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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頭的兩三人交替搖動著船櫓和力撐竹篙,可是船速仍舊緩慢。帳幔之下坐著的觀客,少說也有五十人。船過橋洞前,船上的兩柄三弦演奏著《梅春》之類的曲目。一曲終了,突然一個爺們兒在人群中跳起怪異的舞蹈。橋上的觀客們哄然笑起來,人聲鼎沸。聽得受擠的孩子哇哇哭鬧,也聽見一個女人用尖利的嗓音喊道:“瞧啊!有個人在跳舞呢!”船上,一個尖嘴猴腮的矮個男人,伴著音樂入迷地舞動。
丑八怪脫去了秩父絲綢的外褂,身上僅著一件友禪絲染,配著斑駁花紋的長袖,艷美的內衫時隱時現。但見其黑八丈式衣領皺巴地外敞著,紫色的博多錦帶松垮垮耷拉在身后,活脫脫一個醉鬼。他的舞蹈全無章法,只是像雅樂堂上的傻瓜一樣擺弄姿勢,重復著單調的手形。反正漢子的舞姿,不斷地顯現出醉鬼的憨態。他時而失去了重心,仿佛要跌落下船舷。手足的舞動有助他恢復平衡。
漢子的舞姿越發怪異。橋上一陣騷動,發出噢噢的呼喊。人們說笑著評頭論足。“看那舞姿,還真有兩下子。”“這小子哪兒來的?得意忘形了。”“不過挺有趣的。瞧,跌跌撞撞的樣子。”“其實不戴假面跳舞更好。”……交談的內容大致如此。
此時,或許是先前的酒勁兒頂了上來,丑八怪的舞步變得益發怪異。觀花客們包裹著手巾的頭顱,頻頻地探出船體之外,仿佛不規則的Metronome(機械運動)。船尾的老大感覺擔心,兩度大聲地警示觀客,可人們并不理會。
一艘江輪通過河面,劈出的波浪斜刺里滑過河面,劇烈地晃動著驛船的船底。只見丑八怪那渺小的軀體,被波浪沖擊后踉蹌地向前撲了三步,好容易穩住了腳跟,又像驟然停止了旋轉的陀螺一般,在空中畫了個大大的圓圈,仰八叉地呱唧一聲摔在了驛船之中。兩條穿著日式針織細筒褲的干腿,高高地拋向空中。
橋上的看客見狀,又哄然大笑起來。
剎那之間,船上的三弦琴桿亦被折斷了。由帳幕的間隙中望去,興致勃勃的人們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醉醺醺地喧鬧不已。之前的滑稽伴奏,此時無有聲息地戛然而止。只聽見人們哇啦哇啦的喧鬧聲。這種嘈雜的喧鬧令人難以想象。片刻之后,一個赤臉男子從帳內探出頭來,驚惶失措地揮動著雙手,慌慌張張地對船老大述說著什么。不知何故,驛船倏忽間打滿了左舵,船頭向著櫻花反向的山宿河岸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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