扔掉,眉眼一彎,“我也扔了哦。”

說著便將椰果扔向他的尾部。

龍澤的尾巴一提,尾間紅球高高向上飛起,他又迅速一擺尾接住薛彤扔出的果子,那之前扔出的椰果正好落下,也被他一併卷起。

動作之快,薛彤根本來不及看清,只看到他那尾巴一揚,兩個椰果已在其中。

他面上是一派從容,悠悠蕩蕩玩弄,兩個球左滾右擺,像是有磁性一般,不曾脫離白色的尾巴。

薛彤滿面驚訝:“你好厲害,剛才你的速度好快,我都沒看清楚。”

“只是玩而已。”龍澤卷了椰果往回遞給了薛彤。

薛彤接過來,知道他想玩,趁他不備將兩個空了的椰果一前一後向游泳池的方向扔去。

由於被扔出的力道及方向不同,兩個椰果在空中約偏差了六十度的方向,向水面飛去。

龍澤迅速躍起,長龍擺尾,如虹光閃過,尚未看得清先接住了哪一個椰果,就見他穩坐在地上,一個椰果在手中,一個被在他的尾巴卷住,尾部繼而旋轉,承接圓球,一卷一舒,再扔向頭部,兩個椰果頭頂肩傳變化莫測,卻是穩穩不落,和雜耍節目扔酒罈差不多。

他帶著淺笑轉著兩個椰果回到位子上,尾巴輕卷又將它們遞回給了薛彤。

薛彤見他興起,配合他玩起來,站起身,將一個放在小桌上,拿起另一個高舉過頭頂,用足力氣一扔,剛見龍澤奔出,又拿起一個轉過身朝完全相反的方向用力扔出。

她終於見識到了龍澤的速度,他迅速閃出接住第一個,在第二個尚未落地之前就已經躥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眨眼的工夫龍澤已在她面前,兩個椰果穩在手心,整套動作如快放的電影,矯捷如獵豹捕食,人類望塵莫及。

薛彤目瞪口呆,而後眼中放出光芒,驚訝中帶了點崇拜:“你怎麼能這麼快?”

這種速度去參加奧運會的話,第一是穩穩收入囊中,第二只能望塵莫及。

可惜,他這個樣子,是不能參加的吧。

龍澤面上露出些許得意之色:“是你們太慢了,跑起來跟烏龜一樣。”

不是一個物種,速度自然不同,相處得熟了,薛彤放得開,笑嘻嘻回道:“你快,誰也趕不上龍澤。”

對她的稱讚龍澤很受用,眉眼輕揚,帶點暗金色的眼眸放出異樣的光彩,嘴角斜鉤。

“你還玩嗎?”薛彤問道。

龍澤興致很好,把手中的椰果放在桌上,道:“太少了,我再摘兩個。”

微風帶著幽幽的清香,連著一絲滋潤的水汽,庭院中一切都在愉快地呼嘯蕩動,連那柔綠色的草尖亦嫋娜地搖動,風中時不時摻雜著女子的驚訝聲和笑聲,輕快的腳步聲圍繞在池水邊沿,薛彤蓬鬆的鬈髮高綰,多時的抑鬱和憂憤在酣暢的汗水中一併落下,暫時拋卻所有的煩惱,她像個孩子一樣,在庭院之中與另一個玩心大起的人一起玩著扔球接球的遊戲。

直至她氣喘吁吁,髮鬢汗濕,全身乏力,才停下。半彎了腰雙手撐在膝蓋上方,眉眼彎彎,道:“不玩了,澤,我實在沒力氣了。”

她的呼吸短而急,面色潮紅,雙眼越發水潤,根根睫毛如夏日雨後的小草,帶了勃勃生機。生命的熱情在細細的血管中奔湧流動,每一寸皮膚像得到了滋養,煥發瑩瑩光澤。

龍澤溪水般的雙眼動了動,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許久。風在梢頭鳥在叫,藍色蒼穹中雲朵如一團團白絮隨意飄蕩,似乎是微笑,又似乎是酣然。

許是這天玩得太累,晚上薛彤睡得很早;龍澤比她睡得更早,他的生活習慣很好,一向都是早睡早起,太陽還沒升起,露珠還在花瓣上打著轉的時候就會看到他在花叢中的身影。上午他要麼在庭院中看會兒雜誌,要麼在大廳看看電視,多是關於自然界的科普類節目,偶爾也會一個人待在他的臥室,不知是在玩弄電腦還是在睡覺,門雖然不鎖,但薛彤也不會去打擾。

偏偏這一日龍澤不在樓下的時候,一個陌生男人進了別墅,剪裁合體的西裝襯得他英挺幹練,舉止大方得體,眉眼透出一股穩重的氣質,還帶了點嚴肅,他淡淡掃了一眼薛彤,薄唇輕吐:“他呢?”

薛彤知道來人地位不低,心裡泛出緊張,微低了頭,眉眼收斂,回道:“在樓上,可能在睡覺。”

“去把他叫下來。”

薛彤抬起頭,看著他的下巴輕道:“他若是在睡覺,我不便打擾,一會兒他就下來了。”

“我有事。”男人皮笑肉不笑,“你不去難道要我去?”

薛彤無奈,轉身上樓,剛到樓梯轉角處,正好遇到下樓的龍澤,她暗自慶倖,省了去敲門的麻煩。她抬頭看向龍澤,道:“澤,來客人了,說有事找你。”

龍澤輕輕地“嗯”了一聲,眉間未完全舒展,似乎已預料到何人來訪,緩緩拖著長尾巴順著樓梯滑下。

拐過樓梯,他眸光輕掃來人,漫不經心,像是掃過牆上的一幅裝飾畫,一瞬而過移了目光。龍澤直接走向客廳的大沙發,坐了下去,也不看佇立一旁的人,懶懶道:“來得這麼早?”

莊淩站在一側,低頭頷首,溫和有禮道:“澤,該出發了。”

“還沒吃午飯呢!”龍澤尾巴輕擺了一下,眉梢一吊,有些不滿,“下午出發正合適。”

莊淩知道龍澤一向散漫如此,通常都要拖好久才慢悠悠出發,故而今日來得早一些,他帶著公式化的微笑,道:“老闆想和您聚聚,所以今日來得早一些。午餐船上已經備好,粵菜和日本菜都不錯,新來的師傅做鮑魚也是一絕,您看是不是可以出發?”

“不去,在船上吃飯好討厭。我午餐要喝雞湯,才不要吃日本菜。”他拿起旁邊的遙控器,“嗶”的一聲,背投電視打開,一群鱷魚正在捕捉渡河的角馬,他看著電視螢幕,回了句,“你先出去吧,等我睡好午覺再來。反正是明天的事,船開快點就是。”

“這……”莊淩顯出一副為難的表情,直直站著,沒繼續說下去,卻也不離開。

龍澤也不理他,轉頭看了一眼薛彤:“雞湯熬好了嗎?”

薛彤站在樓梯口處,聽到他問話,回道:“已經在鍋裡煲,還要等上好一會兒。”

“我還要吃糖醋裡脊。”

“好。”薛彤連忙回到廚房忙碌。手上雖在洗菜,腦子裡卻在想那個人是什麼身份?他要帶龍澤出去,又該是去哪裡呢?總不會是被參觀展覽,或者COS女媧之類的吧!

她忽然想到龍澤的速度和敏捷度,這種遠超出人類的能力若是用來幹常人不容易做到的事,似乎輕而易舉。這些人應該都是做大買賣,他對龍澤謙遜有禮,也說得通為什麼龍澤會在這裡好吃好喝供著,成天無所事事,還坐擁一座海島別墅。

飯菜做好,薛彤端菜上桌,看到那個男人還站在屋中,只是退居一側,面目雖不出眾,但渾身氣質卓然,像山間的一棵青松,沉穩有度,不狷狂,亦不可小覷。

龍澤完全把他當做隱形人,就如薛彤剛到來待在院中一樣,他對不在意的人採取完全無視的態度,偌大的大廳只有電視的聲音,空曠地響在屋中,反而襯得更加安靜,薛彤擺放餐具的動作放得很輕,唯恐青瓷相碰的聲音會引人注意。

飯菜上好,那個男人還是沒有出去,龍澤直接上了桌,薛彤遞給他一副青花紋的餐具,低聲問道:“要不要多加一副碗筷?”

龍澤修長的手指取了湯勺,伸向盛湯的砂鍋,嫋嫋熱氣從碗中升起,馥鬱雞湯香氣縈繞,他頭都未抬,直接道:“不用,多個人菜就不夠吃了,是他自己不出去。”

薛彤不是這裡的主人,總不能讓那人站著,自己在桌上吃得歡。被那人看在眼中,萬一以後落在他手中豈不是會更痛苦?便輕聲對龍澤道:“有外人,我還是到別的地方吃吧。”

龍澤有些不滿,覺得吃飯的興致被打擾:“莊淩,你出去吃飯吧,站著這裡我吃飯都吃得不盡興。”

莊淩微微一笑:“我還是在這裡等您,不然我出去只會更不安。”

龍澤眼簾一搭:“你去吃飯,吃完飯我們就走。”

莊淩顯然是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覆,輕頷首:“那我先出去了,一個小時後再來接您。”

他邁著穩重的步子從前門出去,關門的動作優雅有禮。

龍澤吃飯不緊不慢,那一整鍋雞湯都被他吞下肚,才緩緩放了筷子,滑向沙發半倚著身子,右手支了額頭,濃郁的雞湯還在口中回味。

莊淩再次過來的時候,臉上仍帶著公式化的微笑。

龍澤依舊懶懶地看上一眼,不情不願地起身上了樓。

薛彤拿來茶杯,替莊淩倒上一杯綠茶,又站在後方淡淡垂目,手指互相絞動,極不自然。

莊淩在單人沙發上坐下,手指輕叩薄瓷茶杯,偶爾掃上薛彤一眼,那目光是淡淡的,不上心的樣子。

半個小時後,樓梯上走下來一個人,薛彤只覺得電閃雷鳴在面門。

白襯衫,淺藍條紋領帶,黑青色西裝應是量身定做的,外觀挺括,線條流暢,細緻華麗,將他挺拔的身材和陽剛之氣完美展示,五官分明立體的俊逸面孔,暗黑泛金的眼眸帶點漠然,英氣而優雅。

問題是,下面為什麼沒有尾巴?

修長的雙腿,一米八幾的個子,黑青色的西褲熨直服帖,兩手自然下垂,整個人英姿挺拔,器宇軒昂,透出那麼點貴氣。

薛彤驚訝得嘴唇微張,眼睛直直盯著,難以接受面前的現實——這是龍澤?

見到一個拖著十幾米尾巴的人蛇,薛彤那時目瞪口呆;如今,那人蛇變成人,薛彤的腦袋已經處於CPU過熱當機狀態。

龍澤眼光淡掃,薄唇輕揚,面上還是那副不以為意的神情。

莊淩早已起身立在一旁,做出個請的手勢。

龍澤便帶了絲慵懶向前門走去。

直到兩人走到門邊,薛彤反應過來龍澤要出島,她不知他什麼時候回來,幾步追過去,看著龍澤欲言又止。

龍澤停了腳步,一對眼眸如皓月,看了她兩眼,帶著詢問之意。

薛彤微抬頭:“澤……”

“嗯?”依舊是那種淡淡的語氣。

“你要出去多久?還回來嗎?”薛彤小心問道,可要快點回來,不然萬一自己被人帶走就慘了。

龍澤下巴微抬,一絲清風般的笑意爬上臉龐:“一周左右。”

“哦。”薛彤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抬著眼垂了嘴角,輕聲說道,“那,那你小心點。”

她的不舍讓龍澤生出幾絲愉悅,輕輕一笑:“你在這裡好好兒看著。”

他轉了身,邁著穩健的步伐和莊淩一前一後出了別墅前廳的門。

外面白色的金屬大門轟然關上,在遼遠的天空下發出沉重的迴響,兩人的身影已消失不見,白晃晃的金屬門在陽光下發出耀眼光芒,薛彤的腦袋還是有點轉不過來,人蛇竟然變成了人,難道這個小島玄幻了?

她回到沙發上坐下,仍在兀自消化這個事實,陽光透過落地窗射進來,光柱在地板上跳躍,整個別墅突然安靜下來,厚厚的窗簾一直垂到大理石的地面,未被遮擋住的落地窗外透出兩株合歡,粉色的花絲在陽光下微微閃著金光,像是一片粉色的雲霞。

直到她抬頭看著窗外,才想起這樣一個事實——這棟別墅只剩她一個人。

剩下的半天她什麼也沒做,晚上卻輾轉難眠。第二天,她在前門廳朝外面望了許久,關上別墅房門,上樓徑直去了龍澤的房間。

龍澤的房間她來過兩次,都是來打掃屋子,臥室很大,裝修典雅,地上鋪著柔軟的長毛地毯,櫥櫃雍華典雅,床板上有細刻精鏤的凹紋。臥室緊連著書房,薛彤擰了一把,房門緊鎖。

依照龍澤散漫倨傲的個性,鑰匙必定不會藏得太深,果不其然,薛彤在櫥櫃的抽屜中找到一串黃銅色鑰匙。

書房房門被打開,裡面裝修古樸雅致,兩排高高的書架上,整整齊齊放著厚厚的書冊。另一旁是兩台電腦,一台擺在書桌上,一台嵌在牆中,更引人注意的是大書桌上擺著電話。她心中惴惴不安,仍是迅速走過去拿起話筒,裡面傳出“嘟——”的長音,顯示電話連接正常。

薛彤本想打電話回家求救,剛按出前兩位,又想起什麼,迅速放了話筒,改撥了110

電話中沒有聲音,似乎在等待接入,房間裡靜得只有她的心跳聲,每一下都清晰無比。等了一分鐘左右,卻又傳來掛斷的聲音。她又試了兩次,依然如此。她轉而隨便撥了一個C市的號碼,在幾十秒的等待之後,依然是“嘟——嘟——”的掛斷音。

原來這裡的電話打不出去,或者說,不是隨便能打出去的。

她轉而開了書房的電腦,只要能上網她就能發出訊息,卻在開機的時候顯示要輸入密碼。薛彤對電腦只限於最基本的使用,完全不會破解密碼。鍵盤一陣亂響,她只恨自己為什麼不多學一點有關電腦的東西,急得亂抓自己的頭髮。

繼續在書房中翻箱倒櫃,旁邊的抽屜打開,卻見裡面躺著一把黑色手槍,還有不少子彈散落在抽屜中,薛彤恍然大悟,龍澤本來就是黑幫的一員。

在書房實在找不到發求救信號的辦法,薛彤才不得不作罷,把所有東西恢復原樣,悻悻地離開了龍澤的房間。

她沿著別墅轉了一圈又一圈,在圍牆根處勘察,站在房頂上瞭望遠方,不遠處還有一幢小別墅,想來阿宋和大貓就住在那裡。

每一個被人販子拐賣的少女,都有一顆意圖逃跑的心。

薛彤晚上打包了一些牛肉幹,裝了一件雨衣,她又跑回龍澤房間,找了半天沒找到一分錢,只好拿了他放在桌上的手錶。

龍澤離開的第三天,薛彤背了一個小背囊,搬了張凳子放在圍牆根下,踩著椅子爬上旁邊的樹,順利借助樹幹爬上圍牆,然後,她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外面仍是常青樹和落葉樹交錯,薛彤在樹林中奔跑起來,她想過了,就算這是一座孤島,海邊可能有船;就算暫時沒有,她也可以找個地方躲起來,等船開過來,想辦法潛入……

不要評論她如何潛上船,反正如果不逃,她永遠沒機會重獲自由。

她在林中狂奔亂跑,呼呼的風聲掠過耳畔,綠葉掠過衣衫,她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聲。

“賤女人,站住!”遠遠傳來大貓的叫駡聲,阿宋也緊追不捨。

薛彤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追了過來,她扔了小背囊,發足狂奔。林中樹木繁多,地上坎坷不平,遠處的水泥馬路如白綢帶綿亙在綠樹中,薛彤連忙朝馬路跑去。

他們看見了她的身影,邊追邊罵:“你逃不掉的,抓住了宰了你。”

薛彤還沒跑上公路,大貓已經追了上來,一把將她推倒在地,薛彤被摔得眼冒金星。他再把她拽了起來,一雙鐵爪死死釘住了她:“賤人,你當我們不知道你逃跑嗎?圍牆外面有攝像頭……”

薛彤猶如被猛獸抓住的獵物,使勁掙扎:“放開我……放開……”

她的細胳膊細腿在肌肉強健的大貓面前如同一張紙般脆弱,大貓抓起她,像是抓起一隻小雞一樣簡單。他打了她一巴掌,拎著她走上公路,一路罵罵咧咧:“居然敢逃跑,害得老子面都沒吃完,我要斃了你扔到海裡喂魚。”

自由的夢想破滅,連性命都保不住。

“我待會兒給淩哥打個電話說一聲,淩哥會通知龍澤。下午就把她扔海裡去。”阿宋板著一張臉,他掃了一眼薛彤,“好好兒的別墅不住,自尋死路。”

薛彤面如死灰。

他們拎著她朝山頂走,公路後方傳來汽車的引擎聲,不一會兒,一輛黑色汽車出現在蜿蜒的公路上,行駛方向正是山頂別墅。兩個男人回頭看了一眼,駐足停在路邊。

汽車在他們身邊停下,後排車門打開,豐神俊朗的男人下了車,目光落在路邊的三人身上,面色微沉,還不待他開口,前面的莊淩也下了車,遞過來一個詢問的目光:“怎麼回事?”

“淩哥,我們正要給你打電話。”阿宋道,“這女人逃跑,我們剛把她抓回來,你看怎麼處理?”

聞言,龍澤臉上似覆了一層薄霜,他本不喜歡外面的嘈雜,又加上薛彤臨走時的挽留,完事後就立即趕了回來,結果一回島就聽到這個令人極度不悅的消息,生生滅了他的熱情。

莊淩側頭詢問龍澤的意思:“她逃跑,澤,您的意思呢?”

龍澤目光掃過薛彤,冷冷的淡漠,輕聲質問:“你逃走?”

他以為兩人相處愉快,原來她也一樣,視他為異類,根本就不想待在這裡。

薛彤睜著眼望著他,矢口否認:“我沒有……”

“什麼沒有!”大貓打斷她的辯駁,“我們從監控上看到她翻出圍牆,跑得跟兔子一樣快,而且昨天她還打過報警電話,我們這裡有記錄,她根本就是想逃跑。”

龍澤的眸色變成一片沉黑。

莊淩很得懂察言觀色,在旁邊很有禮貌地說道:“澤,既然她這麼不聽話,那就不要了。我後天再給您帶一個過來,還是這種類型的,您看怎麼樣?”

不要了,就是把她殺了,薛彤頓悟龍澤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趁大貓抓得不太緊,用力掙脫,撲進了龍澤的懷中,兩手環住龍澤的腰:“我不是想逃跑,我是……是想出來到海邊等你……”

遭遇突如其來的擁抱,龍澤的背脊微微僵直。

薛彤把他抱得更緊,腦袋在他肩頭亂蹭,聲音哀怨:“你走了,我找不到人一起玩,晚上又害怕,我想你,我想去海邊等你回來,所以就翻出了圍牆,正好遇到了他們……”

龍澤身上昂貴的手工西服被薛彤蹭起了褶皺,他顯然不擅長處理這樣的狀況,自己的手不知該放在何處,過一會兒,才道:“放手。”

“我真的只是去海邊。”薛彤死活不肯放手,腦袋埋在他身上,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大貓顯然沒這麼好的耐性:“別聽這女人瞎說,她就是想跑,一點都不安分……”

龍澤涼涼地掃了大貓一眼,極度不滿,他對薛彤重複一遍:“放手。”

薛彤抬起頭,梨花帶雨,龍澤把她拎開,無奈薛彤抓得太緊,他道:“該回去了。”

薛彤半信半疑地看著他,鬆開雙手,改為一隻手抓住他的袖子,龍澤任她抓著:“上車”。

大貓顯然認為這樣的處理不妥:“她真的想逃,既然犯了忌諱,就應該處理掉。”

龍澤轉頭,帶了薄怒:“你們已經把她送給我了,她就是我的,我說了算。”

大貓還欲再說什麼,卻看到莊淩瞪他,慌忙閉了嘴。

除了大貓和阿宋,其餘人上了車。龍澤把薛彤攥著他袖子的那只手拿開,面無表情地道:“你真的不是想走?”

“當然不是。”薛彤咬死不承認,生怕龍澤改變主意,往他身邊靠了靠。龍澤有些不自然,睨了她一眼,“你在別墅裡怕什麼?”

“我怕鬼。”薛彤顧不得顏面,見他看她,撒嬌道,“我疼。”

她之前被大貓打了一巴掌,半邊臉腫了起來,龍澤也看到了:“回去拿冰敷一敷。”

他像是想起什麼,對前排莊淩道:“下次讓人帶點常用藥品過來。”

莊淩點頭應下,面無表情。

明媚的陽光在公路兩邊的樹葉上跳動,風掠過遠處的樹濤,層層疊疊的樹葉起伏如浪。莊淩回過頭掃了一眼薛彤:“這座海島位於南太平洋,環境優美,氣候適宜,是宜居勝地。不知道薛小姐以前有沒有到過海邊玩,哦,對了,薛小姐是哪裡的人?”

他問得漫不經心,薛彤卻瑟縮了一下。

“有句古話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幸好今天薛小姐只是想去海邊接人,不然你要真走了,我還要麻煩警察局的朋友去查你的原籍。”莊淩說得意味深長,“薛小姐的父母大概年紀大了,我們還真不想去打擾他們,不過如果有些人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我也不介意麻煩一點,去找他們……”

“我沒有父母!”薛彤聲音不自覺地拔高,莊淩在威脅她,他們這幫人有錢有勢,既然敢做買賣人口、殺人越貨的勾當,就敢對她的父母下狠手,薛彤面色蒼白,嘴唇囁嚅,“我父母早就去世了,島上很好,我以後就待在這裡。”

莊淩微微笑了一下:“薛小姐果然是聰明的女人。”

龍澤坐在旁邊,雙眼看著外面閃過的野草綠樹,面色淡淡。

 

 

 

 

 

第三章 誰家少年春心動

 

回到別墅,龍澤又變成人首尾身的樣子,長長的尾巴或盤曲、或輕擺,取個東西直接用尾巴卷過來。

他這個人,薛彤看不透,既不知道他為什麼是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他在黑幫有怎樣的地位。

不過最近龍澤倒是經常進廚房看薛彤做飯,薛彤燉了湯,給他盛了一碗,讓他先吃著。

她不說話,龍澤也不主動開口,他一向都不是話多的人。

大概屋中太安靜,薛彤不習慣,一邊切菜一邊問:“澤,你以前一個人會不會無聊?”

“還好,來了人也吵,別人都比較怕我,一般很少人來找,慢慢地就習慣了。”他慢悠悠地喝著湯,看到案臺上擺著一盤已經拌好的肉,上面一層調料,紅紅白白的,問道:“那個是什麼?”

“蒜泥白肉。”

龍澤下巴微抬,示意道:“給我一塊試試。”

薛彤放了手上的刀在菜板上,側身拿起一雙筷子夾起一塊,轉身遞給他。不過她剛才放刀時,刀身擱出菜板許多,回轉身時衣襟帶動刀身,刀便瞬間脫離案台往下掉。

刀刃向下,直直落向她的腳背,電光石火間,旁邊一隻手伸過來一擋,那刀便向她右邊一側,“哐當”一聲摔在廚房的地面上。

“啊……”薛彤叫一聲,上好的鎢鋼刀躺在一旁,流血的卻不是她的手。

龍澤右小臂多了一道一寸多長的傷口,鮮血像是水滿了缸向外面漫,順著手臂流下長長的幾道。

“對不起。”薛彤一時只想起來道歉。

龍澤氣定神閑,左手還端著他的湯碗喝上一口:“沒事,小傷。”

薛彤卻沒有那麼鎮定,一把拉起他的手,替他按住傷口,著急問道:“有藥嗎?我馬上去拿,在哪兒?”

傷口挺深,鮮血很快染滿小臂,龍澤像是沒覺得痛,一臉晃神看著薛彤那只按著自己傷口的手。

“藥在哪兒?”薛彤著急得要死。

“他們還沒送過來,目前沒有。”半晌,龍澤才說了這麼一句,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

“我去找點東西來包紮一下,先把血止住。”薛彤連忙跑出廚房,著急得像被火點著了尾巴,上樓的時候,樓梯被踏得噔噔響。

龍澤沒管他手上的傷口,看著薛彤急匆匆的身影,眸色幽暗。

等薛彤找到棉布跑下樓時,龍澤傷口的血基本上快凝結,她替他小心地包紮傷口,眸中水光瀲灩:“刀掉就掉唄,我穿了鞋,也不會怎樣,你擋刀做什麼……”

龍澤似乎沒聽到她在說什麼,他看著她瑩白細長的手指劃過自己的手臂,觸在皮膚上是微涼的觸感,目光越來越幽深。薛彤念叨了很久,龍澤看她滿臉憂色覺得有趣,輕笑了一下,在她抬頭時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秀挺的鼻子:“沒什麼要緊的,很快就好了,你不用那麼緊張。”

薛彤被他這一個動作弄得哭笑不得。

吃飯的時候薛彤一個勁地給他夾菜,龍澤其實想說犯不著把那點小傷放在心上,不過看到她又夾了一筷子蒜泥白肉放到他碗裡,他就沒開口了。

那條傷口挺深,別墅裡又沒有藥,薛彤反復叮囑他不能沾水,免得傷口發炎。但是到了第二天,薛彤睡了會兒午覺,醒來看到龍澤泡在泳池中,連忙跑下來,大聲道:“你怎麼下水了?不是跟你說了這幾天不能游泳……”

龍澤聽到她的聲音,慢慢靠向池岸,帶了一絲淡淡的笑:“沒事,想下來游泳。”

他的右手臂上還纏著昨天的黃色布條,靠在池邊沒有上來的意思。

薛彤急了,去拽他的胳膊:“你快點上來啊。”

她哪裡能拽動龍澤,不過龍澤倒是悠悠坐到了池邊。薛彤連忙去拿了幹浴巾,拉過他的右臂,放輕手上動作溫柔地擦乾:“都浸濕了,快回屋把它換掉。”

龍澤的尾巴仍在水中撩動,泳池那頭激起一片小水花。

昨天綁的是個活結,薛彤輕輕拆開,想來那傷口一定已經被泡得發白腫脹,布條一層層拆開,薛彤卻傻了眼,哪裡有什麼傷口,那裡和旁邊的皮膚一樣,連紋理都是自然如初,完全沒有受傷的痕跡。

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指腹輕輕摩挲那一大片皮膚,又翻過來反復看,驚訝地問道:“怎麼沒有了?它好了嗎?”

薛彤驚訝得嘴微微張開,眼中滿是疑問。

龍澤得意道:“我說了沒事的啊。”

“啊?”薛彤疑惑。

“你以為我的愈合速度和你們差不多嗎?”龍澤的尾巴在泳池中擺得十分歡快,蕩起一圈一圈的波紋。

薛彤頓悟,他畢竟是特殊的,連尾巴都能變成腿,癒合能力強就更不足為奇了。她注意到自己還抓著他的手,連忙放開,訕訕笑道:“癒合了就好,就可以繼續游泳。”

龍澤收回手臂,唇畔隱匿著淺淺笑渦。

薛彤看著那長長的尾巴自由舒展開,從游泳這頭直達那頭,悠悠閑閑地在水中擺動,要是單看尾巴,又粗又長著實嚇人,但竟然能變成腿,好奇怪。

薛彤實在好奇:“澤,你隨時都能變成普通人的樣子嗎?”

“當然。”龍澤回答得很快。

“能保持多久?”

“和我這個樣子一樣久。”

“你是不是不喜歡用兩條腿走路?”除了要出島的那一次,薛彤就沒見過他變成普通人的樣子。

“當然不是。”龍澤嘴角笑渦蕩漾開,“是因為變成人要穿褲子,可我不喜歡穿褲子,束縛著難受。”

薛彤被噎了一下——原來他是因為喜歡裸奔,才保持這個樣子。

龍澤的心情似乎很好,抬頭看著薛彤:“我明天帶你去海邊玩,抓點魚回來吃。”

除了逃跑那一次,薛彤來了這麼久就沒出過別墅,聞言,眼睛一彎,笑得燦若春花。

翌日天氣很好,陽光和煦,清風溫柔。龍澤穿了件短袖襯衫,一條休閒七分短褲,從車庫裡開了一輛越野車,載著薛彤去海邊。

汽車一路下行,公路兩邊的地面像鋪著一層綠色的絨毯,夾雜著各色的小花,一塊大石上攀附著幾條葛藤,蔓延的藤蔓小葉一直裹著旁邊的樹木,鮮紅的漿果點綴其中,偶爾能看到海面一角,像是天神遺落下來的藍色寶石。

薛彤把車窗完全放下,風吹過來,不夾灰也不帶塵,微微有點涼絲絲的,頭髮被四野的風吹散,幾綹被吹在面上,帶起酥酥的癢。

她一直看著外面,連個目光都沒給龍澤,龍澤覺得自己被忽視了,喚了她一聲:“薛彤。”

他的聲音吹散在風裡,薛彤仍沉浸在自己的夢中。

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又喚了她一聲。

薛彤才回過神:“啊?”

“風大。”龍澤提醒道。

“哦。”薛彤不得不把車窗關上一點,靠在車座背椅上,抬頭看著前方白色的公路和不斷掠過的樹叢,棕櫚樹張開扇形的葉面,在微風中輕輕抖動,像姑娘的衣裙。她直直看著,不言不語,面色沉靜,嘴角微微上揚。

龍澤猛然提了速,越野車像是一匹烈性駿馬,在白色公路上賓士。

薛彤身子向前一傾,隨後又反彈在座椅之中,心猛地跳了兩下:“澤,你有駕照嗎?”

龍澤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沒有,會開不就行了。”

“你開慢點,這裡是下坡,彎又多。”

“沒事,車要是摔壞了可以再換一輛。”

薛彤一滴冷汗滴下:“可人怎麼辦啊?”

龍澤看她一臉緊張,兩眼懇切地看著自己,他頓時覺得盛夏一口涼水下肚,堵滯全無,唇彎一笑,道:“別擔心,我技術還好,不會把你摔下去。”

月牙形的海灘平坦如砥,蔚藍色的大海一望無際,一條白線似的浪花從遠處悠悠而來,水天相接的遠方,飄過幾縷繾綣的白雲,帶著微醉的神態,如一團團白絮隨意流蕩。

龍澤把車停在樹蔭下,薛彤迫不及待地開門跑了出來,呼吸著帶著鹹腥味的海風,看著穹廬似的藍天,連心都變得潤濕空靈。她以前也到海邊玩過,不過到處都是人,哪有這般美景。天空藍得像洗過的一般,海鳥在空中自由翱翔,浪花碰到岸邊,欣然地躍濺了起來,開出燦然萬朵的銀花。

兩人把椅子遮陽傘之類的東西搬下車,便去海中玩耍,龍澤脫了上衣,直接遊出了百米之外,像魚一般在水中翻騰,很快他在海面上只剩一個小點,過了一會兒又看到他從遠處遊回來,白色的尾巴在水面露出一截,他手上拿著個東西,用力朝沙灘上一扔,向她大聲道:“幫我把它晾起來。”

薛彤跑過去撿起來,原來是他的褲子,濕淋淋的,還沾上了白色的細沙,她不禁暗歎:你到底有多討厭褲子啊!

龍澤游向了更遠的地方,時不時來個鯉魚躍龍門,整個人帶著長長的尾巴躍出水面幾米,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又猛地紮入了水中,激起一大片水花。

比起窄小的游泳池,浩瀚的大海是更廣闊的天空,他一會兒就能竄出好遠。

薛彤換了一套泳衣,在水中自由徜徉了一會兒,便坐在淺水的沙灘處,任海波滌蕩自己的身體。而龍澤已經消失了很久,久到薛彤忍不住為他擔心,他又突然從淺灘處鑽了出來,手上抓了兩隻一尺多長的龍蝦,一把扔到薛彤腳下:“這是我們的午飯。”

薛彤從沒見過那麼大個頭的龍蝦:“我不會收拾活龍蝦,再說它們那麼大,拽不住。”

“真笨。”龍澤還是頭一次打趣她,“我來。”

他上了岸,找了樹枝乾草,在背風的地方升起火。薛彤從車上拿出她的長襯衫松松套上,沒扣扣子,敞著前襟,她對野外生存的事情不在行,蹲在一旁看著他做。

他把蝦收拾了,遞給薛彤放在火上烤,又跑到海裡捉了幾條魚,中午兩個人在沙灘上享受原汁原味的海鮮燒烤。

薛彤直接坐在地上,盤著兩條光溜溜的大腿,她今日穿了一套豔麗的比基尼,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膚,圓挺的胸部隱伏在天藍色的胸罩中,幾綹黑髮搭在上面,有幾綹不安分地鑽進了胸罩裡面,莫名地讓人忌妒它們待著的好位置。

龍澤時不時睨上一眼,眼神怪怪的。

薛彤終於察覺到他那不爽利的目光,看他身前只剩一堆蝦殼,將自己手上這只遞過去:“你沒吃飽吧?這個也給你,我都是弄出來吃的。”

龍澤眼角一抽,掃過她手上紅殼白肉的大半隻龍蝦,挪開目光彆扭道:“你自己吃吧,我吃魚。”

雖是這麼說,薛彤總覺得他似乎不太滿意,弄得後面心情忐忑,食不知味。

飯後薛彤戴上她的大花遮陽帽,在沙灘上拾貝殼,五彩的貝殼有著珍珠般迷人的光澤和變幻的色彩,大小不一,形狀各異,讓她愛不釋手。

龍澤坐在棕櫚樹下的躺椅上遠遠看著,她的短裙擺下面的長腿在陽光下泛著瑩潤的光,腰肢柔軟緊實,胸、頸、雙肩和臀部呈現出勻稱的美麗線條,外面套著的長襯衫,生出半遮面的美,讓人遐想褪去它的樣子;遮陽帽下的鬈髮一直垂到胸前,海風吹起一動一動,像是跳躍的音符。

她在沙灘上跑來跑去,時不時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東西,嘴角旋出梨渦淺笑,整個人煥發出青春活力的氣息,像是在陽光下盛放的鮮花一般瑩澤光彩。

龍澤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她,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世上有個詞,叫做——春心萌動。

他喚道:“薛彤!”

“過來。”他朝她招手。

薛彤雙手捧著她裝滿貝殼和海石的帽子,小跑過來,雙眼明亮像是溪水裡的星星:“有事嗎?”

龍澤倚在躺椅上,長眉微微一挑:“你撿了什麼好東西?”

“沒什麼,就是些貝殼之類的,我瞧著好看。”薛彤見他挑了眉毛,便上前一步湊得更近些,把手上的東西攤在他眼前。

龍澤的眼神像審視瓜果蔬菜一般掃過,帶了絲不屑:“都很普通嘛。”

“你去睡個午覺,我待會兒給你找些更好的。”他說了一句。

正午人乏,薛彤就躺在遮陽傘下睡了個午覺,等她醒來,看到不遠處的龍澤一身濕漉漉的,發梢還在滴水,旁邊沙灘上放著幾個大大的貝殼。

他下巴微抬,示意旁邊的東西:“給你的。”

薛彤連忙撿起來,七八個貝殼樣子都長得十分新奇漂亮,以前去海邊旅遊時在市場上似乎都不曾見到,她拿著一個殼面光滑,後方間雜著橙紅色的波紋狀的圓盤型貝殼問道:“這個是什麼?長得好像好像……”薛彤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描述。

“鸚鵡螺。”

“鸚鵡螺?”薛彤一拍腦門兒,“對,長得就像鸚鵡的嘴,名字好貼切哦。”

龍澤嗤笑。

她又拿起一個殼表呈乳白色,有粉紅色斜條紋的圓錐形貝殼,遠看像一個流光溢彩的小小宮殿:“這個長得漂亮,好少見到哦。”

“我找來的東西豈會稀鬆平常。”龍澤嘴角一鉤,面色得意。

這些都是活化石級別的東西,隨便拿一個出去都可以賣出一輛車的價錢,只是薛彤不知道。她玩弄著貝殼,愛不釋手,問他:“你在海底找到的?”

“嗯。”

“多深?”

“反正你去不了。”龍澤遊了很遠,在很深的地方才找到令他滿意的東西。他站起身,“走吧,我帶你去游泳。”

海浪激蕩著岩石,一波退去一波又從遠處次第而來,在沙灘上激起白色的泡沫。到了水中龍澤一把抓起薛彤的手腕,長尾一擺,已經遊出很遠。他還嫌不夠,加快了尾巴撩擺的速度,等他停下來,兩人已經到達深海區,海灘的影子都看不到。

薛彤的游泳是在游泳館學會的,不是什麼高手,這種距離憑她的體力是遊不回去的。周圍都是透明的水,薛彤心裡不安:“我要回去。”

龍澤見她掙扎,便也輕輕放了手,在她旁邊悠閒徜徉:“這裡才像游泳啊!”

薛彤不理他,蹬著雙腿開始努力往回游。

遠處一波海浪逼近,霎時漫過了她的頭頂,薛彤頭發昏,在水底掙扎了好久,剛冒出海面卻又換氣不穩,猛然嗆了一口,鹹腥的海水從口鼻灌入,薛彤把持不住,沉下了水面。

腦袋一下子空了,慌亂之中手腳亂抓。

龍澤看她嗆水了,將她帶出水面,一隻手攬過她的腰。

薛彤出了水面開始劇烈地咳嗽,眼淚都出來了,求生的本能讓她緊緊摟住龍澤的脖頸,就差雙腿纏上他的腰身。

龍澤托住她的身體,讓她胸部以上都露出水面,以緩解她的緊張:“沒事了,別怕。”

他的語氣很輕柔,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好一陣薛彤才緩過神來,發現自己的動作不妥,準備鬆開他。龍澤倒是牢牢箍住她的腰:“你有力氣自己遊回去嗎?”

薛彤搖搖頭。

“真差勁。”龍澤輕嗤,摟緊她的腰肢,“那就抱好,你要亂掙扎我就把你扔掉。”

明明是他害她成這樣,還好意思說!不過薛彤不敢造次,側著身摟著他的脖子。

龍澤使勁一擺尾,兩個人快速分水賓士而出,又猛然一停,薛彤像是刹不住,撞在他身上,兩條腿不由自主地纏上了他的腰,沒看到龍澤臉上那一抹得逞的笑意。

“別怕,有我在。”龍澤抱著她在水中轉了一個圈,輕輕柔柔。

他的尾巴慢慢悠悠地擺動,繞到她身後蹭著她的身體,他覺得這個女人就跟個泥鰍一樣滑溜,身體相接觸的地方是柔柔的觸感,心底生出一種蕩漾的感覺,愉悅而令人興奮,他用尾巴拂過她的後背、她的腿,有一種想把她全身緊緊纏住的衝動。

薛彤身上的布料太少,她貼在他的胸前,海水是淡淡的溫暖,可她臉上卻微微發熱,她從來沒有和一個男子如此親密,有些難為情:“我,我想回岸上,泡水久了難受。”

龍澤心裡生出柔軟,替她將額前的濕發捋到旁邊,溫和道:“慢慢帶你回去!”

來的時候他長尾快擺,不過幾秒便游出百米;回去的時候,速度比蝸牛快不了多少。

沒有比腳踏實地更好的感覺,薛彤一回到岸上,就直接坐在了沙灘上,暗暗道,以後再也不要跟龍澤一起下海。

粼粼的浪花由遠即近,濺起泡沫消失在沙石之間,後面一條又緊跟著追逐上來,天高海闊,海水藍綠至極。過了一會兒龍澤搬了把躺椅放在她旁邊,薛彤一看,他竟然變成了人的樣子,身上只穿了那條已經晾乾的七分褲,寬肩窄腰,肌肉結實緊致卻不誇張,四肢修長,著實好身材。

薛彤暗自驚訝,他不是喜歡裸奔嗎?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金燦燦的陽光漫空傾瀉下來,注進萬頃碧波,海面金光閃動。龍澤站起身:“走吧,去散散步。”

薛彤把身上的浴巾拿開,緩緩坐起,不防龍澤突然彎腰握住她的手,將她拉起:“磨磨蹭蹭!”

明明是埋怨的話語,卻不帶半絲埋怨的語氣,倒是有些不自然。

“走了。”他握著她的手,拉著她走在沙灘上,一直沒有放開。

薛彤試圖抽回自己的手,豈料他握得很緊。她覺得怪異,甩了甩手:“澤,能放開嗎?”

龍澤眉毛一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天叫你放開我,你都不放。現在,我為什麼要放?”

薛彤訝異,頰上爬上幾絲粉紅,想反駁又找不出合適的話,垂了頭,看著白色的沙子從腳下無邊延伸。海風柔和,美妙的海潮聲奏響,腳下是柔軟的細沙,兩人牽著手並肩走在沙灘上,分明是一幅溫馨浪漫的美景圖,卻偏偏薛彤心裡覺得怪怪的,龍澤太特殊了,而且兩人的關係本就不正常,連朋友都不是。

兩人就這樣晃蕩著手,一路向前走,龍澤倒也沒有別的舉動。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在海邊吹多了風,回來後的第二天薛彤覺得頭痛,中午睡了一會兒,醒來時見外面昏暗一片,電閃雷鳴,狂風夾雜著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海上起了暴風雨。

她自然沒心情管這些,繼續躺在被窩裡睡覺,這一覺沒睡好,只覺得腦子裡像一鍋燒開的糨糊一般,又燙又迷糊,連晚飯都沒起來做。

龍澤敲了她的房門,外面電閃雷鳴,薛彤也沒聽到敲門聲,他便從窗戶直接進了屋,才發現她發了高燒。

幸好前天外面的人送了藥到島上,龍澤替她找了藥出來,囑咐她多休息。不過藥片似乎沒什麼效果,到了晚上,薛彤額頭變得滾燙,迷迷糊糊地喊著:“我難受……”

龍澤著急,連忙跑進書房,拿起電話快速撥了號。電話一接通,他道:“我需要一個醫生,現在要,馬上安排人用你的直升機送過來。”

那頭默了幾秒,一個男人緩緩道:“澤,你生病了嗎?”

“不是我,是別人。快點,不要廢話。”

“是你那個女人吧?很少看到你著急哦。”電話裡傳來低低的笑聲,“我幫你問一下。”

“快點。”

過了一會兒,那頭回了電話,男人為難道:“澤,海上起了風暴,這種天氣沒辦法去你那裡。等風暴停了我派人過去。”

“我,現在就要!”龍澤一字一頓道。

“暴風雨天氣出不了船,飛機也沒法起飛,最早也要明天。”

龍澤對著電話筒吼:“你多加點錢啊,我再替你賺回來就是!”

那邊的聲音很無奈:“多少錢都不行,誰會不要命啊?醫生也不願意過去。”

“我馬上要醫生,不管你想什麼辦法,立即送過來!不然我過幾天不會出去的!”龍澤威脅道。

“澤,你看看外面的天氣,實在沒有辦法。等海上風暴停了就送過去。”

巨大的閃光撕裂了黑暗,雷電隆隆吼叫,似劍刀相擊,似山崩地裂。龍澤知道對方說的是事實,可他依然摔了狠話:“程天行,你不把醫生送過來,我再也不會替你幹活兒。”

那頭的男人似不悅地沉默片刻,再說話仍是波瀾不驚,最是溫和不過:“你怎麼說都沒有用,直升機和船出發也到不了你那裡。還是你先照顧著,天氣一好轉,我立馬送人過去。”

人類的生命十分孱弱,一點小病就可能要人的命,他從來沒有如此手足無措過,哪怕幾年前他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別人拿著槍叫喊著“妖怪”要殺他的時候,他也沒有覺得害怕。

可是此時,心裡有一種叫做“恐懼”的東西在蔓延。

他在這個世界沒有朋友,什麼錢財、地位,對他來講都是一場虛空,可薛彤是他在乎的,她來了之後生活就變得有了趣味。他心裡揪得難受,倒是情願那個生病的人是自己。

龍澤這晚手忙腳亂地照顧了薛彤一晚上,給她用酒精降溫,扶她起來給她喂藥,外面大樹的枝丫在風中猛烈地搖晃,閃電像銀蛇似的在天幕上直竄,他似乎能聽到遠處海浪呼嘯的聲音,從來沒有像此刻憎恨暴風雨。

暴風雨直到天亮時才停歇,上午的時候,一架直升機降落在島上。中年醫生詳細地給薛彤做了檢查,給她掛上點滴,薛彤慢慢退燒,龍澤才放了心。

薛彤病好後,龍澤倒是比以前勤快許多,跑到廚房幫她切菜,也許是出於無聊,也許是他覺得薛彤需要休息。

他的刀工很好,經過薛彤簡單指導後他很快掌握了要領,切菜速度快,厚薄均勻,像是機器加工一般。再強大的人也有不擅長的,譬如龍澤不善於做飯,一直都搞不清楚菜有沒有燒熟。

夜晚,華光如水,玉盤似的月亮是晶亮飽滿的一輪,白日裡各色的花朵和樹葉閃爍著淡淡的光輝。

薛彤看著圓月思故鄉,面色淡淡落寞。龍澤在泳池裡玩水,他看不懂她的憂傷,趁她不備,身體湊到她身後,一把將她抱起。

尾巴長就是靈活,左搖右晃,人到了跟前薛彤還沒反應過來。

薛彤雙腳離開了地面,不自覺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拖鞋掉在地上,下一刻身體就被水浸濕——他把她抱進了游泳池中。

月華灑進他清澈的眼睛裡,龍澤的面龐更顯俊朗:“陪我玩一會兒。”

薛彤才不想陪他玩水,掙脫他向池邊遊去。不巧她今日穿了一條裙子,蓬鬆的裙擺在水中綻開一朵大花,露出紅色小內褲,龍澤緊盯著她露出來的大腿,見她快上岸,尾巴一卷,又把她拉了過來。

龍澤伸出雙手將她抱起,他最喜歡在水中抱著薛彤,膚如凝脂,那一層薄布若有似無,整個人滑滑地貼在他的身上,很舒服、很貼心。他湊到她跟前,看了看天上:“今晚月亮好圓!”

滿月如鏡,看不出一點缺陷,天空嵌著魚鱗似的一片一片的白雲,薛彤看了一眼:“是很圓,很美。”

龍澤臉上帶著疏朗的笑容,灼灼地看著她:“不過沒有薛彤美。”

他一小節尾巴觸到池底,就可以支撐兩人。那如蓮花般開放的裙擺為他提供了方便,他的尾巴在水中戲弄薛彤白生生的兩條腿,起初只是偷食般摸一摸、蹭一蹭,漸漸覺得不滿足,慢慢纏上去。

薛彤踢他:“不許鬧。”

赤著的雙足踢到他的尾巴上,撓癢一般,他輕輕笑:“你好滑。”

說著他將她兩條腿都溫柔地纏上,來回輕蹭,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讓她整個人貼在自己的胸膛上。他喜歡擁著她,抱著她,喜歡她淺淺的笑,喜歡她滑溜溜的皮膚,更喜歡這樣將她纏住,掃過她身上的某一部位。

池水搖波不息,倒映在水中的月亮被搖成一汪碎波,她的面龐柔和靜美,近在咫尺,那眉,那眼,像是籠著輕紗的夢。

龍澤伸出一隻手扶著她的後頸,他看著她嬌豔的泛著水光的唇,潤滑而柔軟,迷人心智,他想知道到底有多軟,將雙唇覆了上去。

唇果然很軟,帶著彈性,像花瓣一樣香甜,有微弱的電流在唇瓣上游走,心裡的漣漪一圈一圈蕩開,龍澤伸出舌頭舔舐,在她的唇邊輾轉。

薛彤怔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腦中“嗡”的一聲炸開,他居然在吻她。

薛彤偏頭想逃開,不妨他的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兒,不容她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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