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十月和明辰雨逐漸拉近距離的美好時光裡,牧野如她所願從她生活裡徹底消失了……可是一種莫名的感覺始終縈繞在十月心頭……她一直以為初中時代那個送自己硬幣的人是明辰雨,然而那個人竟然是……
而揭開了新聞女真面目,好不容易和父親敞開心扉的牧野,獲知了他和十月交錯的命運中更為殘酷的真相……
作者簡介
華語青春文學銷量第一。
經典系列:
《天使街23號》、《一王兩帥十二宮》、《麻雀要革命》、《惡魔的法則》、《壁花小姐奇遇記》、
《再見,蘇菲斯》、《封印之書》……
兩年作品銷量超過600萬冊,累計銷量突破1000萬冊,王者記錄迄今無人打破。
海外版權發行量第一,首位被國際出版界認可80後作家。
日本蘭登講談公司、韓國蘭登書屋、香港皇冠出版社、臺灣耕林出版社、英國Creative Work、美國Bookspan
……日本、韓國、英國、美國、越南、泰國等。
小說版權被全球13個國家和地區爭相引進
第一位受邀參加國際書展的青春文學作家。
2005年,德國柏林。 2008年,澳大利亞悉尼 2010年,德國法蘭克福
第一位與臺灣影視公司跨界合作的青春文學作家。
“偶像劇教母”柴智屏親自操刀經典王作《天使街23號》偶像劇,將於2011年暑假隆重登場!
名人/編輯推薦
如果出現能夠突破《海星1》佳績的青春圖書,那麼就只有《海星與獅子2》了。
《海星與獅子2》延續上一冊的現實風格,融入“海選PK”、“自主招生”、“微博”、“校園麻豆”等時下流行元素,深度探討校園與社會話題,使當下讀者產生強烈共鳴。
郭妮駕馭故事情節的功力也在本書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現。情節幾度急轉,跌盪起伏,讓人措手不及卻又順理成章。而郭妮向來擅長的活潑語言也不減當年,輕鬆的笑料在略顯現實和沉重的主線劇情中起到了點睛和緩和的作用,讓讀者感受到現實絕非僅有殘酷的一面,有更多可愛的部分值得我們去用心面對生活中的困境。
相信這本以“情”動人的真誠之作能夠成為郭妮寫作生涯中一個新的神話。
序
為什麼他們這樣篤定?
是不是因為他們和我一樣年紀的時候,都經歷了失敗的戀愛?
以前認為初次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就像晶瑩剔透的水晶,閃耀著無與倫比的光芒,是需要最珍惜收藏的寶物。
無論以後再面臨怎樣的戀愛,都不會比第一次更刻骨銘心、驚心動魄。
可是現在我明白了,那其實只是開始,遠遠不是最後。
它不是水晶,而是滾動在手心的水滴,光陰荏苒,它終究會消失。
不管成功與否,不管經歷了怎樣的尷尬和歡喜,不管是多麼平凡的人,不管喜歡的物件變成什麼樣子,在多年之後,仍舊會帶著微笑念念不忘,輕聲說:啊,初戀那件小事兒啊。
可是啊,即使無法挽留的也是愛情哦,它的名字叫做“初戀愛”,是全世界最棒的戀愛……
目次
①上了賊船的林十月
② DV母帶的約定
③金太子的守護天使夢
④永遠的利益至上
⑤貓舍齊聚一堂
⑥520我們戀愛吧
⑦天堂與地獄的距離
Ⅱ獅子王王者不再 王淑瑤惱羞成怒
①送出的硬幣
②審片會的新面孔
③黑板與硬幣
④行蹤神秘的熊杏兒
⑤王子與貧兒
⑥身陷其中的棋子
Ⅲ熊杏兒坦露心扉 選拔賽風雲迭起
①草根與王者的較量
②校園麻豆成長記
③情侶門事件
④貓舍打氣會
⑤24小時拉票真人秀
⑥草根的崛起與隕落
⑦雨中的決裂
Ⅳ過往事柳暗花明 熊杏兒醜聞漸起
①消失的牧野
②悄然開啟的心扉
③金太子捨生取義
④痛苦的真相
⑤牧野的安慰法則
⑥迷茫的未來
⑦崩塌的世界
⑧我所困惑的人生
Ⅴ牧月戀漸入佳境 明辰雨自食其果
①牧野有什麼好
②韓格格的緋聞風波
③什麼是真正的喜歡
④新聞女爆料黑幕
⑤生命中最重要的
⑥說不出的告白
⑦無法守護的未來
書摘/試閱
第一章 速成班狹路相逢
“號外!號外!著名男主播紀正揚入住我們社區了。”
一大清早,作為社區業主委員會的成員,半老徐娘、風韻猶存的樂老娘站在客廳裏,用手充當喇叭不遺餘力地宣揚著激動人心的好消息。
樂老爹的眼睛從報紙後面露出來,陰陽怪氣地嘟囔著:“就是你每晚8點半準時守在電視機前,不為看國際新聞,只為看男主播紀正揚?”
“不然還有誰?自從我懂事兒起老媽就迷紀正揚,算算到現在有十幾年了吧,老媽太執著了,從來都不會變心的……”樂隨意咬了一口幹麵包,滿臉黑線地看著沉浸在“和心儀多年男主播社區夢幻邂逅”幻想中的老媽,受不了地打了個冷戰。她抓起旁邊的書包,匆匆呷了口果汁:“我趕著去上速成班,晚上見!”
“喂喂,早餐還沒吃完……”樂老娘的話還沒說完,樂隨意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門口,她納悶地哼,轉頭看著樂老爸問道,“平時一打開書包就說頭疼,今年寒假竟然主動提出上速成班,真是太奇怪了!臭丫頭是不是吃錯藥了?還是說……”
“還是說什麼?”樂老爸把注意力從報紙轉移到樂老媽神秘兮兮的臉上。
“還是說……這丫頭看上了速成班的某美男,然後用老爸老媽的錢去泡帥哥吧!”樂老媽一拳砸在餐桌上,仿佛法庭上一錘定音似的得出結論。
“……”樂老爸一個踉蹌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忍不住吐槽她,“真是那樣的話,還不是受到你的遺傳!”
“少胡說八道!”樂老媽丟去一記白眼,轉頭看著大門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要麼,就是為了前陣子和她訂下的賭約……”
冬日清晨的空氣裏似乎浮動著無數小灰塵,在一片單調乏味的灰濛濛之中,一抹令人驚豔的草綠色乘著清冷的風,飛馳而過——那是樂隨意的小單車。
只見她一路順風而下,駛進一扇掛著碩大招牌的大門裏,招牌上面清晰地印著“AAA速成班”幾個大字。她一直騎著單車到校園裏的停車棚,鎖好單車後越過操場,三步並作兩步跳進教室。
教室裏已經坐滿了人,大家嘻嘻哈哈地彼此交談,樂隨意徑直走到平日坐的位置上,掏出第一節要用到的語文書以後,又立刻從包包裏取出一面小鏡子,夾在打開的書頁裏面。
只見她鬼鬼祟祟地左右環顧了一下,確定沒人注意自己後才把目光轉向鏡子。然而鏡子並沒有出現樂隨意那張清秀可愛的臉頰,只見她慢慢調整鏡面的角度——驀地,乾淨的鏡面上竟然出現一顆毛茸茸的腦袋,腦袋的主人此時正伏在課桌上,發出沉重均勻的呼吸聲。
久久地凝視著那頭熟悉的深栗色短髮,樂隨意的臉上露出甜甜的笑意,嘴角兩側清晰地浮現起兩個俏皮的小酒窩。
“這傢伙,今天又是來混日子啊……”樂隨意笑著輕輕自語,“才早上7點半就睡覺,到底晚上都在忙些什麼事情啊?”
沒錯,讓樂隨意如此積極、熱衷上速成班的理由正是鏡子裏出現的少年——紀諸凡,儘管他不是樂隨意報名速成班的根本原因,可是卻起到超級強大的動力補給作用——
“隨意,寒假有什麼計畫啊?要不要去哪裡旅行?對了,我們出去找個景致優美的地方,你再給我拍一套寫真照啊,我就勉為其難再給你當免費模特吧!上一次在油菜花地裏的那一套效果超級好哦,傳到網上去可是有不少男生留言稱讚呢!”上學期最後一天期末考試結束後,楚可人一邊收拾書包一邊興奮地問樂隨意,臉上蕩漾著對美好假期的憧憬。
“我早就已經安排好了!”樂隨意不負期望地眨眨眼睛,神秘兮兮地從書包裏抽出一張淡綠色的紙,“啪”的一聲拍在楚可人面前。
“幫你實現人生最重要的夢想之旅——AAA速成班?”楚可人好奇地湊過去,一字一頓地念著紙上醒目粗大的印刷字體,可是聲調卻越來越高,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幾乎是用吼的。
“你沒搞錯吧?千萬不要告訴我,你的寒假計畫就是參加速成班,難道你要把美好的青春年華統統浪費在讀書這件枯燥又乏味的事情上嗎?!”楚可人騰的一下站起來,激動地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測溫,“不對不對,你一定是發高燒糊塗了!沒有發燒?哦,我知道了,你不是樂隨意,而是變成她的模樣的外星人!快,把我的好朋友交出來就饒你不死!”
“我沒有發燒啦,很正常也很清醒!”樂隨意被楚可人抓住雙肩一頓猛搖,額頭不由得冒出大滴冷汗,“而是我老媽啦……她給我下了最後通牒:如果開學後的摸底分班考試,我的成績不能比現在提高30%的話,她絕對不會同意我高考時報攝影專業的……”
“什麼?樂老娘居然用這種方式威脅你?!”楚可人一怔,不由得擔憂地瞪大眼睛,“她算是徹底抓住你的命門了!”
“沒錯,藝術類學院學費很昂貴,對我們家來說可是不小的負擔啊!老媽說如果我真的熱愛攝影的話,就要向她證明自己擁有學習攝影的資格和決心。如果真有決心的話,那麼提高成績也肯定不是問題……所以,你懂了吧!”樂隨意無奈地扯出一絲苦笑,“我和老媽做了一個對賭協議,如果開學考試的成績比平時的成績提高30%,她就允許我未來學習攝影專業。她還將我的攝影設備全部沒收了,如果我無法達到要求的話,她就會把那些設備全部丟掉,讓我永遠斷絕這個不切實際的天真想法。”
“隨意……”楚可人一臉同情和不忍地握住好友的手,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才好。
“放心吧,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做到的!為了實現夢想,還有什麼能難得住我!”只有三秒鐘的低落時間,樂隨意的臉上旋即又露出燦爛的笑顏,樂觀明朗的像一朵朝氣蓬勃的向日葵。
唉!可是讀書實在不是自己的興趣所在。原本以為會暗無天日、痛不欲生的寒假生活,卻在第一天上課就讓樂隨意感受到“宿命”的真正含義!
她滿足地歎了一口氣,深情款款地盯著鏡子裏的腦袋。是啊,命運就是這麼喜歡開玩笑,樂隨意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在速成班遇到“那個人”——暗戀一年半之久的紀諸凡!
天啊,有沒有搞錯,像紀諸凡那種優秀學生也需要來上速成班嗎?第一次在教室裏看到紀諸凡時,樂隨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拼命揉著眼睛。
答案當然是:不需要!
可是他偏偏就出現在同一個教室裏,而且還坐在自己的斜後方,這……這說明了什麼?
這只能說明——他們之間是命中註定的緣分啊!
嗚嗚嗚,好感動,AAA速成班果然是幫人“實現最重要夢想”的夢幻之班啊!
就在樂隨意通過小鏡子癡癡偷窺著嗜睡少年,並且為之浮想聯翩時,教室門驀然被打開,一個短髮俏麗的年輕女教師穿著淡綠色的職業套裝輕快地走進來。
“各位同學,早!我是你們的新語文老師,我叫鄭子玉。”她站在講臺上,深吸一口氣後露出迷人笑容開始自我介紹,頓時在教室裏引發一陣不小的騷動。
“哇嗚!是美女老師啊,運氣未免太好了吧!”
“想不到會有這麼年輕的女老師,我還以為速成班裏任教的都是肖老怪那樣的老頭子呢!”
“鄭老師,我超熱愛語文課的,能不能把你的電話號碼告訴我,如果有不懂的問題可不可以打電話給你?”
……
速成班的男同學們一掃平日萎靡不振的狀態,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熱烈的討論聲中還不乏摻雜著尖銳的口哨聲。
“什麼嘛,一看到漂亮女老師就這麼興奮,拜託你們不要太露骨了好不好!”
男生們的激烈反應引起班上女同學的嗤之以鼻。
“你們真是不懂少男們的心情啊,處於精力旺盛時期的我們,最憧憬成熟美麗的女性哦……”某男同學色迷迷地說出廣大男同胞的心聲。
下流!無恥!
樂隨意不屑地撇撇嘴,繼而回頭偷偷看向紀諸凡,發現他似乎根本沒有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仍舊伏在桌面上雷打不動地安穩睡覺。
呵呵呵,我就知道“我的紀諸凡”絕對不可能是那種輕浮的男生!安隨意放心地拍了拍胸口,教室裏的大騷動事件瞬間變浮雲。
“咳咳,下面開始正式上課!今天要講解的是《季文子論妾馬》,請留意‘而能改者,民之上也’,這個‘者’是‘什麼什麼人’的意思……”
鄭子玉老師滿臉緋紅地攤開教科書,沒有回應男同學們的起哄,結結巴巴地開始教課。
“鄭老師,我有問題!”一個男同學誇張地高舉著手,“請問……你有沒有男朋友啊?”
“什麼?”鄭子玉老師一愣,不知如何應付,只好低頭盯著書本。
“鄭老師,我也有問題!有沒有人曾經說你很漂亮,像電影明星一樣啊!”另一個男生也舉手站起來,說得卻是和教學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
“呃……請大家安靜一點兒,上課的時候不要談論和課本無關的事情,好嗎?”鄭子玉老師勉強維持著笑容,用手輕輕在講桌上一拍,卻根本毫無氣勢。眼神中卻流露掩飾不住的驚慌,目光在教室裏飄來飄去,像在搜索著什麼,然後終於在某個方向定住。
咦?她在看什麼啊?樂隨意納悶地順著鄭子玉的目光看去,發現她似乎在發射求助信號似的盯著斜後面的某個地方。那……那不正是趴在桌上睡覺的紀諸凡嗎?
“鄭老師!”一個女生終於看不下去,帶著存心刁難的表情舉手提問:“這篇文裏‘其父兄之食粗而衣惡者猶多矣’的‘者’也是‘什麼什麼人’的意思嗎?”
“啊,這個啊……”
鄭子玉老師似乎一下子被問住了,支支吾吾地半天也回答不上來。畫著精緻眼妝的漂亮大眼睛再次射向紀諸凡……
又來了!樂隨意緊盯著鄭子玉老師的一舉一動,再次確信她看的肯定是呼呼大睡的紀諸凡。
“有沒有同學知道這個‘者’字的意思?那個……紀諸凡,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只見後排那個一直埋頭大睡的男生站了起來,一改方才的混沌,抑揚頓挫的磁性聲調仿佛專業的新聞播報員一樣朗朗答道:“這個‘者’是跟後面的‘矣’聯繫起來看的,這是文言文中典型的判斷句格式,沒有具體意義,是一個虛詞。”
不愧是紀諸凡,真的好優秀哦!
樂隨意歪著腦袋斜瞟著他,眼前乍現一大片一大片粉紅色的泡泡。在她感慨的同時,鄭子玉老師已經從講臺上踱步走到紀諸凡身邊,讚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紀諸凡同學回答得非常好,請坐。”說完,還朝紀諸凡甜甜一笑,那笑容沒撞上紀諸凡,倒被樂隨意撞個正著。
不對勁啊!她不是新來的老師嗎?為什麼一上來就知道紀諸凡的名字?
更奇怪的還在後面,和男同學的所答非所問相反,女同學們紛紛以尖銳生僻的問題來刁難新來的漂亮老師,而鄭子玉老師的對策則是:但凡遇到模棱兩可的問題都叫紀諸凡來幫忙作答,一堂課的時間他站起來十來次。
他不累,她看得眼都暈!
紀諸凡是鄭老師埋在班裏的答題道具嗎?樂隨意一邊在心裏為紀諸凡的優秀表現大力鼓掌,一邊怒視著講臺上的老師。
搞什麼鬼!
一節課就這麼晃過去了,下課鈴響起,紀諸凡立刻出門往茶水間走去,樂隨意緊跟著拿了保溫杯裝模作樣地跟在他身後——來一次茶水間的偶然邂逅吧!她在心裏竊喜地想道。
正準備走進去跟他打招呼,忽然看見茶水間裏面有人影晃動,樂隨意驀地站住,連忙貼著牆壁躲起來,過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探頭往茶水間裏看去——怎麼這麼巧?新來的鄭老師也在裏面。
只見鄭老師臉上露出迷人的笑容,倒了一杯果汁給紀諸凡,輕啟著粉嫩的嘴唇不知在說些什麼,說話間她的指尖竟然還劃過他的臉龐!兩個人身影交疊,湊在一處竊竊私語,不知在嘀咕些什麼。
他們……他們在幹什麼?那麼親密的舉動是什麼意思?!
樂隨意難以置信地瞪圓眼睛,身體不受控制地一點點向茶水間門口挪去,努力想要聽清楚裏面的人在說些什麼,絲毫沒有察覺到腳步正向地面的一攤水靠近……
咕咚!
啊——
茶水間門口傳來一聲重物砸在地面的悶響,與此同時一聲慘叫劃破天空,驚得茶水間裏的兩個人紛紛回頭望去——只見樂隨意正四仰八叉地仰面躺在地上,不斷抽搐的四肢活像一隻翻倒的甲殼蟲。
鄭子玉關心地走過去查看她:“這位同學,你沒事吧?”
“我……我……”
給紀諸凡看到她這麼糗的一面,真是丟臉死了!明明痛得齜牙咧嘴,樂隨意還試圖挽回一丁點兒顏面:“沒事!我……我只是在研究茶水間地上水的浮力……浮力……呵呵呵呵!”
鄭子玉是教語文的老師,對於物理科目沒什麼研究,轉了轉眼珠認真地重複道:“水倒在地上還能有浮力?”
紀諸凡卻看也不看摔倒在地的樂隨意一眼,徑直走出茶水間,只丟下一句:“那我就一定等到約定的時間好了。”
“好啊。”鄭子玉立刻回報燦爛的笑容。
等等!約定的時間?什麼約定?和誰約定?紀諸凡和鄭子玉老師之間的約定?!
樂隨意瞪大眼睛看著鄭子玉老師,對方似乎無法抵抗眼神中的強烈疑惑,只得勉強乾笑兩聲:“呵呵,是關於學習的事情啦!”
鬼才信!樂隨意忍著劇痛從地上爬起來,呆看著紀諸凡離去的背影,為最後留下的那句模棱兩可的話疑竇叢生:怎麼看都覺得這一男一女、一師一徒——好奇怪!
* * *
“臺北縣某初中女老師和比她小十四歲的初三學生談戀愛,兩人還在校內體育館發生性關係。女老師的博客上貼滿了與該學生的合照,‘師生感情’溢於言表……”
樂隨意回了家,不及放下書包就聽到電視裏傳來的聲音,不用說准是老媽又在看紀正揚主播的新聞節目。她邊看還邊咂巴嘴,樂隨意湊到跟前:“老媽,你看什麼呢?”
“這個、這個,簡直太不像話了!”樂老娘指著電視機眉頭都打起結來,“初中女老師和她的學生談戀愛,還在學校那個、那個……簡直噁心死了。”
“只聽說男老師猥褻女學生,還有女老師誘惑男學生的?”樂隨意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子大了,什麼鳥沒有?!”樂老娘一邊看一邊搖頭,“有些剛剛畢業的年輕女老師啊,也非常不知道檢點和避諱哦!常常以關心男學生成績為由,製造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接觸的過程中再有一些若有似無的小小親密接觸啊……哎喲!年輕輕的小夥子懂什麼呀,一下子就被誘惑住了!”
關心成績為由?!
“那我就一定等到約定的時間好了。”
“呵呵,是關於學習的事情啦!”
兩人單獨相處?還要親密接觸?!
鄭老師臉上露出迷人的笑容,倒了一杯果汁給紀諸凡,輕啟著粉嫩的嘴唇不知在說些什麼,說話間她的指尖竟然還劃過他的臉龐!兩個人身影交疊,湊在一處竊竊私語,不知在嘀咕些什麼。
樂隨意的眼前不自覺浮現今天在茶水間發生的一幕,再和樂老媽的舉例一一對照,竟然完全符合!
不會……不會新聞中的事就發生在身邊吧?
樂隨意的心裏浮現以下對白——
“諸凡,如果不能把這些題正確解開的話,就不可以離開哦!”
“可是,現在已經晚上11點了……”
“呵呵,沒關係,為了學習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太晚的話就住在老師家裏好了。”
“這樣不太好吧……”
“怕什麼!我們可是偉大的師生關係啊!你熱不熱,怎麼滿頭大汗呢?要不要脫掉外套?”
……
“不要!”樂隨意大吼一聲,嚇得樂老媽差點把手裏的遙控器扔出去,驚恐地瞪著狀如精神失常的女兒。
不行!如果視而不見,她就是助紂為虐!
她要救紀諸凡,她一定要救他於水火之中!!
第二天,樂隨意特地起了個大早,早早地蹬著她草綠色小單車躲在AAA速成班大門外的小巷裏靜觀動靜。
鄭子玉老師沒讓她等太久,很快便開著POLO停在速成班校門口,然而讓樂隨意驚愕的是鄭老師的車上還多了一個人——紀諸凡?為什麼他會和鄭老師一起來速成班?
難道說他和鄭老師住在一起?難道說他們倆是同居關係?!
只見鄭老師將一個手提便當盒、一瓶牛奶遞給紀諸凡,笑眯眯地對他說:“諸凡,昨晚辛苦你了,折騰得你一夜未睡吧!”
噗!這種少兒不宜的對話氣得樂隨意快噴鼻血了。
老天爺嫌樂隨意接收到的刺激還不夠,更刺激的鏡頭還擺在後面。只見鄭老師的身體蓋在紀諸凡的身上,從樂隨意的角度看去恰好形成錯位鏡頭,兩人宛若當街……接接接接吻?!
砰砰!砰砰砰!
她的心狂跳不止,一把火燒到頭頂,腦袋裏的一切理智付之一炬,什麼也想不起來。只有一個念頭在腦袋中回蕩–––
鄭老師吻了紀諸凡……鄭老師吻了紀諸凡……鄭老師吻了她暗戀已久的紀諸凡……
這還了得?這還得了?!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大義凜然地沖過去橫在紀諸凡和鄭老師中間。
“你!鄭老師,不要太過分哦!”樂隨意氣勢洶洶地指責道,“不要以為你做的事,天不知地不知沒人知道,我告訴你,人在做天在看,你知我知他知,一旦我扯出來,你名譽掃地、前途盡毀。我現在不說,不是給你機會,是為了保全紀諸凡同學的尊嚴。你!就是你!不要欺人太甚!”
鄭老師臉上一僵,立刻浮現起緋紅色的紅霞,在樂隨意的眼裏更成為她心虛的證據。
“其實我是……”
她正要解釋,被樂隨意攔腰阻斷:“不要給自己找藉口,這種事作為成年人,你根本沒有任何藉口。倒是你!”樂隨意轉過頭來,痛心疾首地教訓紀諸凡:“你上幼稚園的時候,老師沒有教過你嗎?有一隻小羊,它打扮得很漂亮穿過樹林,突然來了一隻大灰狼,對小羊說,‘小羊小羊,你真漂亮,讓我摸摸你,可以嗎?’這時候小羊不應該膽怯,不應該猶豫,要當仁不讓、當機立斷、當務之急地拒絕大灰狼,要說‘不——可——以!’”
這都是什麼對什麼?鄭子玉老師聽得一頭霧水。
“小羊和大灰狼……是對受猥褻的女生說的故事吧?”紀諸凡面無表情地替鄭子玉解釋道。
“沒、沒錯!”樂隨意面不改色地承認。
“你,少管閒事。”撥開她橫在自己鼻尖前的手指,紀諸凡冷哼一聲,逕自往外走去。
閒事?這怎麼是閒事呢?樂隨意叉腰跟在他的後面,發出氣壯山河的呐喊:“你紀諸凡的閒事,我樂隨意管定了!”
紀諸凡回過身來望著她,深邃的眼眸裏劃過一絲迷惑。
一股熱流頓時自樂隨意的心底升起,她紅了臉龐:他終於覺得自己在這世界上不是孤立無援的,終於感到還有人在關心他關注他關懷他,終於從她身上得到了反抗惡勢力的勇氣,終於察覺了她的好?
樂隨意滿懷期待地凝望著他,半晌,紀諸凡微啟唇齒送她四個字——
“你,神經病!”
* * *
“神經病?他居然說我神經病!”
樂隨意咕嚕咕嚕地吸著杯子裏的冰可樂,還覺得心頭直冒火:“我是真的擔心他,他居然這麼狗咬呂洞賓!”
“誰要你單戀人家?”系著服務生圍裙的楚可人一邊擦著桌子,一邊丟來一記“你活該”的白眼。“自打高一那年,紀諸凡隨隨便便玩了一回英雄救美,你的一顆小心臟就撲騰、撲騰飛到他的身上,可人家呢?身邊永遠有個第一校花的混血美女章雪麗坐鎮,哪兒有你撲騰的份?眼巴巴地單戀了人家一年半,紀諸凡到底有沒有記住‘樂隨意’這三個字都難說呢!今天倒是把‘神經病’這三個字給你扣上了!你就放棄這份從未開始過的初戀吧!”
含著吸管,樂隨意認死理兒地甩著腦袋:“不要,我都沒有開始,為什麼要放棄?”
楚可人歎了一口氣,索性扔下抹布坐在她旁邊:“就那麼喜歡紀諸凡?他到底哪裡好了?”
“你知道的嘛,就像你毫無理由地討厭雷遠航一樣,我就是毫無理由地喜歡紀諸凡啊!”只要一聽到“紀諸凡”這三個字,樂隨意就心情大好,忍不住竊竊地偷笑著。
“開玩笑!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正相反,只要一聽見“雷遠航”這三個字,楚可人再晴空萬里的好心情也會立刻烏雲密佈。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麼那麼討厭雷遠航?為什麼你們兩個人一對上,戰爭場面比天雷動地火還火爆,直接引發核爆炸?”樂隨意拿她打趣,“雷遠航一站在籃球場上,全年級女生都為他瘋狂,偏偏你為他抓狂。”
“那也叫帥?”楚可人的音調頓時抬高八度,“那些人的眼睛都長到腳後跟上了嗎?雷遠航上籃堪比猴子上樹,帥什麼帥?”
“忘了告訴你,你嘴裏的那只猴子也報名AAA速成班了。”樂隨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
“他去幹嘛?四肢發達的猴子也開始熱愛學習了?”楚可人不屑地從鼻子裏噴氣,“年年抱著全班倒數三名的寶座不撒手,我以為他要捍衛到死呢!”
說完,轉了轉眼珠,狀似不經心地問道:“你報的那家AAA速成班在哪里?我也要報名。”
“幹嘛?就為了跟那只猴子吵架?”
“哈,我又沒有發瘋,怎麼會為了他!當然是為了實現‘3A美少女’計畫而努力啦!你忘記了嗎,我曾經發過毒誓,一定要成為美貌、成績、人氣統統3A的新時代美少女!美貌和人氣嘛,現在已經差不多了,再把成績稍微提高一點兒,基本上就算徹底貫徹了終極目標!”楚可人高深莫測地挑起眉,“順便也為了看看你和紀諸凡在速成班裏,能不能讓初戀速成啊!”
初戀……速成……
一聽到這幾個字眼,樂隨意的眼神一下子變得迷蒙起來,對面的牆壁仿佛化作一張投影儀的幕布,紀諸凡的臉就在幕布上不斷變幻著。她一下子臉紅起來,趴在桌子上發出“咯咯咯”的詭異笑聲。
“你又在YY了對不對?拜託你清醒一點兒吧!”旁邊的楚可人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對著天空翻了翻白眼。
就在兩個俏女生挨著八十五度的窗邊巧笑倩兮,絲毫未察覺她們身後角桌邊有個女孩聽得咬牙切齒。
一吻定情?樂隨意這死丫頭居然還惦著那血肉模糊的一吻定情?恨得牙根癢癢的少女回想起記憶中的一幕,眼角呯的跳出一顆陰險的寒星。
學不會什麼是死心,學不會什麼是乖,對吧?那就免費幫她學會什麼是絕望!
纖細窈窕的身影推開玻璃門,她一路走一路拿出手機撥號,在電話接通的瞬間,聲音變得異常甜美起來:“紀諸凡,是我,你報名的那家AAA速成班在哪里……就是你家社區附近的進修學校啊?對,我認識……對啊,我也想報名……”
掛上手機,自信的笑容爬上她的嘴角,天生微卷的發垂到胸前,隨著她的步伐迎風搖曳,引來行人紛紛側目。
“哇,好醒目的美女!長得好像混血兒啊!”
“你不認識她嗎?她是附近高中的第一校花章雪麗啊!”
“哎?第一校花啊?不知道能不能跟她要來聯繫方式呢?”
“別做夢了,根本不可能!她是出名的漂亮,也是出名的傲慢!根本無法靠近的……”
……
一路上,各式各樣的讚美聲和驚歎聲紛紛傳來,使得她唇角的那抹笑意愈發自信、驕傲。
莎士比亞讚美西班牙雪麗酒是裝在瓶子裏的西班牙陽光,老爸偏好這縷裝在瓶中的陽光,遂為她取名——雪麗。
沒錯,她就是章雪麗。
混血兒美女章雪麗,高中第一校花章雪麗,和紀諸凡一起長大的章雪麗。
* * *
寒冬臘月的清晨7點,天濛濛亮,曙光未現,樂隨意已經蹬著她的草綠色單車停到了速成班樓下。樂顛顛地走到班上,她往紀諸凡平日裏坐的位置靠去,卻見一方煙灰色的背影乍現在眼前。
他這麼早就來了?樂隨意湊到椅子邊,拿手肘搗他,“紀諸凡……紀諸凡,你來得好早哦!”
“紀諸凡沒到,不過,我先來了。”
曙光透過窗簾映在她的臉上,閃著亮晶晶的光芒,別說是男生,就算是樂隨意看了也覺得她美得令人咋舌。
樂隨意跳起身來:“章雪麗?你怎麼會在這裏?”
托著腮,相比樂隨意的睡眼惺忪,章雪麗卻是精神奕奕。“這裏是速成班,用來提高學習成績的,我為什麼不可以來?”
“可是,你怎麼會坐在這裏?”
“我為什麼不能坐在這裏?”章雪麗好整以暇地瞅著她:“因為這裏是紀諸凡的位子?那可我更要坐了。在班上,我就是坐在紀諸凡旁邊的位子,在這裏,他身旁的位子依然屬於我,旁的人休想染指。”
她在暗示她什麼?樂隨意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同桌的事以後再說,今天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剛擺好復習資料,樂隨意身邊的空位就被人佔據了。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樂隨意抬起頭看到熟悉的笑臉:“楚可人?你真的來速成班了?”
“還有我!”
楚可人的後面探出一張戴著酒瓶底那麼厚的眼鏡臉,跟楚可人實在沒什麼共同之處,可他偏偏是楚可人的孿生哥哥楚是德。
樂隨意見到他更是驚訝得半張著嘴巴合不攏:“楚是德,你、你可是年級第一名,你也需要上速成班嗎?”
“反正漫長寒假一個人在家也挺無聊的,所以我跟她一起來速成班嘍!”楚是德無所謂地聳聳肩,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瞄向後排的章雪麗,她手持一柄裱花銅鏡,正在攏著捲曲的長髮。
“喂,老哥,你看什麼呢?”楚可人扯了扯老哥,不用問也知道他在看些什麼。
楚可人為自己的歹命唉聲歎氣,好朋友是這樣,老哥也是這樣,總是為眼前的人所迷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笨死了!
“你們倆給我聽好了,這世上最笨的事就是喜歡上一個不喜歡你的人。比這還笨的是,喜歡上一個根本不值得你喜歡,還不喜歡你的人。”楚可人不住地給這兩個笨蛋洗腦,樂隨意已經聽不進去了,因為她的眼睛跟著從門裏進來的紀諸凡,怎麼看也看不夠啊!
修長的身體穿著白色的羽絨服,不但沒有臃腫的感覺,反而有種青春活力的動感。因為剛從外面走進來,挺直的鼻尖有一點兒微紅,微微蹙著眉頭,那雙深邃黝黑的眼眸飛速地環視了教室一圈,在劃過樂隨意的方向時略一停頓,然後邁開頎長的腿徐步向她走來。
怎麼?他為什麼要向我走過來?樂隨意突然感覺心跳加速,瞪圓了眼睛看著紀諸凡,儘管緊張得連太陽穴都咕咕跳動,可是不知為何,她覺得好像有一陣帶著香氛的暖風拂過面頰。
“紀諸凡,過來這邊!過來這邊坐!”坐在後排的章雪麗抬高聲音喊道。
“嗯。”紀諸凡微微點頭,徑直從樂隨意身邊擦肩而過,理所當然地坐到了校花的身旁。
可惡的章雪麗!樂隨意握筆的手驀然收緊,卻聽嘎巴一聲——
她手中的筆尚且健在,楚可人的筆已斷成兩截。
“妖怪!”
“猴子!”
得,光聽聲音就知道准是雷遠航和楚可人又對上了。果不其然,一身運動裝束的雷遠航偏偏選了楚可人前面的位置落座,打籃球出身的他身材高大魁梧,俊朗的外表在高中算是首屈一指的校草,舉手投足之間透出渾然天成的瀟灑不羈。他一坐下來就蹺起二郎腿,然後開始不停地抖腿。
“猴子身上有蝨子嗎?抖什麼抖?”
“你管我呢,妖怪!”
她不管他,直接拿筆戳他的後背,一下又一下,戳得雷遠航惱了,轉過臉來豎著拳頭警告楚可人:“妖怪,別太過分哦!小心我扁你。”
“我好怕啊!”楚可人扯著嗓子鬼喊鬼叫,“……哼,你敢打女生,你是不是男人啊?哦,我怎麼忘了,你只是一隻雄性激素發達的猴子,還沒進化到人類的層次。”
“你這只妖怪為什麼會出現在速成班啊?!真是倒楣死了!走到哪里都擺脫不了妖怪的陰影!”雷遠航不爽地反唇相譏。
“我……”楚可人惱怒的臉上瞬間有一絲慌亂,隨即恢復正常,“既然猴子都能來的地方,為什麼我不能來!”
“喂,夠了啊,你這只妖怪就不會積點口德啊!”
……
此處省略3 000字猴哥與妖怪的鬥嘴言辭。
樂隨意掏掏耳朵,將耳邊的罵聲當成輕樂悠揚,視飛濺的唾沫星子為微風拂面。她只留意鄭子玉老師今天登上講臺,照例將“柔情萬千”的目光落在一落座就趴在座位上埋頭大睡的紀諸凡身上。
照例,每有學生提出古裏古怪的問題——這類問題大多由樂隨意負責提供,鄭子玉老師負責發呆,紀諸凡被叫起來負責解疑,三個人完美的搭配直到今天的語文課結束。
這兩個人之間絕對不是師生關係這麼簡單,她打賭。
此事拖得越久,紀諸凡遭到的傷害就越大,樂隨意決定今天!就在今天將這段不倫之戀做個徹底了結,還紀諸凡一段純粹清澈的青春啊青春!
下了課,樂隨意故意慢悠悠地收拾著書包,眼睛卻時不時瞥向紀諸凡。
“紀諸凡,我還有事先走了!明天見!”章雪麗露出甜膩的像冰激淩一樣的笑容說道,然後揚著尖尖的下巴示威性地從樂隨意身邊擦過。
哼,誰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呢!輪到樂隨意上場了!
紀諸凡收拾好書包後走出教室,然而他沒有向校門口走去,而是一個轉彎走向教學樓後面的停車場。不遠處,一輛白色的小轎車正在等著他,坐在車裏的鄭子玉親切地沖他招手。
紀諸凡逕自走到車旁,拉開車門正要上車,從後面如閃電般沖出一個人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不能上她的車。”
又是那個神經病!紀諸凡蹙眉瞅著拉住自己的女孩,她的身材很嬌小,才到自己的肩膀處而已,可是眼睛卻很大,此時瞪得圓溜溜怒視著車裏的鄭子玉老師,緊抿的嘴唇顯示出固執和強硬。紀諸凡強忍著不耐煩的情緒,低低出聲,“放手。”
“我不放。”她固執地抬起下巴,“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往不倫的泥潭越陷越深。”
“泥潭?”他好笑地挑起眉瞅著她,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裏,好像在旁觀一場鬧劇。“所以呢?你要學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救我出苦海?”
“總之你不可以上老師的車,也不可以單獨和老師在一起。”她一個箭步擋在他的身前,像母雞護住小雞伸開雙臂,氣勢洶洶地直面著理所當然地變成老鷹的鄭子玉老師。
“老師,雖然你才二十幾歲,但你是老師噯!怎麼可以對十七歲的未成年高二男生作出這麼過分的事?”護子心切的“母雞”正正氣凜然地告誡著懷著色狼心的“老鷹”,
“過分?你說我嗎?”鄭子玉指指自己的鼻子尖,捫心自問,她做的事算是很過分嗎?鄭子玉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好像是哦!是有點過分。”
“你看,我就說是吧?”樂隨意逮到正解似的拍著胸口,轉過臉來,痛心疾首地拉住紀諸凡的手臂用力搖著,“這種事情你必須要反抗啊!如果有苦衷不能反抗的話,也可以求救啊!我一定會拼盡全力來幫助你的!”
反抗什麼?反抗誰?鄭子玉老師?
求救什麼?求救誰?她?她會幫助、保護自己?
紀諸凡腦袋打了結,揉揉抽痛的腦門兒,他不確定地瞅著樂隨意:“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保護你!”她拼命地點頭,愈發肯定自己堅定不移的心意。
真是受不了她,這樣再糾纏下去只會暴露秘密,紀諸凡站在車外甩上門,吩咐車裏的鄭子玉:“你先走吧!反正也不遠,我散步回家好了。”
“哦,那你路上小心。”鄭子玉不安地看了看情緒激動、言談怪異的女孩,擔憂地叮囑了他幾句,開著車揚長而去,AAA速成班門口單留下紀諸凡和樂隨意大眼瞪小眼。
“……”
“……”
五分鐘之後,紀諸凡單肩挎包,一張木然的臉隱隱透著黑氣,沉默地徑直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距離他五步距離,樂隨意老老實實地、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背影,揣測著他的心思。
生氣了嗎?還是被她撞到不倫之戀,覺得很尷尬?
樂隨意兀自想著她的心事,不曾察覺走在前面的人驀地住了腳,硬生生地撞上去。
“啊!鼻子好痛,你的背難道是水泥砌成,銅鐵打出來的嗎?”她低著頭無辜地揉著鼻尖,紀諸凡卻心頭隱隱冒火,“老師已經走了,你幹嘛還跟著我?”
“誰跟著你啦?我家在那個方向啊!”她委屈地咕噥著。
哼,藉口!
紀諸凡狠狠瞪了她一眼,嚇得樂隨意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然後轉過身繼續大步流星往前去,她始終保持五步距離,一路跟在他身後。想跟就跟著吧,就不相信她會一直跟到什麼地方去!
進了社區大門,穿過那條香樟樹圍成的大道,他再度受不了地回過身,已經停在了家門口。
“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我已經到家了,難道你還要跟下去嗎?”
她依舊委屈地伸手指向小路的盡頭:“我家在E區的高層,不過你家住在花園洋房,那一帶的房子很昂貴的哦!”差距啊差距!
還真是住在同一社區,她不是跟蹤狂嗎?怎麼會這麼倒楣搬到這裏。
紀諸凡受不了地在心底翻白眼,丟下她穿過鋪了鵝卵石的草坪回家,遠遠地便瞧見鄭子玉老師抱著小嬰兒站在香樟樹下,母子兩人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她還拉起嬰兒的小手對著紀諸凡不斷揮舞、打招呼呢!
“你……你們……” 樂隨意看得眼珠子騰地放大。
不會的!不會比臺灣新聞報導得更嚴重、更不堪,絕對不會的!
她在心底拼命地搖著頭,鄭子玉老師懷裏的小嬰兒,那張有幾分酷似紀諸凡的嬰兒臉,卻在她脆弱不堪的心上再添致命一擊,對紀諸凡伸出雙臂,含糊不清地叫了一聲:“爸……爸爸……”
轟!周身的血液沖上樂隨意的腦門,眼前一黑,她直接暈倒——
神啊,一切皆是幻象,不存在的幻象!快讓我清醒過來吧!
* * *
樂隨意做了一個超級恐怖的夢——
“紀諸凡,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有一年半的時間了!”樂隨意不顧一切地向夢中王子大膽表白。
“啊!樂隨意同學,真是對不起。可是我已經和老師無法控制地相愛了……”紀諸凡面無表情地別開頭,可是在望向不遠處的鄭子玉時,卻流露出無限的深情和濃濃的愛意。
“我……我會等你回心轉意!”樂隨意把心一橫,發誓保證。
“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已經有了愛的結晶。”鄭子玉也走過來,一把攬住紀諸凡的手臂,甜蜜蜜地說道。
“愛的……結晶?”樂隨意張口結舌地重複,好像無法理解這幾個字的含義。
“爸爸……爸爸……”一陣稚嫩的童音傳來,她猛一低頭,竟然看到一個和紀諸凡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嬰兒在拉扯自己的褲腳!
“……爸爸!”
誰?誰在發出這世上最恐怖的聲音?樂隨意嚇得渾身冒冷汗,一直緊閉的眼眸也驀然張開,正對上停在面前肉肉的小臉蛋,外加兩條踢騰的小短腿。更恐怖的是——她的目光慢慢向上移動,這團軟綿綿的肉居然……居然在紀諸凡的懷裏!
“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著坐起身,樂隨意這才留意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沙發裏。唯獨眼前的人,一個比一個眼熟。
鄭子玉老師站在她的右手,紀諸凡站在她的左手,他們倆中間居然多出一團軟軟的肉球,那肉球還在流口水噯!
她一定還處於昏迷中,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她捏著小拳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捶著自己的腦袋,一副天都塌下來的表情。
紀諸凡漠然相對,倒是鄭子玉那多出來的同情心看不下去了。
“樂隨意同學,我想你誤會了。”
“誤會什麼?”樂隨意也希望這一切都是她的誤會啊!“雖然你們之間看上去很曖昧,但其實沒有不倫之戀;雖然這個寶寶叫紀諸凡‘爸爸’,但其實不是他的寶寶;雖然你們好像住在一個家裏,但其實你們只是姐弟?”
鄭子玉老師小小聲地嘟囔著:“那倒不是……”
樂隨意雙手抱頭連撞牆的衝動都有了:“我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就知道!”
受不了了!紀諸凡和鄭子玉老師無辜地互望一眼,做下決定,由他來揭曉答案:“其實我們不是姐弟……”
樂隨意劈裏啪啦地斷了他的話;“哪有姐弟那麼親昵的,還說什麼‘昨天晚上辛苦你了’,這怎麼可能是姐弟之間的對白?楚可人和楚是德還是共同享用了媽媽肚子長達九個月的孿生兄妹呢!楚是德對可人好得沒話說,也不見他們之間說出那麼噁心又客套的話啊!我就說你們……”
“——我們是母子。”
“我就說吧,你們……”
等等!他剛剛說什麼?
樂隨意騰地站起身來,一雙眼珠子在他和鄭老師之間晃蕩:“你剛說什麼?你們是……母子?怎、怎麼可能?”當她是傻瓜嗎?怕她曝光他們的不倫之戀,也不能找這麼沒水準的藉口啊!“你們怎麼會是母子?紀諸凡比我大半歲,今年十七,鄭老師碩士畢業今年二十幾歲,難道你十歲不到就生了他嗎?”
“是繼母,她是我爸的老婆。”
她當然知道繼母是他老爸的老婆,那他懷裏的小肉球為什麼管他叫“爸爸”?狐疑的眼神在小肉球的臉上尋覓著,恰在此時門開了,露出一張樂隨意看了十多年,再熟悉不過的臉龐。
“你你你你……你不是紀主播嘛!”
就是老媽每晚準時守候在電視機前翹首以盼的那位紀正揚紀大主播啊!
“家裏有客人啊?”紀正揚微微一笑,順手接過紀諸凡懷裏那團肉球,軟綿綿的小東西對上紀正揚那張帥臉,兩個字脫口而出——
“爸、爸。”
這麼說紀主播才是鄭子玉老師的老公,而老師真是紀諸凡的繼母?
血液再度沖上樂隨意的頭頂,這回是害羞的。
“可鄭老師你說什麼晚上辛苦紀諸凡了,那是……”
“我碩士畢業就生了醜寶(特指那團肉球),所以一直沒有站上講臺的實戰經驗,好不容易在速成班找到工作,因為怕教不好誤人子弟,所以每晚都拉著紀諸凡幫我排演上課的模式。加上醜寶每天夜裏都要醒來兩次,哭鬧要喝奶換尿不濕,折騰得紀諸凡總是睡不好,所以我對他很抱歉。沒想到讓你誤會得這麼深,真是對不起。”
鄭老師向她道歉?樂隨意慌忙擺手,恨不能拿那團肉球遮住自己的臉,已經臊得要鑽地縫兒了。“是我自以為是,誤會了你們,是我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拿眼偷瞄紀諸凡,他陰沉沉的臉好似烏雲密佈。
完蛋了,他對她本來就沒什麼好感,這下徹底被她弄砸了。
“我我我打擾了,再再見。”她退退退,打算逃之夭夭。人退到門口,她倏地刹住腳步:“那個紀諸凡爸爸……”
紀正揚逗弄著女兒的目光轉向兒子的同學:“有什麼事嗎?”
“可不可以……我想說,可不可以跟我拍張合影?”
“啊?”
“因為我媽是你的粉絲,呵呵!呵呵呵呵!”她一個勁地乾笑,已經從兜裏摸出了手機,還假惺惺地詢問紀正揚的意見,“紀諸凡爸爸,可以嗎?”
就沖她這聲“紀諸凡爸爸”,紀正揚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將女兒遞給老婆抱,他在鏡頭前擺好Pose,樂隨意還不忘來句:“茄子——”
哢嚓!照片存在手機裏,她心滿意足地退出紀家。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樂隨意!”
“呃?”她猛回頭,刹了腳步望著他,一顆心怦怦亂跳。
“我送你出去。”
送?他要送她回家?
樂隨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是什麼萬神賜福的好日子啊!不僅進了他家門,認識了當主播的老爸,解開了跟鄭老師之間的誤會,外加見到了他肉球一般的醜寶妹妹!現在他更是親自送她回家。
單戀了他一年半,所有只能停留在想像中,甚至連想也不敢想的願望都在今昔成了真。
他一路默默無語陪著她走過草坪上鋪的鵝卵石小徑,出花園他便停住了腳步,樂隨意也連忙停住跟隨的腳步。冬季的庭院裏毫無生機,原本遮天蔽日的梧桐樹此時也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花圃裏只有褐色的土壤暴露在空氣中。可是在樂隨意的眼睛裏,冬季的庭院像被小仙女施了魔法、撒了魔粉一樣,綠葉和鮮花一下子綻放開來,連冷冽的空氣都浮動著閃亮的粉色微粒。
在這麼花團錦簇的夢幻背景下,暗戀許久的少年靜靜地凝望著她,還輕輕邁近一步。
砰砰!砰砰!砰砰砰!
樂隨意緊張地用手按住胸口,擔心太過劇烈的心跳聲會傳到少年的耳中,她深呼吸了幾口氣,力圖平復激動的心情,繼續期待地迎視著紀諸凡。
真的好緊張哦!他看起來好像有什麼話想說……他會說什麼?
難道是……不行!我,我還沒有準備好!
樂隨意的大腦像飛速旋轉的機械齒輪一樣,運轉著天人交戰的激烈戰爭。可是現實世界中,她卻傻呆呆地瞪圓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對面那張毫無表情的俊臉一字一頓地吐出一句話:“我警告你,不許把今天知道的事告訴其他人!”
“啊?”她微微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鄭老師還處在試用期,她想保住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我爸是公眾人物,不喜歡別人刺探他的隱私,我更不想我妹曝光。如果你敢把今天看到的事說出去,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他別過臉去,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副厭惡至極的樣子。
呃……原來他送她出門,只是為了要警告她而已,真是的,幹嘛那麼自作多情嘛!
樂隨意一下子泄了氣,伸手敲了一下自己的石頭腦袋,悶聲哼哼:“哦,知道了。”
目送樂隨意沮喪地推著草綠色的小單車走出大門,紀諸凡頭也不回地折返回家。剛進家門,醜寶便揮著手要他抱。鄭子玉呼喝著說不可以:“哥哥累了,媽媽抱。”
“抱抱……”
醜寶一雙小短手臂拼命伸向紀諸凡,他忙接了她來:“我抱她吧!不累。”
他抱著醜寶進了嬰兒房,將醜寶放在自己的腿上,他輕輕點著她粉嘟嘟的小臉蛋自言自語起來:“你是我和老師生的寶寶?那個笨蛋想什麼呢?還要我學會‘小羊要說不可以’,醜寶,哥哥長得像羊嗎?”
醜寶憋著嘴擠出奇怪的聲音:“咩——”
“醜寶?你會學羊叫?難不成你也覺得我長得像羊?”
他看上去哪里像是任人蹂躪的可憐小綿羊?樂隨意那個瘋丫頭才像笨羊呢!
不由得回想起剛剛她滿臉期待的神情,和聽完警告後垂頭喪氣的樣子,跟平時嘻嘻哈哈的天真派完全不同。是不是自己做的有點太過分了……笨蛋,被人那樣威脅都不知道反抗,只會乖乖說“哦”,害得他覺得自己以大欺小,有夠可惡!
另外一邊。
樂隨意推著單車低頭默默走到無人的巷口,終於憋不住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紀諸凡知道我的名字!他記得我叫樂隨意!哈哈哈哈哈……現在時間是2010年12月12日18點24分,今天就是我樂隨意的幸運日,121824就是我樂隨意的幸運數字!哦耶!”
* * *
“哥,快點,去速成班要遲到了!”
楚可人催促著老哥快點把小綿羊摩托車推出來。
楚是德被她催得心慌慌,忙推了摩托車跟在她的身後:“來了來了,你還真猴急。”
“別跟我提猴!”楚可人嚴肅正告他,今天誰跟她提“猴”她跟誰翻臉。雷遠航那只該死的猴子居然偷了她在QQ農場上種的菜,算了,便宜那只猴子,只當她免費請他吃香蕉。
跨上摩托車,楚是德還不忘提醒她戴上安全帽:“好了沒?”
“好了好了,快點出發!”哥什麼都好,就是心思太細了些,不夠男人。
一輛小摩托車載著他們兄妹倆疾駛在冬日的寒風中,楚是德透過一圈圈的鏡片留意到車站處那抹紅色的身影,他不覺放慢了車速:“章雪麗?”
四眼男?看著面熟,章雪麗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他,倒是他載的楚可人,章雪麗很是熟悉——樂隨意的死黨嘛!
“等車呢?”楚是德不自覺地撥弄著被安全帽壓趴的頭髮,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她理也不理地望向遠方,只盼著有一輛空的士來,或者就算是來一輛公車也好啊!早知道就不拒絕老爸為她安排的司機了,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還要被這種四眼田雞騷擾搭訕!
美女就喜歡跟男生玩冷漠,楚可人拉拉老哥,催他趕緊走人:“走啦走啦!”
“要不……我們陪你等公車吧!”
楚是德語出驚人,不等滿臉黑線的楚可人反對,章雪麗高傲地一揚下巴,先不答應了:“不用了,車很快就來,你們走吧!”
真是可笑,他是誰啊?眼鏡蓋過半張臉,讓人家看到她跟這種四眼老夫子在一起,還不笑掉大牙。
楚是德也不堅持,拉下脖子上的圍巾遞到她手邊。
“風大,這個給你。”
“不用。”章雪麗壓根兒沒有接過來的打算。她衣櫃裏一排圍巾,配合著大衣的顏色可以任意搭配,不過是今早忘了戴,才不要接受他這麼土的灰黑格子圍巾呢!
沒想到,平日看上去謙謙有禮的楚是德忽然下了車,坐在後座的楚可人沒能控制好平衡,隨著摩托車的重量轟然倒地。
楚是德不由分說將圍巾掛在章雪麗的脖子上,她詫異地怒視著他,一時之間竟然忘記要用什麼惡毒的話語擊退對方。
“啊!老哥!老哥,快幫忙啊——”
楚是德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再不理會章雪麗氣惱的表情,轉過身來幫忙扶摩托車。
“哈哈哈!妖怪,怎麼摔得四仰八叉,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
車未穩,身後倒是傳來一陣嘲笑聲。
這麼難聽的叫囂聲……不用回頭都知道來者必是雷遠航那只臭猴子!
楚可人斜眼瞪著他:“看到女生需要幫忙,你卻袖手旁觀,算什麼男生?”
“問題你不是女生,你是妖怪!”雷遠航反唇相譏,眼神之中瞬間翻湧著“前仇舊恨”的記憶漩渦。哼,真的以為他失憶嗎——
高中剛開學,楚可人是他們小組的組長,每天負責收取小組成員作業。可是從來不管雷遠航的作業交不交,一到時間立刻就把作業本交到辦公室,害他好幾次只是因為晚交了幾分鐘作業本就被罰抄十遍!
高一上學期,雷遠航被英語老師罰站在班級走廊裏,楚可人在他背後貼上“好吧,我承認其實我的智商只夠做猴”的字條,害他被全校同學嘲笑了整整兩個禮拜,從此有了猴子的綽號!
高一籃球聯賽,一群女生積極充當“籃球寶貝”為雷遠航呐喊助威,獨獨楚可人縫了一個巫婆娃娃,詛咒他賽場失球。結果球是進了,他卻肌肉拉傷、無緣決賽,為此懊惱了半年。
上上個月,小組做化學實驗,坐在旁邊的楚可人明明看著他拿錯裝硫酸的容器準備倒進水裏,都不提醒他操作有誤,自己倒先躲到桌子底下,還找個書包擋在臉前……結果腐蝕性的水花四濺,化學室亂成一團,雷遠航也少不得被狠狠痛批教育……
總結以上事件,楚可人根本不像名字一般楚楚可人,她根本就是一隻妖怪!
雷遠航搞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她要這麼惡整他?粗神經的腦袋實在想不通,索性把她列入“不可理喻黑名單”——以暴制暴,與妖怪抗衡到底!
抗就抗,誰怕誰!
“哥,你快點發動摩托車,幫我追上前面那輛山地車!”楚可人氣得催促著楚是德,靠著摩托車的幫助她很快靠近騎車飆在前面的雷遠航。
“靠近點,再靠近點。”貓著腰,楚可人拍拍楚是德的肩膀悄聲囑咐道。
“哈哈哈,看妖怪被壓在摩托車下麵的樣子,真是太狼狽太搞笑了!惡人有惡報啊!”雷遠航正兀自狂笑著、反復回味著楚可人倒地時的情景,絲毫未察覺有條腿正在悄悄地靠近他。
近了……近了……
當楚是德駕駛的摩托車與雷遠航騎的山地車處於平行時,楚可人出其不意伸出腿,快、准、狠地踹向雷遠航。
“啊——”
稀裏嘩啦!
可憐的傢伙猝不及防,順著楚可人踹下去的力道連人帶車摔倒在地,寒風送來楚可人奸計得逞的大笑聲,毫無遮掩。
“妖怪——”坐在地上,雷遠航咬牙切齒地呐喊。
不敢置信地看著不遠處一幕鬧劇的章雪麗,許久之後冰著一張俏臉,輕輕啟開紅豔的嘴唇:“無聊。”
一陣冷風吹過,手卻無意識地掩上那條鄉土到極點的灰黑圍巾,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道鑽進她的鼻腔,她不由自主地把臉更往圍巾裏埋了埋。
醜是醜點,好在暖和,實用性還是不錯的嘛!
* * *
紀諸凡居然記得她的名字耶……這個秘密在樂隨意的心裏翻江倒海折騰了一晚上,急巴巴地想要找楚可人分享,但想起紀諸凡的警告,她又嚇得掩住了嘴。
直挨到早上去了速成班,樂隨意已被折騰得沒了精神,就連楚可人跟她說早上踹倒雷遠航的壯舉,她也是有一句沒一句地答應著。
“哦……這樣啊……嗯……那好啊……”
楚可人不答應了,猛拍她的大腿,喚回她的注意:“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啊?”
“有啊有啊,什麼?”她顯然沒在聽嘛!
楚可人忙湊近她:“喂,昨天放學看你和紀諸凡一起離開。樂隨意,老實交代,你們倆昨天晚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啊?”
她狡黠的眼中藏著無盡曖昧,恰恰觸動了樂隨意的心思,她忙藉故看手機繞開話題:“我和紀諸凡之間能有什麼事啊?”
“哎喲,居然還不肯說實話!難道你和紀諸凡之間有什麼共同的小秘密?哈哈,那可真是要恭喜你了!”楚可人興奮地說道。
“為什麼啊?”
“因為秘密是聯結兩個人之間的重要紐帶啊!男生和女生之間一旦擁有共同的秘密,就意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會發生突飛猛進的飛躍……隨意,快告訴我!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楚可人大侃自己不知從哪里學來的愛情經典語錄,一副經驗十足的老手架勢。
樂隨意撥弄著手機鍵,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楚可人卻眼尖地看到些什麼,一把奪下她的手機,楚可人嚷嚷了起來,“這不是主播紀正揚嘛!你怎麼會和他合影?”
“什麼?紀正揚?你和紀正揚合影?”楚可人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速成班裏的同學紛紛湊上來想一看究竟。
完了,再這樣下去,紀諸凡警告不可以說的秘密就要曝光了。樂隨意想要奪下手機,她的手機卻被迅速地傳到了其他同學的手裏,她只得大喊著,“不是的,我沒有和紀正揚合影,這張照片是我PS的。”
“怎麼可能?看這張照片的背景,明明就是在誰的家裏拍的,老實交代,你怎麼認識紀正揚的?”
瞞是瞞不過去了,樂隨意開始瞎編,“紀正揚……紀正揚和我住在同一個社區,無意中碰上了。他人很好,我說我媽是他的粉絲,請他跟我合影,他就同意了。”完了,這樣算不算出賣紀正揚的家庭住址?算不算曝人家隱私啊?
她噩夢成真。
當即有同學提議,“今晚我們一起去你家社區,看看能不能碰見紀主播,我也很喜歡他,大學還想考播音主持專業呢!”
不是吧?樂隨意跳起來想要搶回自己的手機,卻被這個同學傳到那個同學的手上,大家共同欣賞居家打扮的紀正揚。
“哎,這後面站的人是誰啊?”
果然有眼尖的傢伙發現了照片裏的人影,雖說很模糊,但樂隨意生怕別人看出那是紀諸凡。她拼了命去搶手機,偏偏手機傳向了後面一個人,她撥開人群伸手去奪,手機已經轉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手裏——紀諸凡冷冷掃了一眼手機裏的照片,手一揚,把她的東西還給她,冷冷的聲音順勢流出:“你真不是一般的八卦。”
說著,轉身向茶水間方向走去,她不顧一切地追了出去:“不是的,紀諸凡,你聽我解釋。”
“不用。”他拒絕,兀自進了茶水間去喝鄭老師為他準備好的熱豆漿。
“紀諸凡,你聽我說,剛剛真的只是一個意外。我沒想透露你家的隱私,那真的只是一個意外。”他一定誤會她故意拿和他爸爸的合影在班裏炫耀,她卻不能容忍他對她留有壞印象,
“意外?”他驀然放下手中的杯子仰頭睇著她:“高一剛開學的時候你突然撞上我,那也是一個意外,一個同樣讓我討厭的意外。”
樂隨意俯視著他深邃的黑眸,腦中霎時蒼白。
他……記得?他一直記得他們之間那場意外?
卻還是那麼討厭她?
第二章 香樟樹下走一路
高中一年級,9月1日。
“楚可人?”
“樂隨意?”
“想不到……你竟然和我同班?!哈哈哈,太棒啦!”樂隨意拉住楚可人的手,興奮地歡呼萬歲。
“是啊是啊,我還擔心升高中如果遇不到熟悉的人可怎麼辦好呢!你旁邊的座位沒有人吧?我們一起坐吧!”
新班級巧遇老朋友,堪稱高中階段最意外的驚喜。雖然知道分在一所高中,沒想到居然能分到一個班。兩個女生抱在一起蹦啊跳啊,笑作一團。不等班主任安排座位,自行成為同桌,大有誓死不分離的意思。
咣當!
兩個女生湊在一處嘀嘀咕咕,卻聽後排傳出大動靜,好像書桌塌了一般。
“地震了嗎?”樂隨意回頭望去,原本坐在她後面埋頭大睡的男生此時抬起頭,迷蒙的雙眼微微睜開,略帶微慍和不耐地瞪著她,電光火石之間四眼相對,樂隨意突然屏住了呼吸——她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美麗的眼眸,恍若全世界最璀璨奪目的光芒都彙聚其中一般,然而卻清冷得令人心中一凜。
“吵死了!”對方掃了她一眼,不耐煩地埋怨了一句。
樂隨意微微一怔,臉刷的通紅滾燙,她強行抑制住不規則跳動的心臟,硬著頭皮嘟著嘴反駁:“這是課堂,又不是臥室,睡什麼睡……”
“八卦。”他白了她一眼,埋在臂彎裏繼續睡。樂隨意留意到他用來遮臉的書封皮上貼著名帖——紀諸凡。
開學第一天就遇到討厭的人,真是不順……樂隨意心裏嘀咕著。
“這麼倒楣,居然遇到那個討厭鬼。”楚可人卻是直接喊了出來。
“誰啊?”樂隨意順著楚可人的視線望去,一個身材高大,皮膚曬成耀眼小麥色的男生向她們這邊走了過來。
楚可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悄悄地把腿伸出課桌撐到過道上,高個男生只顧看最後一排的座位,哪里注意到腳下中招。
砰!
“啊——”
撞擊聲是高個子男生倒地的聲響,後面那聲尖叫卻是楚可人發出的痛呼。
“你長沒長眼?痛死了!”她揉著腿瞪著從地上爬起來的男生。
“不好意思,我沒留神。”他微微低頭道歉,只覺得這女生有幾分眼熟,竟想不起是誰。
楚可人不停地揉搓著受創的小腿,這傢伙的身體是鋼鐵打出來的嗎?明明是她想絆倒他,結果卻撞得自己痛死了,感覺小腿骨都快斷了。
偷雞不成蝕把米。
楚可人揉著小腿,眉頭蹙成一團。樂隨意幫她檢視疼痛的地方,已是又紅又腫:“喂,楚可人,他是誰啊?你們認識?”
“認識?是仇人!仇人!”
“仇人?”
“別提了,”楚可人揮揮手,提醒樂隨意,“他叫雷遠航,不!你不用記得他的名字,你只要記得那是一個超級無聊無恥無可救藥的臭猴子就可以了!”
看樣子,他們倆之間不僅有仇,還仇深似海啊……
開學第一天晃晃悠悠就蕩過去了,班主任安排他們這一組值日。樂隨意拿著掃帚,斜眼看著身邊的紀諸凡,真倒楣,居然跟他分一組。
楚可人在心裏重複著同樣的臺詞,只不過她的眼斜在雷遠航的臉上。
兩個男生就心情大悅了,一左一右站在混血美女章雪麗的身邊,笑得嘴都歪了。
男生都是色痞!樂隨意、楚可人同時撇嘴。
半個小時之後,這兩個丫頭的嘴撇得更厲害了。
章雪麗拎著掃帚這裏看看那裏看看,沒掃一寸,直接貼到紀諸凡的身邊:“紀諸凡,能在這個班見到你真好,要不然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太孤單了。”
初中三年同班,高中又能聚到一起,真算緣分不淺。慣于平淡的紀諸凡也不禁彎起嘴角:“你爸最近沒來看你?”
“我還不知道他在不在國內呢!整天天南地北地跑,上個月說到瑞士了,這周又不知道飛哪里了。”她正說著話,一陣灰塵飛進了她的口鼻,章雪麗忙掩住嘴,露出鄙夷的神情:“誰啊?掃地也不知道潑點水,嗆死人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誰說是來打掃衛生的,結果一直忙著跟男生搭腔,別說灑水了,連掃帚都沒動一下。”楚可人叉腰跟她嗆聲。
章雪麗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轉身向站在一旁的雷遠航嬌滴滴地說道:“雷同學,你個子比較大,可以幫我挪一下課桌嗎?”
美人巧笑倩兮,雷遠航渾身來勁,跟打了雞血一般,一邊答應著一邊用一隻手幫她挪開課桌,若有似無地展示著肌肉和力量似的:“沒問題,我挪開了,你掃吧!”
章雪麗略動了動掃帚,直接將灰掃向樂隨意,嗆得她咳嗽連連。
“喂,你怎麼回事?怎麼把灰往我臉上撲?”
“都叫你們灑水了。”言下之意,你自作自受。
“我們一直在挪桌椅,打掃衛生,反倒是你忙著跟別人說話,你為什麼不能去打點水來呢?” 楚可人忙幫著好姐妹說話,
“哎呀,水桶那麼重,我怎麼提的起來。”章雪麗斜了她一眼,繼續拿掃帚跟畫符一般這裏掃掃那裏畫畫。
“我力氣大,我去打水。”雷遠航忙跑了過來。
楚可人看著他的殷勤勁兒就來氣,才不要領他的情呢!撇嘴嗔道:“鬼迷心竅!”
“喂,我說這位同學,我好心幫忙,你不領情就算了,還惡言惡語,你是成心找架吵嗎?” 雷遠航無端受氣,自然不服,
“是啊,我就是找架跟你吵,怎樣?再推我一次嗎?”
再?雷遠航糊塗了:“我什麼時候推過你?”
楚可人恨恨地別過臉去,卻答非所問地說道:“你不過是想討好漂亮女生嘛!很帥嗎?”
雷遠航的臉一下子通紅,指著她的鼻子惱火地質問:“你——叫什麼名字?說話蠻不講理!”
章雪麗更是添油加醋:“長得醜不是你的罪過,還喜歡嫉妒就是你的無能了。”
到了這步田地,樂隨意自然要幫自己的好姐妹:“誰醜了?你還不是仗著自己漂亮,指揮男生幫你忙。”
“你們根本是胡攪蠻纏。”
“你才是……”
雷遠航和章雪麗男女搭檔,樂隨意和楚可人兩個好朋友搭檔,形成大戰之勢。唯有紀諸凡夾在中間,也不勸架,也不加入,大有冷眼旁觀之勢,看得樂隨意更來氣。
氣得她一腳踢向剛打滿的水桶,幸而紀諸凡躲閃及時,要不然一雙打了鉤鉤的鞋就徹底泡湯了。水沒潑到他,霎時間高一(5)班像發大水一般汪洋一片,此情此景被碰巧路過的教導主任撞個正著。
“誰?誰把水倒在班裏?”
教導主任一雙鷹眼巡視一圈,一個個低頭看鞋,皆不敢答言。
以為這樣就沒事了?教導主任偏要在開學第一天立威信。
“你們是幼稚園的小朋友嗎?還玩水?是誰?到底是誰做的?給我站出來,要不然你們全都連坐。”
這時,樂隨意瞥見章雪麗的眼睛閃電般地看向自己,似乎在無聲地譴責,感覺渾身上下像被針紮一樣難受。哼,看什麼看,一人做事一人當!樂隨意回瞪了過去,一步上前硬著頭皮應了下來:“是我,是我不小心弄倒了水桶。”
“不小心?我明明看你將整桶水踹倒在地,還不小心?”教導主任最討厭死不認賬的小屁孩,三個字——
“寫檢討!”
* * *
“檢討——我懷著無比愧疚和悔恨的心情向全班同學作這份檢討,並鄭重地說一聲:對不起,我錯了!我此次的行為損害了班級形象,觸犯了校紀校規。其中的原因有很多,歸根結底是我沒有養成良好的行為習慣。總結有三:第一點……”
應教導主任要求,第二天的早自習,樂隨意當著全班同學的面作深刻檢討。旁的不說,面子是徹底沒了。
樂隨意垂著頭蚊子哼哼地念著檢討,在心裏卻咆哮著將紀諸凡罵得狗血淋頭:要不是他,她怎麼會被教導主任逮個正著?!
從講臺上走下來,樂隨意將自己埋在書後面,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一團火燒到腦門兒上了。楚可人幫她拿出筆記本,還幫她翻好了攤在課桌上。這一攤不要緊,簡直嚇她一跳。
滿滿兩頁紙密密麻麻寫滿了“紀諸凡”三個字,楚可人瞪著眼拽樂隨意:“這可都是你寫滿的?幹嘛,你暗戀坐在後面的紀諸凡啊?”
“暗戀?”樂隨意聽了這話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是啊,我‘戀’死他了。”
她拿起那兩面紙,讓楚可人對著光看去,只見“紀諸凡”這三個字上插滿了針眼,她就是這般“愛死”他了。
要不是他,她怎麼會倒楣地被教導主任拎到講臺上念檢討?叫她怎能不“戀”他!“戀”到時時刻刻豎著耳朵傾聽身後的動靜。
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預備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當英語老師開始說:“Step 1 Presentation and discussion”
樂隨意忙舉手:“老師!”
“樂隨意同學,我還沒開始講課,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嗎?”英語老師一愣,笑著示意她起身,
樂隨意指了指身後的位子:“是他!坐在我後面的紀諸凡上課在打呼嚕,吵得我聽不見你講課。”
什麼?居然有人膽敢在她上課的時候睡覺,還狂妄到打起呼嚕來?英語老師立刻喊了他的名字:“紀諸凡!紀諸凡!”
紀諸凡懶洋洋地站起身來,茫然地望著老師,有什麼問題嗎?
看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的確像在睡覺,英語老師提問:“我剛剛在說什麼,你重複一遍。”
哈哈,叫你睡!現在我倒要看看你怎麼丟臉!樂隨意在心裏奸笑道。
“你準備講Step 1的內容。”紀諸凡直接用英語作答,“Put some new words on the blackboard and tell them something about a friend……”
他洋洋灑灑一串流利的英語將老師要講的內容盡復述了出來,一時之間教室裏安靜的連呼吸聲都可以聽到,英語老師幾乎傻眼在講臺上,樂隨意的下巴更是要掉在地板上。
如果班裏每個同學課堂上睡大頭覺都能睡出這麼好的成績,她一定點熏香唱搖籃曲從旁打扇助他們好眠。
“不錯不錯,你英語底子很不錯,坐吧!” 英語老師笑容滿面地點頭稱讚紀諸凡,轉過臉來英語老師反而責令樂隨意,“好好聽課,不要再打亂我講課了。”
什麼叫倒打一耙,樂隨意可算是領悟到精髓了。
英語老師分明偏心,求人不如求己,她決定自力更生,就不信整不倒紀諸凡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她回過頭狠狠地盯著繼續發出均勻呼吸聲的紀諸凡,在心裏發誓道。
說曹操,曹操到!剛想著找機會,就被她逮到了!
體育課老師帶大家打排球。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球類運動可是我的強項!起手,擊打,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指哪兒打哪兒。紀諸凡,這回你還不死定了。
樂隨意將排球高高地拋起,沖著紀諸凡重重地拍過去——
紀諸凡只覺有團黑影沖自己飛過來,他下意識地抬起手去擋。樂隨意丟過來的排球被紀諸凡這一擋飛出了球場,改變原先運動軌跡直奔廊下。
嗖——
眾人的視線順著排球在空中劃過一道異常優美的抛物線,飛啊飛,飛到……教導主任的腦門上!
排球在教導主任濃密的腦門上彈跳了兩下,球掉下的瞬間,原本綠樹成蔭的腦門也綻放出鋥亮的光芒。
從學生到老師一個個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原來教導主任是……是隱藏的地中海啊!
“誰?到底是誰?”教導主任一隻手護著油光鋥亮可以當鏡子使的腦門,一隻手去撿掉在地上的假髮,顫抖的嘴唇難掩心頭憤怒。
眾人的視線順著排球起落的方向望去,直直地停留在樂隨意的身上。
完蛋了!樂隨意縮著肩膀,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怎麼辦……嗚嗚嗚,三天之內被教導主任逮到兩次,說不定主任一定認為她是挾怨報復,這次死定了!
雖然很想轉身就逃,可是眾目睽睽之下,腳像被釘在地上一樣動也不能動。
算了,早晚也逃不掉的!樂隨意把心一橫,牙一咬豁出去了,向前一步頂著雷出列,用蚊子一樣的聲音支支吾吾開口:“對、對不起,教導主任……”
“是我!”
突然一個聲音蓋過她的聲音,清朗地響徹體育館的上空。
樂隨意詫異地抬起頭,循著聲音望去——只看到紀諸凡一臉淡漠,無所謂地舉起手認罪,“……是我,球沒長眼,不小心碰到了教導主任,抱歉。”
怎麼會是他??為什麼要替我頂罪?樂隨意不敢置信地瞪圓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紀諸凡,仿佛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看進他的心裏去,看穿他這麼做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然而,從那張清秀俊俏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只有平靜如水的淡然。
教導主任又羞又憤,見他這副淡定的樣子,更是怒火中燒,指著他的鼻子開罵:“你這是什麼態度?球沒長眼睛,你長眼睛了沒有?下這麼大力氣扣球,你以為你是國家女排啊?要是拍到其他同學的鼻子眼睛怎麼辦?”
“你生氣還不是因為讓你在人前露了廬山真面目……”看到教導主任失態的樣子,樂隨意打心眼裏不服氣,輕輕嘀咕道。
明明就不是紀諸凡的錯,卻看他頂著教導主任打下來的雷,樂隨意突然覺得不能讓他獨自一人承受懲罰,再次把牙一咬,毅然決然地站出列:“主任,其實是……”
“其實是我看她不順眼,想拿球扣她,不小心打到了主任。”他掃了她一眼,仿佛在勒令她“閉嘴,別再惹是生非,檢討還沒寫夠?”
在紀諸凡的氣勢下,樂隨意再次遲疑地停住,咬著嘴唇看著教導主任長篇大論地教訓著同學間的友愛、校園裏的和諧……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內疚地心裏五味雜陳。
當教導主任說到眾人都快打瞌睡的時候,甩下一句“明早寫份檢討交到我辦公室”,這才趕緊鑽進洗手間調整頭上那片假髮。
好端端的體育課給教導主任攪了興致,同學們迅速散了,紛紛議論起教導主任那突然掉下來的假髮問題。唯有樂隨意亦步亦趨地跟在紀諸凡後面,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跟出500米的距離,紀諸凡終究還是在男洗手間門口停住了腳步,回過身來望著她,還是那般冷淡。
“你要跟我上男廁所嗎?”
“你……你幹嘛?幹嘛幫我頂下來?”她扭捏地盯著他,不習慣他突來的好意。
紀諸凡理所當然地回道:“是我頂了排球,結果撞到了教導主任的禿腦瓢,我不會賴賬。”
“可是,是我先拿球砸你的。”雖然是小女子,可好女做的事,她也不會賴賬。
“三天寫兩份檢討,你猜教導主任是會要求見家長,還是直接讓你回家反省?” 他鄙夷地笑望著她。
是擔心她,才幫她頂下所有的過錯嗎?樂隨意心頭一喜,領了他的好意,決計一報還一報:“那個……檢討……我幫你寫。”
“不用。”紀諸凡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她還當他客氣:“我說的是真的,反正事因我而起,我幫你寫檢討吧!”
“我還擔心你檢討寫得太爛,讓教導主任以為我承認錯誤的態度有問題呢!”
切!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樂隨意沖他吐著舌頭做鬼臉。
恰在此時,雷遠航旋風一般從樓梯上沖了下來,嘴裏大叫著:“讓讓讓,人有三急,快點讓讓讓!”
被雷遠航的身體掃到,樂隨意向後退,腳步一個踉蹌,她直挺挺地向紀諸凡倒去。習慣與人保持距離的紀諸凡下意識地向後退,怎奈她整個人壓下來,他身形不穩,順著她倒下來的力量跌倒在地。
再睜開眼,他的臉距離她不到3釐米,她的鼻尖呼吸著他噴出來的氣息,他的嘴壓著她的唇,她的齒間磕著他的嘴角,她的胸壓著他的胸,他的心跳混合到她的耳中——砰砰!砰砰!分不清誰的心跳得比較快,兩個人已是揉成一團。
她就那樣目不轉睛地望著被自己壓在身下的他,他瞪著她看,她也瞅著他瞧。
他眼眸很暗,她的很亮。
他黑色深邃的眼睛藏著幾分蕭索,她卻高漲著熱度與活力。
看他瘦條條的,卻比看起來更結實,短髮濃黑紊亂,隨興中流露出我行我素的性格。他的身形和表情都在訴說著一句話——嗨,請注意,這個傢伙不能惹。
他是典型的外表平和,骨子裏卻彆扭到家的傢伙。
就算是樂隨意這樣的粗神經,也能感覺得出,他脾氣不好,蹙緊的眉頭、糾結的眼神都在顯示一件事,他很不耐煩。
“你一直壓著我是在報英語課上沒能讓老師罵我的仇嗎?”
“不不不,當然……當然不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結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緋紅了臉頰,更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視線每每碰到他的嘴唇便折了回來。心突突跳得厲害,她下意識地吞著口水。
紀諸凡推開她,兀自爬了起來。
“天,紀諸凡,你的嘴巴怎麼了?”章雪麗上了樓梯便瞧見紀諸凡和那個喜歡找她麻煩的樂隨意湊在一處,再看紀諸凡的嘴唇又紅又腫,隱隱地流出血來。她理所當然地將矛頭轉向樂隨意:“喂!你是不是變態啊?排球沒打中紀諸凡,還直接對他的嘴巴下手了?”
“不是,我是……”樂隨意待要解釋又想不出合理的措辭來,總不能告訴章雪麗,她和紀諸凡接接接……接吻了吧?
接吻?這個詞把樂隨意嚇到了,剛剛她的唇的確碰到了他的嘴,他們真的吻到了一處,那……那可是她的初吻!
樂隨意的臉頰跟火燒一般,她忙用雙手遮住臉,調轉頭沖進了洗手間。
下一刻,洗手間裏傳來雷遠航的尖叫聲——
“喂!樂隨意,你突然殺進男洗手間,想吃我們男生豆腐啊?”
“不不不不不,不是!我我我我……”
哪里還有解釋的閒情逸致,又急又羞地從男洗手間裏退出來,樂隨意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海抽自己三百大嘴巴以解羞愧之情。
就這樣,從開學第三天開始,“勇闖男廁小色女”的名頭算是在男生中傳播開來了。
那日之後,樂隨意的視線每每和紀諸凡碰到一起,總是不由自主地轉移再轉移。
也是那日之後,紀諸凡的一舉一動總是分外吸引樂隨意的目光。
還是那日之後,他鼻翼間的氣息、唇齒間的溫度、眼神間的蕭索,她再不曾遺忘。
不是沒想過走近他,只是他的身邊總多出一個被評為全校最美女生的混血美女章雪麗,他們是初中同學,是這所高中裏熟悉的彼此。
不是沒想過忘記他,只是眼神總是不受控制地跟著他遊走,心總是因為他和章雪麗的靠近而收緊,因為他無意識的微笑而綻放。
不是沒想過告訴他自己的心意,只是告訴而已,卻總也說不出口。
於是一天又一天,她以為那份心情會永遠深埋心中,直到畢業的那天。卻不想會在速成班上遇見他,更不想會意外地闖入他家,發現他的秘密,只她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嘻嘻,也許這就是上天降臨到她手心裏的機會,一點點……一點點靠近他的機會。
AAA速成班,保佑她拖遝的初戀,速成吧!
* * *
回憶那樣清晰地烙印在腦海中,一併停留在那裏的,還有紀諸凡看著她時輕蔑的眼神,仿佛她什麼也不是。
可不是嘛!她對他而言確實什麼也不是,現在更背上愛八卦的臭名,他肯定討厭死她了。
樂隨意沒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數學速成老師肖老怪講授的內容從這個耳朵灌到那個耳朵,就是沒裝進腦袋裏。
比她還不認真的,還有坐在她後排的章雪麗,時不時湊近紀諸凡的耳邊,輕聲說著什麼,肖老怪已經盯著她良久了。
“第六排左起第五個,對,是你!就是你,站起來,我問你,我剛才說了什麼?”
“什麼呀?”章雪麗懶洋洋地直起身,誰管他說了什麼,長得那麼醜還站在那個臺子上根本是有礙觀瞻嘛!
“你現在是在反問我嗎?我替你參加高考啊?”肖老怪頓時皺起了眉頭,
“不用。”章雪麗敬謝不敏。
“你,到底是來AAA速成班補課的,還是來找男朋友的?一堂課我上了半堂,你光顧著跟你同桌的男生咬耳朵,你還幹了什麼?那麼喜歡男生,來這裏幹什麼?你應該在男廁所門口蹲點。”肖老怪無名火起,他平日裏最看不慣這些繡花枕頭一包草的美女學生,加之昨天剛被和他相親的漂亮女生拒絕,正找不到發洩物件呢!她算是撞到槍口上了。
章雪麗美眸微瞪,斜眼瞅著他,這老傢伙分明是長得太醜沒女生喜歡導致心理陰暗的變態男。
“肖老師,若是我真的站在男廁所門口,只怕會堵塞交通,讓內急的人無處可去。你要站在女廁所門口效果就不同了,估計女生憋死了,也不敢進去。”
底下一片哄笑聲聲,肖老怪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被她戧得厲害。手一指,他拿出老師的權威:“你,上黑板,把這道題解出來。”
章雪麗連步子都不挪動一下,傲慢地甩給他一句:“我不會。”
“老師,我來吧。”一個聲音從尷尬的教室中響起。肖老怪意外地看到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舉起手,主動要求答題,看了看名冊簿:“楚是德,你來試試看。”
楚是德走上講臺,接過肖老怪的粉筆,在黑板上一陣刷刷。放下粉筆,他走下講臺的時候,身後響起肖老怪的溢美之詞。
“看看!看看!什麼叫能力?什麼叫素質?什麼叫智慧?我就不懂,你們兩個明明差不多年紀,腦袋看起來也差不多大,怎麼智商會有這麼大的差別呢?”
“哼,多事!”章雪麗狠狠瞪了楚是德一眼,暗自嘀咕。
楚是德推了推臉上的黑框眼鏡,抿著唇只望著面前的習題冊。
看他那副窩囊樣,章雪麗比對著肖老怪還來氣,嘴一撇,美人動怒。
肖老怪還不肯放過她,揚著手指揮她:“去,跟楚是德坐一桌去,跟人家好好學習。這可是我給你的機會,你自己要懂得珍惜。”
珍惜你個大頭鬼啊?眼鏡蓋過半張臉,蠢得跟土豆似的,跟他能學到什麼?心裏埋怨歸埋怨,章雪麗到底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到了楚是德身邊,依依不捨地盯著紀諸凡身邊空出來的位置。
——樂隨意可算是看到曙光了。
肖老怪下了課走下講臺。樂隨意便拎著書包,抱著一摞書擠到了紀諸凡身旁的空位上:“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被問話的傢伙頭埋在書本後面,壓根兒不曾清醒地看她一眼。
“不說話就代表你同意嘍?”生怕他突然發出聲響,樂隨意趕著投胎一般把自己塞進旁邊的椅子裏,連累著課桌一番叮咚亂響。他終是抬起頭來,懶懶地望著她,他冷不丁地丟出一句:“吵死了!”
吵?她哪里吵了?他不知道什麼叫吵吧?
她就吵給他看看,樂隨意將習題冊卷成喇叭狀,對著他的耳朵:“紀、諸、凡!起床啦!”
嗡——
紀諸凡騰地坐起身來,怒目瞪著她,耳邊不斷地響起嗡嗡聲,這下他倒真的是睡意全無:“你搞什麼鬼,我晚上就睡了四個鐘頭,現在很困啊!”
“為什麼你晚上只睡了幾個小時?難道你努力學習了一夜?”他像是這麼勤奮的人嗎?平時上課睡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還多。
紀諸凡揉著嗡嗡叫的耳朵,煩躁地睇著她:“醜寶出生以來每天夜裏都是我照顧她,她每兩個小時要喝一次奶,我怎麼可能睡得好?”
“你照顧你妹妹?”話一出口她忙掩嘴,“噓!我知道我知道,要保守秘密嘛!”她再次重申,“上次真的不是我故意讓他們看我和你爸爸的合影,是楚可人不小心翻看到的。”
“你們倆在說我什麼啊?”楚可人從前面探出腦袋來,故意取笑這兩人。
生怕再被楚可人道破紀諸凡的秘密,樂隨意忙打起馬虎眼:“沒有!我……我在問他剛剛肖老怪說的那道題。”題呢?習題冊藏哪里去了?
她一味地翻找,楚可人吃醋起來,對著她大呼小叫:“喂!樂隨意,你還真是有異性沒人性啊!丟下我搬來跟紀諸凡坐不說,還學會對我撒謊了?”
她作勢要擰她,樂隨意一個勁地往後退,不知不覺退到了紀諸凡的胸前,擺著手向楚可人討饒:“真的沒有啦!你別擰我,痛噯!”
樂隨意的背在紀諸凡的胸前蹭過來蹭過去,她的馬尾辮更是搔得他鼻尖癢癢,張了張嘴卻打不出噴嚏來。
雷遠航在一旁看了,頓時湊過來:“哇!樂隨意,你投懷送抱啊!”
不等樂隨意發作,楚可人先跟他較上勁來:“你胡說什麼?有你什麼事,一邊去!”
“我跟紀諸凡說話,有你什麼事?你才給我一邊去呢!”這個楚可人總是跟他過不去,難不成他上輩子欠了她債,這輩子還沒還清?
楚可人待要跟他爭辯,英語老師已經走上講臺了,雷遠航來不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逕自坐在樂隨意原先坐的位置——楚可人的身邊。
她可不依,拿手肘搗他:“走開走開。”
“哪里有空位我就坐哪里,老師都不管,你管我幹嘛?難不成這是你買的地盤啊?”
她繼續拿手肘搗他,雷遠航的腦海裏浮出熟悉的場景,也是和她一般留著公主頭的小丫頭片子,也是這般拿臂膀搗他,只不過那是一隻圓滾滾肥嘟嘟滿是肉的手臂——這情形到底在哪里見過呢?
再俯看楚可人,劉海遮到眉心之上,細瞧去卻有幾分熟稔。
“楚可人,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他原本就不高的智商再度受損嗎?
楚可人拿眼瞄他:“我們倆同學一年半的時間,你說我們在哪里見過?”
“不是,我是指很久之前,我們是不是……認識?”
只有這樣才能說得通,打高一開學起她便跟他杠上了,處處與他作對,事事跟他過不去。雷遠航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篤定地問她:“是認識吧?我們是認識吧?”
“也許吧,不過憑你猴子的智商,就算之前認識恐怕也絕對想不起來……”她別開臉不看他,低低地說道。
“……妖怪,你說誰是猴子智商?!”雷遠航微微一怔,突然聽出自己又被損了,火冒三丈地叫囂起來。
“……”
可是令人意外的,楚可人像充耳不聞似的,別開的臉再也沒有轉過來,也沒有再繼續戰火。
“這個妖怪,真是喜怒無常!”吵架對手莫名熄火,雷遠航一愣,訥訥地嘟囔一句沒趣地走開了。
* * *
不僅在速成班裏樂隨意佔據了紀諸凡身旁的位置,她更是將戰線延伸到了家門口,直接堵到了紀諸凡出社區大門必經的香樟大道上。
生怕錯過他出門的時間,樂隨意特地提前一個小時推著她那輛草綠色的小單車,在大道邊晃悠來晃悠去。
“眼見著上課的時間就快到了,怎麼還不見他經過啊?”
“難不成他不到6點半就出門了?以他天天睡不飽的狀態,不像啊!”
她翹首張望的工夫,紀諸凡已經坐在鄭子玉老師的POLO車裏看得一清二楚——草綠色的小單車在灰濛濛的冬日裏分外顯眼。不僅是他,就連神經大條的鄭老師也停下車,沖她揮起手來。
“樂隨意,你在等誰嗎?”
“啊?”樂隨意好不尷尬,就那麼明顯嗎?她忙擺手,“沒、沒等誰,我正準備去AAA速成班。”
“我們也是,上車,我載你一道吧!”鄭子玉倒是熱心。
這正合了樂隨意的心意,她忙將草綠色單車停在香樟樹下,刺溜鑽進了後座。
紀諸凡往旁邊讓了幾分,刻意跟她保持距離,臉也轉向了車窗,視線對著路邊再熟悉不過的風景,就是不看她。
耍什麼酷?他還不是要老師接送的小屁孩,樂隨意鼓著腮幫子怔怔地望著他。
看著看著,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嘴巴上——那突如其來的一吻畫面再度浮現在她的眼前,她甚至還能感覺到他的呼吸飄過她的唇邊,柔柔的、暖暖的,跟平素冷冰冰的紀諸凡判若兩人。
她只顧癡癡地看,不曾留意紀諸凡的視線調轉到她的臉上,變了顏色。
“還不下車?”
“啊?”被他一陣搶白,樂隨意忙下了車,再三跟鄭子玉老師道謝,“今天謝謝你了,鄭老師。”
“不用,反正順路嘛!”
“明天我自己騎車來速成班,你不用載我了。”紀諸凡忽然出聲,說完轉身就走。
“為什麼?”發出疑問的竟不是鄭子玉老師,而是樂隨意。她追在他身後不住地發問:“為什麼不坐老師的車來?不是順路嘛!”
這丫頭的話一直就這麼多嗎?紀諸凡三步並作兩步往班裏去,頭也不回地沖她喊:“跟你有什麼關係?要你囉嗦。”
樂隨意只顧追上他,也不看腳下的階梯:“紀諸凡,到底為什麼?是因為我嗎?因為不想和我同車?”
“走開,我沒有必要向你解釋。”他揮手想要擺脫她的糾纏,誰知樂隨意急著追趕他,腳下本就不穩,再被他一個推搡,眼見著就要從樓梯上栽倒下去。
紀諸凡忙伸手去拉她,卻已是遲了一步——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的指尖從他的手心裏滑落……看著她的身體向後傾倒……眼看著即將發生大禍。
幸而雷遠航打籃球練出的矯健身手,從底層直接跳起,不是投籃,而是雙臂穩穩接住樂隨意倒下的身體。
她在雷遠航的懷裏安然無恙,後怕之餘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險好險。
周遭響起一片掌聲,為雷遠航敏捷的身手鼓掌,更有女生在一旁鼓掌叫好:“哇,實在是太帥了!太帥了!”
“當然帥嘍!他是展翔三中籃球隊的主力幹將,常常上演大灌籃,身手好得不得了。”雷遠航的粉絲從旁補充,他更是獻寶似的頻頻向諸位點頭致敬,絲毫不在意樂隨意那九十來斤的重量還在他懷裏。
紀諸凡居高臨下掃了他們一眼,平靜的眼眸無緣無故地劃過一絲惱火,轉過身便要走人。樂隨意想要追上他,無奈雙腿懸空。她只得拉了拉雷遠航的衣襟:“麻煩你快放我下來!”
“下次小心點,要是我沒能接住你,估計你今天就得在醫院躺著啦!”雷遠航得意洋洋地自誇道。
“是啊是啊,多虧有你!”她忙不迭地給丟下一句,腳步卻追上紀諸凡,一直追到速成班。
“紀諸凡?”
他懶得理她,索性拿了書遮住臉。
“你到底為什麼不再坐老師的車上速成班,是因為不想再跟我同車嗎?那我下次不上老師的車,拒絕她的好意好了。你不用為了我拒絕老師,真的不用,其實我……”她不依不饒地掰下他的書,讓他看著她。
他啪的撂下書,滿臉不耐煩和厭惡:“是,我討厭跟你同車,討厭看到你站在樹下等我,討厭你故意坐到我旁邊,討厭你老是隨隨便便出現在我眼前,聽懂了嗎?”
他驀然燒起的怒火,讓樂隨意委屈地咬住了嘴唇——她到底哪里做錯了?
* * *
知道人家討厭自己,還不識趣地躲得遠遠的?
樂隨意有心躲開紀諸凡,可是無奈他們同時結束速成班課程,又同住在一個社區裏,想不跟他一路同行都不行。只得與紀諸凡保持五十米的距離,讓他盡可能地看不見自己,低著頭跟在後面。
偏偏走在前面的紀諸凡站在路口等紅燈,樂隨意藏無可藏,只得橫向挪移出十米,儘量遠離他。
樂隨意刻意的舉動反而更引起紀諸凡的注意,他故意放慢腳步,身後的傢伙也慢了下來;他故意加快腳步,那傢伙仍舊是低垂著腦袋一步拖著一步,萬般委屈的模樣。
進了社區大門,紀諸凡索性坐到香樟樹下的長椅,旁邊是樂隨意早上停在那裏的草綠色單車,分外顯眼。
樂隨意傻眼了。
她要取自己的單車就必定要出現在紀諸凡的眼前,那不是更讓他討厭自己嘛!她左思右想,想不出好辦法,一個人躲在香樟樹後發呆。冬風吹過,枯葉掃過她的臉頰,沙沙的疼。
別說是她,如此寒風中紀諸凡也坐不下去了。他站起身走了沒兩步,樂隨意便沖到了草綠色的單車旁,誰知紀諸凡一個回馬槍殺到她身邊,樂隨意下意識想躲到香樟樹後面,卻被紀諸凡伸出的大手逮個正著。
“你不想取車了?”
“不是你說……討厭我出現在你眼前嗎?”
他莞爾,俯下身打量她的腳:“可以用兩條腿走回來,早上沒摔傷腳?”
這算是他對她的關心嗎?樂隨意的心情立刻變得超級好,給點陽光就燦爛似的露出開心笑容,認定這是紀諸凡式表現關懷的舉措,她跺了跺腳,演示給他看:“我好得很,雷遠航手腳還真靈敏,接得剛剛好,差一點兒我就摔斷脖子了。籃球隊的主力就是不一樣,難怪那麼多女生喜歡他呢!”
紀諸凡臉臭臭地偏向一邊,又想起她的手從他的指尖滑落,整個人落在雷遠航懷中的情形——最近因為缺覺,他的反射神經都變得遲鈍起來,居然讓雷遠航在那裏表現自己。
不行,要加強鍛煉了!
“紀諸凡,你真的那麼討厭我?”他又擺出一副酷酷的冷臉給她看,樂隨意連忙收斂歡喜雀躍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又為什麼那麼喜歡黏在我身邊,就因為我是大主播紀正揚的兒子?”他洩氣地悶吼。
好端端地為什麼提起他爸?樂隨意不明所以地望著他,紀諸凡卻把她的沉默當成默認。
他就知道結果也不過是這樣罷了,第一次去他家,就拉著他爸拍照合影,不是炫耀又是什麼?!
丟下她,紀諸凡逕自往前去,樂隨意忙推著草綠色的單車追在他身後。
“紀諸凡!紀諸凡!你怎麼又生氣了?你個性怎麼這麼奇怪,說生氣就生氣?”
“不准再跟著我。”紀諸凡橫衝直撞地往前走去。
你說不準就不准?她偏要跟著他,還要騎著單車追在他身後。紀諸凡的兩條腿再快也快不過樂隨意的兩個車輪,他走得兩條腿都快抽筋了,還沒能甩掉她。紀諸凡氣惱地停住了腳步,扭頭質問她:“你到底想怎樣?”
好奇寶寶的心蠢蠢欲動,她不肯死心的韌性緊追著他不放:“我才要問你呢,幹嘛提起你爸好端端地發脾氣,幹嘛不願坐老師的車上速成班?”
他的隱私為什麼要告訴她?他緊抿著唇角不吭聲。
他太低估樂隨意同學的耐心了,一路追到他家門口,大有你不開腔我絕不放過你的決然。她死皮賴臉地賴在他家門口,再這樣下去非讓老爸和老師看到不可,紀諸凡沒辦法,一把拽過她的單車,推著車往附近的紫藤長廊下走去。
把她的單車停在長廊下,他手插在褲袋裏,百無聊賴地掃了她一眼:“你到底想幹嘛?為什麼一直追問個不停?你不覺得這種行為很無聊嗎?”
“無聊?為什麼會無聊?我想知道紀諸凡的每一個想法,這為什麼會是無聊的事情?我在意你的每一種感受,只要是你的真實想法,我都想統統收藏起來!”
“說的真好聽!你接近我,就是想接近我爸,對不對!很多人喜歡我爸,多你一個也不奇怪。” 他嘟囔著。
“我又不是你爸的粉絲,我接近他幹嘛?上次合影是拍給我老媽看的,我媽才是你老爸的忠實粉絲呢!我又沒有戀父情結,幹嘛喜歡你老爸?”
說起他老爸,樂隨意倒是一直有個疑惑:“再怎麼說,你老爸也是公眾人物,怎麼這麼多年來都沒有人知道紀正揚大主播有你這麼大個兒子?”
不等他答腔,紀諸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通手機,側過身刻意避開她。也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只聽他說:“是,去不了了,今年寒假我報了速成班……不是,不是爸的主意,是我自己安排的……沒有,老師對我很好……媽!媽!嘟嘟嘟嘟嘟——”
電話那頭不聽他的解釋逕自掛斷了,就算再粗神經,樂隨意還是聽出了些門道,她忙湊上前去:“是你媽打來的?”
她又在八卦了,紀諸凡卻沒有心力跟她鬥嘴,順勢坐在長廊下,微微低頭看不清表情,也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半晌之後,他壓抑著嗓音吐出兩個字:“走開!”
“又來了,總是想怎樣就怎樣,想說什麼難聽的話就說得有多難聽,一點兒也不在乎別人的心情。”樂隨意卻一點兒退縮的意思都沒有,像個多管閒事的大媽一樣絮絮叨叨,“跟人說話要有禮貌;別人關心你的時候,要知道感謝,而不是凶巴巴地說:走開!你小時候你媽都沒教過你嗎……”
話剛說了一半,紀諸凡騰地站起身,兩人一下子距離挨得很近。
“是啊,我媽小時候沒教過我,所以麻煩你離我這個沒有教養的人遠一點兒!”
他怒吼完轉身就走,只留下樂隨意一個人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嚇……嚇死我了!”過了好久,她像從噩夢中突然驚醒似的倒抽一口冷氣:“他那麼凶幹什麼?!”
樂隨意轉過頭看著紀諸凡漸行漸遠的孤獨背影,剛剛那一幕深深刻在她的心裏難以磨滅:那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紀諸凡,平日淡漠的臉上凝聚著化不開的悲傷和痛苦;挺秀的眉毛緊蹙在一起,透著讓人心驚膽戰的憤怒;彙聚著全世界最璀璨光芒的眼眸,在那一刻黯然無光,就像面臨著看不到底的深淵……
樂隨意卻突然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不是因為紀諸凡吼了自己。
是因為……她為自己不知怎樣才能安慰這麼痛苦的紀諸凡而難過呀!因為討厭這麼無知的自己而想流淚!
第三章 終有一天的驕傲
叮咚!叮咚叮咚!
“誰啊?”誰在不停地按他家門鈴,想死啊?楚可人屐著拖鞋巴巴地去開門,門打開的瞬間露出她最不想見到的臉。“猴子?你來我們家幹嘛?”
雷遠航擠開她,直接往裏去:“我又不是來找你的,躲開點,妖怪。”
“出去出去,野猴子,給我出去。”這可是她家哎!竟然敢闖入她的地盤裏撒野,楚可人跟在後面攆人。
“楚是德,我來了。”她的頭頂剛及雷遠航的胸前,他才不把矮妖怪放在眼裏呢!
“你找我哥幹嘛?”
楚可人硬生生插在他們倆之間,雷遠航起了惡作劇之心,長臂挽過楚是德的肩膀,他的頭緊挨著雷遠航,狀似親昵地呢喃著:“怎麼辦?我忽然發現原來我很喜歡你老哥這種文弱書生,我就不懂,明明是龍鳳胎,你們倆的區別怎麼這麼大呢?”
“咦,你噁心死了,別碰我哥。走開走開!”她趕蒼蠅似的趕著他。
楚是德受不了這兩個人見面就打嘴仗,把妹妹拉到一邊:“他是來讓我幫他速成的,你別管了,我們進房間吧!”
“速成?永遠蟬聯倒數三名的猴子,為什麼突然要找年級第一名速成啊?你又想玩什麼花招?”楚可人誓死守衛在哥哥身前,不准雷遠航靠近他半步,“哥,你為什麼答應給他速成?”
“他說有不懂的請我教他,我就說好了。”楚是德一向與人為善的個性,怎麼會拒絕雷遠航的要求呢?
楚可人就沒這麼好說話了,開出足以趕人的條件:“要我哥給你速成功課,可以!你給我當小跟班,任我差遣。”
“你上輩子是不是當丫環的命,做了一輩子小姐夢,放到這輩子來實踐,還要我給你差遣?有沒有搞錯?”被他那幫粉絲團的成員聽到,非生吞活剝了她不可。
抱歉,楚可人可不吃他這套:“這世上哪有免費的午餐?一物換一物,想要我哥這個年級第一幫你速成,你就給我當小跟班。”
楚是德還想從中調和:“可人,不用做得這麼過分吧?其實我幫他速成……”
“會影響你的學習時間嘛!如果他不答應,我就告訴爸媽說他來搗亂,讓爸媽不同意他來找你。”
妖怪還真是什麼狠毒的伎倆都用上了!家裏的老爺子下了死命令,如果下學期開學統考,他還是不能進到班級前二十名,就不許他再打籃球。為了不放棄他心愛的籃球,雷遠航豁出去了:“不就是陪你一起無聊嘛!我奉陪到底,不過總不能無期限地被你使喚下去吧?坐牢還有個時限呢!”
“就到寒假結束為止。”也不是很長啦!不過足夠她把他當猴子使喚了,光是用想的,楚可人就覺得胸口冒泡泡,超過癮。
“我有個前提!”
死猴子的意見還真多呢!她大方地揚手:“說!”
“你只能在我們倆單獨相處的時候指使我——大庭廣眾之下,我被你指揮得團團轉,那我豈不是顏面掃地?”哈哈!雷遠航的小算盤打得可精了,永遠不和妖怪單獨相處,不就沒機會被她使喚了嘛!
以為楚可人不知道他的打算嗎?先把他引入圈套裏,下面的事就任她發揮了。猴子,你就等著被我壓到五指山下吧!
兩個人默默無語間暗自上演宮心計,雷遠航的手機偏在這時候響起:“喂?鄭老師?你找我?”
電話那頭的鄭子玉已急得聲音顫抖:“雷遠航,紀諸凡在不在你旁邊?”
“紀諸凡?”雷遠航茫然,“我沒看到他啊!今天下了速成班,我看他和樂隨意一起走的。發生什麼事了嗎,鄭老師?”
“我……不是,是……是紀諸凡的爸爸剛剛給我打電話,說紀諸凡到現在還沒回家,問是不是留在速成班了。我想,你跟紀諸凡同班,又是好朋友,所以打電話問問你。你不知道就算了,我再去打聽。”
鄭子玉兀自掛了電話,倒把雷遠航晾在那裏:“紀諸凡玩起夜不歸宿來了?”
聽到紀諸凡的名字,楚可人立刻替樂隨意留意起來:“他怎麼了?”
“提起紀諸凡,你激動個什麼勁?難不成……你喜歡他?”雷遠航挑高眉探究地望著她。
她幹嘛要跟他解釋?楚可人只追著他問:“問你話呢!紀諸凡到底怎麼了?”
見她沒有否認,也沒有理會自己,兀自心急地詢問紀諸凡的事情,雷遠航突然感覺有點不爽,故意拿話氣她:“他下了速成班跟樂隨意一起離開,到現在還沒有回家——你聽了這個消息,想不想哭啊?”
“無聊。”
說他無聊,楚可人的心裏倒是打了個恍惚,難不成……紀諸凡和樂隨意有進展了?
可是她恍惚出神的表情,傳達到雷遠航的視網膜中則轉換成另外一種信號:嫉妒、吃醋和擔憂。果然,他想像中的“擔憂女主角”正在雞婆地拿出手機打給另一個“緋聞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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