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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醫村手記:重回靜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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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醫村手記:重回靜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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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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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本書內有多張陳克華當年在無醫村的珍貴照片
本書獲花蓮縣文化局藝文出版品補助

無醫村,是指沒有醫療資源的偏鄉地區。在台灣,尤其花東地區,醫療資源尤其缺乏。在衛生所的義診或是救急的藥品,是居民們除了傳統部落流傳的民俗療法外唯一的資源,生了病不是多痛幾日,便是痛不了幾日,醫療資源缺乏一直都是偏鄉很大的問題。陳克華,在當年以軍醫的身份前往偏鄉行醫,本書述寫在無醫村巡診時的所見所聞、行醫經驗以及他的當時感受。

多年後陳克華重回靜浦,遠遠看見了卅年前教堂的尖頂,半山腰上的國小,在車窗外一閃而過,經過長虹橋時,發現車子開上的已經是另一座新橋,原來記憶中鮮紅亮麗的「老長虹橋」在一旁被當作人行步橋,令他驚訝的是,當年的醫務所已經不復存在了。

陳克華心中頓時閃過千百種理由,但也無心無力去追索真正的答案。從此他再沒有回過靜浦了。

我是在民國七十六年(一九八七)下半年(確實日期不記得)來到靜浦醫務所的。
自七十五年在花蓮市某營區報到入伍,一直有軍中文化適應的問題。一年後仍未見改善。記得當時每天早點名後,我必然要找個隱密的地方,把才吃下的早餐嘔出來。

一天部隊某長官打棒球被球擊中眼睛,來到父親的診所求診。父親趁機拜託他將我調個單位。於是隔天我便糊里糊塗地被一聲口頭通知,揹包一扛,來到了位於秀姑巒溪出海口附近的壽豐鄉靜浦村,並在此渡過了我預官役的第二年,直到退伍。

那時從花蓮市搭東海岸線的公車,大約要兩個半小時。車子過了大港口,跨過長虹橋,下一站就是靜浦了。那時候的靜浦和花東海岸公路沿路的其他各個小站,其實沒有太大區別。除了一般民居,就是小吃店,旅店,柑仔店,外加小學和教堂。但靜浦名字好聽,「安安靜靜的水畔」,翻開地圖,就落在秀姑巒溪切穿海岸山脈的地方,又幾乎就在北迴歸線切過的那一個點―之後我每天例行的晨跑,都要去刻有「北迴歸線」的碑石那裡繞一圈。

當初因為地處花蓮台東交界,據說「方圓三百里」內沒有醫療資源,於是軍方才有在靜浦設立醫務所的想法。

村民不多(確實數目不知),組成大約三分:台灣人(閩南及客家各半),外省退伍老兵,原住民。而且數目相當。

醫務所就座落在公車「靜浦站」站牌旁,除了一名醫官,還配置兩名醫務兵,一名伙房。圍牆大門內,格局呈倒冂字型,前院進來橫排有掛號室、診療室、藥房、簡單的開刀房,X光室、醫師休息室,和可以開會的小客廳。

走過中央穿堂,兩邊是阿兵哥的寢室,廚房、餐廳及一間有四張床的病房。冂字型所包圍的中庭種了一棵極高大的麫包樹結出的果子叫「巴基魯」,比拳頭大,落果砰然有聲,往往成為桌上佳餚;其後視野豁然開朗,是一大片一大片橫亙的稻田平疇,再遠處是高聳青翠的山脈,翻過這座山,就是緜長的花東縱谷了。

而我從七十六年(一九八七)秋起,在這裡過著「那個靜浦陳醫官」的靜好歲月,幾乎「與世隔絕」。因為地處偏遠,附近除了駐守的海防部隊,上級長官極少出現,每天看著太陽從太平洋海面升起,又從海岸山脈山背落下,這一年成為慣於勞碌的我極為罕有的悠閒時光。每天除了上下午兩節門診,其餘有許多時間可以閲讀和寫作。其間試投了一篇散文至「小說創作」雜誌(現已停刊),當時的主編(已忘了她的名字)看了極有興趣,要求我定期供稿,成為專欄,名字就取「無醫村手記」。於是一年下來就有了這本書。

花蓮雖然是我的故鄉,但自小生活在花蓮市區,也算是鄉下的半個「城市小孩」,乍到靜浦,還是有許多不適應處。加上病患許多是原住民,因此我又緊急惡補了些簡單的阿美族語。除了東海岸的病人,平常接觸的只有靜浦村頭開雜貨店的江媽媽,近正午出現的郵差先生,偶爾來訪的一位靜浦國小實習教師,偶爾偷閒的守海防的軍官士兵,其餘大多自己一人。一年間我出版了我第二本詩集《我撿到一顆頭顱》(漢光),繼續寫了幾首流行歌曲的歌詞,一本本看完了遠景版《世界諾貝爾獎文學作品全集》。體重也由原先不到六十公斤增到了近七十。

而這一年離群索居的生活有如梭羅在華爾騰湖邊的隱居,是田園風又帶點自然主義的況味的。 隔著中央山脈遙看自己已經習慣的台北都會生活,突然多了一份冷眼和反省。當然卅年後的今天再回頭看,那份省視之心也還是侷限而淺薄的。身在軍中,雖已醫學院畢業,但還有對未來的種種規劃和期待等心事,未來住院醫生的申請,專科醫師的考證。同梯軍官多的是私下默默準備出國進修的考試科目,生活表面的平靜,底層其實心情起伏,暗潮洶湧。

民國七十七年秋退伍離開了靜浦,進入台北榮總眼科當住院醫師,我赫然從此再沒回過靜浦。直到約廿年後的某個冬日,一位台東原住民友人開車由台東出發,堅持要陪我重遊這片我心目中的「淨土」。兩人來到靜浦才發現原來的「靜浦站」站牌已經移走,原先圍繞著站牌菌集的小店皆不復存在,整條馬路連帶公車路線一起改道。原來是連續幾年颱風皆從秀姑巒溪出海口登陸,公路路基被海浪衝毀掏空,出海處的小島也竟然移動了位置,十數年間地形地物的改變不可謂不大。

而醫務所竟然還在。但遠離了公車路綫,沒有了人潮,顯得破落蕭索。從外頭看大門深鎖,油漆斑駁,外牆上我用油漆手繪的「軍民一家親」圖案已經不見。我不甘心被拒在外,翻牆進入,裡頭建築仍在,但久無人使用,形同廢墟,中庭那棵麫包樹還在,但已被比人高的野草包圍。昔日的看診室,餐廳,藥房,如今都只是一個個破落的黑房間。

「是這裡已經醫療資源充足,所以撤走了醫務所?」我心想:還是軍方因為人員編制不足,年年員額減縮,再也派不出人力來經營醫務所?

心中頓時閃過千百個疑問和理由,但也無心無力去追索答案。

當我們驅車離開靜浦,遠遠看見了卅年前教堂的尖頂,半山腰上的國小,從車窗外一閃而過,經過長虹橋時,發現車子開上的已經是一座新橋,原來記憶中鮮紅亮麗的「老長虹橋」,在一旁被當作人行步橋,令我驚訝的是,如今它看起來如此的陳舊,灰撲撲,如此的窄小。

在東台灣冬天灰沉沉的低氣壓雲層覆蓋下,我們頂著強勁東北季風沿著新修築的海岸公路,一路開回了花蓮。我和這位原住民朋友從此沒有再見過面,我明白這是他的某種告別方式。他直送我到南京街家門口。我們揮手道別,他上車前又回望了我一陣子。

從此我再沒有回過靜浦。
二○二○,十二,二十

作者簡介

陳克華

1961年生於台灣花蓮,祖籍山東汶上。畢業於台北醫學大學醫學系,美國哈佛醫學院博士後研究,日本東京醫科齒科大學眼科交換學者。現任台北市榮民總醫院眼科部眼角膜科主任。

創作範圍包括新詩、歌詞、專欄、散文、視覺,以及舞台。曾任《現代詩》復刊主編,現代詩作品與歌詞曾獲多項全國性文學大獎。文學創作五十餘册,作品並被翻譯為德、英、日、韓等多國語言,另有日文詩集《無明之淚》、德文詩集《此刻沒有嬰兒誕生》。詩歌吟唱有聲出版品《凝視》、《日出》。歌詞創作一百多首。近年創作範圍擴及繪畫、數位輸出、攝影、書法與多媒材。

名人/編輯推薦

【導讀】
不懂
―代序
大學時代曾被視為(或多或少也有些自視為)醫學院當中的秀異份子。然後進入醫院實習,服兵役,退伍後進教學醫院當住院醫師,考專科醫師。一切安然順遂,歲月靜好。然後,從醫學的象牙塔裡伸出頭來四處張望,才發現身邊的一切早已非舊時樣。自己是什麼都不懂。

不懂後現代。不懂馬克思。不懂禪。
不懂股票。不懂跨國企業。不懂文化大革命。不懂直銷。不懂總統制或內閣制。
不懂布萊希特。不懂後設小說。不懂班雅明。不懂盧卡奇。不懂阿庫色。不懂羅蘭.巴特。不懂物化。不懂異化。不懂意識型態。甚至也不懂東方不敗。孫中山。
不懂傅柯。不懂陳寅恪。不懂馮友蘭。不懂魯迅。不懂張恨水。不懂波赫士。不懂村上春樹。不懂暢銷書排行榜。不懂公車601和606路的不同。

不懂非主流電影。不懂超現實。不懂達達。不懂卡內基人際關係。不懂CD指南。不懂牛肉生菜沙拉。不懂保險套。不懂三通。不懂巡弋飛彈。不懂宮崎駿。不懂霸王別姬和牡丹亭。

不懂著作權法。不懂倉頡輸入法。不懂帕華洛蒂。不懂浪漫樂派。不懂肥皂劇。不懂法文。不懂得什麼叫做定期存款公教人員儲金。不懂第四台。不懂免稅避稅逃稅。

不懂如何避免禿頭或眼袋子(雖然是眼科大夫)。不懂品茗。不懂立委選舉。不懂婚姻。不懂女性主義。不懂天秤座。不懂A血型。不懂紫微斗數。不懂靜坐觀想。不懂自己。

生活的資訊如排山倒海般湧來,任何一個話題都有人說了話。然而意識型態依舊。價值混亂依舊。觀念仍有待釐清。劣幣依舊驅逐良幣。

而我在這精神與文字的風暴當中行行止止,如低能兒般手足失措,毫無思辨能力地抗拒或接受這一切。囫圇吞下一些不知是營養抑或毒素的資訊,檢驗一些不知經不經得起檢驗的觀念,親近一些不知經翻譯之後有多少失真的理論。之後整個人變得理性過度肥腫,感性營養失調,知性則混入太多妄想的雜質。
文字正是這一切真實與生活尷尬分裂的呈現。為減少或摒絕「作家」為我帶來種種現實的無力,某個時期的我極力迴避文字。閃躲,視而不見,指鹿為馬,或極力壓縮,沖淡,輕描淡寫。企圖在文字思維之外生出一個較令人滿意的「我」來―這個「我」,在我有限的想像當中最起碼應該是個實踐家!

解釋了這麼多,無非想替讀者指出這本散文集子和我以往的作品相較,為何顯得如此單薄、不連貫、言語閃爍。敏感的人當可以感受到我內心的不確定。而相對於沈從文所說「人生這本大書」,這本「小書」於我無疑是一則幽微、隱晦、既愛且恨,辭不達意的註腳了!

 

【自序】
【跋】
我和許多朋友在路上
有個朋友是大學同學,畢業後在教學醫院工作,結了婚,生子。買了車,買房子,買一些股票。關心的是健康,環境污染,子女的教育。

有個朋友多年來積極於移民,終於成功,如今三十好幾了,拖著老婆孩子,仍是個大學新鮮人。

有個朋友突然放棄了高薪的工作和交往多年的女友,在宜蘭出家,每個月按時寄來他主編的佛學刊物。
有個朋友隻身在海外工作近十載,染上了愛滋病,立刻辭職回台灣無所事事晃了兩年,無聲地死去。
漸漸和許多朋友失去聯絡。是有意,也是生活上不得不然。只是回想當初覺得彼此如此親近,如今卻各自走在不同的路上,甚至是愈行愈遠,頗覺不可思議。

而我竟也走上這條孤單的創作道路,和昔日的朋友毅然分道揚鑣,多年後有的還能彼此看見,遙遠地吆喝一聲,相互道聲招呼,知道彼此還活得安好。有的卻是雖能看見,卻無論如何聽不見彼此的聲音。
有的就真的走遠了,只剩下淡淡一抹黑影子。死生契闊。極目四望,只覺生死陰陽兩隔。人生茫漠的中游。

有些人太快到達了他的終點。自此停滯、不前,滿足一切。

而我知道自己還在路上,享受了路旁豐饒的風景,但同時也承擔了行路的風險。

年過三十,生命的真相仍然半明半昧,心靈的歷程依然迂迴盤繞,生活的重心懸而未決,對於一個個漸行漸遠的朋友,我無言以對。活著的感覺不錯。

而我確實知道我仍然活著,大半還來自於我知道自己仍在路上。

我還在路上。我的許多朋友也在路上。

知道這個事實,也許就在下個路口與你相逢,也要因為急急趕路而只能擦肩而過罷!

目次

重回靜浦―序「無醫村手記」新版
不懂―代序
第一卷 無醫村手記
石頭記
一蟲知秋
棉被
松鼠寶寶
拯救海龜
花花草草
紫色海灘
昆蟲記
火車上的寂寞之旅
生活筆記
豐年祭
惡夜
告別秀姑巒溪
第二卷 詩生活
我為什麼寫詩
自己的歌
詩人墮落的開始
我的志願
海岸教室
第三卷 文字的種籽
是你在尋找種籽嗎
盟誓
顛覆之煙
電影之咒
花蓮吾愛
請不要閤起你的樂器盒子
第四卷 大都會小大夫
自助餐小店
買米
不要手抄口袋
盲女
白沙島記事
桂冠與蛇杖
松針與毬果
天暑好個夏!
撕票之後……
「獻給×××」
蟑螂恐懼
人的背面
市招傳奇165
花蓮上空三十分鐘
音樂與老人
跋 我和許多朋友在路上

書摘/試閱

【內文試閱】
石頭記

想出去走走。只是走走。
我一直催促自己說:出去走走,出去走走。理由太多:天氣這麼好,肉體這麼長久萎頓,而心靈這麼長久封閉……。
那兒有一片美好的沙灘,應該很少人能忍受住處的不遠就是一片原始豐饒的沙灘,而不想出去走走的罷!
而那兒只有石頭,其實……我出門時又這麼想。
我走到那裡自問:不錯,只有石頭,有什麼好?
除了石頭,還有那些一堆一堆從秀姑巒溪的中上游,隨溪水沖刷至出海口的大批垃圾。
我低頭一步步越過散碎的垃圾,向著遠處走去。遠處的浪花更大,水氣氤氳了黝黑的岩礁景致―我低頭似在尋覓著什麼,但絕不是愛因斯坦所說的那種「真理的拾貝者」,可以為撿到一小片宇宙間的真理而欣喜不已―我只是在撿石頭。
雨後的石灘,每一塊鵝卵石的花紋都被陰暗的天光和潮潤的雨水打上了亮光臘,美的出奇,令人愛不釋手。
我撿起一個,再撿起一個,右手一個,左手一個,這樣的唾手可得,激起我對美的獲取的無饜貪慾―直到我發覺石頭的重量已使我不勝負荷。乏力地捧著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美石的手已然痠麻不堪。
我只好開始丟棄,有第一個就有另一個。我不斷撿拾又丟棄,丟棄又撿拾,目不暇給地審美和判斷(留下或是拋棄),很快便使我的心靈疲憊不堪―這時,肉體與心靈的雙重倦怠,使我得出一個真確不移的結論:這沙灘的「美」是平均地分配分佈在每一吋土地上的。
再往前走一步與走一千步,很可能只是手中的石頭由一批換了另一批,誰也無法從中攫取「所有的美」、「最美」。
我剎時停住了腳步,僵住了彎腰拾石的手指頭。
我想:那我也不必再往前走了―。
因為不會再遇見「更美」的石頭了,只會有「另一種美」的石頭。
我開始往回走―這時我才發現我已經走了很遠很遠,幾乎快抵達沙灘的盡頭。是的,即使我走遍了沙灘才得到這個結論,應也不算遲……。
我折回到醫務所時已是兩手空空,很累。脫了鞋,沖了澡,把被海水漫濕了的衣服抖了抖,在泡入水盆之際,一小粒石頭從其一隻口袋裡滾落出來。
是顆姆指般大、藍綠色夾雜些鐵銹斑的石子。我拾起來仔細端詳,竟完完全全記不起來是在什麼心理狀況和審美衝動下,伸手將它揣入口袋裡的。它在我自以為丟盡一切之後,居然不動聲色地跟著我回來……不過此刻,它的存在像一個難堪的嘲諷―。
也許,這世界「美的獲得」永遠必須是這樣偶然、無心的罷!我端詳這顆石子―這原是一顆花蓮海邊常見的鵝卵石―漸漸覺得它美,它輕微,它樸拙,它頑冥,它帶著瑕疵,它充滿個性,它,美。
「從一顆細沙觀望世界,從一朵野花想見天堂。」
是的,就在我手中這顆石子裡,蘊藏著秀姑巒溪出海口的東海岸一切特質與風姿。我緊緊握住它,像握住這方圓六十公里的美,像握住這地球,這銀河……是的,這一分我該領取的美。
我走了一趟沙灘,盡到了我的本份。

紫色海灘
在往長濱鄉的海岸公路上,我坐在懸掛著「漁村巡迴醫療義診」紅布條的旅行車裡,內心隱隱渴望著一種不同於秀姑巒溪沿岸風情的景致。我不時轉頭出去眺望,路一逕背山面海而築,景色不殊。
一早上看完了五十位村民。
中午吃過飯,同行的夥伴搶著數目有限的床位,紛紛倒頭睡下;我雖然在累了一上午之後也頗有睡意,但仍沿著海防班哨和學校圍牆之間的那條小路,下到響著風聲與海濤聲的地方去。
天氣並無所謂好壞,一直是本地慣有的灰色的天,灰色的海。
路旁一座小小的四方形水泥建築,堆放著廢置的汽油桶和電纜。我走進去,看見有人用噴漆在牆上「噴」了一首詩―我讀過的古詩詞實在有限,無法分辨這首七絕究竟是其來有自,抑或是創作的打油詩―第一句是「獨上高峰望八州」頗為大氣,第二句已經泯渙不清,底下是「茫茫世間人無數,幾個男兒是丈夫。」不錯,幾個男兒是丈夫,我想。
字噴得歪歪斜斜,頗不易辨識。大約是這附近守海防的阿兵哥的傑作吧!
我繼續往下走。一面極目四望,狗尾草叢外是沙灘,沙灘外有堤……。
這原是個「U」字型的海灣,一座伸出去的防波堤將U中分成兩半。正午時分,大約少有人會揀這個時辰來逛海灘吧!在這延伸極遠的、極平凡的灰白色沙石灘,除了堤岸上蹲著一位釣魚老者外,再沒有別人。他與我對望了一眼,又毫無表情地轉頭凝視他的釣桿。
我漫無目的地走,想放鬆一下自己;想走遠,遠到可以發現一塊屬於自己的處女地。那時我第一個踩下的腳印,將被保留下來,澆上水泥,豎起一塊紀念碑,我胡亂地想。
沙灘上散置著一些老舊的竹筏,從其老朽不堪的模樣來看,此處的漁產並不豐饒。
我想走遠。
走遠了,才察覺到這片平凡沙灘的不平凡處:我雙腳下踩的統統是貝殼。大的、小的、完整的、破碎的,混合著被太陽蒸乾的紫菜、海草、陽隧足和海膽的骨骼屍骸。
我開始撿拾。
真有全部由貝殼組合構成的沙灘嗎?墾丁海岸有所謂的「貝殼沙」,但那得在放大鏡底下才分辨得出來,不像這裡,舉目望去皆是貝殼:寶貝、梭貝、螺貝,以及太多叫不出名字的種類。
有些堆成一個個突起的小渦漩,令我想起考古學家所發現古文明遺址裡的「貝塚」。之所以能夠斷定那曾是古文明的聚落―想來竟有些滑稽―竟是發現從前人類的「廚餘」―也就是古代人吃剩下丟棄的貝殼堆。這裡會不會也就是一處處的貝塚呢?我正站在古代廣大的食物殘渣堆積場上?
然後,我才發現這海灘真正之奇:在我手上、口袋裡、舉目所見的貝殼,都呈或濃或淡、或深或淺的紫色。
可能嗎?為什麼?紫色的背景可能淘汰掉了這沙灘上一切非紫色的生物|可能非紫色生物因為本身太突兀,容易成為捕食的對象,或者太難以獵食。因此紫色漸漸由弱轉強,進而嚴格篩選出這海岸的特殊生態:「物競天擇,近紫者生存。」
經過千萬年來大自然的不斷淘汰進化,終於成就了這少見的「紫色海灘」。
這便是上天許諾我的處女地了?我不禁自問。
竹筏不遠,海水裡依稀漂浮著些許垃圾,甚至我腳邊就躺著一隻雨鞋和半截酒瓶―這裡早就有人來過了;只是沒有人發覺它的奇特,或者發覺了也只覺得稀鬆平常。只有我像愛因斯坦所形容的「拾貝者的畫像」裡的拾貝者,為拾得宇宙間一小片真理而沾沾自喜―然而在所謂「真理的汪洋」之前,人也益發顯得微渺……。
為什麼在我前來眺望之際,沒有發現這原是一片紫色海灘呢?滿眼只看見灰灰的天,灰灰的海―還有灰灰的沙石灘。許多事,自己不曾親自走一趟,就會遺落許多真相。
原來,我一直是活在思想、甚至感官的慣性裡頭沒有自覺―原先有所謂「眼見為憑」,眼見,果真可以為憑?走過紫色沙灘,我已不再是那麼信任自己的感官了。
當我走回醫療站,同伴們早已起身準備著下午另一場巡迴義診,有人問我:「你去哪裡了?」我把口袋裡鼓鼓的貝殼「嘩」地倒出來給他看。
「那麼多貝殼?」他叫道。
我只是撿貝殼去了,我說。這些我拾回的寶貝,此時已沒有當初拾起時候那麼玲瓏耀目,紫色顯得黯淡,甚至灰撲撲地,上頭佈滿瑕疵―就像我此時回望方才走過的那片海天,灰灰的雲層,灰灰的大地,哪裡有什麼紫色海灘呢?方才的一切是否都只是幻象?
我已經是不再那麼信任我的感官。
我依然沒有找到屬於我的處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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