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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謀(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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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生逢亂世,蘇離離曾以為此生注定漂泊無依。


直到,她遇見江秋鏑和祁鳳翔。


祁鳳翔於她,處處算計謀求,唯獨漏算對她的深情。


“我會對你好,好到我可以做到的地步,可是你沒有給我機會。”


江秋鏑於她,事事妥帖呵護,心甘情願做她的木頭。


“我飛得出去,就飛得回來!”


屋檐月光下,蘇離離與木頭並肩坐,仰觀星河燦爛。


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當時相見早關情,驀然回首,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作者簡介

青垚,非科班出身的文史愛好者,中度選擇困難症的天秤座,相信科學的有神論者,手速極慢的業余碼字工。


已出版《改盡江山舊》《天子謀》。


名人/編輯推薦

★人氣作家青垚古言經典巨作全新修訂版。


★聰慧機敏蘇離離 X 鐵血柔情江秋鏑,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愛如平野風起,不知何處來,不知何所終。


★當時相見早關情,驀然回首,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目次

壹 青瓦閑作坊 月明人倚樓


貳 人生足別離 客來桃葉渡


參 月暗孤燈火 夜雨透關山


肆 有恨無人省 轉身隔汀洲


伍 似是故人來 山青橫云破


陸 岐山驚聞訊 心安即吾鄉


柒 談笑皆兵馬 前生烏衣巷


捌 河畔木葉聲 萬物為芻狗


玖 軍中談契闊 欲辨已忘言


拾 請君同入甕 月涼千裡照


番外 天涯各一方 此情可追憶


書摘/試閱


青瓦閑作坊 月明人倚樓


亂世,京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一架寬大的板車在郊野小道踽踽而行,四個輪子碾在地上,周身咿咿呀呀呻吟不已,只怕一快跑就得散架。夜色薄霧中隱約可見車頭掛著一盞紅紙燈籠,上面濃墨寫著一個隸體的“蘇”字。字跡漆黑,紅紙鮮艷欲滴,照見路上三尺遠的道,在這初春夜裡顯得分外詭異。


拉車的是幾匹騾子,跟那板車一樣不得勁。趕車人裹著一件大皮襖子,縮著脖子,埋著頭,晃晃悠悠地打瞌睡,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騾子。忽然前路上一聲震喝:“呔!錢財留下,要命的快滾!”三個高大的漢子攔住板車,其中一人點起了一支火把。


騾子猝然止步,那車“嘎”的一聲停下。空氣中是沁人心脾的冷冽,郊野的空曠透出一股寂靜,使得那騾子跺蹄的聲音空洞地回響。趕車人仍然縮著頭,裹在皮襖子裡一動不動,火把微弱的光線中看不清其面目。


三個攔路的盜賊互相看了兩眼,覺得有些古怪。為首那人方臉闊額,膽色最大,搶上前去揭開板車上的氈布。車上高高地堆著貨物,那人拿火把細細一照,上面全是木材;外面散放著幾塊棺材板,都系著繩索;木料最高處,卻赫然放著一具舊棺材,斑斑駁駁還沾著泥土。


那剪徑的漢子心底生寒,才一起怯心,就聽棺材裡傳出夜貓子似的嘶聲怪笑,聲音又尖又邪,“嘎嘎嘎”三聲。兩個站在趕車人前的盜賊驚得跳了起來,便見那趕車人緩緩抬起枯老的雙手,抱著脖子轉了兩下,竟把頭擰了下來,胸腔裡“咕嚕嚕”兩聲喉音,含混沙啞道:“拿去……吧。”


趕車人雙手捧著的頭一抬,一張幹枯慘淡的死人面孔赫然出現在兩人眼前,眼珠突出,目下流血,既慘烈又恐怖。三個漢子瞬間跳了起來,“啊——鬼呀!”一邊喊著一邊落荒而逃。三人雖是年輕力壯,身手敏捷,卻因為驚嚇逃得跌跌撞撞,連滾帶爬。


車頭上的紅紙燈籠剎那熄滅,周遭一片黑暗。半晌,有輕微的揮鞭聲響起,騾子們再次起步,板車慘叫著往前奔去。車上的棺材裡撲騰撲騰響著,過了片刻,棺材蓋子抽開來,黑暗中一個纖巧的人影靈活地爬了出來。


那人影推好棺材蓋子,拉著繩索走到板車車頭,挨著那無頭的趕車人坐下,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個火折子,搖了搖,小心地摘下燈籠罩子,將熄滅了的燈芯點燃。淡淡燈光下,一個十四五歲眉目清秀的少女吹熄了折子上的火苗。


那少女雖穿了一身男裝,卻掩不住俏麗,望著趕車人銀鈴一般笑道:“快走到城邊大路了,出來透口氣。”說著,她便一手奪過趕車人抱著的人頭,一手解開趕車人的衣領。那趕車人伸了伸脖子,從衣領中露出腦袋,滄桑的臉上寫滿笑意。少女便捏著嗓子用剛才那怪笑聲“嘎嘎”地笑了起來,一老一少相顧大笑。


少時離了小道,走上進城的官道,天光已透著青白,趕車的中年人咳了一聲,道:“少東家,外面冷。”


少女蘇離離搖了搖頭,不應,忽一眼看見手上拿著的木雕鬼腦袋,便對著人頭做了個怪相,揚手將其扔到車後面的木料堆裡,笑道:“這些個強盜,殺人放火都敢做,卻怕鬼。”聽著板車“吱吱”地響,她又道,“程叔,車該修修了。”


程叔趕著車,嘆道:“京城邊上都鬧起強盜來,這天下果然亂了。少東家,今後你別跟車了,路上不太平。”


蘇離離卻笑得格外燦爛:“千虧萬虧虧不著咱們,越不太平,咱們越能掙銀子。”她望著漸漸清晰的官道,仰頭哼起了一首婉轉的山歌。


這悠揚的歌聲一路唱進城,城裡的街市漸漸蘇醒。板車駛過如意坊後面的菜市,停在街角的一道小門前。蘇離離利落地跳下板車,一面找小門的鑰匙,一面對程叔道:“你買點菜,我去前面開門。”


程叔便就近買了兩根筍。賣菜的農家早已認熟了他們,望著蘇離離開了小角門進去,笑道:“老程,又去拉板材了。你們家離離可不容易啊,小小年紀就獨自經營鋪子。”


程叔回道:“祖上傳下的,守著過活吧。”


賣豆腐的田嬸也插話道:“今年夏天一過,離離也該十五歲了。這眉目俊俏得,倒跟個大姑娘似的。”


這回程叔但笑不語。


遠遠地,只聽蘇離離大聲叫道:“啊——誰死在我門口,可真會挑地方!”


代寫書信的王先生搖頭輕嘆:“就是粗鄙了些。”


程叔連忙放下手上的菜,轉過街角,到了店鋪大門前。蘇離離抱著一塊門板,皺著眉,咬著唇,糾結地注視著地面。門前臺階上果然趴著一個人,衣衫襤褸,洇著暗紅的血跡,一動不動,不知死活。


程叔搶上前去將那人翻過身來,拂開他臉上的亂發,叫道:“小兄弟,你醒醒。”那人唇色慘白,面目瘦削,喉頭涌動了兩下,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蘇離離擱下門板就往外走,程叔問:“你做什麼?”


蘇離離道:“他還沒死,我叫官府來把他收去。”


程叔道:“離離,把門打開。”


蘇離離一下子站住。程叔平常都稱她少東家,一旦叫她離離,說的話蘇離離就不好抗拒了。於是她折轉身,又拆下一塊門板。程叔便抱起那人,進了店鋪大門。蘇離離轉身,見門前聚了好些人,憐憫的少,看熱鬧的多。有人笑道:“那孩子是看準了地方,跑到棺材鋪來死,嘻嘻。”


蘇離離心頭惱火,冷笑一聲:“沒錯,他是個會挑地方的,你死了可別挑到這裡來。”說罷,也不看那些人,徑直進了大門,將門板對上,“砰”的一聲按實了,只留下鋪面門楣上“蘇記棺材鋪”幾個大字映著朝陽熠熠生輝。


蘇離離穿過鋪面正堂排列整齊的成品棺材,斜插過一道影壁,到了後院。後院原是個天井,堆著散亂的木料,整板花板一應俱全。蘇離離直奔樓梯下小角門那間小工住的臨時木閣子。程叔正半扶著那人,喂他清水。


那人沒醒,卻將水咽了下去。那人身上的衣服又臟又破,左腿褲管更是沾滿了血跡。程叔緩緩卷起他的褲腳,蘇離離便倒抽了一口冷氣——小腿上傷口猙獰腫脹,骨頭幾乎要戳出來。蘇離離瞠目結舌道:“他……他……怕是活不下來了。你把他弄進來,莫要死在我家裡。”


程叔嘆道:“他不過是個孩子,死在這裡也好過曝尸荒野。”


蘇離離手指頭一點,鏗鏘有力地說:“他要死在店裡,我只有薄皮匣子給他!”她話音剛落,順著自己纖長的手指,便見那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幽幽地望著自己。他雖面目染著臟污,眼珠子卻烏黑明亮。他的眼神冷冽而沉靜,像失群的幼獸,既膽怯畏懼又戒備兇狠。


蘇離離被他望得愣愣的,猝然收了手,拔腿就往外走。程叔叫道:“你又做什麼?現在官府哪裡還管這些事。”


蘇離離一邊走一邊仰天長嘆:“無事出門就破財,這回破財破到家裡來。我去找個大夫!”


將近傍晚時,大夫晃晃悠悠帶著小學徒離開棺材鋪,臨去還帶走了蘇離離五兩四錢銀子,足夠蘇離離吃喝半年了。蘇離離暗自心痛之余,跌足懊悔,怎麼這麼蠢,竟請了個最好的大夫,不僅給他全身裹了傷,還開了無數方子要熬給他喝上三五個月,這下虧本虧大了。


蘇離離憤憤地切著豆腐,撒了幾粒鹽。為了這小子,她歇業了一天,上門做活的木工也打發回去了。這會兒到了吃晚飯的時辰,程叔卻不得不去送貨。她將肉末排在嫩豆腐上碼好,擱到水汽繚繞的蒸籠裡小火蒸著,又走到外面院子的菜畦裡,摘了四棵蔥翠的青菜。她拿到廚房,擇了葉子洗凈,想了想,細細地切碎,用蝦米碎菇煮爛收汁。


待青菜燒好起鍋,蘇離離便把蒸籠揭了蓋。上層是鮮嫩細滑的豆腐肉末,下層是松散清香的米飯。用一個白瓷敞碗各盛一半,添了兩箸美味多汁的青菜,蘇離離端了碗來到木閣子裡。下午大夫給他正骨時,他便昏了過去。這人真是倔,死死咬著牙,不肯出聲,眼睛一翻就昏過去了,把蘇離離嚇得,還以為他真死了。


蘇離離擱下碗,坐到床邊,用手指戳他的額頭:“喂,醒醒。”


那人不動,昏睡的臉上血跡泥漿已洗幹凈了,看著有些青澀稚氣,雖然臉色蠟黃,卻是劍眉薄唇,鼻梁挺直。蘇離離心中齷齪地想:他這副樣子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扛,委實沒用得很;一張臉倒長得不賴,只怕賣到某個地方還能做個頭牌……


她正胡思亂想,那人動了動。蘇離離趕緊推推他的肩膀:“你快醒醒,再睡就得餓死了。”那人一醒便微微皺了眉,待睜開眼睛看到蘇離離,神色便又平靜冷漠起來。蘇離離大是不悅,罵道:“疼就疼吧,裝什麼樣?!撐死的英雄,餓死的好漢。這裡有飯有菜,有本事你別吃,省得放低了你的身段!”她把碗重重一敲,端起來,用勺子扒拉飯菜,頓時鮮香四溢。


那人咬牙望著她。蘇離離道:“想吃嗎?”


他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


蘇離離嘻嘻一笑:“你若還這樣惡狠狠地看著我,我便不給你吃。你縱然恨得我咬牙切齒也只得活活餓死。”


那人眸子一低,不再看她,只望著床沿。他此時俯首低眉,顯得比先前冷然的樣子更加無助。蘇離離心頭一軟,放了碗,將他扶起來,嘴裡卻道:“現在才知道低頭,白白找人罵。”她將枕頭給他塞好,讓他半倚在那枕上,端了碗一勺勺喂他飯菜。


豆腐入口即化,青菜她也切得極碎,無須多麼費力便可咽下去。那人默默地咀嚼,眼神不再凌厲,卻沉默異常。蘇離離喂他吃完,放下碗,用手帕給他擦凈了嘴,又端了水喂他。那人也喝了,蘇離離便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漆黑的眼珠子不看蘇離離,卻望著虛空,不答。蘇離離皺眉道:“怪不得你連正骨都不叫喚,原來是個啞巴啊。不知道上輩子做了什麼惡事,這輩子業報現眼前。”


他額上的青筋跳了跳。就在蘇離離端了碗要走時,他忽然開口,沙啞地問:“什麼是薄皮匣子?”


蘇離離萬料不到這人第一句話是這樣問她,愕然半晌才反應過來。“就是廢料做的薄棺材,一百錢一具。”她咽了下口水,“那個……實在沒錢,白送也行……”因她早晨說要給他睡薄皮匣子,此刻見問不由得心虛,聲音便少了底氣。


“我的腿怎麼了?”他仍然望著床沿,淡淡地問。


“骨頭折了,大夫已經給你正好了。”蘇離離機械地回答。


“能好嗎?”


“若是骨頭接得好,你也好好休養,不一定會殘疾。”她照樣把大夫的話說了一遍,心裡詫異,怎的他像是主子,她倒像是奴才,有問必答。


他聽完,不再問,慢慢撐著身子倒下去躺著。


蘇離離愣了半天,覺得不對,此人不明事理,需得跟他說明白,便徑直走到他面前,一手端著碗,一手指著自己道:“喂,你記住了。我,叫蘇離離,就是離離原上草的那個離離。我救了你的命,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默默地看了她兩眼,漠然道:“我知道了。”


見他絲毫沒有銜環結草的感激之情,蘇離離有些來氣,指著他道:“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何方人氏?有錢沒錢,叫你家人來贖你?”


他閉著眼睛道:“沒家沒人,更沒有錢。”


“連名字也沒有?”


“沒有。”


蘇離離看他倒在那裡,有氣無力,咬牙道:“你別以為我好心救了你,你就可以白吃白喝耍無賴。沒錢就給我做小工,沒名字我給你起一個。我滿院子都是木頭,你從今兒起就叫木頭了!”


她自然是不等他答,轉身出去時,將那破木門摔得“啪”的一響。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蘇離離便起床洗漱。


晨曦中的後院靜謐清新,從井裡汲來的水流晶泄玉般從她指間滑過,涼涼的觸感讓她玩心忽起,一揚手,一串水珠灑了出去。她仰頭看見院外的一棵玉蘭樹,正抽著嫩黃淺綠的新葉。


古來文人騷客多愛詠春傷秋,蘇離離獨不喜秋天。天氣實如人之心性,隆冬嚴寒,盛夏酷暑,都是至情至性,毫不做作。春天萬物欣然,如人微笑;秋天卻似幽閨怨婦,雖是色衰傷情,偏不肯痛快零落,只哀婉個沒完。


蘇離離洗完臉,略略澆了一下菜地,覺得離那怨婦還有大半年光景,心情甚好,提了水便去廚房做飯。不多時她便端了碗甜米粥,推開了角落裡那間小屋的門。那塊“木頭”睜著眼,望著屋頂斜支出來的一塊板子,見蘇離離進來,目光勉強落在她身上。


蘇離離將他扶坐起來,自己坐在床沿,用勺子挑著粥,香糯清甜。那人臉色不似昨日蠟黃,然而蒼白得沒有血色,唯有一雙眼睛仍清冷犀利。蘇離離將勺子伸到他唇邊,他便抬手道:“我自己來。”聲音低沉,卻帶著沙礫相撞的清越。


蘇離離隔開他的手,冷笑道:“自己來?一會兒你就得離了這裡!”


他並不表示訝異,只眼神微微一沉。蘇離離頓了頓,接道:“搬到東面那間空屋去,嘻嘻,你也自己來嗎?”


這本是個小玩笑,他卻很不賞臉,抿著薄唇道:“為什麼救我?”


蘇離離覺得此人防備之心太過,性子又冷,便也收了玩笑的態度,正色誠懇道:“不是我要救你,是你要死在我門口。你若死在我隔壁的門口,我連花板的薄皮匣子都不送。既救了你,你在一天,我不會餓著你凍著你;你若有仇家尋到這裡,我也護不住你。這是你的命。你明白嗎?”


蘇離離說得分明,他聽得清楚,點了點頭。蘇離離展顏一笑,贊道:“這樣好,我喜歡明白人。”她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唇邊,“昨天剛拉回木材,吃了飯我還要忙。這屋子潮,你筋骨有傷,住久了會落下病根。東面還有間廂房,堆著東西,一會兒我收拾了,你住那裡去。”


她再舀一勺,又喂到他唇邊:“你叫什麼?當真不說,我就叫你木頭了。”他竟又點了點頭,蘇離離便笑道,“木頭,你多大了?這總不是秘密吧。”


木頭注視蘇離離半天,緩緩吐出兩個字:“十四。”


“你的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以後叫我少東家吧,過兩天再看你能做什麼。”蘇離離淡淡道。


“我?”木頭惜字如金。


蘇離離眉毛一挑:“難不成我白養著你?你要覺得叫少東家折了你的身份,叫我大哥也成。”


“你?”他聲音更高。


蘇離離不再應他,端了碗要走。木頭打量她兩眼,悶聲道:“你多大啊?”


蘇離離嗤笑出聲:“還不服氣,你十四,我十五,你不該叫我大哥嗎?”


吃完飯,蘇離離便燒了熱水,讓程叔提到澡間,將木頭擦擦洗洗,換藥。木頭腿上有傷,打著木夾板,身上也多處外傷,一洗洗了大半個時辰。趁著他梳洗,蘇離離騰出東屋,掃凈積塵,鋪了洗凈的棉褥。雖是最普通的藍棉布,卻散發著淡淡的潔凈氣息。少時,程叔將木頭背了過來。蘇離離多的是男裝,揀了兩套給他,他穿著有些嫌小。


蘇離離扶木頭倚床坐好,伸手推開了一旁的窗戶。太陽已升了起來,陽光慷慨地灑進房中,照在木頭臉上。木頭合上眼,微仰著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仿若隔世重生。蘇離離見他舒展開來的樣子,心底似有泉水細細流動,柔聲道:“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去郊外逛逛。”


木頭微微睜開眼,陽光映在他的眼睫上,像鍍了一層金。他唇角輕輕扯起一道弧線,笑容雖淺淡,卻如和風暖陽。蘇離離抬頭看去,窗外三分春色,平添了一分。


棺材鋪子的生意從不會門庭若市,也不會顆粒無收。蘇離離的鋪子在如意坊的最尾端,因為她家的棺材做工精良,在京中小有名氣。


柏、樟、松、楠,應有盡有;方、圓、闊、窄,各成氣象。雕花意態峭峻,彩畫栩栩如生。板間嚴絲合縫,滴水不漏,用朱砂打底,大漆罩面。幾道漆下來,棺木锃亮如鑒,屈指一叩,聲如珰玉。


蘇離離對著帳本訂單安排活計。每天上午木工師傅過來把板裁得曲直合度,張師傅援刀雕刻,蘇離離調漆勾繪,程叔拉板送貨。生意不徐不疾,不飽不饑。


木頭既然不肯吐露一字,蘇離離便一字不問,只對人扯謊說木頭姓木,雍州人,家人死在戰亂中,他孤身流離,落腳在此,留在店中給程叔幫把手。


世間一隅靜好,卻是乾坤繚亂。放眼天下,各州兵馬並起,因怕擔了反叛之名,成為眾矢之的,還不曾有亂兵入京。外面州郡已是兵荒馬亂,四野奔逃。個把流民,官府不管,百姓也見怪不怪,木頭之事也就被蘇離離順理成章地遮了過去。


程叔抽空做了兩支拐杖。月余之後,木頭傷勢稍愈,雖整日沉默,偶爾也挾著兩支拐杖,單著一只腳,在院子裡走動。蘇記棺材鋪,前門臨如意坊,後角門卻在百福街。蘇離離平日坐在大堂,偶爾往後院看看活計。後院九丈見方的空地便是做棺材的地方,從左至右,從整木到成板,零落散放。


院子東西分廂,各占兩間。蘇離離住在西面第一間,隔壁卻是個大書房,四壁書櫥,積塵厚薄不一。木頭隨手翻出幾本,卻是天文地理、人物雜記、經史子集,無所不包。東面廂房第二間住著程叔,第一間如今便是木頭住。


從窗戶望去能見著一塊蔥翠的菜地,是個院外之院,從東墻小門就可走到那裡。院裡一口水井,波瀾不驚。井側卻是一道葫蘆架隔出的蔭涼,葫蘆蔓攀著架子,正作勢要結果。白墻青瓦外,長著一株粗壯的玉蘭樹,正掛著滿樹白玉蘭,清晨落入院中,幽香四溢。一墻之隔,意趣橫生。


木頭行走不便,更幫不上什麼忙,常拈了本書,坐在小院曬著太陽看。這日午後,院落寂靜。蘇離離對了一遍訂單上各家棺材的製作進度,一一記了,閑下半天來,便去後院洗兩件衣服。


她挽了半截袖子,白皙的皮膚映在水裡,明澈得晃眼,搓板上揉著衣服,抬眼見木頭坐在葫蘆架下,不眨眼地看著自己。蘇離離微微一笑,問:“木頭,你知道什麼叫作棺材臉嗎?”


木頭感到不妙,眼神應著她的聲音黯了黯。蘇離離已接著說道:“你若是塊木頭,我把你砍砍削削做成棺材,倒應了你成天掛著的這張臉。你既是個人,這臉便該笑時笑,該哭時哭,該悠閑時恬淡適意。我這鋪子只賣棺材,別人見了你,還以為我額外奉送哭喪的孝子賢孫。”


她一番搶白,木頭的表情非但沒有靈活生動起來,反而越發陰沉了幾分。蘇離離眼波流轉,笑意怡然,牽起衣裳抖了抖,散晾在竹竿上,正潑了水拿著盆子要往裡走,後角門上傳來三聲響,有人扯著嗓子喊蘇離離。


蘇離離放下盆去開門,一個短衣亂發的方臉少年扛著根扁擔站在門外,正是這百福街上的閑人莫大。莫大十七八歲的年紀,有娘生沒爹養,整日混跡市井,幹的營生並不那麼光明。蘇離離覺得他義氣,不管他做什麼,也結交起來。


見莫大晃著扁擔進來,蘇離離奇道:“你不在正堂叫我,跑到這後角門來。恰好我在這兒,不然你叫破了嗓子我也未必聽得見。”


莫大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棺材鋪子的大門那是買棺材的人進的,誰沒事去找晦氣。”


蘇離離便趕人:“是是,我這裡晦氣,你快找個吉星高照的地方去。”


莫大一眼看見木頭坐在那葫蘆架下,雖穿著布衣素裳,蹺著一條腿,卻掩不住清貴態度;雖不發一言,卻足以令人自慚形穢。世人有高下之分,有貴賤之別,有時是超越性格與心志的。見著比自己優越的人,往往心生憤恨;待見這人落難,便心喜意足。


無論歡喜與仇讎,總不能彌合差別,共做一群。這,也許就是所謂的階級。


而莫大,一眼瞧見木頭便不順眼,對蘇離離道:“聽說你上次救了個叫花子,就是這小子啊?”


木頭斜斜地靠到椅子背上,也不見惱怒,只默然不語。蘇離離嘆口氣道:“他家人離散,可憐得很,我認了他做我弟弟,你別叫花子叫花子的喊。”


莫大皺起眉頭道:“本來就是叫花子,敢做還不讓人說嗎?”


蘇離離仰頭看了他兩眼,皺了眉,對木頭道:“這是街對角莫家裁縫店的莫大。莫大是個諢名。”她轉頭看了莫大一眼,抑揚頓挫地說,“他大名叫莫尋花。”


木頭原本一語不發,此時卻極有默契,不咸不淡道:“名字風雅,兼且湊趣。”


莫大頓時漲紅了臉,大是不悅道:“離離,你……”


蘇離離和藹地笑著:“什麼你你你,我還不知你口吃。”她轉向木頭,款款道,“莫大哥的爹爹早年逛窯子,與人爭風時失手喪命。他娘親開著個裁縫店拉扯兩個兒子,給他起名叫莫尋花,他還有個兄弟,叫莫問柳。”


她清脆地落下最後一個字,木頭眼睛也不抬,毫無起伏地接道:“字字血淚。”


蘇離離“哈”地一笑,只覺木頭被她刻薄時無辜得可愛,損起人來也不差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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