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之芽

每一個內心的傷口，
都在等待「惡意」趁虛而入……

日本版《我們與惡的距離》，現代版《罪與罰》！
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山本周五郎獎雙大獎得主，直擊靈魂的最高傑作！

 

你沒有殺人，
卻有人因你而死，
你，真的是無辜的嗎？

一個瘋狂的男人衝進了東京展覽館，對著參加動漫展的人群投擲汽油彈，還持刀殺害兩名警衛，最後造成八人死亡，三十多人輕重傷，犯人最後在淒厲的喊叫聲中引火自焚。

安達從來沒想過，最近那起轟動社會的無差別殺人事件，會跟自己的人生發生關聯。他在銀行工作，有房子有妻子，還有兩個可愛的女兒，過著令人滿足的生活，但那個名叫齋木的殺人魔，卻勾起早該遺忘的往事，讓他隱隱感到不安……

三十年前，安達與齋木曾就讀同一所小學，齋木是個安安靜靜、獨來獨往的少年，安達卻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幫他取了綽號，從此開啟了他被全班霸凌的契機，當那個夏天過完，齋木便不曾再出現過……

這些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齋木變成可怕的殺人魔？如果當初霸凌沒有發生，那些被殺的人或許可以倖免於難？背負著罪惡感的安達，選擇獨自踏上追尋線索的黑暗之路，然而等待在前方的，卻是更加殘酷的真相……

 

貫井德郎
1968年出生於東京，早稻田大學商學院畢業。1993年以第四屆鮎川哲也獎最終候補作品《慟哭》出道，2006年以《愚行錄》入圍第135屆直木獎，同名改編電影由石川慶執導，妻夫木聰與滿島光領銜主演，並入選第73屆威尼斯影展。2010年以《亂反射》獲得第六十三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長篇及連續短篇集部門獎，以《後悔與真實的顏色》獲得第二十三屆山本周五郎獎。其他著作還有《壁男》、《宿命與真實的火焰》、《罪惡與祈禱》等書。


譯者介紹︰
林佩玟
譯者，精進中的素人舞者，自我教育者。譯有《夢幻的i》、《踮踮腳，變年輕！奧運強化教練教你3秒告別疼痛、駝背，立刻年輕10歲!》等書。

【推理評論人】冬陽、【影評人、作家】黃以曦、【知名演員】鍾?、【知名演員、導演】簡嫚書 好評推薦！

序章
 自從在新橋轉搭百合海鷗線之後，車廂內就擠滿了人，其中大部分的乘客，都是要在東京展覽館站下車的吧，全日本最大的展覽會場東京展覽館從今天起舉辦動畫暨漫畫展，簡稱動漫展。聽說去年的成績是三天內湧入了將近十萬人次，就這幾年的趨勢來看，可以想見今年的人數將會超越去年。與尖峰時刻無異的車廂中，身體緊挨著彼此的人們絕大多數的打扮都讓人覺得他們是動漫迷，也就是完全不在意流行的服裝與髮型，而龜谷壯彌心知肚明自己也是這樣的裝扮。
 過了十站之後，總算從連呼吸都很困難的擠沙丁魚狀態中解脫，果然不出所料，大部分的人都在東京展覽館站下車了。人潮同時湧向階梯，壯彌也順著人潮前進，並默默地深呼吸以吸進新鮮空氣。
 動漫展中有很多攤位，每一個攤位都是目前正在播出，或播出後熱潮依然不減的動漫作品，也有很多攤位邀請當紅聲優進行對談活動，這些活動發揮了吸引人潮的功效，不僅如此，只有在展覽中才能買到的周邊商品，也讓動漫展的熱烈氣氛更上一層樓。
參加者為了購買動漫展的原創商品，身上應該都帶了為數不小的現金，壯彌也利用打工一點一滴存錢，為了今天做準備。如果不在這裡買，就只有在價格三級跳的拍賣網站上才買得到了，所以就算要在擁擠的電車中被人推來擠去，就算為了等待入場而必須排隊好幾個小時，最終還是在動漫展中購買是最划算的。
另外還有熱門模型公仔的競標拍賣，貴的甚至可以喊到幾十萬日圓，壯彌當然是下不了手，不過社會大眾很關心競標結果，還會被寫成新聞報導，記得去年全球知名的模型創作者的作品以三百萬日圓結標，因而成為熱烈討論的話題。這個世界就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雖然壯彌的總預算只有五萬日圓，但也是一年僅一次的大手筆了。
動漫展的入場方式採時段制，在買預售票的時候就要先決定好入場時間。不過並不是早一點進去就可以買到多一點周邊，每一個攤位會在每一個時段拿出少量周邊販售，上午不曾擺出來的商品可能在下午才會出現，待在場內的時間限制最多三小時，所以能不能買到周邊一切都是靠運氣。當然，在接近離場時間時只要多付延長費就可以延長留在場內的時間，所以也有強者是在場內從早晃到晚，只不過待一整天的費用要花一萬日圓以上，因此更多的人是將這筆錢拿來買周邊。
從車站步行大概三分鐘後，就可以看見外型奇特的東京展覽館了。據說是模仿白川鄉合掌建築造型的外觀，屋頂坡度陡峭，從正面看過去，屋頂最高的地方突出於其他部分，甚至可以用尖刺來形容。當然最初的目標應該想設計出嶄新的樣式，不過除此之外它還有其他實用的意義，陡峭的屋頂側面是太陽能發電板，聽說發電量自給自足以外甚至還可以賣電，所以從側面看過去，銀色的建築在閃閃發光，即使離完工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現在仍保有近未來的科幻感。
進入動漫展會場的入口被限縮為一個，那裡已經排起了長長的人龍，人龍看起來很花俏，這是因為裡面混雜著角色扮演者的關係。手上拿著相機的人並不少，看來他們的目的似乎是拍攝角色扮演者，並沒有打算入場，也有一些角色扮演者不在人龍之中，而是被舉著相機的男性包圍，正擺出各種姿勢。
隊伍是按照入場時間分開排的，所以有好幾條排隊人龍。雖然入場時間是固定的，不過其中還是有人想要比同時段的人更早進入會場購買目標周邊，因此好幾個小時以前就早早來排隊了。另外也有認為排隊等待本身就是一種樂趣的人，因為在排隊的過程中會漸漸與前後排的人熟識，還可以交換彼此的周邊商品。
這次壯彌是一個人前來，去年一同參加的朋友今年到紐西蘭留學去了。如果有兩個人的話就可以分頭去買商品，是最佳狀況，可是今年沒辦法了，所以更該看重排隊時的交流。
現在時間是九點多，壯彌買的預售票入場時間是十一點。一眼看去，同一時段的排隊人潮已經有大概五十人以上了，不過十點那場的人龍早就長得看不見尾巴，所以這還算是好的。壯彌依照工作人員的指示，排到了十一點場的隊伍中。
過了一會兒，前面的人來搭話：「你一個人來嗎？」壯彌回答朋友到國外留學去了，對話就這樣繼續下去。基本上動漫迷都不是偏好社交的人，不過只有動漫展時例外，如果不先這樣交談過，像壯彌這種一個人來的參加者，會連廁所都沒辦法去。只是話說回來，主動搭話的人是兩人同行，看起來似乎本來就比較喜歡社交。
後面馬上就有人接著排隊，壯彌也試著和對方交談，不過他的反應並不佳。也是會有這種人，那就不管他了別勉強自己，可以和前方的人交流已經很足夠了。
過了三十分鐘之後，壯彌開始想去廁所了。雖然一直有在控制水分的攝取量，但也不可能完全不去廁所，入場之後連去廁所都覺得浪費時間，所以要趁現在去一去。壯彌和前方的兩人打聲招呼後，就離開了排隊隊伍。
戶外廁所設在距離有點遠的地方，是這棟設施的缺點，或許在設計階段時，並沒有考慮過排隊入場的人龍會拖得這麼長，畢竟這裡的容留人數可是日本第一多，不過結果還是出現了排隊人潮，動漫展的吸客能力應該是遠超過設計者的預期吧。
這不是壯彌第一次在這裡排隊，所以他知道廁所在哪裡。步行約兩分鐘到達廁所，解決生理需求之後他就踏上回隊伍的路。人潮不斷地從車站方向往這裡前進，他可以想像十一點場次的隊伍現在也已經排得很長一條了。
那是在可以看見隊伍前端的地方發生的事。面向前方的左手邊有個推著推車的男人。有的人會為了購買大量周邊而帶推車來，只是推車不能推進會場，所以大概都是將車子停在某處，要回去的時候再從車子裡拿出推車，也就是說，還只是上午就推著推車的人非常少見。推車上裝著紙箱，所以壯彌推測那大概是販賣周邊的員工為了補充商品而送存貨過來的吧。
但壯彌還是很在意推著推車的男人，因為他的打扮看起來並不像工作人員。基本上，不管是哪一個攤位的工作人員，都會穿著印有動漫名稱或角色圖案的T恤，而且會在脖子上掛通行證，好在入場時出示。可是推著推車的男子穿著和動漫沒有特別關聯的普通服裝，脖子上也沒有掛通行證，這個不對勁的地方吸引了壯彌的注意力。
壯彌用眼角餘光看著推車男，同時繼續往前走，不久後他停下腳步，因為看見了令人不敢置信的景象。推車男從紙箱中拿出類似瓶子的東西，在上面點火後，丟向等待入場的排隊人龍。瓶子破裂，轟地冒出火焰。
在那瞬間壯彌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這是因為眼前若發生太超出現實的事，人類就會拒絕去理解。明明怎麼看，都是推車男將汽油彈丟入排隊隊伍裡，但腦中卻會想著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即使四周馬上傳出尖叫聲，人們同時從火焰中蜂擁而出，卻怎麼樣都無法產生現實感。
推車男攜帶的汽油彈不只一顆，他從紙箱中拿出第二顆、第三顆點火，丟向抱頭亂竄的人群，被汽油彈砸個正著的人，從腳開始包圍在火焰之中成了火柱。看到了這個景象之後，壯彌終於實際感受到事情非同小可，他馬上拿出手機，將眼前的慘況錄成影片。
正常來說，這時候應該要逃走才是，可是此時的壯彌腦中，卻連一點逃走的念頭都沒有。「這可是不得了的情況，一定要記錄下來！」他滿腦子只有這件事，這對一個生活中從早到晚都在滑手機的人，是非常自然的判斷。
當然，這是因為他和推車男還有一段距離所以才能這麼做，如果他離推車男再近一點，他也會二話不說地逃跑。因為壯彌去了廁所，所以他才能逃過此劫。壯彌先前排隊的那一帶，人群早就潰不成形了，交談過的那兩個人也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原先排隊的地方雖然有一定的寬敞度，但那是一條夾在建築物與圍欄之間的單一通道，只能往左右兩個方向逃跑，而推車男在這兩個方向都投擲了汽油彈。有人逃跑時背後被汽油彈砸中，整個人在燃燒，發出了哀號聲，燃燒的人痛苦地在地上打滾，這份恐懼，讓拿著手機的手在顫抖，即使如此，壯彌還是繼續拍攝。
有人打算靠近推車男壓制他，卻被推車男發現，因而遭到汽油彈攻擊，想要壓制推車男的人也成了火柱在地面打滾，本來有好幾個人試圖控制推車男，但看到這一幕後紛紛轉身就跑。人群往左右逃竄，希望能盡早遠離推車男。
這時推車男開始推著推車追起了人群，幸運的是，他追過去的地方剛好和壯彌所在的位置是反方向。壯彌忍不住就跟在他身後追了上去，他想，只要推車男不轉向這邊，錄影就必須繼續。
推車男推著推車一邊投擲汽油彈，他已經不在瓶子上點火了，往人群身上潑油大概才是他的目的。事實上，瓶子在人群的腳邊破裂，裡面的液體潑在人們身上，也有人被液體干擾而跌倒，而推車男就在經過跌倒的人身邊時點火。火焰與哀號聲。正因為推車男的攻擊非常準確，更突顯出了其殘虐的程度。
在這之中，壯彌看見了右前方有人蹲在地上。蹲在那裡做什麼啊，別放棄，快逃呀！壯彌想這麼大喊，但卻發不出聲，因為在他弄明白那個人蹲在地上的原因之後，頓時就啞然失聲了。蹲在地上的人是位女性，她將孩子藏在自己的身下。該名女性自知帶著幼子逃不遠而放棄逃跑，於是用身體包覆著孩子保護他。
即使捨身保護，一旦被投擲汽油彈，結果只會是連同孩子一起遭到火焚而已。壯彌的背脊竄過一陣令人顫慄的惡寒，一想到下一秒的慘狀，他就忍不住想別開頭。
推車男走向蹲在地上的女性揮舞著汽油彈，卻不知為何，在即將丟出的前一刻停下了動作，他沒有擲出汽油彈，而是直接走過女性的身旁。女性不知道有沒有察覺到這件事，依然只是蹲著用力抱緊了孩子。
這一幕是怎麼回事？壯彌感到非常不可思議。推車男很明顯就是個暴徒，怎麼想他都是在嘗試無差別大量殺人，可是，他的舉動是在說他不會奪走帶著孩子的父母的性命嗎？母子倆得救當然是好事，只是這並不會成為任何開脫的藉口，壯彌甚至覺得這很偽善。
有兩人從壯彌身旁跑過，因為身著制服，一看就知道他們的身分。是警衛人員。他們在經過壯彌時對他喊道：「快離開！」在他們眼中，不但不逃還為了攝影而一路追向前的壯彌，看起來就像在災難現場湊熱鬧的人吧。事實上壯彌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就是在湊熱鬧，但他還是感覺記錄這一切有其意義。
兩名警衛就快從背後追上推車男了，但推車男察覺後馬上停下腳步，在汽油彈上點火，冷靜地丟擲出去，警衛輕鬆地避開汽油彈，火勢在地面散開。但令人吃驚的是下一秒。
推車男的武器並不是只有汽油彈，他看準了警衛閃躲汽油彈的瞬間空隙，接近兩人身旁進行攻擊。推車男的手上握著刀，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看起來是相當長的刀子。那把刀劃過兩名警衛的脖子，即使從後方也看得出來，紅色的鮮血噴飛四散，兩名警衛以活人不可能出現的姿勢，重重摔倒在地。即便是壯彌，也嚇得停下了腳步。
有那麼幾秒，壯彌感覺到他和推車男四目相接，「再來他要朝這裡攻擊了！」壯彌在這樣的預感下打算馬上逃走。不過推車男或許是認為只有壯彌一個人目標太少了，他移開視線，轉向剛才還在追趕的人群方向。多虧兩名警衛爭取了一些時間，推車男與人群之間拉開了一段不算短的距離。他已經追不上人群了吧，所以還是會朝這裡來嗎？壯彌腳下用力，為逃跑的那一刻做好準備。
不過推車男不再移動了，他從紙箱中拿出兩支汽油彈的瓶子高舉過頭，將裡面的液體從頭淋下。他在做什麼？壯彌將先前放下的手機再次對準推車男，不知為何，他甚至覺得推車男希望有人拍攝自己。
推車男將雙手拿著的瓶子扔到地面，然後掏出剛才使用的長嘴點火器抵在自己身上，扣下了狀似手槍扳機的開關，他的身體立刻成了一團火球。
推車男喊叫出聲，如同要撕裂喉嚨似地嚎叫，即使如此，他依然沒有倒向地面，而是在火焰的包圍中毅然站立。不久後，他像是崩落般雙膝著地，往前倒了下去，此後推車男一動也不動，只有吞噬全身的火焰激烈地搖曳。即使是身在遠處的壯彌，鼻子都聞到了肉類燃燒的異臭，直到這時候，壯彌才第一次有了想吐的感覺而摀著嘴，他再也壓抑不住，當場嘔吐了起來。
遠方似乎傳來了警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