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之地（簡體書）

《消散之地》講述了兩個發生在中國不同時代、關係卻千絲萬縷的故事。兩個故事情節交叉平行地展開，全文共21章（包括尾聲），單數11章為現代，雙數10章為十九世紀洋務運動至百日維新時期。
小說以現代為開篇。“我”住在漂來城，是八卦雜誌《炮手》的資深娛記，過著精神空虛、冷漠麻木又欲望叢生的生活。一次與明星秦雪的豔遇後，我發現秦雪所住的水流雲在園電力運行異常。我先是求助於任職電力局的大學詩社友人韓費，無果，直到認識了網友公輸電，才調查得出了初步推斷：這裡貌似暗藏著能量黑洞，將電流吞噬。而後，我和韓費、大學女友蔡琰、幾乎被眾人遺忘的墨之翟以及前女友莫尼卡•；王，又陰差陽錯地相聚在一起。眾人懷著眾多疑問搜集資料、調查取證，終於在小區裡一棟無人知曉的樓房地下，發現了一座近代建造的大型發電廠遺址。由此，小區電力異常以及本地區盛極而衰的秘密，才得以揭開……
而這座大型發電廠遺址，建造於十九世紀百日維新時期，工程師名叫唐喻，機器製造師是公輸電的祖先公輸義。這一切始於洋務運動，當時只是漂來城一名小商人的唐望由於最先經營洋貨，成了當地的紅頂商人，洋務運動伊始便被派往德國採購機械和物資。見識了西方世界的奇妙後的唐望，乘著洋務外派留學生的東風，將兒子唐喻和侄子唐妙送往德國學習西洋知識。兩位年輕人的留洋生活大相徑庭：唐望為新奇的西方科學技術深深著迷，每天專心埋首研究、試驗；唐妙則心懷對故鄉孫道台的三姨太：詹鳳仙的眷戀，沉浸在與女人的情欲中不能自拔，反倒是隨行的廚子公輸義代其攻讀學位時，展現出了天才般的機械製造天分。回國後，唐妙得償所願將詹鳳仙收入囊中，兩人終日在情愛中追逐，直至頹唐。唐喻則秘密謀劃建造一座理想中的發電廠，他不動聲色地暗施巧計，一步步登堂入室，心思敗露幾將功虧一簣時又柳暗花明地得到了實現計劃的機會。發電廠建成後，電廠所在地相繼出現了奇怪的現象。最後的時光裡，慈禧太后開始清算維新分子，唐妙成了的替罪羊，而唐喻早已不知所蹤……．

孫健敏編著的《消散之地》小說的雙重敘事顧瞻城闕，引領情傷。隱喻的結構形成了鮮明的歷史與現實的映照和相因，巧詐的情節與拙誠的思想品程使全書文彩不懈，氣象高亢。201 2年能遇到這樣的作品，能讓讀者之心翻飛南翔。

似乎是一種巧合，健敏小說的出版正趕上辛亥革命一百周年之際，有關這場革命的大型文獻紀錄片、檔案解密、回憶錄、小說、影視劇等紛紛面世，加之各種紀念活動，使之成為傳媒的重頭戲。健敏的小說雖然沒有涉及辛亥革命，但也不能說與之無關，因為小說寫到了百多年前的洋務運動。按照比較權威的說法，由于甲午戰爭宣告了洋務運動的破產，中華民族面臨被帝國主義列強瓜分的危機，加之清政府的腐敗無能，對內壓榨，對外投降，這才引爆了辛亥革命。
開始我不明白這部以當下年輕人生活為題材的小說，怎么就七拐八拐地和“洋務運動”掛上了呢，現在的小說雖然時不時要“穿越”一下，但也不一定要回溯到失敗的洋務運動那里。不過回過神來想想，中國當下的許多“和國際接軌”的做法，其實是有點洋務運動的做派的，基本是“師夷長技以制夷”，即外國人的技術要學、好東西要學、新鮮物事可拿來就用，外國人的理念、制度、價值觀等等則要警惕。這么一想，也就釋然了：許多早以為失敗的事情其實并未失敗，它頑固地扎根于我們的生活之中。
小說是不能當歷史看的，歷史只是背景，在這背景之上，展示的是作者講故事的才能。健敏很會講故事，他的小說敘事手法老到，似乎不擴展到歷史之中就不過癮，我覺得他是天生的寫小說的好手，所以駕馭一個兩條線索并行的敘事結構，舉重若輕，在兩個時空中的穿梭如履平地。一百多年前的這一段歷史其實是很驚心動魄的，一個突然被迫打開國門的老大帝國忽然間被各種眼花繚亂的洋務活動裹挾，忙忙碌碌，霎時間變得很有活力，然而又生出許多迷惘來，仿佛是現實中國的一個倒影。那段歷史，不僅在小說人物唐喻和唐妙身上產生了兩種相反的結果，其寓意是西方現代性的輸入，同時帶來了理性精神和個人享樂主義，對古老的社會構成致命沖擊；而且這一結果對當下的情景，即小說中“我”所處的環境也產生了巨大影響。
小說的雙重敘事其實是一個隱喻結構，現實的困惑是歷史造就的，當下的問題不僅僅是當下才產生的，歷史已經埋下了重重伏筆。正因為歷史的緣故，所以金色天堂路旁的“水流云在”別墅小區的電表轉得飛快，現代工業所生產的巨大能量被歷史的黑洞所吸納，并迅速消散得無影無蹤，讓人們困惑、束手無策。為喻示歷史和當下的關系，小說人物的稱謂也充滿諷刺意味，如有蔡琰、墨之翟、韓費、公輸義等等一干人，洋人有叫洛克菲勒、貝克漢姆的，這些人名的出現，其實是在解構小說，似乎也解構了一直以來流傳的某些觀念。
健敏若干年前的長篇小說《天堂盡頭》甫在臺灣出版，就獲得相當的好評。然而他小說寫得不多，倒是很醉心于影視劇的拍攝，著迷于運用影像敘事手法來講故事。影像敘事包含的內容太多，魚目混珠，很難在同一個起點上加以評判，有的觀眾看演員表演，有的關注故事，有的講究畫面，更有的看噱頭和小動作，所以嘩眾取寵的制作往往能有一時之勝。現在的大制作，過多的運用攝影技巧和動漫手法，其實就是噱頭，弄得觀眾五迷三道，故事本身沒有任何內涵。健敏是看重故事本身的，或許跟他的訓練和文學素養有關。另一方面，他又吸收了影像敘事的節奏，加大敘事的密度，語言洗練而有畫面感，故在二十萬言的作品中，不光容納了兩個時代的故事，還將漂來城建立發電廠、紡織廠等等繁瑣的情節一一道來，使人將信將疑。我不禁會想，就算不考慮讀者的興趣，作者難道不怕自己捉襟見肘嗎？他太信任自己的敘事能力，認為可以行與當行，止于不可不止之處，讀者會追隨自己的生花妙筆前行。
洋務運動走的是改良主義道路，健敏的小說也是改良主義的，敘事中凸顯畫面感，善于運用蒙太奇手法，還有拼貼與反諷等。健敏的改良主義會失敗嗎？等待的就是讀者的檢驗。

我知道我在做夢。
因為此刻，丁度·布拉斯鏡頭下的那些大屁股意大利女人，已經從電視機里爬了出來。
她們像一隊有紀律的帶魚，一個接一個，緊緊挨著，爬行的姿勢憨態可掬，速度不是很快，而是一點一點向前蠕動，這讓她們充滿汁液的身體說不出的笨拙，又說不出的誘惑。因為爬得努力，她們頭垂得很低，而屁股又撅得很高，自然不可避免的，她們走光了，碩大的胸部正從她們開得很大的領口里滾動出來。
她們好像是面對著我，但另一方面，我又好像是坐在她們後面，從背後看著她們向前爬去。她們百褶裙下的臀部一絲不掛，像一輪輪滿月，擺啊擺地擺個不停。
因為我能同時用兩個角度觀看她們，甚至只要我愿意，我還能用三個或四個五個角度觀看，所以我知道我在做夢。
我做夢的時候正是2002年4月1日的晚上，這天雖是愚人節，天氣卻出奇的舒適，漂來城正在全面進入到春暖花開的季節，更妙的是天空里還飄著一陣落在臉上幾乎毫無知覺的毛毛雨，絕對是可以讓人暈沉沉感傷一二的好氛圍。
所以，做夢以前，我給自己泡了一碗加量裝的紅燒牛肉面。為了吃面時不至于閑得無聊，我打開家里的DVD，在馬丁·斯科塞斯的老片子《純真年代》和丁度·布拉斯的《紅辣椒》之間，只猶豫了不到半秒，便拿起《紅辣椒》放進機器里。
當畫面出現在電視上時，裝方便面的塑料碗里散發出一陣比真的紅燒牛肉面還要濃郁的牛肉面味道。我就勢端起面，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坐下來，心里開始盤算，吃完面後，怎樣度過接下來的時間。
這天，我剛弄完一個有關影視歌三柄明星Y女郎和本城地產大亨黃國歌的緋聞報道。為了搞定這件事，過去的一個星期里，我像個三流偵探，在漂來城各種能傳播流言蜚語的聚會場所里游來逛去，和每一個故作矜持而又多嘴多舌的消息靈通人士磨嘴皮。再加上其他幾組派去追著當事人跑的記者綜合來的消息，我終于把各種道聽途說的訊息和臆測拼湊起來，捏成了一個將近三萬多字的八卦故事。
作為一名資深娛樂新聞從業人員，我在一本名叫《炮手》的八卦雜志里混了十年，已經成了這家雜志的頂梁柱，只要漂來境內有重大緋聞發生，我和我的同事們就都要無頭蒼蠅似的忙上一陣。
做完這件事情，我緊繃了一個星期的神經，頓時放松下來，心里卻不免產生了些虛脫般的茫然，本來想約莫尼卡·王一起出去吃飯，然後看看電影泡泡酒吧之類的。
本來她叫王莉莉，因為進了一家外資公司，按慣例名字要跟國際接軌。正好她年輕時狂迷過一陣張國榮，對他唱的《莫尼卡》印象尤深，就給自己起名叫莫尼卡·王。本來洋名只是工作時使用，她卻逢人就把這新名字掛嘴邊，若有人還叫她王莉莉，就會很不高興地糾正別人，直到大家屈服于她的執著。
就這一點看，她百分百是個特事兒的女人。而更事兒的是她跟人說話，平均每三句話就帶一個英文單詞，碰到情緒高，還要蹦幾個法文單詞。不過她長得漂亮，會打扮，嘴巴甜，腦子反應快，又能干，很少有女人能同時擁有這些優點，所以就算事兒一點，也并不討人厭。
介紹我們認識的，是我的前女友。在跟我分手後，她嫁給了一個小公司老板。結婚讓她感覺幸福，幸福又讓她忍不住也想讓我幸福。所以結婚後．她一直在非常熱情地為我組織各類相親活動。莫尼卡·王就是其中一次相親活動的成果。
前女友當年離我而去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我的工作毫無規律可言，忙時特忙，沒日沒夜，結果讓她的感情生活也變得像那些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現代派小說一樣毫無邏輯和起承轉合，而她平時比較喜歡讀結構緊湊、情緒溫暖并略帶點感傷意味的言情小說，所以最後我們就和和氣氣地分了手。不過她覺得莫尼卡·王可能比較適合我，因為莫尼卡·王的生活也一樣毫無邏輯和起承轉合可言，鑒于她每個月都能從公司支取一筆將近五位數的薪水，公司的管理層就此認定，他們什么時候想讓莫尼卡·王加班，莫尼卡·王就得二話不說去加班。莫尼卡·王也因為拿了這筆不菲的薪水，常會心生愧疚，總覺得不加班的話，就對不起公司。一年到頭，她幾乎很少有幾天不是在公司加班。
因為這個原因，一旦不加班時，莫尼卡·王就會格外惆悵，只好郁郁寡歡地來跟我約會。我很好地利用了這一點，在一個借酒澆愁後的深夜，把這個漂亮女人騙到了家里，進而一番花言巧語，終于讓她跟我同居。
晚上給莫尼卡-王打電話，我已經料到她要加班，所以心里早有打算，推遲一點時間開始後面的節目。但沒想她告訴我，公司這兩天正忙著件大“CASE，”所以晚上得通宵了。
這樣的事情并非第一遭，我只好自己想辦法。
直到把方便面全部吃完，我還是沒想好該怎么打發剩下的時間。無奈，只得又去廚房里拿了罐可樂，然後一條蟲子似的蜷縮在沙發上，準備第十二次從頭到尾看一遍布拉斯大師的《紅辣椒》。
大概就在這個過程中，我睡著了，然後開始做夢。
雖然我知道自己在做夢，但目前為止，這個夢還沒有任何讓我不舒服的東西，所以我任由它在眼前閃來閃去，聽憑那些從電視里爬出來的尤物們將我團團圍住。
看久了，腦子里難免就有點想法了，除了看，還尋摸著能再干點什么，不知不覺，把手伸了出去。心想反正是夢，大不了，把夢給驚了而已。這樣一想，那只伸出去的手就愈發堅決，對準了那個離我最近的女郎。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