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醫棄后02：不能說的祕密

納蘭靜語

納蘭靜語，人稱鯨魚後媽，80後，天秤座，自稱乃北方某山水小城內，好吃懶做的俗女一枚，現為自由撰稿人。

坤雪殿
裡裡外外忙成了一團。
焦急的十三、害怕擔心又不敢怠慢的環佩叮噹，站在一旁守著不知如何插手的莫痕，與忙於救人的太醫……整個坤雪殿內的氣氛異常緊繃。
他們在等，等著太醫的話。
是死？是活？
方才，當十三將蘇瞳抱進坤雪殿後，太醫上前探了一下，然後便說——
「皇后娘娘已經沒氣了，若是仔細察探心脈，雖然仍能感覺一絲心跳，但已經非常微弱，基本上是活不成了。」
太醫的消極嘆息，卻在十三忽然驚人的大罵聲中，勉強吞回，趕忙進行救治。
針灸、灌藥……用著種種方式去折磨床上那已經一腿邁進鬼門關的人。
看十三抱著毫無知覺的蘇瞳，一直大聲喚著她，太醫則小心地將所有能續命的藥灌入她嘴裡，長長的銀針一次一次扎進她蒼白的皮膚，莫痕有些看不下去了。
實在不忍，他猛地轉身走了出去，見莫霖與莫鈞站在外邊，便問：「皇上呢？」
莫霖嘆息，轉頭示意，莫痕隨之看去。
只見凌司煬站在從烏雲後透出的一點陽光下，白色的衣擺隨風飄舞，彷彿站在那裡半天了，不知在想什嗎？
莫痕走了過去，站在凌司煬背後，道：「皇上，剛剛皇后娘娘已經沒氣了，只剩下極其微弱的心跳。」
凌司煬沉默。
「太醫說，失了那麼多血本來就危及性命，又淋了整夜的雨，娘娘還能有這麼一點微弱的心跳，代表娘娘自己不想死，一直在堅持著，否則現在恐怕連那一點點微弱的希望都沒有。」
凌司煬的目光依然投向遠方，卻彷彿沒有焦距。。
聽完莫痕的話，他勾起唇道：「莫痕也在怨怪朕的無情了。」
聲音輕輕的，仿佛嘆笑。
「沒有。」莫痕連忙回答。
「皇上難道看不出來，皇后娘娘與您其實是一樣的人，到了絕境還不放棄，就像當年才十幾歲的皇上，都已經被謀害你的人以駕崩之名關進石棺裡了，您還不是留著最後一口氣，自己走出來。」
凌司煬垂眸淺笑，「是嗎？朕竟忘了……」
莫痕擰眉，「皇上不是忘了，皇上只是不願意想起那個親手將您送進石棺裡的人罷了！」
凌司煬不語。
「皇上，我們四大暗衛跟隨皇上這麼多年，絕無二心，自然理解皇上現在是什麼心思，但是，若是褪去了凌司煬的身分外衣，那個真性情的您，真的願意看到皇后娘娘就這樣香消玉殞嗎？」
凌司煬側過臉，卻見莫痕突然鏘地一聲拔出長劍，在地面上迅速寫了一個「銀」字。
凌司煬表情一凝。
莫痕抬眼輕道：「他很久沒有出現了，皇上。」
一陣風吹來，吹散了地面上淺淺的字跡，凌司煬恢復了一貫的溫柔笑臉，轉身就走。「該上朝了。」
莫痕收劍，身後莫霖、莫鈞走了過來。
「皇后如何？」莫痕問。
「剛剛進去看了看情況，太醫還在全力救治，但畢竟先是失血過多導致虛脫，再淋了整夜冰冷的雨，手腕上的刀口都已經感染潰爛……太醫也說了，恐怕難有什麼轉機，除非是奇蹟。」
「那就等著奇蹟發生吧。」莫痕看著凌司煬已經遠走的背影，長嘆了一聲，快步跟上去。

太醫和坤雪殿裡的人們忙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日下午，太醫才長吐一口氣，「娘娘心脈跳動的頻率微微多了些，呼吸雖弱但至少還是有了……但是……」
十三仍緊緊抱著依然毫無知覺的蘇瞳，抬起頭，眼眶又腫又黑，期盼地看向太醫，「但是什麽？是不是姊姊沒事了？」
太醫搖了搖頭，「還是很危險。已經一天一夜之久了，才只到這種程度，恐怕就算老臣這樣不眠不休地救治一整個月，娘娘也醒不過來。」
「為什麽？」十三頓時癟起嘴，「你不是說姊姊是自己想要活著的嗎？只要你幫著姊姊，姊姊就可以……」
「娘娘命大，現在這樣已經是奇蹟了，王爺。」太醫無奈，雖然明知十三癡傻，但畢竟上下有序，不能隨便無禮。「娘娘有心卻無力，心律、氣息皆極微弱，必須幫她將所缺的那口氣順過來，另外，須有人源源不斷地幫娘娘灌輸內力和真氣，只是卻也相當危險。
輸氣者若是真的內力高強，或許能將娘娘救回來，若是內力普通、真氣不足，娘娘也會瞬間斷氣，神仙難救。」
十三頓時呆住，愈加抱緊懷裡冰冷的身體，「姊姊……」
太醫嘆息：「問題是灌輸真氣給娘娘會傷及本身，並且需裸裎相見，與娘娘之間不能有任何阻隔。別說無人敢這樣做，就算真有人敢，也無人能這樣做……所以，唉！」
十三咬著殷紅的嘴唇，睫毛上掛著淚珠，他同樣沒睡覺，所以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但總比他懷裡那個命懸一線的蘇瞳要強。
「姊姊……姊姊……怎麼辦？姊姊……妳告訴十三要怎麼辦……」

入夜之後，幾個宮女幫蘇瞳沐浴並換上潔淨衣服之後，魚貫走出坤雪殿，環佩和叮噹也隨後走出。
太醫剛剛在蘇瞳的幾個續命穴位上，扎入銀針，深約七分。
十三頂著濃濃的黑眼圈坐在床邊，雙眼癡癡盯著蘇瞳蒼白的臉。
她的嘴唇雖然不再是嚇人的青白色，卻蒼白得和毫無血色的臉沒兩樣。
等到外殿的幾個宮女都出去了，十三仍是維持原來的姿勢靜靜坐著不動，半晌後，他倏地起身，伸手就要解開蘇瞳身上單薄的衣襟。
剛解開襟口的細帶，便瞥見她乾裂的嘴唇。
十三先是頓了一頓，連忙轉身要去倒杯清水，想先替她潤潤嘴唇。
一陣怪異的煙霧升起，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奇特味道，十三猛地抬起眼，仿佛發現周圍有人藏身，但已來不及。
煙霧已經被他吸入口鼻，手中的茶杯瞬間掉落地面，伴隨著茶杯碎裂的聲音，十三也失去知覺地倒在地上。
一陣奇風陡然吹過，一襲銀色身影瞬間飛身入室，立於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蘇瞳。
修長的手指將她身上那些幾乎沒用處的針一根一根拔出，他俯下身將她橫抱進懷裡。
感覺到她身上的冰冷，銀色面具下顯露而出的表情，仿佛愧疚又無奈。
微微俯下頭，在她蒼白冰涼的嘴唇上輕輕一吻，便抱著她旋身，離開坤雪殿。

蘇瞳雖然昏迷，但她的魂魄還是有知覺的。
她隱約感覺得到本來安靜躺著、一直疼痛又無力的身子，突然被人給抱了起來，而且好像有人抱著她飛奔，幾個縱躍，到了……不知道哪裡。
這不是皇宮裡的味道，倒像是宮外不遠處的草地？
有誰抱著她騎馬奔跑？
然後不知在何處停下，並小心地將她抱了下去。
似乎聽到有人將木製房門踹開，抱著她走進一處很安靜的地方。
是誰呢？
他的身上，是好熟悉的味道。
那人關上門，在屋子裡點了堆火，直到四周都暖和過來，她也因這微微的暖意感到稍微舒服些時……
那人竟然在脫她的衣服！？
蘇瞳頓時怒了，掙扎著想要恢復知覺，想要醒過來推開他。
他媽的……居然有人趁她之危！
她雖然身體動不了、眼睛睜不開，但好歹剛剛太醫在將針扎入她的印堂穴時，她一下子就醒了好不好！
她的魂魄不是拓跋落雪，所以雖然身體病危，但魂魄還好端端的。
也就是說……她魂魄清醒得很！
衣服被剝除，蘇瞳在內心大叫著：「滾開，別碰我！」
可是那人竟然也在脫衣服，她聽見了，她真的聽見了。
屋子裡的火光漸漸熄滅，卻依然暖和。
蘇瞳知道四周是黑暗的，但是她睜不開眼睛。
她是有知覺，是聽得見，可是她居然睜不開眼睛！
她真的很想看看究竟是是哪個王八蛋趁人之危，敢在皇宮裡採花？
她雖然被小白兔狠心拋棄了，但不代表她會頹廢到人盡可夫啊！
可是，直到那人緩緩俯下身，將她扶著坐了起來，讓她背靠在他懷裡，蘇瞳有些了悟。
她知道對方是誰了……
是銀風，竟是這小子！
她聽到他好像是拿下了面具。
她恨，她真的恨死了！
她什麼知覺都有，卻偏偏看不見……他好不容易才拿下面具的，她竟然看不見！
忽然，銀風將手置於她的背上，一股熱熱的氣流鑽進蘇瞳的的毛孔，蘇瞳只覺得一陣難受，蹙起眉，感覺好像瞬間又與拓跋落雪結合在一起。
拓跋落雪痛，她也痛；拓跋落雪昏迷，她的意識也漸漸地不再清楚……

☆ ☆ ☆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
蘇瞳一直在黑暗中奔跑，還看見凌司煬對著自己微笑，說道：「瞳兒，沒有心，又要怎麼去信任？」
她聽見他笑，笑她的傻，笑她的白癡，笑她的愚蠢，她也聽見自己笑。
四周都是奇怪的笑聲，震得蘇瞳耳鳴，抬起手摀住耳朵，卻覺得那聲音還在一直繼續，好像不打算停止。
直到似乎有人在她口中灌入微微清涼的氣息，並溫柔小心地撫著她心口，那柔軟濕潤的觸感在她的唇上輾轉，她才陡然緩過氣來，掙扎著睜開眼。
依然是一室的黑暗，但隱約能看見一點點輪廓。
雖然不是很清楚，但至少蘇瞳知道——她終於能睜開眼睛了。
她看見一雙在黑暗中璀璨發亮的眼，屬於男人的眼。
此刻，這個男人正抱著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吃她豆腐，還是在幫她順氣？
蘇瞳想抬手，沒力氣；想開口，卻發現喉嚨乾乾的。
她只好蹙眉，有些恍惚地睜眼看著依然將嘴貼在她唇上，卻因發現她醒了而微微一頓的男人。
「妳醒了？」
是銀風的聲音，卻不知道為何滿是疲憊和沙啞。
蘇瞳覺得渾身酸疼，忍不住蹙起眉頭。
她怎覺得自己不像是被雨淋了一夜，反倒像被幾十台車給輾了一夜似的，疲憊不堪。
但她又不甘心再度睡過去，只好睜著眼，定定地看著黑暗中的輪廓。
「銀風？」
蘇瞳試探性地開口，彷彿有一堆沙子堵在喉嚨裡似的，聲音不但微弱，還難聽得要死。
「是我。」他先是嘆息，隨即忽爾一笑，有力的手臂緊緊摟著她的身子，「妳可總算醒了，笨女人！」
蘇瞳本來想反駁的，但卻忽然感覺到兩人身子貼著身子，而且是……一絲不掛！
她瞪大雙眼。「衣服……」
好半天，她也只能硬擠出這兩個字。
銀風陡然悶笑出聲，卻不像以前那樣渾厚有力，應該是救她的時候損傷到內息吧。
蘇瞳只能在黑暗中看著他模糊不清的輪廓，感覺他一手摟著自己，一手拿過衣服替她穿上，直到將她衣襟處的帶子繫好，自己也穿上衣服後，才又過來抱她。
她全身綿軟無力，只能任由他去抱，奕奕目光在黑暗中定定地看著他。
緩緩抬起手摸上他的臉，感覺到他渾身一震，似乎想轉過頭。
她卻陡然咧開嘴笑了，用像鴨子叫的聲音道：「真是滑嫩呢！」
銀風頓時黑了臉，撇開頭不讓她繼續摸。
蘇瞳知道他怕被她摸出他的輪廓，進而認出他是誰，因此也不再伸手，放任手臂無力地垂下，笑得有氣無力。「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知道你是誰。」
他沒說話，不像以前那樣總是吊兒郎當的，不是佔她便宜就是胡謅鬼扯，可能真累著了。
蘇瞳勾了勾唇，「不過，謝謝你，雖然……你身上的味道和凌司煬很像，你的臉也和他的一樣滑，皮膚好像都比我的好。但是……」
蘇瞳眨了眨眼，聲音越來越無力，「我知道，你不是他。」
「妳以前不是一直以為我是他？怎麼現在又覺得不是了？」銀風陡然一笑，聲音有些壓抑。
蘇瞳也笑，雙眼漸漸閉上。
她好累，但是她仍強撐著輕輕喟嘆：「因為，他不會救我；因為，他沒有心……」
然後，蘇瞳終於放任自己沉浸在滿是疲憊的黑暗中。
沒有感覺到抱著他的男人，那緊緊盯鎖的目光；沒有感覺到他摟住她的手臂收緊了些，沒有聽到他靠在她頭頂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