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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2021.05《Korean Screen》邀請全球28國超過158位專業影評人,票選「韓國影史最佳電影 Top 100」,《寄生上流》排第二名,李滄東執導的《燃燒烈愛》、《生命之詩》及《薄荷糖》分別占了前10名中的一、八、九名!

在導演身分之前,他是小說家。這本《燒紙》編集的11個短篇小說,寫於1983至1987年,期間韓國歴盡磨難,發生了光州事件,一場又一場的學運與民主抗爭,李滄東把大歴史與小人物寫進小說裡,選擇用文學的方式記下「時代」。

小說描繪在洶湧洪流下最容易被掩藏,被遗忘的一切,往往是小市民最真實的生活。李滄東追求小說的現實主義,帶著文學的悲憫視點,不止於提出問題而是不斷探索出路,就如他的電影。11個感人短篇小說,像是11部刻入人心的微電影!

文學創作不同於歴史記錄,歴史記錄要「顯」出來,文學卻是「隱」下去,把要說的如根藏在泥土深處,終有一天,長出連作者也沒想過,你與我亦意料不到的花朵。

人在失樂動物園中如何活得像一個人?
這也是李滄東給我們的一丸密陽。——林夕

李滄東的文字,就像一個有無比強大吸力的漩渦,
把你的思緒往裡面帶。 ——楊智麟⼁黑導

李滄東獲獎紀錄
2002《綠洲》得第59屆威尼斯影展最佳導演獎
2007《密陽》獲得第2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導演
2010 《生命之詩》榮第63屆坎城影展最佳編劇
第5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導演
第4屆亞太電影大獎最佳導演
2018 《燃燒烈愛》獲得坎城影展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


感動推薦
林夕 填詞人
崔末順 國立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教授
陳建榮 《用電影和孩子談生命中重要的事》作者
曾麗芬 高先電影有限公司創辦人
楊智麟⼁黑導 導演、編劇
膝關節 台灣影評人協會理事長
瞿友寧 監製、導演
藍祖蔚 資深影評人、國家電影及視聽文化中心董事長
(以上按姓名首字筆畫排列)

作者簡介

作者 ⼁李滄東
小說家、導演、編劇。
早年創作小說,曾獲得韓國日報創作文學獎。1997年開始拍電影,代表作有《綠魚》、《薄荷糖》、《綠洲》、《密陽》、《生命之詩》、《燃燒烈愛》等。
2002年以《綠洲》獲得第59屆威尼斯影展最佳導演獎,2007年以《密陽》獲得第2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導演,2010年以《生命之詩》榮獲第63屆坎城影展最佳編劇、第5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導演和第4屆亞太電影大獎最佳導演等多項大獎,2018年以《燃燒烈愛》獲得坎城影展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
除了導演及作家外,李氏也是大學教授,製作人及曾任韓國文化觀光部長。

譯者 ⼁金冉
韓國文學翻譯家。本名金鶴哲,1972年生於中國吉林省琿春市。
曾任中國《延吉晚報》記者 / 編輯、韓國《中文週報》總編輯、韓國水原科學大學觀光中國語系專任講師。

李滄東《燒紙》:紀錄灰燼的文字/如果這些故事都拍成電影——林夕

李滄東首先是一位小說家,然後才成為韓流代表導演。
如果你也被電影《綠洲》、《密陽》、《燃燒烈愛》、《生命之詩》敲打過心臟,更不能錯過這位社會觀察家、歷史記錄者、小人物、人心解剖師「一字一生涯」的小說。
憑小說奪得文學獎五年後,才變身「小產多獎導演」專業戶。在網上搜尋「李滄東」,滿眼盡是電影電影電影,在茫茫網海中,滄東小說遂成滄海遺珠。導演身分如此耀眼,也許,因此,閱讀過李滄東小說,回頭看他的電影,眼球也裝備了一個透視晶片,文字在畫面中自動生成。
看這本《燒紙》的時候,一邊看,一邊想,如果拍成電影會是什麼樣貌。
看完第一篇《為了大家的安全》,為大家開眼界起見,無論那位好導演都好,即時想跪求拍出來看看, 。
古有《紅樓夢》「劉姥初進大觀園」,近有「南韓老大媽大鬧公車」,究竟老大媽做了什麼脫序行為?
首先,老大媽死活不肯繫上安全帶「這種東西」, 有人語帶涼薄調侃說:「奶奶,您還是繫上吧,據說萬一出事故死了,繫上的能比不繫的多拿不少賠償呢。」 她就給戳中了神經似的開罵:「誰的狗嘴那麼賤,啊?咒誰死呢!你拿性命跟錢討價還價嗎?」 大眾笑柄忽然讓大家嚇了一驚,為大眾安寧起見,會罵的大人原來可以便宜行事,她不要繫安全帶就隨她去吧。
然後,她開始喝酒,更要逐座勸酒,阻攔無效之下,帶著酒意在長途車上碎碎念的叨擾著乘客,用大嗓門講自家大道理,各人最初也樂得有個小丑出醜解悶:「老太婆的訴苦聲,倒像是給這滿溢的歡樂氣氛又添了一把恰到好處的調味料。」
娛樂氣氛由老大媽大喊憋不住,要在高速公路上停下來,讓她撒尿開始變調。停還是不停呢?按規矩,休想,吵鬧聲中,有人想出大多數人尊重極少數人,在公車上進公投的民主選舉方法,超過五個人有需要的話,就耽誤一陣子停車吧。
爭吵途中,老大媽已經脫褲在車廂上施施然尿尿了,之後發了瘋似的開罵,混亂中給人強迫繫上安全帶,困在座位上,掙扎著大喊「你們都是一樣的混蛋,就是想害死我,想把我勒死!」,漸漸衰弱地求救:「幫我解開,幫幫我......哎喲,喘不上氣了......」,然後就「好像死了」昏迷過去。有人竟然不耐煩說:「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啊?快開車吧,到地方了才能考慮送不送醫院啊。」 車子於是在大多數人沈默允許中,繼續飛馳。
只為了大家方便起見,不顧一位老人家安全,且「留下發甜的騷臭味充斥了密閉的車廂。抵達光州後,眾人趕著下車離去,曾經的騷動,像許多塵封歷史般,沒事發生過一樣,老大媽之後如何,結局就不劇透了。
老實說,當初朋友說李滄東原來有寫小說,很好看啊,劈頭第一個推介點正是「公車上有位老人家撒了一泡尿」,就為了這點,第一時間我便把《燒紙》從頭細讀。
這一泡尿有什麼稀奇?上了新聞頂多只是比正經事更吸睛的趣聞,找到目擊者訪問,或許一句「大媽們真的沒教養」了事。作為茶餘談資,大家知道了、恥笑了、批評了,過去了,什麼氣味都不留。沒人會了解大媽何以覺得安全帶很危險,以至於害怕到昏厥,小說透過大媽罵人內容,明喻了前因後果的細節。
這就是新聞與小說的分別,也是文學之所以存在之必要。
大媽為什麼會變成大媽?早期新聞報導不會把鏡頭拉遠,觀照可笑之人何以必有可憐之處。所以,小說還需要一位比新聞受訪者更敏銳的旁觀者;大媽是女一,其實還有一位坐在無名無姓的大媽旁邊的男一京哲,用播報員說不出來的文字,描述對大媽感受,他又如何從嫌棄到憐憫,最後,京哲下車時有沒有照顧老大媽,為他發聲討公道?這關乎全篇重點,讀者就親自細味吧。當然,李滄東對個別乘客也塑造成生動的配角,濃縮成一幕尋常又詭異的眾生相。
短短二十多頁故事發生在一班公車車廂上,同樣是封閉環境設定,跟《屍速列車》不一樣,沒有喪屍咬人情節,卻有位表現近乎「老番顛」的阿嬤,憑一人蠻勁,衝撞車上守則秩序,厚臉皮地,咬噬著乘客乘務員以至司機的面目,血淋淋的人心啊,隔著書頁都聞得到看得見。
一班開往光州的公車,不就是大歷史的行進過程?
途中發生了什麼,共處一輛車的乘客遭遇小事件的反應作為,每個人都有份構成「一泡尿」與「有人被綑綁恐慌到昏迷」這一齣悲涼的鬧劇。
李滄東出生於1954年韓戰結束,南北分裂之後,成長時期歷經全斗煥極權下爆發的光州五一八慘劇,到盧泰愚宣布全面民主化。黎明來到的那一天,李滄東三十四歲,《燒紙》收錄的作品從八三到八七年,正值學運與南韓命運波瀾起伏前後,所以,幾乎每一個小故事背後都有大歷史作為血汗淚的布景。基於此,我作為讀者如此解讀,離作者刻意或潛意識的設計應該不會太遠。
如果真要拍成電影,導演指導大媽表情對白,如何表現得惹火而不過火,不難處理,有趣的是安全帶就像被綑綁鎖住自由的象徵,不落小說中細膩的文字,透過電影語言來表達?會不會用空鏡穿插片中沒描寫過的景物,光暗交替下渲染束縛到讓人窒息的氣氛?喔,除了安全帶,當中還有一個關鍵元素,跟奉俊昊的《寄生上流》相近,請讀者親眼驗證。

如果要把標題作《燒紙》搬上大螢幕,則更值得鑽開腦洞研究。《燒紙》是一篇沒有偵探的懸疑劇,主角同樣是從韓戰活過來的老婆婆,不願意面對的嚇人經歷,隨劇情推進一層層剝開來,一直逃避的洋蔥也爆開來了。
不敢觸碰又一直隱隱作痛的往事,通篇用老婆婆壞掉的牙齒作為主體象徵,從牙痛到孫子幫她拔掉,忍一時之痛,解脫了。
殘酷如戰爭、動盪如抗爭,留下的不只是死傷者的數字,所有受害者加害者共犯,都背負著不忿或內疚的陰影,共業隨身禍及下一代人。我們的牙齦何嘗沒有發炎過,隱隱作痛,時不時破壞心理防衛機制,牙齒藏在口腔內,別逃避,趁未曾腐爛,處理吧。人在失樂動物園中如何活得像一個人?這也是李滄東留給我們的一丸密陽。
好,回到老婆婆拔牙事件,變成畫面會很生動,但是,李導演筆下鋒利如解剖刀的文字:「快要脫落的牙齒像一隻生了鏽的鐵釘,已經鬆動了,用舌尖一碰就會晃動」,幾乎是不可拍,拍不得,如果濫用畫外音獨白,即落下乘。
尤其當靜物描繪成「動」物的時候,像《祭奠》一開頭鋪排主角住處環境:「大大小小的房屋肩並肩擠在一起,既像抓緊岩石執意不肯離開的小螃蟹,又像是為躲避暴風雨而繫泊在一起的一艘艘小型機動船,還會讓人聯想到無數隻被撕碎的失事船隻。」活似一抹濃墨,在驚恐中貧賤地活著的一家人,就這樣踏上黑地毯登場,硬要拍出來的話,請高手示範用乾坤大挪移展現同樣的震撼吧。
一直有個怪習慣,把好電影與原著拿來對照,研究哪些情節為什麼要為節奏而刪掉,哪些對白不像人話被改動,特別是內心刻畫、景物描繪。這不只在比對電影與小說兩種文學體裁的共通處,鏡頭跟文字兩種語言不可取代處,更自覺讓眼角精細如二奈米晶片,對人事物的眉眉角角,掌握到最精準情報。
試問看這小說,又怎麼忍得住進行最認真的鑑識遊戲?沒比較,沒得著,講故事如此動人,誰叫他集小說家、編劇、導演於一身?誰叫他是李滄東呢?
因此,把《燒紙》簡體版看透透之後,二話不說推薦給我的出版人,出版人看完一馬當先,透過中間人的中間人穿針引線,電郵傳來傳去、合約修來修去,終於迎來現在這本小說中文版。
李滄東說過:「我希望自己的電影可以像糖果一樣被觀眾喜歡,讓他們有所感觸,但不會被吃掉後就消失不見。」
我會說:「希望李滄東小說,可以像八仙果一樣被讀者細味,讓他們親嘗澀後回甘,吃掉後所謂苦楚就消失不見。」
具獨立人格者,看不看,當然隨你。

 

譯序

無論寫小說還是拍電影,李滄東都在正視社會現實,深刻反思現象背後的原因。尤其是他的小說創作,主要涉及兩類題材。
一類是關注韓戰及戰後南北分裂的現實,反思南北意識形態的尖銳對立,以及由此造成的傷痛。在這類題材中,作家常以分裂狀態下的父與子為主角,透過描寫父子之間的代溝與矛盾衝突,折射出社會現實問題,即,一直持續在當代的分裂體制下的社會現實問題。
韓國文學史上的「分斷文學」概念出現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分斷文學是表現朝鮮半島南北分裂的歷史與現狀的文學。分斷文學剖析和反思民族分裂的歷史與現實問題,自然具有濃郁的民族文學特徵,也帶有人本主義文學的屬性。
李滄東的分斷題材小說不以大事件為線索,往往圍繞家庭敘事展開,描寫一般底層民眾的家庭矛盾由衝突到和解的過程。尤其是經歷了民族分裂的世代和之後成長起來的第二代之間的思想、觀念、意識形態的矛盾,個體之間的恩怨情仇,以及衝突與和解的故事。如他的代表作《燒紙》,刻畫了因為家庭出身帶有「紅色」背景而未能考入士官學校,最終成為默默辛勞的底層公務員的長子「成國」,與同母異父的弟弟「成浩」之間的矛盾糾葛,以及在丈夫因從事左翼活動失蹤後,遇騙局遭強姦生下成浩的寡婦「母親」身上發生的故事。帶有祭祀性質的燒紙(傳單)行為,象徵了兩代人之間和兄弟之間的和解。《燒紙》發表於一九八七年,作品把直接經歷過戰爭創傷的人,對戰爭的體驗和未經歷過戰爭的戰後一代對戰爭的感受加以對比。未經歷過戰爭的兒子們看待戰爭的視角都帶有非批判性的傾向,他們一開始不了解母親所體驗過的戰爭悲劇,但是他們透過母親認識到了戰爭的悲劇性,並體會到母親努力戰勝創傷的意志。透過這部作品,可以看到戰爭悲劇的直接體驗者和戰後世代的矛盾,以及一種永遠不能忘卻這場戰爭和民族分裂現實的意志。同時,作品從另一面反映了在當時的韓國社會,那些曾跟左翼有關的人,他們的親戚朋友因受到牽連而備受歧視和排斥的社會問題。
《祭奠》用第一人稱視角敘述了曾經從事左翼活動、後來破產並中風的「父親」與第一任妻子生下的長子「德秀」,以及現任妻子所生的「姐姐」、「我」、「弟弟」之間的家族故事。南北戰爭爆發後,從事赤色活動的父親和舅舅為躲避搜捕而東躲西藏時,遭人告密而被捕,只有父親奇蹟般地活了下來。圍繞告密者,家族內部產生了種種誤會和敵意。直到父親病入膏肓即將離世時,前妻生的兒子德秀找上門來,要求父親一家為其生母辦一次「祭親」儀式,經過一番激烈的衝突,這場曠日持久的矛盾糾葛才得以煙消雲散,一家人終於達成了和解。
《臍帶》也是一篇以戰爭為背景的家族敘事小說,描寫了「父親」因為從事左翼活動而冤死,守寡的「母親」後半生只依賴遺腹子「大植」一人,金大植成家立業後母親仍然干涉夫妻之間的生活,由此引發許多矛盾。在得知親家公曾經是「赤色分子」後,母親更加虐待兒媳,甚至以離家出走的方式想要趕走兒媳。大植的岳父曾經因「叛國罪」入獄,而妻舅至今還在日本從事共產主義活動,妻子因此遭到警察署「對共科」的調查。雖然戰爭已經成為歷史,但是戰爭的陰影仍然籠罩著這家人。
李滄東的另一類題材聚焦了韓國社會工業化發展進程中的社會問題。在這類題材的作品裡,李滄東刻畫了一群在工業化發展進程中孤立無助的城市貧民、小市民形象,描寫了他們努力超越自己的小市民性,尋找身分認同感的覺悟過程。
《為了大家的安全》如同一部現場記錄的報告書,實時記錄了一個可憐又可笑的老太太在一輛長途大巴士上的遭遇。雜誌社記者京哲去光州採訪一個鬧緋聞的女演員,旁邊坐著一位渾身散發出腐敗氣息的鄉下老太婆。老太婆不僅拒絕繫安全帶,還在車上耍酒瘋,引起全車人的反感。在她憋不住要下車撒尿時,長途大巴士在一車人的默認下不僅沒有停車,反而全速駛向光州。最終老太婆脫下褲子尿在了車內走道上,然後開始了對全車人充滿敵意的謾罵。後來,老太太被安全帶捆綁在座椅上,掙扎一番後暈了過去。其他乘客則若無其事地繼續享受著安靜的旅途,當然他們也被安全帶束縛在座椅上。
「光州民主抗爭」爆發七年後,韓國社會再次掀起了要求民主化的抗爭。當年戒嚴軍隊進駐光州血腥鎮壓了民主抗爭,但是七年之後的民主抗爭浪潮卻是整個韓國底層民眾憤怒的吶喊和反抗。《為了大家的安全》正是以這場抗爭浪潮為背景創作的。這部短篇發表於一九八七年,這一年韓國社會經歷了重大的轉折:一月,參加民主化運動的首爾大學學生朴鐘哲被警方拷打致死;六月,走上街頭示威抗議的延世大學學生李韓烈被警方的催淚彈擊中頭部,引發了全國民眾的憤怒聲討,全斗煥獨裁政權不得已發表了「六.二九宣言」,改總統間接選舉制為人民直接選舉,韓國民眾的民主化鬥爭終於獲得了勝利。
汽車抵達光州後,人們泰然自若地下車時,京哲的腦海裡迴蕩著呻吟般的呼喊:「都等一下!誰都別想下車,我們都要在車裡等著。我們不知道那位老太太怎麼樣了,在把老太太送到醫院,聽到她沒事的消息之前,誰也不能下車。因為老太太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我們每個人的責任!仔細想想吧,我們其實都是一樣的人,不是嗎?」大學生朴鐘哲被拷打致死時,李韓烈被催淚彈射中時,人們的腦海裡曾經爆發出類似的吶喊。換句話說,這篇小說正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而創作的。小說的開頭就已經暗示了這一點:「孩子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按時吃飯!」這份長途大巴士上的現場報告,如同射向良心的利箭,射向了車內衣冠楚楚、泰然自若的一群民眾,辛辣地批判了韓國社會逐漸走向保守的社會現象。
《一頭有心事的騾子》、《為了超級明星》、《空房子》、《舞》、《大雪紛飛的日子》均是關注韓國社會在工業化進程中衍生出的種種社會問題的寫實主義小說。這些小說的文學特徵,可以從他後來執導的《詩》、《燃燒》等電影中找到相似之處。李滄東是一位責任心很強的作家,強烈認同文學的社會作用。他曾經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韓國現實主義作家陣營裡的中堅。他的小說追求一種逼真的寫實,這種真實不只是生動、逼真的敘述,更是苦苦思索現實的真實性(authenticity )的結果。他追求的真實性沒有停留在只是提出問題,而是不斷探索解決問題的出路。
李滄東由一位著名的小說家,於不惑之年轉入電影界,一舉成為代表韓國的作家主義導演,也有人稱他為「電影作家」。如果沒有小說家的經歷,就無法形成他的電影敘事。而透過電影,他又突破了小說敘事,進入了小說未能完全實現的領域。這也是他作為「電影作家」獲得成功的主要原因。

目次

推薦序
出版序
譯序

為了大家的安全
火與灰
祭奠
燒紙
臍帶
大雪紛飛的日子

空房子
為了超級明星
一頭有心事的騾子
戰利品

附錄:用成熟的認識擁抱傳統生活 秦炯俊 (韓國文學批評家、弘益大學教授)

書摘/試閱

 空房子
「我不是小偷,我從沒犯過事,我只是個安分守己的普通市民啊!」
尚洙從被帶到派出所起一直重複這句話。刑警一聽到他這麼說,就會停下手中的筆,露出十分不耐煩的表情,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瞪著尚洙,繼續重複同樣的問題。
「您在說什麼?前科?肯定弄錯了什麼。趕緊放人吧,我得回家啊。」
負責押送尚洙的皮夾克男子將手裡的鐵棍放到桌上。
「您倒是說說看,這都是誰的!?」尚洙看著桌上的東西,在審訊室的白熾燈下,它們就像從未見過的物品一樣陌生,就好像在犯罪現場發現的兇器一般讓人頓時脊背發涼。
「我們從一開始就懷疑你了,你倒是解釋一下,這個鐵棍和手電筒是做什麼用的?為什麼半夜拿著這些東西在巷子裡鬼鬼祟祟的?」
尚洙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說什麼呢?
 
一陣電話鈴聲響起,尚洙突然睜開了眼睛。
「別!別接!」妻子抓住了他伸出的手臂。
「一定是那個電話,怎麼辦啊?」
「你是不是在外面和別人結下什麼仇了?」
「白天的時候接到兩次很奇怪的電話,接起來聽不到任何聲音,直到我掛斷那邊都不說話,只能聽到呼吸聲。肯定是男人的喘氣聲,而且打來兩次。」
「啊,真是的!你在瞎說什麼!這點惡作劇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嗎!」
尚洙接了電話。「喂?」
沒有任何聲音,過了一會兒,尚洙再次大聲問道:「喂?」
「是誰啊,是尚洙嗎?」
「不是,您這大半夜的打什麼電話?」
 
「你說要回家看看,今天也備好飯等你來,還熬了肉湯。飯都涼了你也沒回來。為什麼不來?不知道媽媽等得脖子都長了?」
「媽,您讓尚淑接一下電話。」
「別跟我提她。整天在外面找野男人都快瘋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明天回嗎?」
「好好,我回去就教訓她,您先讓尚淑接電話。」
尚洙極力壓住內心的煩躁,這時,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呼嚕呼嚕的笑聲,好像嗓子裡卡著痰。
「不過,尚淑是誰啊?」
這死丫頭!尚洙暗罵自己的妹妹。今年二十八九了,還未出嫁,在村裡的小學教書。她說自己沒有要結婚的想法,想和母親住在一起,以便照顧母親。這對尚洙夫婦來說卻是好事。
兩年前,母親得了老年痴呆,情況時好時壞,但神奇的是她能記住尚洙的電話號碼,經常不分晝夜地打來電話。
「你剛剛說的白天那個電話……」尚洙對著妻子頭部隆起的被子說。
「不是! 那不是咱媽的電話,那呼吸聲很明顯是男人的!」妻子伸出頭焦急地說。看著妻子這張臉,尚洙感到莫名的害怕。
「不管怎麼回事,我們好像不應該搬到這裡住。」
「嗯……但我重新想了想,這個家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不現實了。我一直覺得有得必有失,這讓我很不安。」
「你真的沒和別人有什麼過節吧?沒做什麼讓別人懷恨在心的事吧?包括在你們工廠工作的工人。」
尚洙關上燈躺下,考慮這會兒還能不能睡得著。現在雖然頭還疼,但是酒已經完全醒了。

一個月前,尚洙一家搬到了這座市價數億韓元的豪宅裡。一樓有六個房間,二樓有四個,加上地下室共有十一個房間。就像妻子說的那樣,尚洙起初也無法相信這樣的好事會落到自己頭上。
結婚三年多,他們夫妻倆在彌阿里後山租到一間租金一百五十萬韓元的單間傳貰房,開始了新婚生活。六個月之後,租金漲到二百五十萬,他們不得已搬到了忘憂裡以外的地方。又過了一年,尚洙從公司職員福利會借到了一百萬元,再加上一些契會金,他們一家得以在長安坪以傳貰方式租下一處約13坪的經濟適用房。一年後,以他們的資產無法在首爾租到同樣大小的房子了,於是他們最終決定放棄留在首爾,來到南楊州郡。尚洙每天要乘車一個半小時,來回三個小時。
有一天,公司部長找到尚洙說:「尚洙啊,住得遠很辛苦吧?」作為頂頭上司,卻關心起一個小職員的起居問題,這讓尚洙格外受寵若驚。
別的不敢說,我一直很關心下屬的個人問題。你現在住的房子傳貰金是多少?你有搬到市裡的想法嗎?在洗劍亭附近,那裡不是富人區嗎?我有個小舅子,是公務員,這次要出差去外國待兩三年,他拜託我找個靠譜的人幫忙看家,所以我想了想,你最合適,聽懂我的意思了嗎?
聽到部長的話,尚洙即使聽明白了也不敢相信。不只是房子,還特別強調找可靠的人,原來部長這麼信任自己。不過,部長的提議也是有條件的,十一個房間裡,尚洙夫婦只能用一樓的兩間而已,剩下的用來存放房主的家具,並且上了鎖。於是第二個週日他們就搬家了,這可是十分激動人心的入城。

「老公,我好害怕,這以後怎麼住啊……」
第二天,尚洙比往常早一點回到了家,妻子突然對他說。
「怎麼了?怎麼又這樣,那傢伙又打來電話了?」
「昨天那個奇怪的電話應該也是這賊打的,一定是為了確認主人在不在家,是不是只有女人在。怎麼辦?我實在太害怕了……」
「老公,我們搬到別處去吧,好嗎?」妻子小聲哀求。尚洙極力壓抑內心的煩躁。
「放著這樣的家不住說什麼搬家啊!用不著擔心,咱家什麼樣賊比我們都清楚,去也是去法官、檢察官他們的家,我們這種窮人家,賊才不稀罕來呢。」

那天晚上,一直疑神疑鬼的妻子反倒很快睡著了,尚洙很久也沒能入睡。
「等著瞧吧,金兄,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記著,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再見,到時候讓你真正見識一下我朴龍八到底是個什麼人!」在被工廠趕出去那天,那傢伙曾說過這句話。

從去年春天開始,工廠的工人們之間出現了一些反常的小變化。此後又出現了很多他們從未說過的生硬的詞語,如工作條件、工作時間、加班費、安全設施……並開始把它們當作武器。因為工作原因,必須衝在最前面對抗這些武器的人永遠是尚洙。
「在這些工人中,平日裡不安靜,愛鼓動別人鬧事的人大概有幾個?」有一天,部長向尚洙了解情況。
「怎麼說呢,差不多有二十個吧。」
「你把這二十個人列個名單給我,不能再讓他們在公司逍遙法外,胡作非為了!」
「您打算怎麼處理?」尚洙小心翼翼地問道。
「還能怎麼處理,來個大掃除吧。」部長做了個清掃的手勢。
「嗯……這件事您還是再慎重考慮一下比較好,部長,隨意解雇他們太危險了,很可能引起更大的騷亂。」
但是部長好像鐵了心,斷然說道:「你什麼也不用管,我自有辦法。」

「初次見面,我叫朴龍八。」
那傢伙就是這時候來到廠裡的。「您辛苦了,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

第二天,尚洙叫來一個修鎖師傅。「啊,您是說這個社區啊,今天上午也幫一戶人家修了鎖,最近因為老是遭賊,家家戶戶都戰戰兢兢的。」師傅從腰間的包裡掏出一個小鐵片,插到玄關的門把手裡,玄關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不僅如此,尚洙夫婦住的那兩間房,也被這個神奇的鐵片令人難以置信地打開了。
「我的天哪,我們每天就靠這麼沒用的東西安心睡大覺嗎?」
「這哪是鎖啊,簡直就是裝飾品!怎麼樣?您要不要考慮換一下特製鎖?美國產、日本產……什麼樣的都有。」
「小偷打不開這種特製鎖嗎?」
「不好說,要看什麼樣的小偷了,我可不敢保證誰都打不開。」
「那您的意思是有的小偷能打開?」
「人造的東西,人還會打不開?」

尚洙在公司裡也陷入了莫名其妙的煩躁不安。每當他想整理思緒的時候,腦子裡霎時一片空白,所有東西都忘得一乾二淨。
第二天,妻子的恐懼更加嚴重了。
「剛剛好像聯防隊的人來過,我沒開門。來了兩個人,說是這一片最近有點異常,所以來檢查一下,他們說昨晚巷尾那戶人家又遭賊了,叮囑我不管是推銷員還是什麼查表員都不要開門。」晚上從超市回來,妻子又激動地說起來。
那天晚上,尚洙把家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檢查了一遍。他在地下室找到一根粗鐵管,便拎著戰利品回到房間。
「你拿這個做什麼!?」
尚洙回到房間開始清理鐵棍上的鏽,妻子像看到小偷伸過來的兇器一般,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你是打算拿這個和小偷鬥嗎?還沒出事之前趕緊放回去吧,啊!」
「怎麼能乖乖地束手就擒呢,手裡有能保護自己的東西才踏實啊。」
「老公啊,你不知道小偷能變強盜,強盜會變殺人犯的啊!」
但是那天晚上他們還是把這根鐵棍放在了床頭。尚洙陷入了一種錯覺,那些房間在黑暗中好像活了過來,門來回開合,家具也四處亂走,發出日常生活的各種嘈雜……

雖然剛進公司不久,但龍八意外地和其他同事都很合得來。有時看到尚洙從他們身邊經過,那傢伙表現得好像只有自己認識尚洙一樣,用他特有的裝腔作勢的語調搭話:「怎麼樣?金兄,金兄也來玩玩啊。」尚洙還看到朴龍八經常在下班後叫上幾個工友一起去工廠附近的一家小酒鋪喝酒。
有一天,朴龍八自稱在工作時傷了小拇指,要求廠裡賠償。他說是在做車工時不小心被切削機弄傷的,另外他還上交了痊癒需要四周的診斷書,卻被部長在電話裡一口否決了。
「什麼?因個人失誤導致的工作傷害是不給補償的啊,這你不是知道嗎?而且這件事也可以說是當事人自己的問題,這次如果開了先例,以後就不好辦了。」
尚洙轉達了部長的話後,那傢伙說:「那如果不是自己過失導致的呢?」
「你能證明不是你自己導致的嗎?」
「當然,我一開始沒提,其實是我在工作時,旁邊堆著的軸承突然倒了,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來著,卻不小心碰到了切削機……」他把纏著繃帶的手伸到尚洙面前。
「所以就成了這個德行。這事廠裡是有責任的,首先,作業車間太窄,工作時需要的材料本應存放在倉庫,需要多少拿多少,但為了保證工作效率,不得不堆在車間裡,這就留下了安全隱患,像這回我就因此受了傷。如果您不相信的話,可以問問當時在場的工友們。」
龍八這傢伙好像提前排演過一樣,拉攏了一群支持者。他上交了一份目擊者的簽字證明,有差不多二十名工人在上面簽了字,還按了手印。
但是兩天後有人悄悄告訴尚洙,朴龍八的手不是工作中受的傷,其實是和工人們一起喝酒時,想愛現跆拳道空手碎酒瓶,結果傷了手。
「朴龍八,跆拳道幾段?」接到舉報後,尚洙把那傢伙叫來直接問道。一瞬間那傢伙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為什麼突然問跆拳道?金兄也練跆拳道嗎?」
尚洙伸出手做了個劈刀的手勢,那傢伙的表情僵硬起來。
「您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閒話?」
「你想說不是?」
「不是我的錢,那也不是誰想拿就拿的錢。不管怎樣,我有自己的原則,那些給我薪水讓我有飯吃的人,就是讓我來管理這些事的,不是嗎?」
「不行,我會向上面報告的。」
「媽的!」他臉上的表情唰的一下變了。
讓人不解的是,那傢伙離開的時候很詭異地笑了。尚洙一直也沒弄明白他的這一笑到底意味著什麼。

尚洙半夜又醒了。他的確聽到二樓有什麼動靜。尚洙摸了摸放在床頭的鐵棍,又把它攥在手裡,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走出來。他朝著二樓叫了一聲:
「誰啊?」
他能聽到自己的聲音打破死一般的寂靜,接著撞在牆上徒然折返回來。這時他身後傳來妻子怯生生的聲音:「老公,你怎麼了……」

第二天,尚洙被部長叫到了公司總部。尚洙和部長面對面坐在辦公室裡。
「這段時間生產受影響了吧?都是因為有些人老是嘰嘰喳喳的。」
「就趁這個機會好好清理清理吧,把那些品質不好的傢伙都清出去。」
「這恐怕不太好……部長,無緣無故裁員太危險了。」
「誰說無緣無故?這事不正好?」
部長指著上次尚洙交上去的朴龍八事件報告書說。朴龍八偽造工傷事件的目擊證人簽字也在裡面。
「他們這樣可是犯法的,他們可是作偽證、欺詐的共犯啊,沒給他們戴上手銬就不錯了!這些傢伙再怎麼猖狂也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了,公司裡這幾個臭蟲終於能收拾乾淨了,仔細想想還真是託了朴龍八那小子的福啊。」
部長像開了個多麼了不起的玩笑一樣大聲笑著,整齊的牙齒中間露出一顆金牙。笑了一陣之後,部長突然收起笑容說:
「就這樣吧。對了,新家住得怎麼樣?」
從部長的辦公室出來一直到乘電梯下樓,尚洙仍然沒能理解部長為什麼大笑。回到工廠裡,他收拾了一下辦公桌之後就急急忙忙下班了。下班前他給家裡打了電話,妻子沒有接。
回到家按了門鈴,然後呆呆地盯著門口柱子上的對講機。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期待聽到什麼樣的答覆,是妻子的聲音還是什麼也沒有……
「誰啊?」電話那端傳來妻子熟悉的聲音。這份幡然醒悟來得太過猛烈,他一進門,怒火便控制不住了。
「為什麼一整天都不接電話!」
「啊?那電話是你打的啊。上午也是嗎?我太害怕了所以沒接。早上洗碗的時候也來了兩次電話,再這麼下去都快神經衰弱了。」
吃過晚飯,尚洙拿起鐵棍巡視著家裡的每個角落。就在這時,電話鈴聲和妻子受驚的聲音一起傳來。她一直跑到樓梯上,雙手在胸前不安地握著,「又來了,又來了……」妻子不停地發抖。
「你接吧,我真的太害怕了……」
尚洙用力握了握鐵棍,拿起了電話。他吸了一大口氣。
「喂?」
「金兄嗎?是我啊,我。」
打電話的人是朴龍八。尚洙突然安心了,竟一時想不起該說什麼。
「你忘了我嗎?我是龍八啊,朴龍八。」沒等尚洙回答,龍八接著說,「我剛和部長分開,我們一起吃了晚飯還喝了酒,部長心情很好,還提到你了。」
尚洙頓時感到腦子一片空白。這傢伙說什麼?部長心情很好?一起吃了晚飯還喝了酒?……
「不管怎麼說,這次的事金兄真的辛苦了,雖然我也多多少少出了點力,但這件事沒金兄還真不行。我不是說過嗎,我們還會再見的,哈哈,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見一面吧,我請你喝酒,哈哈……」
放下電話,尚洙一時沒回過神來,呆呆地站在原地。過了一會,他拿起鐵棍走到院子裡,像武俠電影裡的主角一樣用力揮舞,直到汗流浹背才作罷。
「金兄,你住在洗劍亭一座像宮殿一樣的豪宅裡?」那傢伙曾這麼問起過。應該是在處理賠償金問題的時候,兩人剛好在洗手間並肩辦小事。
「嗬,金兄別用這種眼神盯著我,我可沒跟蹤你,你這事不用打聽也會知道。不過話說回來,金兄你怎麼看咱們公司這個廁所啊?」
那傢伙把他身上剛完成任務的東西用力抖了抖,然後提上褲子說。
「聽說這個廁所是從美國留學回來的生產部長設計的,我雖然也過了十年舒服日子,但這樣豪華的廁所還是第一次見,可能也有很多工友這輩子第一次坐這樣的洋馬桶。」
「修廁所提高生產效率,雖然有點無厘頭,但不管怎麼說也沒什麼壞處,不是嗎?」
「當然沒有壞處了,不管是金兄租到高級住宅,還是我們在這樣高貴的廁所裡拉屎都沒什麼壞處。您別介意啊,我就是隨口一說,哈哈哈。」
尚洙拿起鐵棍慢慢走向大門,外面的腳步聲逐漸遠了。突然,有人一腳狠狠踢在他的小腿上,尚洙一下子撲倒在地。緊接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突然有人大喊道:
「可算抓到你了,你這王八蛋!別動!再動你就死定了!」

尚洙這才知道警察已經在他家附近潛伏幾天了,也知道他們一家被當成了重點監視對象。按警察的說法,近日頻發的盜竊事件很有可能是社區內的住戶做的,他們透過調查,鎖定了尚洙家為重點嫌疑對象。換句話說,在這片高級住宅區,尚洙家是最不像住得起這種房子的人。
尚洙害怕妻子在家擔心,向警察請求能不能給家裡人打個電話,卻被他們果斷拒絶了。他們好像無論如何要把尚洙當作犯人儘早結案。
直到凌晨四點,尚洙才被證明清白送回家。
「真的抱歉,希望您忘記今天發生的一切,就當是倒了一次霉運。」尚洙突然覺得一切都像一場荒唐的鬧劇。尚洙按了家裡的門鈴。
但是沒有任何應答。他這才想起大門沒關。尚洙一邊推開門走進去,一邊呼喚妻子,卻沒有聽到妻子的回答。電話鈴響了,電話那頭傳來低沉沙啞的笑聲:
「誰啊,尚洙嗎?你說要回來,今天也給你備好了飯。什麼時候回來?明天來嗎?」
尚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感覺到了從未體驗過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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