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老婆不在身邊

一個典型台商的非典型故事，這本旅行日誌娓娓敘述一個中年男子迫於生計浪跡天涯直到兩鬢白髮回家；足跡跨過中國與巴西兩大陸，敘事時間軸穿越兒女的童年與青春歲月。「顛沛流離」之餘，他以曾經擔任記者的敏銳，戲而不謔地記錄迥異於台灣的異鄉文化。


老婆不在身邊是引子，那些年才是主題。

其實，那些年，家人都沒缺席，一直是我賴以為生的「工具」，沒有伊的縱容，不會有這本書的誕生。

二零零七年十月，銜命外派，小主管，自不量力的扛起公司殷殷厚望，遠走他鄉；從中國瀋陽、煙台，再到蘇州；爾後，遠渡重洋到巴西，再轉戰雲南，將近十年間，飛越地北天南，豐富了我的視野，也嘗盡鄉愁滋味。那些年，回不去，也不再有機會。

彷彿薛西弗斯式的推石懲罰，才剛熟悉一個城市，又調到另一個城市，試煉的過程，周而復始，遙遙無歸期；隻身在外，最難是如何跟孤獨相處。幸而我有相機和文字，不急不徐，一字一句，一點一滴，釀酒一般的把心情裝瓶，取代家書，娛人也自娛。

再讀自己的文章，當年四處為家，或日夜顛倒、或冰天雪地、或舉目無親，或滿腹牢騷、或滿腔熱血，一一浮現眼簾，字裡行間免不了帶點愁滋味；更多的是旅行時的意外驚喜和獨處時的生活體會，現實生活和長相廝守始終是兩條平行線，我與家人在外派與思念間拔河，妻兒在這頭，我在另一頭，伊盼不到歸期，我作不出承諾，所謂「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說的就是這況味吧。

「三十功名」已經化作塵與土，那就把曾經的「八千里路雲和月」一一記錄。於是，遞上這本書，跟你分享「那些年」，遠在異國，我的想念、我的收獲和不足為外人道的，空悲切。

林功偉

如果說成長環境是形塑「我之所以為我」的重要因素，那就說說跟我有關的地方：更遠的祖籍不可考，姑且從彰化鹿港開始，出生在台中新社，啟蒙在宜蘭南方澳某個天主堂，花蓮玉里受的義務教育，花蓮港邊的中學畢業，台北外雙溪念大學，高雄鳳山服兵役，研究所在桃園楊梅，第一個正式工作在桃園機場，再跳槽到台北、中壢，其中新竹待得最久，七年，住家一直在中永和；爾後，就是這段不在台灣的「那些年」。

自序
第一篇 過盡千帆皆不是
第二篇 異域風情大不同
第三篇 八千里路雲和月

守候幸福
2008-01-01 12:51

使勁把旅行箱關上，輕吁一口氣，環顧我熟悉的書房，明天這個時候，我會站在冰天雪地裡，離家不止千里。
臨睡前，俯身親吻Cindy、Sammy已然熟睡的稚嫩臉頰，默禱老天賜福孩子們夢鄉一般靜謐平安；轉身進房，靠著床沿，躡手躡腳拉過被，我捱過身子躺下，肩靠著肩，靜默間，伊的淚水滲過汗衫，浸濕我的胳膊，隱約聽她說：「你能不走？」我繃緊著淚，怕瞬間潰堤，翻身緊緊擁住她單薄的身軀，企圖抱住永恆，抵抗黎明，延遲我的旅行。
不是同學，不是同事，我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世間男女。認識伊，是對情愛百般聊賴後的驚喜，十三年前的一場雨，她拎著行李箱，左顧右盼，狼狽至極，我趁人之危，趨前搭訕，傾盆大雨催著她上車；那一刻，驚蟄春雷，那一年，我三十三歲，剛結束一段「慘絕人寰」的愛戀悲喜劇，決定收拾起玩世不恭的態度，認真對待重新出發後的第一位女子，我像被詛咒禁錮在神燈裡的鐘樓怪人，她是第一位冒失開啟我心扉的路人。三個月後的一次聚會，燭光中，我始終記得她答應我求婚的眼神。
彼此的朋友對我們的閃電結合瞠目結舌，家母還沒回過神，這隻冒失的天鵝轉身就成了林家媳婦。親友中，有一派認為是兒戲，有一群人驚為傳奇，也有熟識的同事為她抱屈，殊不知，我是以「終生為奴」的重誓，懇切換取佳人婚約。
老大、老二相繼出世，對家的眷顧，她決定褪去空服員亮麗制服，甘於朝九晚五；我則是競逐於野心與挫折之間，事業起起伏伏。對於我的前途，她一派樂觀，安慰我天無絕人之路，對於家中經濟大權，她一笑置之，認為這丁點收入，不值得她傷腦筋，對於兒女教育，她更是一「妻」當關，自作主張：由小孩自己決定上不上課，自己撘公車上下學。
她的放任是一視同仁，不計較我有沒有錢，不在乎我上酒店，不管我幾點回家，她還放任我買一拖拉庫的古董垃圾，不忍心苛責我三天兩頭換新頭路；婚後，她鍾情於拼布手藝，我對「拈花惹草」樂此不疲，以八字論命，既不互補，以門戶配對，也無交集，我不伎求相夫教子，她不指望榮華富貴，我們不作興畫眉，倒也不失深情鶼鰈。
直覺判斷她不在乎我是不是在身邊，公司徵詢外派，我自始沒問她意見，等外派成了定局，她默默陪我張羅行囊，悠悠地說：「或許你有流浪的基因。」因為轉變，我們有憂慮，也有期待，今天以前，我們沒有想過「離愁」，「思念」更不屬於小孩的辭彙，媽媽就是全世界，爸爸只是窗邊的風鈴，偶而發出悅耳的聲音。
明天清晨，我們會分隔兩地；明天黎明，我就成了逃家的男人，凝視伊的眼，輕輕擦乾她的淚，我再一次撫摸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我記起當年「終生相守」的誓約。家是永遠的牽掛，你們是最甜蜜的負擔，請你轉告寶貝們，不要關窗，清脆的鈴聲就是爸爸來自遠方的思念，我將在遠方掛上一樣的風鈴，等待相同的風，一起守候我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