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德海學術討論論文集序言 程石泉
哲學家懷德海生於一八六一年,歿於一九四七年。十歲時習拉丁文。十二歲時習希臘文。所讀的《聖經》是希臘文的。他在十九歲時進入劍橋大學,到了二十四歲被選為劍橋大學「三一學院」學員。他主要的興趣是數學,從十九歲到四十九歲這三十年間在劍橋大學由學生而留任講師而升為教授。所教授之科目為理論和應用數學。他說他的生活習慣、價值標準,夠得上是一位典型的其國女王「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在倫敦「帝國學院」,教過應用數學,兼任倫敦大學校董和教務長等職務。到了六十三歲(一九二四年)他接到美國哈佛大學哲學系邀請。他毅然橫渡大西洋去美任教。去美以後在哲學上是他豐收期。他的《科學與現代世界》(Science and Modern World)出版於—九二五年;《歷程與真際》(Process and Reality)完成於一九二七年;《觀念歷險記》(Adventures of Ideas)出版於一九三三年;《思想風氣》(Modes of Thought)問世於一九三八年。另有《形成中的宗教》(Religion in the Making)《符號主羲──其意義與效用》(Symbolism: It's Meaning and Effect)和《理性之功能》(Function of Reason)等書也是他任教哈佛大學時代所寫的。
懷氏的哲學智慧,得自對古代希臘哲學傳統和現代西方科學理論的批判。他保有英語民族「經驗主義」的信念,同時熟諳歐洲大陸上「理性主義」的精神。他深具哲學家直接觀照的才能,又身挾邏輯與數學兩項治學的利器,故能明查當前西方科學與哲學的缺失與偏見,並善於運用其理性之功能,一一加以凊除或摧毀之。現在我們略談在他的《歷程與真際》序文中,所列舉的九項他所反對的哲學偏見:
(一)不信任思辯哲學(speculative.philosophy)。
(二)相信語言可以把意見恰當的表達出來。
(三)以為哲學思想包涵「功能心理學」(faculty-psychology),或者認為哲學包涵在「功能心理學」之中──「功能心理學」著重「感覺知覺」(sense-perception)──譯者注。
(四)以主辭一謂辭(subject-predicate)為表達思想之形式。
(五)感官主義的知覺論(sensationalist doctrine of perception)
(六)「現行」空無論(the doctrine of vacuous actuality)
(七)康得的理論把客觀世界當作純粹是主觀經驗的「理論結構」(theoretical construction)。
(八)從無理性的論證中作武斷的演繹的推論。
(九)相信邏輯上的矛盾不是出於某些在前的錯誤而可能是另有所指。針對以上偏謬之見,懷氏標榜「機體主義哲學」(philosophy oforganicism)從事於「思辯宇宙論」(speculative cosmology)的建立。這便是他的《歷程與真際》一書的內容。鑑於最近三十年來懷氏哲學在美國與西歐所引起之興趣,該書應是西方哲學界近一百年來最重要且具有深遠影響力的鉅作。在美國加州克雷芒特(Claremont, Ca.),有專為研究懷氏哲學所設的中心(The Center for Process Studies),其範圍實不限於純粹哲學,且涉及神學、自然科學、及人文科學。最近二三十年來在美國哲學論壇,形而上學復興的趨勢愈益明顯。此項「新古典主義形上學」(neo-classical metaphysics)為之而卓然成家的:如哈洵(Charles Hartshorne)、維士(John Weiss)、布克婁(Justus Buehler)、哈羅‧李(Harold Lee)等人。其中哈洵、維士、與哈羅‧李皆親聆懷德海在哈佛之課堂講演並接受懷氏的研究指導。同時在自然科學方面,其深受懷氏形而上學之影響,而從事於建立新觀念和新理論,以解釋物理學或生物學新發現之事實者,計有巴姆(David Bohm)、橫萊伯濃(Karl Pribram)、橫萊哥勁(Ilya Prigogine)史塔柏(Henry Pierce Stapp)等人。
國內哲學界對於懷氏哲學有興趣者不乏其人。早在民國十八年方東美教授曾有意開授「易經與懷德海哲學」,因事未果。近年來在臺灣傅佩榮教授曾將懷氏《科學與現代世界》譯為中文;又年輕哲學家楊士毅作專書介紹懷氏哲學。討論懷氏哲學之論文屢屢見於期刊。爰於民紀七十七年三月二十六及二十七日獲得東海大學梅可望校長之資助,假座東海大學舉行「懷德海哲學討論會」。由東大、臺大、政大、輔大知名教授及研究生,提供有關懷氏哲學論文約十篇,即此論文集之內容。
懷氏曾於《歷程與真際》中有謂:「機體主義哲學更接近於印度或中國某學派之思想,而不近乎西部亞細亞或歐洲之思想。」(新版本第七頁)是則吾東方學者豈可舍糊其言,而不從於追根究底之研究,以證懷氏之所言是耶,非耶!
石泉於臺中大度山坡
民國七十八年七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