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公平（簡體書）

現在，總的來說，幾乎每一個人都青睞公平，但是David E. Cooper在《幻想公平》一書的第一章中堅持認為他們並不是真正的平等主義者。為了解釋清楚平等主義的典型特徵，他帶著批評的眼光研究了John Rawls的大量有關正義的著述，並在Rawls的幫助下，闡述了他所認為的平等主義的典型特徵。
在此基礎之上，他探討了平等和教育問題，特別是平等和質量之間的衝突。之後他轉而探討了諸如社會階層之類的社會因素與教育公平之間的關係。同時，他還討論了知識社會學的新支持者們的觀點，這些人聲稱不平等的原因在於我們組織知識以及將知識合法化的傳統方式。最後，他將注意力轉向文化問題以及建立一個共同課程的願望。
在書的最後，他欣然聲明自己是個非平等主義者――並非因為他強烈反對平等，而是因為他熱烈地相信質量之於教育的重要性。他無法理解在當前對平等主義政策趨之若鶩的情況下，教育的質量如何能夠得到保證。
這是一本極具爭議的書，它既通俗易懂，又別出心裁，同時也不乏嚴厲的批評。對於所有對這個話題感興趣的人而言，這無疑是一本值得稱讚的好書。

David E. Cooper，英國杜倫大學哲學系教授，研究方向包括哲學史、環境倫理學、美學、語言哲學等。他曾擔任英國多個哲學學會的主席，並擔任三個學術期刊的編委會成員。
譯者簡介：李宏鴻，主要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已出版專著1部，與他人合作出版譯著2部。

現在，總的來說，幾乎每一個人都青睞公平，但是David E. Cooper在《幻想公平》一書的第一章中堅持認為他們並不是真正的平等主義者。為了解釋清楚平等主義的典型特徵，他帶著批評的眼光研究了John Rawls的大量有關正義的著述，並在Rawls的幫助下，闡述了他所認為的平等主義的典型特徵。
在此基礎之上，他探討了平等和教育問題，特別是平等和質量之間的衝突。之後他轉而探討了諸如社會階層之類的社會因素與教育公平之間的關係。同時，他還討論了知識社會學的新支持者們的觀點，這些人聲稱不平等的原因在於我們組織知識以及將知識合法化的傳統方式。最後，他將注意力轉向文化問題以及建立一個共同課程的願望。
在書的最後，他欣然聲明自己是個非平等主義者――並非因為他強烈反對平等，而是因為他熱烈地相信質量之於教育的重要性。他無法理解在當前對平等主義政策趨之若鶩的情況下，教育的質量如何能夠得到保證。
這是一本極具爭議的書，它既通俗易懂，又別出心裁，同時也不乏嚴厲的批評。對於所有對這個話題感興趣的人而言，這無疑是一本值得稱讚的好書。

第六章
結論――非平等主義



我是個非平等主義者嗎？一個拒絕平等主義原則，同時也拒絕平等主義政策的人（除了在偶然的情況下，這些政策正好與他以其他理由獨立提倡的政策相一致），是否就因此“支持”不平等了呢？或者，他的立場是否與以下這個人的立場相似呢？這個人雖然批評宗教信仰，但不一定“支持”無神論。當然，你覺得我的立場是什麼，我的立場就是什麼，而且這一點不會因為貼上或撕掉一個“非平等主義者”的標簽而發生任何變化。我不是出於純自傳的原因提出這個問題――而是部分因為它似乎會吸引幾個1973年會議的與會者的興趣。在那次會議中，我提交了我那篇名為《質量與平等》的論文。另外也因為它是一個使用方便的釘子，可以讓我在上面掛幾個最後的思考。
和我一起參加了1973年會議的與會者Tim O'Hagan批評我“扭扭捏捏”，沒有欣然接受“非平等主義者”這一標簽。我從好友R.F. Atkinson的主席講話中，以及Antony Flew為“泰晤士報教育副刊”所寫的會議錄中，都得到了極大的幫助，而且Antony Flew同意貼上這個標簽會有誤導性。所以，我現在是帶著一點點的背叛感承認，我並沒有那麼不好意思去接受這個標簽。我認為拒絕它有著更大的誤導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現在已經完全從那個傳統中解放了出來――那個傳統設法把“平等”看作一個讚美的術語，然而主要是由於將會出現在這個小章節中的那些原因。
O'Hagan把非平等主義分為“否定的”和“肯定的”兩種――後者形式多樣，例如“美學”非平等主義和“市場”非平等主義。一個“否定的”非平等主義者對當前的不平等持容忍態度，但僅僅是“為了實現質量和平等的共同發展”。1我在第79頁提到過的第三世界的領導們屬�“否定的”非平等主義者，因為，雖然他們的目標是實現平等，然而當前的情況要求教育資源必須集中用於生產一群由醫生、工程師或教師組成的“精英”，否則平等的目標以及其他目標都無法實現。我們已經看到，Rawls也提倡在某些情況下實行“否定的”158非平等主義――例如，“主要商品”的總量太少，所以只有等到有更多商品可供分配時，才可以實施“差異原則”，就是這樣一種情況。
顯然，我並非這種意義上的非平等主義者――不是因為我的平等主義思想不夠多（一個“不平等主義者”，或此類的什麼人），而是因為我有更多的平等主義思想。我對教育不平等的支持絕對不是依據一種它將來可能帶來的平等。毫無疑問，那不是教育不平等的目標；我也不會有絲毫的意願去譴責目前的不平等，指責它幾乎不可能實現長期意義上的平等。（這個句子的兩個部分說的不是同一件事。我們有可能會認為如果X沒有生產出Y，那麼它就應該受到譴責，卻不考慮X的目標就是生產Y。為了讓你高興，我沒有告訴你關於你的真實情況。但是如果這讓你沮喪的話，我可能會決定不那麼坦誠些。）
這樣說來，我是不是一個O'Hagan所說的“肯定的”非平等主義者呢？也就是說，我是一個認為“教育中的不平等……是一種應該為了其自身的緣故而去追求的價值”的人嗎？2這很難說，因為我不確信“為了其自身的緣故”而去珍惜不平等會是怎樣一件事情。平等主義為了平等自身的緣故而提倡平等――通過與這種倡議實現價值同等化，人們可能會期待這個“肯定的”非平等主義者採納諸如以下這種原則： 一些人應該獲得更多，原因只不過是因為其他人的所得比他們少，或是和他們得到的一樣多。或者，也許是： 只有那些沒有讓最富有的人受益的不平等才是不公平的。顯然，我不認同這種逆向的“差異原則”。它們周身籠罩著一種瘋狂的氣質，3而且與平等主義原則共享其基本的缺陷，即把差異作為依據來決定人們應該獲得什麼。
拋開“為了其自身的緣故”這個具有誤導性的表達，O'Hagan繼續解釋為什麼在他看來，我是一個“肯定的”非平等主義者。那是因為我是一個“肯定的質量主義者”――也就是說，我提倡並支持對教育卓越的追求（在第二章所解釋的那個意義上）――並且認為這個追求與對平等的追求無法兼容。他說：“這發展成了一個肯定的平等主義論點。”4然而這有點太草率。事實上，即便X與Y是不兼容的，某人也有可能在不反對Y的情況下支持X。畢竟，他有可能沒有察覺到這個不兼容性。無論如何，把這個人描寫成一個反Y主義者可能會是極具誤導性的。我可能相信控制通貨膨脹與充分就業是不兼容的，但是我提倡控制通貨膨脹並不代表我反對充分就業。畢竟，如果一個天才的經濟學家想出一個計劃能讓我們兩者都能擁有――159我不完全排除這個可能性――那麼我當然會歡迎這個計劃。不僅如此，我可能還會預見到這麼一天――而且我認為那是幸福的一天――在改變了的環境中，沒有通貨膨脹的全民就業成為可能。
但是，如果一個人越相信X和Y必須而且始終會相互兼容，那麼在不反對Y的情況下支持X，這個觀點就會開始變得勉強。既然O'Hagan正確地指出，對我而言，卓越和平等是永遠不兼容的，那麼毫無疑問，我對“非平等主義者”這個標簽的抵制就會開始變得勉強。如果人們認為X和Y之間的不兼容性是一種邏輯上的不兼容性，那麼否認某人是個反Y主義者就更會勉強到極點。（如果某人聲稱支持丈夫統治婚姻，但並不反對妻子被丈夫統治，我們會怎麼看待他呢？）因為我發現對卓越的追求和對平等的追求在許多意義上都存在邏輯上的矛盾，所以我再次認為，接受指控、承認自己是一個非平等主義者是最聰明的做法。讓我逐一討論一下這些觀點： 先是關於永恆的不兼容性的觀點，然後是關於邏輯的不兼容性的觀點。
正如一首歌提醒我們的那樣，“永遠”“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時間”。我腦中的那個“永遠”是個看得見的未來，占星家把它算漏了也許是可以原諒的，但規劃者不行。這個“永遠”不包括那一天，當有人發明出“知識膠囊”，借助它來吞咽歲月的智慧；或是那一天，當某個核煉金師把污水變成了石油。在這個“永遠”期間，每個人都有可能通過教育達到一些人實現的卓越的水準。O'Hagan似乎會否定這個看法――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所展望的是一個“由社會主義開創的合理化的生產體系，而這個體系不缺乏任何東西”。5另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認為教育投資應該受像以下這種日益減少的回報所支配：“師生比例持續改善……將會繼續提高教育質量――事實並非如此。”6對第一點的回答是： 它擊碎了幻想。那一天，當資源和公眾意願都是如此強大，我們花在遲鈍孩子身上的教育投資不僅與我們花在最聰明的孩子身上的教育投資相差無幾，而且比縮小由於遲鈍導致的兩者間的差距所需的教育投資還要多得多。任何一個負責任的規劃者都是無法期待這一天的。對於第二點的回答是： 雖然也許存在一個度，在這個程度上，進一步進行資源投資不會明顯改善受教育者的情況，但是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假設到達這個程度與平等會同時發生。當然，這是因為除了任何正常意義上的資源以外，還有很多因素支持或反對一個人接受教育。這種情況我們已經遇到了許多。160例如，家長行為、這個孩子的同齡群體、這個孩子的願望與興趣、Bantock的“反教育的”社會力量――凡此種種。唯獨只有一種方式讓你可以設想在高水準的教育質量上實行平等――那就是在上一章結尾已探出腦袋的那種嚴苛的社會主義： 在這種制度中，諸如父母的養育、文化環境、兒童的快樂和抱負之類的事情會遭到暴力鎮壓。對平等主義而言，社會主義必須比O'Hagan的“合理化的生產體系”更為嚴苛。幸運的是，我沒有預見到這些嚴苛的日子――部分原因是因為我沒有預見到德拉古
德拉古： 古希臘政治家、立法者。他所制定的法律以嚴苛著稱。譯者注。們的出現，不過主要原因是因為我無法想像他們會或者是想要將教育中任何接近卓越的東西都作為他們的平等主義的目標。
如果我在本書中所說的一些事情是正確的，那麼導致卓越和平等無法同時實現的原因並非僅僅是實證原因。這裡面也有邏輯矛盾――或者說得更好一點，是大量的矛盾，我給它們冠之以“邏輯”的頭銜，這多少有些精確性。一些熱衷於將“邏輯”和“實證”進行對比的哲學家會抱怨說：“看啊，（這二者之間的）不兼容性不會既是邏輯的又是實證的。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麼你剛剛提及的那些實證的東西就都是多餘的、離題的。”我的回答是，存在實證不兼容性的東西與存在邏輯不兼容性的東西是有著重大差異的――雖然二者都可以用（因此變得）模棱兩可的句子來表達。“擁有卓越和平等是不可能的。”當兩種情況由於實證的原因無法同時共存時，它們之間就存在一種實證的不兼容性。當對於一種情況的兩種描述由於邏輯（以及語義）的原因不可能都對時，這兩種描述之間就存在一種邏輯（語義）的不一致。有人說：“那些單身漢不可能結婚。”他是在陳述一個實證的事實還是一個邏輯的事實呢？他的意思可能是說，由於生理或法律原因，那邊那些單身漢都不能結婚（他們不屬�官方要求的純化種族）。這就是一個實證的看法。或者，他的意思可能是說，既然“單身漢”的描述適用於這些人，那麼“結婚”就不會同時也適用於他們。這就是一個邏輯（語義）的看法。當我說，由於實證的原因，我們永遠不會同時實現卓越和平等時，我指的是我們永遠不會遇到這樣一種情況――每個人都到達一個先前只有一些人才達到的水準――以我來論證該論點的標準來衡量，這個水準就是一種卓越的水準。當我說存在著邏輯的非兼容性時，我指的是在任何一種存在平等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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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們把所達到的水準描繪成一種卓越的水準，那麼這從語義的角度來說是不合適的。其中的緣由當然是因為，正如一些哲學家過去常說的那樣，“卓越”是一個劃分等級的詞。如果沒有等級劃分，就無所謂“卓越”――也同樣無所謂“極差”。這就要看我們所討論的這個水準是愛因斯坦達到的那個水準呢，還是Simple Simon達到的水準。
這個看法是建立在邏輯觀點之上的，而我並不覺得邏輯觀點，或者說是語義觀點本身有多大的吸引力。真正有意思的是暗藏於它底下的基本的人類特點，我在第二章已努力描述過這種特點。它能夠解釋把一個多數人達到的“水準”描繪成“卓越”為什麼會如此怪異，它也能夠解釋“卓越”為什麼要求為了應用卓越而進行等級劃分。在此，我所指的無疑是人類對於超越目前境界的關注，對於探索並努力征服新高峰的關注――簡而言之，對於卓越的關注。讓每個人都達到一個之前只有一些人才達到的水準，這是否可能？這個關注會以設想的形式表現出來――設想變化與進步，設想把我們的視野瞄準新的目標，而就這個目標的本質而言，在我們可以預見的範圍內，只有少數一些人才能實現。可以想像，有一天，這個新的目標會反過來成為對許多人來說都可行的目標――然而到那個時候，這個過程只會重新上演。
第二章裡還出現過另一種矛盾，出於對一個更好的術語的需要，我稱其為“邏輯”矛盾。明智的平等主義者所提出的平等要求不會針對任何舊的水準，而是針對那個大家普遍都能達到的最高水準。但是我們必須首先確認我們能夠獲得的是什麼――這件事是否只有等到看到一些人確實獲得了這個東西的時候才能做到，這還存在爭議，而這需要不平等。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平等最多就是一個可以暫時接受的狀態――換言之，在把先鋒派遣到新的領域去偵察潛伏在那兒的危險之前的那段片刻的休息時間裡，我們可以容忍平等的存在。
最後，我在本書中做了許多廣泛的實證假想，正是在這些假想的基礎之上，我提出了支持追求卓越的選擇性質量混合型教育這一觀點。這些假想包括： 教育資源是稀缺資源；不分班教育對於能力最強的人而言是有害的；多數家長在教育上無法為他們的孩子做到少數一些家長能為他們的孩子做到的那些事。這些假想以及其他假想――或它們中的多數――是對的；然而我做這些假想的主要原因是為了讓關於平等主義的辯論順利開始。讓我解釋一下（雖然這個觀點已經在前面頻繁地出現過）。
假設這些假想大錯特錯――因為，例如，我們可以輕輕鬆松地把有限的資源用於教育遲鈍一點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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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又不會讓最好的學生有什麼損失；或者，不分班教育讓每個人都受益。在這種烏托邦式的情況下，在卓越的水準上實現平等是毫無困難的。那這是否意味著我們現在對於卓越的要求與平等主義是可以和解的呢？不是――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平等主義原則是沒有市場的。
在第一章，我強調了平等主義的實質和假像之間的區別。並非每個以“應該實現X的平等”這種形式出現的要求都是或可能是平等主義的要求。通常情況下，插入“平等”及其同源詞是完全多餘的。例如，“無辜的人應該享有免除懲罰的平等”無非就是說無辜的人不應該受到懲罰――這是一個法律正義的原則，與平等主義毫無關係。平等主義者表明立場的方式是要求如果一些人得到某種方式的對待，那麼另一些人也應該得到這樣的對待。一個典型的平等主義要求是： 一些人得到的東西應該少一些，因為其他人得到的比他們少。（理性的平等主義者還會補充說，只有當富人減少所得可以讓境況最差的人從中受益時，這個要求才是合理的。）現在，在那種想像的烏托邦情況下，根本就沒有範圍可以用於製造這種理由或基礎，來支持諸如取消分流、給境況最差的人更多的資源之類的政策。當然，如果不分班能讓每個人都受益的話，那我們就應該這麼做。這無非是教育是一種價值這一事實帶來的一個簡單的後果。當然，如果所有的家長在教育上都能輕輕鬆松地做到一些家長能為他們的孩子做到的那些事情的話，那麼他們都應該這麼做。這也是教育是一種價值這一事實帶來的另一個後果。一些孩子比另一些孩子學得好不能被當作實施那些政策的一個額外的理由。如果覺得可以這麼做，那麼這就像是認為人們不僅應該為了早點恢復健康而好好調養感冒，而且還要為了變得和那些沒得感冒的人更為相似而調養感冒一樣。
故而，沒有任何一種情況可以讓一個提倡卓越的人和一個提倡平等主義的人攜手與共。在充滿廣泛的實證假想的情況下，這兩種提議是相互矛盾的。在剛剛想像的烏托邦情況下，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平等主義者以平等主義者的身份提出這種要求――因為在這種情況下，他無法把他的要求建立在任何一個可以認定他是一個平等主義者的基礎之上。這與Kant關於職責和快樂的觀點是相似的。雖然我們相信人們總是應該自然而然地去做那些他們職責內的事情，然而為自身著想的原則與享樂主義不會因此達成和解。在人類的王國，163提倡良心與提倡享樂是水火不容的；然而在天使的王國，凡事訴諸良心則是完全多餘的。
故而，追求卓越與追求平等在許多方面都存在邏輯矛盾。鑒於之前討論過的那些實證的非兼容性，如果我說自己致力於卓越，同時又否認我反對平等，那一定是有誤導性的。所以，我毫不忸怩地欣然接受“非平等主義者”這一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