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一中文學與文化論文集（簡體書）

文化難以移置，而語言又何嘗不是這樣？米勒認為，文學由文字構成，除文字外別無它物。誠然，文學能反映社會現實和物質世界，或使某事在個人生活與社會生活中發生，但歸根結底，那都是因為語言中的某種能力或是通過語言而傳達的某種能力。因此，文學理論必須是有關語言的語言，是修辭的一支。換言之，文學理論的重點必須是在語言的行為力量上而不是語言外的因素上。而語言文字又脫離不了它起源的所在地的地貌標志，要對它進行翻譯顯然也有跨越邊界的困難。
文學理論中的核心術語，蘊涵著源遠流長的文化內涵。米勒以諷喻（allegory）這個術語為例，指出這一術語在柯勒律治（Samuel Tayor Coleridge）、希萊格爾（Ffiedrich Schilegel）、拉斯金（John Ruskin）、佩特（Walter Pater）、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本杰明（Walter Benjamin）、德曼（Paul de Man）和他自己的用法中都是不同的。據他考察，這一術語還不僅僅具有在浪漫主義和后浪漫主義作家筆下的那一長串用法，在這之前還有一段極為復雜的歷史，其可上溯至古希臘人和《圣經》注釋者們的種種用法。他還舉了他在《批評家作為寄主》（Critic as Host）一文中的“寄生物”（parasite）和“寄主”（host）這兩個詞的翻譯例子，進一步說明了術語翻譯的困難。在該文中，他追溯了“parasite”和“host”二詞的漫長歷史，上至古希臘，下至雪萊在《生命的勝利》中對該詞的復雜用法，涉及了西方各主要語言中該詞的含義，蔚為壯觀。米勒認為，當代西方文論中每一部具有影響力的著作里都有著類似的具有歷史淵源、涵義復雜的術語，它們后面有著一個寂靜無聲的歷史。這一特點，形成了文學理論抗拒翻譯的力量之一。
還有一個文學理論的產生與文本閱讀的問題。文學理論源自對文學現象的抽象和概括，它扎根于對作品的閱讀。熱奈特對普魯斯特的閱讀產生了他的敘事學，巴赫金（M.Bakhtin）對陀斯妥耶夫斯基的閱讀產生了他的對話理論，等等。同樣，米勒指出，德里達（Jacques Derrida）對馬拉美的閱讀是他的《散播》（Dissemination）之本；他對塞蘭（Paul Celan）的閱讀是他在《希柏勒斯》（Schibboleth）中提出的理論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