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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1.晉江作家慕義金榜力作,用清新風趣的語言書寫“落難公主”和“契約騎士”的唯美故事:合約聯姻、先婚後愛、彼此救贖,從黑暗中來向光明處去,笑點與淚點齊飛。
2.校園VS舞臺,家庭VS商界,軟萌堅強的視障病美人話劇演員阮煙VS難逃真香定律的大冰山商界精英周孟言,可鹽可甜。
3.誠意新增8000字出版獨家番外:《在平凡的歲月裡,你是最美的風景》《三兄妹的日常生活》。


黑夜,暴雨。家中遭變、暫時失明的名媛阮煙被逐出家門,遇到了跟阮家關係匪淺的奢侈品集團高管周孟言。一向冷漠的他竟為她撐起了傘。
他說能為她提供更長久的庇護——只要她嫁給他。

阮煙和周孟言共赴了這場名為聯姻的假面舞會。
他們交換籌碼,相擁而舞,攜手披荊斬棘,心裡卻十分清楚,當音樂驟停就必須灑脫地各奔東西。
只是他們沒想到後來會有人偷偷動了心……

作者簡介

慕義

晉江文學城新晉人氣作家,堅信唯寫作不可辜負,喜歡美好的治癒系愛情。作品文風細膩溫暖,情節層次分明。

目次

上冊
第一章 聯 姻 1
第二章 婚 禮 40
第三章 擁 抱 88
第四章 重回舞臺 136
第五章 在意你 180
第六章 喜歡你 226
第七章 陪 伴 257
下冊
第八章 醋罎子 285
第九章 怎能不心動 335
第十章 與你白頭偕老 385
番外一 學業與事業 491
番外二 愛的結晶 515
獨家番外一 在平凡的歲月裡,你是最美的風景 589
獨家番外二 三兄妹的日常生活 594

書摘/試閱

第一章
聯 煙

 

 

 

 

盛夏的夜裡,蟬鳴聲被悶熱的空氣壓得逐漸微弱,從遠處天空的小雲團中冒出了悶雷聲。
阮家別墅裡,燈火通明,人聲嘈雜。 “空運來的鮮花先擺在這裡。” “二小姐不喜歡長廊裡香薰的味道,再換一個。” “這幾件禮服今晚都得熨燙好,明天讓二小姐挑選。” “誰和我去趟酒窖……”
二樓的一間臥室裡,阮煙安靜地坐在床邊,聽著不時地從門外傳來的交談聲,內容全是關於明晚妹妹阮靈的生日宴的。
一旁的女傭拉好行李箱的拉鍊,站起身看向阮煙。
女孩兒微蜷著身子,黑色的長髮微微地遮住仿若白瓷的半邊臉頰, 琥珀色的眸子雖然漂亮,卻黯淡無光。
女傭歎了口氣,走到她的面前:“大小姐,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女孩兒回過神來,回答道:“嗯,謝謝。” “好像要下雨了,我去幫你拿件外套,你加件衣服再走吧。”
女傭離開了,牆壁上的掛鐘嘀嗒作響,這聲音在黑暗中聽上去好似
 


更加明顯。阮煙抱著雙膝,埋下了頭。
許久,房間的門再次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阮煙猜想是女傭回來了,於是坐直身子,舔了舔乾澀的唇,輕聲呼喚:“莉莉,你能幫我倒杯水嗎?”
沒有人回應。
她正在疑惑,耳邊傳來倒水的聲響。那人朝她走來,阮煙伸出手, 等著接過對方遞來的水杯。誰知下一刻,一個滾燙的玻璃杯就被塞到了她的手中。
“啊——”她被燙到,不得不鬆開手。玻璃杯掉在地毯上,熱水四濺。
“姐姐,你瞎就瞎了,怎麼連水杯也拿不穩?” 阮煙聞言一怔。
阮靈站在阮煙的面前,看著阮煙受驚的模樣,笑了笑:“不好意思,可能我剛才倒的水太燙了,你沒事吧?”
“你有什麼事嗎?”阮煙苦澀地問。
“我就是來看看你收拾好了沒,畢竟你現在是個殘疾人,行動不便,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見阮煙抿著嘴不說話,阮靈收起了笑意:“你如果收拾好了,就提著行李下樓吧,別耽誤其他人的時間。”
阮靈轉身要走,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俯下身去,在阮煙耳邊道: “姐姐,我二十一歲的生日願望,就是希望討厭的人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謝謝你幫我提前實現了這個願望。”
阮靈離開了房間。
阮煙慢慢地抬起頭,摸索著拿到了床頭的盲杖,隨後站起身,在空中揮了幾下手,終於摸到了行李箱的拉杆。她扶著牆,慢慢地往外走去。
今天是她出車禍後突然失明的第三十天,她至少不會再像剛出事時那樣手足無措。
只聽窗外轟隆一聲,暴雨已至。她再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
 


阮煙走到臥室門口,還未打開門,就聽到外頭有幾個用人正在閒聊。
“聽說明晚會有一位貴客到來,還和二小姐有關。那人是誰啊?”
“你才知道嗎?貴客就是二小姐喜歡了好久的那個男的,有錢有勢。他明晚來,似乎想談和二小姐聯姻的事。”
“聯姻?難怪家裡這麼重視這次的生日宴。”
“對啊,聽說那男的為了迎娶二小姐而特意回國。對外說是聯姻, 他倆其實是情投意合。”
“這也太令人羡慕了……”
阮煙推開門,用人們看到她,立刻停止了交談。從乾洗屋跑來的莉莉走上前,把外套披在阮煙的身上:“大小姐,不好意思,我剛才被叫去做其他事情了。”
“沒關係。” “我扶你下樓吧。”
其他幾個用人使著眼色,讓莉莉別幫忙。然而莉莉搖了搖頭,接過了行李。
另外幾人嘟囔:“上趕著伺候要走的人幹嗎?要是被二小姐看到,說不定還要生氣。”
客廳裡,繼母馮莊以及幾個親戚正在一邊閒聊,一邊幫阮靈挑禮服。
“媽,你說那個周孟言會喜歡我穿成這樣嗎?會不會太成熟了?” 阮靈拿著一條黑色的吊帶長裙在身上比畫著,眼裡帶著光彩。
母親指了指沙發上的裙子,說:“如果你怕太成熟,就換這件。” “可是這件會不會太可愛了?說不定他不喜歡太幼稚的女孩兒……” “馮莊,你看靈靈,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
阮靈羞紅了臉,挽住母親的胳膊。馮莊莞爾,道:“聽到嬸嬸的話,你倒是害羞起來了?放心,你穿什麼都好看,人家喜歡的是你這個人。”
“可是你怎麼知道他喜歡我?”
“周家那邊對聯姻的事已經鬆口了,周孟言今天回國,不就是為了來參加你明天的生日宴嗎?”
 


“那麼公司的問題可以得到解決嗎?”阮靈問。“如果聯姻成功,周家就會對歐拉伸出援手。”
到時候,阮靈就會成為救活公司的大功臣。馮莊摸了摸女兒的頭髮,道:“把你交給他,我也放心。”畢竟周家在商界的某些領域可謂一手遮天,周孟言又有錢又沉穩,想攀附他的人數都數不過來,阮家若能與周家聯姻,算是高攀了。
馮莊說:“你明天就能見到他了,到時候再好好地和他聊聊。”
阮靈回想起在手機上看到的男人的照片,心神蕩漾,情難自抑。此時,她看到了樓梯上的身影。
阮煙走下樓時,客廳裡的人紛紛停止了笑,看向她的目光各異。“大晚上的,你這就走嗎?”
馮莊接過弟妹的話,靠在沙發上,說:“她在阮家住了二十多年了,也該搬走了。”
一個女孩兒撇著嘴,說:“對啊,堂姐有手有腳,只不過瞎了而已,就算沒人照顧,也能活下去。”
“小孩兒別說話……”
馮莊卻說:“思思說得對,這些年來,嬌生慣養的日子她還沒過夠嗎?阮家也養了她這麼久了。”
阮煙聽出繼母的話中有明顯的厭惡之意,握緊了拳頭,說:“馮莊女士,我怎麼樣無所謂……但請你照顧好爸爸。”
馮莊嗤笑一聲,道:“用不著你來提醒我。”
阮煙在玄關處換好鞋,推開了門。一陣風灌了進來,門外雨聲大作。
阮靈走到阮煙的身後,把一把藍色的雨傘放到她的手裡,看看門外微微一笑,道:“雨有點兒大,你撐著傘吧,路上當心點兒哦。”
身後的門被關上了。阮煙站在了雨幕前。
她撐開傘,走進雨中,卻感覺到瓢潑大雨直接砸到了自己的頭頂上。她伸手去摸傘,發現幾根傘骨已經壞了,小半邊的傘面耷拉了下來。
阮煙無法停下腳步,只能一手拿著行李和盲杖,一手握著傘柄,艱
 


難地往前走。
在門口等候的出租車司機看到女孩兒的樣子,意識到了什麼,立刻下車,跑過去接過了行李,幫她開了副駕駛座的門。
上車後,司機問:“小姑娘,你……你看不見嗎?” “嗯……”她捏緊裙擺,“你能給我一些紙嗎?”
司機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的女兒年紀相仿的女孩兒,頓感心疼,趕緊把紙放到她的手邊,道:“你趕快擦擦,別著涼了。下這麼大的雨,你一個人出去,很危險啊。”
阮煙攥著紙,聽到陌生人善意的話,頓時覺得鼻尖酸澀,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我沒事,謝謝師傅。”
“去思麗天城嗎?” “對。”
司機邊和她說話,邊踩下了油門。

從林城國際機場的地下車庫裡,緩緩地駛出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
坐在車後座上的男人交疊著雙腿,把筆記本電腦搭在腿上,用乾淨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不時地敲打著。他挽起了白襯衫的袖口,手腕的筋骨微微凸起,霓虹燈照在他輪廓棱角分明的臉上,整個人看上去清冷而矜貴。
周孟言看著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歐拉公司的整年財報和風險評估報告。過了半晌,他把電腦放到一旁,摘掉眼鏡:“是個爛攤子。”
前排的助理聞言轉過身來,無奈地笑了笑,道:“歐拉現在還沒人敢接手,如果您不打算參與,不久後它就會破產。”
周孟言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鏡片,道:“別人想接,也要看有沒有能吞下歐拉的實力。”
歐拉憑藉著自身的技術壁壘,在二十世紀成為他人無法撼動的高奢鐘錶製造商。這家百年老店,曾鼎盛一時。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歐拉因為產品結構單一,逐漸失去了市場競爭力。後來,歐拉採取了加大杠杆貸款擴張的激進策略,導致現金流出現問題。更雪上加霜的是,歐拉
 


的前董事長阮雲山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歐拉昔日的盛景即將崩塌。
其他公司或是考慮到自身的實際能力不足,或是不看好歐拉的發展前景,不願對歐拉伸出援手。曾與歐拉是競爭對手的梵慕尼(Fanmagic)奢侈品集團,是周孟言手下價值百億的商業帝國,剛在歐洲完成開疆拓土,市值猛增。現在的歐拉是周孟言盯了許久的獵物。
“阮家聽說您回國,今天下午在您上飛機後給我打了電話,說明天是阮家小女兒的生日宴。”
周孟言聽著這句充滿暗示的話,沒有回應。他滑開手機,看到十分鐘前進來的一條消息。幾秒後,他閉上眼睛,淡淡地說:“先去一趟思麗天城。”

晚上十點,一輛出租車停在了思麗天城的正門前。這裡是林城最繁華的私人別墅區,依山傍海,地比金貴。
阮煙下了車,站在路邊。雨勢比剛才小了些。她拿出手機,通過語音讀屏的功能,撥打了小舅舅的電話。阮煙在得知自己必須離開阮家後,沒有辦法,只能給遠在國外的小舅舅陳容予打電話。
陳容予是阮煙死去多年的生母的弟弟。因姥姥和姥爺老來得子,陳容予只比阮煙大七歲,但很關心阮煙。陳容予得知了阮煙必須搬走的消息後,就讓她先去自己的家裡住。
電話響了幾聲,阮煙只聽到一個機械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她連續打了幾次,都沒打通。阮煙看不見四周,根本不知此地環境如何,更覺心慌。雨聲淅瀝,她如同漂泊在海中的小船,找不到停靠的港灣。她淋著雨,感覺渾身發冷,腦中越來越混沌。
從她的身側突然傳來一個中年男子油膩的聲音:“小姑娘,大晚上的,站在這裡幹嗎?”
她聞到一股極重的酒味,往旁邊退了一步,囁嚅著:“我等人……” “下著大雨,還等什麼人啊。前面就是我家,你來我家坐坐?”
他的手觸上了阮煙的手臂。她嚇得往後退了幾步,握緊盲杖:“你
 


別過來……”
酒鬼打量著她,突然笑了:“呦,還是個看不見的。那就更好辦了——”
她恐懼萬分,此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極其微弱的光亮。她聽到了刹車的聲音,似乎有輛車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下一刻,她果然聽到了車門關閉的聲音。
身旁的酒鬼原本打算對她死纏爛打,不知為何,突然停了動作。他喝著酒,一邊嘟囔,一邊繼續往前走。
阮煙茫然地站在樹旁,耳畔傳來了皮鞋踏在積水的地面上發出的聲音。有人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
那人終於停下了腳步。
阮煙的頭頂不再落雨。雨水砸在身上的冰冷感漸漸地消散了,她嗅到了一股淡而陌生的雪松木香,如身處雪山上。
男人舉著傘,走到她的面前,離她只有一步之遙。
雨滴砸落在傘上,傳出砰砰的聲音。在昏黃的路燈下,雨點猶如小小的金色煙花,在傘上綻放,又凋落在兩人的腳邊。
男人垂下眸子,看著被雨淋濕的女孩兒,緩緩地說:“阮煙。”

阮煙做了一個夢。在夢裡,她能看見花草樹木、世間美景,還有自己的笑顏。突然,她的眼前越來越暗,身子往下墜去。她想掙扎,卻越墜越深。
午後,陽光熾烈,阮煙終於從夢中醒來。
她恢復了意識。一股淡淡的無花果香薰味飄來,她覺得自己躺在柔軟的床上,周圍的環境極其陌生。
她坐起身,摸摸身上的衣服,竟然是條睡裙。她記起昨晚失去意識前,有個男人走到她的面前,叫了她的名字。然後她昏倒了,被那個男人帶到了這裡?
恐怖的猜想席捲而來,阮煙驚慌失措地掀開被子,想找自己的手機。
剛進門的女傭們見此狀況,立刻上前攔住她:“阮小姐,你剛退燒,
 


先躺著休息。”
阮煙更慌了,問:“你們是誰?” “阮小姐,你先別害怕……”
突然,一個低沉的男聲從門口傳來:“醒了?”女傭們紛紛退到一旁。
阮煙聽到聲音,辨別了幾秒,聽出他就是昨晚叫出自己名字的那個男人。可她對他毫無印象,他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周孟言看著阮煙,只見她眼眶微紅,如受驚的小兔子一般。下一刻,他拿著手機,走了進來。
阮煙察覺到他走到了自己的身旁,捏緊被子,縮到床頭,問道: “你們到底是誰?”
千萬種可能在她的心頭閃過,突然,一個冰涼的東西貼到了她的耳畔。
“先聽電話。”男人用溫潤的聲音說。
她還沒反應過來,手機那頭就傳來陳容予的聲音:“喂,煙煙,是你嗎?”
“喂,小舅舅?”
“煙煙你醒了吧?感覺好些了嗎?都怪我,昨晚在忙,沒看手機, 還好周孟言接到你了。”
周孟言,這名字聽上去怎麼這麼耳熟?
“讓你接電話的人是舅舅的一個朋友,昨天剛回國,我讓他順便照顧你一下。現在你先安心地在他家住。”
她聽到“回國” 二字,猛然記起——這不是阮靈打算聯姻的對象嗎?
“煙煙,其他的事你不用擔心,眼睛的問題舅舅會想辦法解決。現在你什麼都不要想,阮家那邊,咱們也不稀罕回去了……”
阮煙聽陳容予說了一大堆,安下心來。最後,反倒是阮煙來安撫陳容予:“小舅舅,你別擔心我,我沒事的。”
陳容予發現阮煙仍舊這麼堅強懂事,頓覺心酸又無奈。
最後,阮煙把電話遞給男人。她不知道陳容予又說了些什麼,只聽
 


身旁的人應道:“嗯,我知道了。”
陳容予掛斷電話後,周孟言俯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拔掉充電線,放到女孩兒的手裡:“昨晚你發燒暈過去了,所以我直接帶你回來了。你身上的衣服是女傭換的,也是她們在照顧你。”
他的解釋打消了她全部的疑慮。想起自己剛才的反應,阮煙臉頰發紅,羞愧地說:“不好意思,周先生,剛才是我誤會了……”她確實沒想到情況是這樣的。
“現在身體還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
他看了下時間:“樓下有人正在準備你的午餐,你想先用餐,還是先洗澡?用人會幫你。”
“好的,謝謝……”
男人沒再說什麼,離開了。
阮煙選擇先去洗澡,於是用人帶她去了浴室。
浴室裡彌漫著香橙的味道。用人把浴袍以及換洗的衣物準備好了, 把它們折疊起來,放在一旁。她緩緩地坐進浴缸,任由溫水漫過身子。她的耳邊播放著舒緩的輕音樂,用人貼心地將她需要的一切都放在她的手邊。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她竟然感覺到安心。那個她從出生後住到現在的阮家卻如夢魘一般——真諷刺。
她閉著眼,想起往事。
在她很小的時候,生母和父親阮雲山就離婚了。她的撫養權原本歸母親,可是母親患了癌症,很快就去世了,所以她又被阮雲山接回了阮家。
那個時候,阮雲山已經娶了馮莊。一年後,阮雲山和馮莊生下了阮靈。
阮煙的出現讓馮莊很不開心。馮莊害怕阮煙會分走丈夫對自己和小女兒的愛,和阮雲山鬧了很多次。阮雲山只好答應馮莊,等阮煙大學畢業後,就讓阮煙離開阮家。因為阮煙從小身體就不好,所以阮雲山更疼她。馮莊在表面上假裝更疼愛大女兒,對阮靈十分嚴苛。因此,阮靈自
 


然討厭這個姐姐。
阮煙被蒙在鼓裡,只覺得自己生活在幸福的家庭裡,還有個很疼愛自己的繼母。
十幾年過去,馮莊差點兒就心軟了,打算接受這個大女兒。此時, 馮莊突然發現阮雲山在暗地裡給阮煙置辦了許多財產,即使阮煙離開了阮家,也不愁生活——這麼多年過去了,阮雲山還是偏心。再加上自己和阮靈的利益受到了影響,馮莊極其憤怒。
她再也容不下阮煙了。
即將讀大四的阮煙,原本以為可以一直過平靜的生活,直到一個月前,發生了一起車禍。車子在盤山公路上出了事,當時她和阮雲山都坐在後座。司機當場去世,阮雲山成了植物人,她則意外失明。
她以為她會得到家人的關懷,誰知馮莊在此時徹底地摘下了虛偽的面具。她叫了馮莊二十三年的“媽媽”,馮莊卻恨她入骨。
她仍然記得馮莊和其他人在病房外交談時說出的話:“她瞎了不是活該嗎?她在阮家吸了這麼多年血,這就是報應。”
阮家有三子,阮雲山是老二。阮雲山出事後,歐拉的董事長由長子阮烏程擔任,馮莊趁此機會,把阮煙從家中趕了出去。
阮煙自始至終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天色漸暗,霓虹亮起,阮家敞開了別墅的大門,裡面一派熱鬧的景象。
用人擺放著鮮花和紅酒,賓客向門童遞上生日宴的邀請函,被帶領著進入晚宴現場。
二樓會客間,阮靈坐在公主沙發上,被造型師和化妝師圍繞著,她的身旁還坐著幾個女孩兒。
鑲著寶藍色細鑽的吊墜戴在了阮靈的脖子上,幾個朋友發出了驚歎的聲音:“這條項鍊太好看了,和這條裙子絕配!”
阮靈笑著說:“這條項鍊是專門為這條禮服設計的,當然配。” “靈靈,你今天可太美了,等會兒所有人看了你肯定會看呆的。” 阮靈聽著這句話,腦海中閃過一個男人的臉龐。只要他喜歡就好。
 


阮靈穿戴好後,馮莊走了進來。她看著漂亮的女兒,滿心歡喜。阮靈小聲地問:“媽媽,周孟言到了嗎?”
馮莊點了點她的鼻尖,道:“人家估計在路上了。瞧瞧你,等一會兒可得矜持點兒。”
“哪裡……”
馮莊和阮靈說了幾句話,走到樓下,看到阮家長子阮烏程獨自坐在沙發上抽雪茄。她在阮烏程的身旁坐下,道:“大哥——”
阮烏程抬起眼看著她,問:“阮煙已經離開家了?” “嗯。”
男人的眼睛裡情緒湧動,但他沒多問。 “今晚梵慕尼的周孟言會來,你和靈靈說過了嗎?”
“她知道了。”馮莊道,“大哥不用擔心,周孟言對靈靈有好感。這次他肯回國談聯姻的事,基本上妥了。”
周孟言對阮靈有好感這件事,還是從外頭傳到他們的耳裡的。
據說在某次宴會上,周孟言的幾個好友在聊天,剛好談到了阮家的二女兒。眾人對阮靈一陣誇讚,有人詢問在一旁看手機的周孟言對阮靈有何看法。向來不評價女人的周孟言竟然點點頭,稱讚了一句。眾人感到震驚,這件事就此傳了開來。
所以,阮家人才會向周家提出聯姻的邀請。周家的回復是有機會面談。
想到自己接管歐拉後不堪重負的情形,阮烏程閉上眼:“希望能成功吧。”
生日宴開始前,阮靈陪著母親招待賓客。表面上看起來,這只是一場普通的生日宴,暗地裡卻有許多雙眼睛盯著今晚那位重量級的賓客——周孟言。
周孟言在商界的地位無人不知。阮家有意無意地對外透露出即將與周家聯姻的消息,此消息早已在商界掀起了巨浪。
和周家聯姻是什麼概念?這相當於有了最強大的靠山。
歐拉目前搖搖欲墜,人人都躲,但如果周孟言肯加入歐拉,阮家仍然是人人想攀上點兒關係的名門望族。
 


得知今晚周孟言可能會到現場,眾人翹首以盼。
阮靈走到朋友身邊時,朋友連忙問:“阮靈,馬上要娶你的那個男的竟然是周孟言?!他可是梵慕尼的總裁啊!”
阮靈點點頭,說:“是他啊,怎麼了?” “哇,他可是金融界‘大佬’!” “今晚我們能見到他嗎?” “能呀,我媽媽邀請他了。”
聽著朋友們的讚歎,阮靈覺得自己仿佛握著全世界最耀眼的珠寶。的確,如果自己能和他結婚,說出去該多有面子啊。
這時,有用人過來叫阮靈去正門。她剛到正門,就看到母親和阮家人一起站在那裡。
“他好像來了。”馮莊話音剛落,一輛黑色的賓利車就緩緩地駛入了他們的視野,停在門口。
周圍的人頓時停止了交談,向賓利車投去了好奇的目光。阮靈握緊了紅酒杯,心臟怦怦直跳。
車門被打開了,一雙黑色的皮鞋踏了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下了車,朝他們走來——來人不是周孟言。大家愣住了。
男人走到眾人面前,看向馮莊,微微一笑:“馮女士您好,我是周總的助理。”
“助理?”
“抱歉,今晚周總有事,不能前來參加令愛的生日宴。”他遞上一個禮盒,“這是周總給令愛的禮物,他讓我特意送來,給您賠個不是。”
眾人譁然。阮家人聞言,臉色突變。
馮莊的表情僵硬了幾秒。她接過禮盒,隨即笑道:“沒關係,周先生剛回國,一定很忙。我們理解他,請你幫我感謝他,請他有空來家裡做客。”
阮烏程伸出手來,笑著和這人客套了幾句,阮靈也溫婉地道謝。賓利車揚塵離開,阮家人站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魂。
“這是怎麼一回事?”馮莊的期待落空了,“明明之前答應得好好的!”阮烏程拉下臉,走回宴會廳。
 


“真有聯姻這事嗎?周孟言都沒到現場……” “這哪裡像情投意合……”
阮靈聽著周圍人的議論,巨大的羞辱感湧上心頭。前一秒,她還驕傲地和別人說,周孟言會為她而來。下一刻,她就被自己打了臉。
馮莊安撫她道:“沒關係的,靈靈,可能是人家太忙了……”
阮靈紅著眼,瞪向馮莊:“都怪你,我丟死人了!”她甩開母親的手,往樓上走去。

晚上七點,阮煙在房間裡聽完書,感覺有點兒餓了。十五分鐘前, 用人來通知過她,晚餐煮好了。她摘掉耳機,下了床,往外走去。
她摸到門,打開它走了出去。
她原本可以通知用人,但是想到自己住在別人家裡,還是不要總麻煩他人比較好。
外頭很安靜,那位周先生應該不在家。今晚是阮靈的生日,按阮家人所說,此刻周先生應該在宴會上。
阮煙之所以知道他,是因為這段時間她經常聽馮莊和阮靈在家裡提到這個名字,語氣裡帶著敬仰和愛慕。
她目前只和他說過幾句話。雖然她看不見他的模樣,卻能從談話中感覺到他成熟穩重,城府頗深,氣場很強,讓人莫名地對他有幾分忌憚。
不過這和她沒關係。女孩兒不再多想,用左手扶著磨砂牆,輕輕地踏下樓梯。
從樓下的廚房裡傳來了烹飪的聲音。
她慢慢地走著,此時,從樓梯旁的會議室裡走出來一個人。周孟言剛打完國際電話,準備出來用餐,轉過頭就看到樓梯上的嬌小身影。
女孩兒的長髮溫順地散在身後,她微抿著紅潤的唇,睡裙下白皙的小腿如泛光的白瓷。
他無聲地看著她。
阮煙踩著樓梯,習慣後步伐逐漸放鬆,不知道最後一級是鏤空的特殊設計,如之前那樣落下腳,右手卻被人攥住了——她踩空了卻平
 


穩地落地。她的身體下意識地往右手的受力點前傾,撞到了一個人的胸膛上。
成熟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阮煙再次嗅到了那股溫潤的雪松木香, 感覺格外熟悉。
恍惚間,她果真聽到了男人低沉的聲音:“小心點兒。”
男人說完就鬆開了手,退到了一旁,與她保持了合適的距離。阮煙的耳根紅了:“謝謝。”
“以後讓用人陪著你,你對這裡不熟。” 她輕輕地點頭。
“晚餐吃了嗎?” “沒……”
他往前走去,淡淡地說:“那就過來一起吃吧。”
她愣了一下,不知該做何反應。用人聞聲走了過來,攙扶住她。“謝謝……”她忙道謝。
阮煙跟在周孟言的身後,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他怎麼在家裡?難道他今晚不用去參加阮靈的生日宴嗎?
兩人到了餐廳裡,男人安排阮煙在自己的對面坐下,她面前的餐盤裡放著一份精緻的西餐。考慮到女孩兒看不見,用人已經提前切好了牛排,牛排底下是番茄培根意大利面。
“謝謝。”她局促地道謝。 周孟言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阮煙垂下頭,慢慢地拿起叉子,輕輕地觸碰盤中的食物,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響。這是她第一次在陌生人家中用餐,對面坐著的還是個受人景仰的男人。她怎麼可能不緊張……
她放輕呼吸,把注意力集中在食物上。過了幾秒,她默默地把牛排撥到一旁,挑起意大利面,送入嘴中。她從小就吃不慣牛肉,因為不喜歡那種肉腥味。而且現在她看不見,吃面更方便。
面的味道很好,只是量不多。她中午吃得少,這點兒意大利面根本填不飽她的肚子。餐廳裡很安靜,她哪裡好意思開口?只能喝點兒玉米濃湯。
 


對面的男人抬起眼睛看向她,發現她面前的餐盤裡,意大利面已經沒有了,牛排卻幾乎沒動。
他低下頭,繼續吃牛排。
過了一會兒,她摸索著拿過水杯,只聽男人開口問道:“你眼睛失明是車禍引起的嗎?”
她愣了一下,連忙答道:“對。”車禍後,阮煙眼部的血腫壓迫了神經,導致血管堵塞,視神經輕微受損。醫生說只能慢慢調養,她也不知何時能複明。
周孟言聽完她說的,抿了口紅酒,淡淡地說:“那就先適應吧。”一個月以來,她慢慢地接受了失明的現實。
“嗯。”
“你舅舅下午給我打過電話,我已經和學校講過了,你先休學一個學期。”
阮煙是學金融的。她現在這個樣子,如果硬要去上學,不僅自己不方便,也會給別人添麻煩。她想到了什麼,說:“那小舅舅有沒有說,我接下去……”
聽到女孩兒的聲音漸漸地變小了,周孟言問:“什麼?”
“沒……”她其實想問,再過幾天她去哪裡住。畢竟她不能一直待在周孟言的家中。如果他和阮靈聯姻,于情於理,她都要離開。阮煙想了想,覺得直接問周孟言不太合適,還是在私下問問陳容予比較好。
男人看著她的表情,似乎猜到了什麼。過了半晌,他緩緩地開口道:“其他的先不用考慮。”
她怔了一下,只好點頭。

兩天后是週末。上午,助理江承來到了周孟言的別墅。
江承走進玄關後,用人就把他引到了二樓的書房。他敲開門走進去,看到周孟言坐在書桌前。透過旁邊的落地窗,他可以看到整個林城的江景。
江承走上前,把包裡的文件遞過去,說:“周總,這是您要的資料。”資料上寫著“阮煙”的名字,周孟言把它們放到一旁。
 


“坐吧。”
江承說:“那晚,我把禮物給阮家人送過去了,他們沒看到您……很失望。”
男人看著電腦裡的股市走勢圖,慵懶地說:“估計失望的不止他們。”
“您這次回國本來很低調,結果阮家幫您好好地宣傳了一番。” “阮烏程有野心沒能力,只靠他自己當然扛不過去。”
“所以現在大家都在看著您,猜測您是否會出手。”江承道,“昨晚阮家又給我打電話了,說要和您談談聯姻的事情。他們開出的條件是轉讓阮烏程和馮莊各自持有的公司 5% 的股份,再加上董事的職位。”
周孟言笑了:“阮家真是下了血本。”
江承點頭:“除了梵慕尼,他們找不到其他像樣的資方接盤了。他們很自信,認為您一定會考慮聯姻。不過讓他們自信的還有一個原因——外界一直有傳聞,您對阮家二小姐有意思。”
周孟言抬起頭看著江承。
江承給他講了坊間關於那場晚宴的各種猜測。很多人認為,他這次回國是為了和阮家聯姻,甚至有人說他將到而立之年卻遲遲未婚,就是在等阮靈。
男人聞言勾起了唇角:“阮家人的想像力真好。”
“再加上老夫人去年和馮莊在法國的一個珠寶拍賣會上見過一面, 互相留下了聯繫方式。阮家應該會通過老夫人來打動您。”的確,周母在周孟言回國之前,就和周孟言說過聯姻的事。
過了半晌,周孟言開口道:“馮莊對自己的小女兒挺上心的。”
江承聽出了周孟言的話中之意,感慨道:“馮莊倒是心狠手辣。養了這麼多年的大女兒,她說趕出家門就趕出家門,估計看著自己的丈夫躺在床上,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家裡的事都是她在做主。”
周孟言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在大雨中看到的女孩兒。
他看向桌面上江承帶來的資料,說:“但是他們不知道阮煙有個砝碼。”一個將來或許可以改變歐拉的關鍵性砝碼。
聊完之後,江承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周總,我應該如何回復
 


阮家?是直接幫您回絕嗎?”江承看得出來,周孟言對這個聯姻不感興趣。
周孟言站起身,走到咖啡機旁,慢條斯理地倒咖啡豆,開口道: “今晚和阮家人約個時間見面,就說談談聯姻的事。”
江承愣住了。

阮靈坐在思安戴高級會所大廳的沙發上,不時地看一眼鏡子。她精心地打扮過,現在很緊張,手心冒汗。
“媽,馬上就七點了,周孟言怎麼還不來呀?”
馮莊握住她的手,坐在一旁的阮烏程先開了口:“他今晚一定會來。”
今晚見面的除了阮靈、馮莊,還有阮烏程和他的秘書。因為周孟言說想和他們私下面談,所以這場宴會更像一場家宴。
馮莊點點頭,撥開阮靈耳鬢的碎發,說:“估計他馬上就到了。”今晚的見面是周孟言主動提出的,絕不可能再爽約。
七點一分,包間的門被推開了。期待已久的面容終於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男人的身形挺拔,皮膚很白,眼神有些冷。他穿著白襯衫,熨燙妥帖的西褲把雙腿襯托得筆直修長,五官如同被細細地打磨過一般,整個人看起來斯文、清秀。
阮家人站起身,阮靈看著眼前這個比照片和視頻裡還要奪目的男人,心跳加速。
“周先生,久仰大名——”阮烏程第一個走上前,笑著伸出手。周孟言和他握手,說:“抱歉阮先生,路上堵車,我遲到了。” “不會不會。”
馮莊介紹完自己,連忙道:“這位就是我的女兒,阮靈。靈靈,快和周先生問好。”
阮靈開口問好,周孟言的視線在她的臉上停留了一下。他對馮莊道:“之前我就聽說過令愛。”
這句話不就證明了當初的傳聞是真的嗎?三人心中暗喜。
 


簡單地交談了幾句,侍者引著他們往裡走去。
阮烏程剛走進包間就接到了一個工作上的電話,向外走去。
馮莊乘機說:“我去洗手間,你們可以先聊一聊。”馮莊給女兒使了一個眼色,也離開了包間。
包間裡只剩下兩個人。
周孟言拿起手邊斟好的龍井細細品嘗,沒有說話。阮靈見狀,頓覺有點兒尷尬。
她捏緊手裡的挎包,猶豫了一下,含笑出聲:“周先生——”男人看向她。
“我之前在手機上看到過你,是關於你的專訪,我特別仰慕你。”她笑得很甜。
然而對面的人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阮靈抿了抿嘴,接著問:“周先生,你聽我母親說過聯姻的事了嗎?”
“聽過了。” “那你——是什麼想法呀?” 他看向她:“你的想法呢?”
“我……我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不瞞你說,我對周先生也有好感……”她莞爾,“只是我現在還在上學,如果你想現在結婚,我也沒問題。或者我們也可以等我大學畢業再結婚,都由你決定。”
男人聞言,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你喜歡我?”
她愣了一下,勇敢地點點頭。她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兒,就算拋開一切外界因素,也很難抵擋得了周孟言這樣有魅力的人。她對周孟言既崇拜又愛慕。
馮莊告訴過她,在這樣的人面前,不需要忸怩作態,開門見山地說話反倒更討人喜愛。
男人沒有再接話。
阮靈剛說完,阮烏程就從外頭走了進來,恰巧馮莊也回來了。馮莊說:“周先生,你先點菜吧。” “你們來點吧,我吃什麼都可以。”
 


“好。”
點完菜,大家開始聊天,馮莊有意無意地給周孟言介紹阮靈各方面的條件。周孟言聽著,忽然問了一句:“聽說阮靈小姐還有個姐姐?”
在場的幾個人都愣住了,馮莊道:“對,阮靈是有個姐姐。” “那姐姐怎麼沒來?” “因為……她最近身體不太好,所以我們讓她待在家裡。”
周孟言放下茶杯,淡淡地說:“可是她不來,有些事情就談不了。”阮靈愣住了。馮莊也愣了一下,很快地反應過來:“這倒沒關係,
聯姻是你和靈靈之間的事,她來不來不會有什麼影響。”
男人笑著說:“她是當事人之一,怎麼不會對聯姻產生影響?”
周孟言靠在椅背上,交疊著雙腿,抬起眼看向驚訝的幾人,道: “我想你們誤會了。我同意和阮家聯姻,但聯姻的對象不是阮靈,而是你們阮家的另一位千金——阮煙。”
此話一出,阮家三人更震驚了。
“和阮煙?!周先生要和阮煙聯姻?!”馮莊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男人把他們的吃驚之態盡收眼底,卻面色如常:“有問題嗎?我確實答應了和阮家聯姻,難道阮煙不是阮家的人嗎?”
阮靈的表情呆滯,腦袋裡嗡嗡作響,她驚慌地看向母親。馮莊扯起嘴角,努力地保持鎮靜,解釋道:“周先生,我想你還不知道一件事。”
“嗯?”
“前段時間,阮煙因為車禍失明了。她現在是個行動不便的殘疾人, 如果周先生真要娶她,說出去也不好聽,是不是?”馮莊就差破口大駡了,阮煙哪裡配得上周孟言?就算是正常人都不想娶她。
阮烏程也開口附和道:“周先生,我們當然希望能和周家聯姻,盡可能地達到互利共贏的局面。聯姻是你的終身大事,靈靈各方面的條件都比阮煙好,還希望你再考慮考慮。”
周孟言看著他們試圖說服自己的神色,神色沉靜:“你們似乎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本。”
 


周孟言從包間裡走出來不久,身後就響起一個聲音:“周先生。”他轉過身,看到阮靈一邊哭,一邊追了上來。
“有事?”
阮靈哭得梨花帶雨,鬆開咬著的下唇,哽咽著說:“周先生,你不是對我有好感嗎?有人說你在一次宴會上表示過對我有意。我就想問問你,我哪裡不夠好,比不上阮煙?”
憑什麼她連一個瞎子姐姐都比不上?周孟言寧願娶阮煙,都不願意娶她?
男人單手插兜,冷冷地看著她,說:“阮小姐難道不知道風言風語不可信嗎?在說一些話之前,你需要先掂量一下自己。”
阮靈呆住了。
包間裡,馮莊怒火中燒。她看向也沒預料到結果會這樣的阮烏程, 道:“大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們給了周孟言這麼多好處,最後他卻要娶阮煙?這絕不可能!”馮莊才不願意拿出自己的利益給不是親女兒的阮煙作嫁衣!
阮烏程按著眉心,臉上寫滿了煩躁:“可是如果周孟言不出手幫助歐拉,我們就真的沒辦法了。”現在只有兩條路擺在他們的面前,他們還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嗎?
馮莊氣呼呼地說:“不會是阮煙在背後動了什麼手腳吧?” “她一個瞎子能做什麼?周孟言一定是瘋了!”

晚上九點多,阮煙洗完了澡。
她一整天都待在臥室,著實有些悶,決定出來透透氣。今晚周孟言不在家,她是一個人吃飯的。她從房間徑直走到二樓的客廳,整層樓都顯得很安靜,不知道周孟言是沒回來,還是已經休息了。
走到客廳,她慢慢地在沙發上坐下。通往陽臺的窗戶是打開的,風灌了進來,帶來一陣涼意。她坐在這裡,反而感覺比坐在空調房裡還要舒適。她靠在沙發上,微微地放鬆了身體。因為很久沒有好好地休息, 她很快就犯困了。
一輛黑色的轎車駛入別墅的停車庫。
 


周孟言下了車,乘坐直達電梯上到二樓。走出電梯,他就看到客廳裡坐著一個人。
他走上前,看清沙發上的人——只見阮煙微微地蜷著身體,合著眼,小臉如白瓷一般,睡顏恬靜。
女孩兒不知夢到了什麼,淺淺地皺起了細眉,輕聲囈語道:“爸爸……爸爸……”
他把視線落在了她的臉上。
過了半晌,阮煙一點頭,從淺淺的睡夢中醒來了。她剛醒來,還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沒察覺到任何不對勁。她把身子向前傾,去摸茶几上的手機,摸了半天也沒找到。突然,她聽到了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耳畔響起:“手機在沙發上。”
阮煙起初以為客廳裡只有她,現在突然冒出個人聲,嚇得差點兒跳起來。兩秒後,她反應過來,是周孟言的聲音:“周先生?”
周孟言看著她,輕聲地問:“嚇到了?”何止是嚇到,阮煙簡直被嚇得心臟驟停。
情緒緩和下來後,阮煙自覺失態,立刻站起身,拘謹地說:“周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男人想到她剛才困倦的模樣,覺得此時不適合談正事,於是說: “我是有件事情要找你,但是現在很晚了,明天再說吧。”
所以,周孟言真的有事找她?阮煙也不好意思多問,點點頭,道: “好。”
阮煙回到房裡,迷迷糊糊地躺了一晚上。她一直在想,周孟言到底要找她說什麼事,是要她準備搬離這裡嗎?還是小舅舅那邊有什麼消息?她思考了許久。
第二天吃完早餐,用人就來通知她:“阮小姐,先生讓我帶你去一趟書房。”
三分鐘後,懷著各種猜想的阮煙坐到了書房的書桌前,她的面前坐著周孟言。
男人交疊起十指,看著她茫然的表情,問:“阮煙,你聽說過周家要和阮家聯姻的事嗎?”
 


阮煙愣了一下。周孟言怎麼會提到聯姻的事?她如實回答道:“我聽說過……是你和阮靈結婚的事嗎?”
“為什麼是我和阮靈?”他問道。
她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他不是和阮靈聯姻,那是和誰?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啊……
男人沉默了兩秒,拿起面前的平板電腦,放到女孩兒的面前,說: “這是一份文件,可以語音讀給你聽,你先聽一下。”
她越來越蒙,接過平板電腦,點了一下,就聽到了一個女聲在播報:“《婚前協議書》。
“甲方:周孟言。乙方:阮煙。”
她放在平板電腦上的指尖猛然一顫,心裡咯噔一下。
周孟言看著她震驚的神色,過了許久,終於開了口,淡淡地說: “阮煙,周家和阮家聯姻的對象是你。”
阮煙懷疑自己幻聽了。 “我從沒說過要娶阮靈,從一開始,我的人選就不是她。”
“周先生,你……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吧……”周孟言和自己聯姻? 這怎麼可能!
男人挑起眉,說:“你覺得我像是和你開玩笑嗎?”
阮煙瞠目結舌。不知怎麼地,她突然從聯姻的旁觀者變成了當事人:“周先生,我……”
周孟言靠著座椅,雙手交疊搭在膝蓋上,說:“不著急,你可以先聽聽條件。”
她有些茫然。
他緩緩地道:“你對你父親公司現在的光景,或多或少有瞭解,也知道阮家是如何對待你的。你的大伯是歐拉的現任董事長,能力不足, 挽救不了公司。你的父親是植物人,現在你父親持有的公司 25% 的股份,在你那個完全不懂公司經營的繼母手中。如果沒有外來資金的注入,你爺爺和你父親的心血就會毀於一旦。如果你和我結婚,我就會注資,奪回歐拉。那些原本屬�你的東西,都可以通過‘周太太’的名義拿回來。”周孟言還說了一些豐厚的條件,他的話在阮煙的心裡掀起了
 


驚濤駭浪。
“阮煙,這對你來說是樁穩賺不賠的交易。”
交易?“可是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拿什麼來做交易?”她現在處於糟糕的境地,有什麼合作的資本?
“你手中當然有我想要的東西。”男人遞給阮煙一份文件,說,“你持有歐拉 8% 的股份,你的父親應該沒有告訴過你。”
阮雲山早就想到將來可能會有這麼一天,在很早之前,就為女兒鋪好了以後的路。阮雲山曾私下將自己手中 8% 的股份拋售給市場,又讓
親信作為散戶買入。將來如果阮煙需要這 8% 的股份,阮雲山就讓親信把股份轉讓給她。馮莊只知道阮雲山給阮煙留下了房產,卻不知道阮雲山還給阮煙留下了股份,這個最為重要的東西。
阮煙感到震驚。
“我需要你作為歐拉股東的一員,在我與其他利益方發生鬥爭時, 堅定地站在我這邊。”周孟言道,“我會徹底翻新歐拉,你需要無條件地支持我。還有一些我沒說到的內容,《婚前協議書》裡寫得很詳細,你可以拿回去慢慢地聽。”
書房裡安靜下來。
阮煙把聽到的差不多消化完了,心頭仍有疑惑:“周先生,我的眼睛看不到,你也知道……綜合考慮,阮靈應該比我更合適,不是嗎?” 除了那些股權,她對周孟言來說毫無利用價值。如果周孟言選擇阮靈, 就沒有辦法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嗎?
男人抬起眼看著她的臉:“我說了,阮靈不是我感興趣的合作夥伴。我是商人只考慮利益與得失,你說的問題不會影響我的決定。結婚對我來說,只是今年需要提上日程的任務而已。我不希望在婚姻中摻上複雜的情感,影響我的生活重心。我們對彼此沒什麼感覺,這會讓婚姻簡單很多。”所以,在得知阮靈喜歡自己後,他就更不會考慮阮靈了。
阮煙一時答不上來。
周孟言站起身,看向窗外,道:“你別急著給我答覆,我會出差一周,這段時間,你可以慢慢地考慮。”
 


周孟言出差這幾天,阮煙留在家中。
她的閨密祝星枝從外地回到了林城,陪著她。祝星枝是阮煙的高中同學,兩人相識多年。祝星枝知道阮煙現在面臨著什麼樣的情況。
週末上午,祝星枝陪著阮煙去看望在療養院的阮雲山。周孟言可能囑咐過用人,阮煙出門時,有助理專門開車陪同。
這家私人療養院坐落在在林城某山的半山腰上。此處空氣宜人,風景秀麗,療養院裡面的設施也很高檔,有錢人才能消費得起。阮雲山成為植物人後,就被阮家人送到這裡來調養。
抵達目的地後,兩人下了車,助理道:“阮小姐,我瞭解過,阮家人今天沒有來這裡,你的行蹤療養院不會透露給他們。”
“好。”
阮煙被護士領到了阮雲山的病房。她獨自坐在病床前。醫生說,阮雲山還是老樣子,不知何時才能醒來。醫生離開後,阮煙握著阮雲山的手,把自己的臉頰貼在他的手心裡。
“爸爸,如果你能醒來就好了……”如果父親沒有出事,她現在遭遇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她更不至於對生活失去希望。
阮煙想起以前的事。小時候,她喜歡吃雪糕,父親每天從公司回來都會給她帶雪糕。每一次的家長會,父親無論多忙都會出席。他總是驕傲地對人說,這是他的女兒。她知道,這世上除了父親,再沒有人會無條件地愛她了。
當初阮煙的爺爺一手創辦起歐拉,把三個孩子的能力看在眼裡,最後把培養接班人的重心放在了阮雲山的身上,選擇了阮雲山。就因為這個,身為長子的阮烏程一直很討厭阮雲山一家。
之所以她被趕出阮家,阮烏程沒有任何阻攔,是因為阮烏程想在公司站穩腳跟,需要籠絡馮莊,控制馮莊的股份。
前不久阮煙意外得知,阮烏程似乎收買了這家療養院。療養院不給阮雲山採用積極的治療手段,只保持現狀,為的就是不讓阮雲山醒來, 好讓阮烏程能一直掌控歐拉。但阮煙即便知道這些,也沒有任何能力阻止。
如果沒有外來注資,阮烏程和馮莊很有可能會在情急之下賣掉公
 


司,拿錢跑路。如果父親有一天醒來,必須面對這樣的情況,受到的打擊該有多大?阮煙閉上了眼。

早晨,昨夜灑滿星辰的天空,現在泛起了魚肚白。
阮煙睡得很淺。醒來後,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發呆,而是立刻下床去洗漱、更衣,又紮了一個馬尾,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兒。
回到房間,她把床上放著的父親送給她的項鍊收起來,然後打開了飄窗。她站在窗前,察覺到微弱的光亮,一句話在她的心頭浮現——今天周孟言應該要回來了。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剛走出臥室,竟然就聽到了男人的聲音。周孟言提前回來了?!
他從書房裡走出來,看到她,問道:“洗漱了嗎?” “嗯。”
“下樓吃早餐吧。”那個聲音很平淡,仿佛他一周前從未和她提過什麼交易。
阮煙跟著他走下樓,坐在他的對面,用人端來了早餐。他默不作聲地吃著飯,遲遲沒說話。
女孩兒垂下眼睛,微微地抿起紅唇,過了半晌,仰起頭來,說: “周先生,你一周前跟我提到的結婚的事,我想好了。”
周孟言停下手中的刀叉,看向她。阮煙道:“我答應你。”
阮煙幻想過愛情,幻想過“擇一人白首”,永不分離。可是如果她不割捨這些幻想,就拿不到更重要的東西。她在這一周裡想了很多,到底要不要答應合約婚姻?她考慮過很多拒絕的理由,這些理由每每在她想到父親的時候,就全然被否。如果沒有這次聯姻,她可能就要面對歐拉在她的面前崩塌。她會一直被阮家踩在腳下,始終沒有辦法翻身,永遠是別人嘲笑的對象。
她清楚地知道,周孟言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歐拉的最後一根稻草。以他的能力,他可以幫助她奪回一切。
她說完,餐廳裡安靜了下來。過了許久,周孟言淡淡的聲音響起: “確定了嗎?”
 


阮煙垂眸,緊緊地握著拳頭:“嗯。”
周孟言慢條斯理地切著餐盤裡的雞蛋,說:“《婚前協議書》的內容都確認過了嗎?你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她猶豫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輕聲問道:“周先生,不好意思,我可以再求你幫一個忙嗎?”
“你說。”
“結婚後,你可以安排我的父親離開原來的療養院,去新的地方接受治療嗎?”阮煙把阮烏程對父親所做的事情告訴了周孟言,“我現在很擔心我的父親。治療的費用我先欠著,以後一定會還給你,可以嗎?”她沒有聽到回應,猜想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安排父親接受治療的確不是《婚前協議書》的內容,周孟言完全有理由不幫忙。
“如果……”
周孟言開口打斷了她的話:“行,我會安排。”
女孩兒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她面露感激之意,說:“謝謝你,周先生……”
其實這個要求對周孟言來說,再簡單不過了。他放下餐叉,用紙巾擦拭完嘴角,站起身,道:“你吃完早餐,來我的書房,我們簽一下
《婚前協議書》。”
阮煙用完餐後,被用人帶去了書房。過了一會兒,公證人員來了。在公證人員的見證下,兩人正式簽訂了《婚前協議書》。
落筆前的那一刻,阮煙的心中閃過萬千思緒。最後,她還是堅定地簽了字。
摁上了手印,她緩緩地把文件推了過去。“好了。”
所有的流程結束後,公證人員離開了,書房裡只剩下阮煙和周孟言。
男人把《婚前協議書》放在一旁,抬眼看著她:“今天下午,我剛好要去天利雲茨百貨視察。你和我一起去,買一些衣服和鞋包。”
她怔了怔,點點頭。
阮煙離開阮家時,帶走的那個行李箱裡只有幾件衣服。她的禮服、
 


飾品等全被阮靈扔掉了。這段時間,她的服飾都是用人準備的,不太合身,所以她挺想出去添置點兒衣物。
“領結婚證的事,等我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再辦。” “好。”其實,領證也只是流程而已。
離開書房後,阮煙回到了臥室。她獨自走去衛生間,站在盥洗台前,打開水龍頭,輕輕地搓洗著留著紅印的手指。她在一個月前,根本預料不到自己會答應和一個才認識十幾天的男人結婚,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恍惚又難以置信。
她回想起剛才簽協議的過程。對周孟言來說,這件事仿佛和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簡單,像是公事公辦。
不過她和周孟言的婚姻,的確更像一樁公事。婚後互不干涉,各自安好。

午後,驕陽熾烈。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駛入天利雲茨的地下車庫。停車後,坐在前排的女助理葉青開了後門,扶著阮煙走下來。
今天葉青收到了周孟言的指令,負責陪阮煙挑衣服。
自動玻璃門一打開,阮煙就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特有的淡淡的甜香味。香味以梔子花和蜜橙為主調,讓客人心情愉悅。
他們一進門,就有穿著職業裝的工作人員上前迎接。為首的男人頷首一笑,道:“周總好,夫人好。我是天利百貨的總經理陳光……”
天利雲茨百貨是梵慕尼旗下的一家高級百貨公司,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上了市,資產過億。梵慕尼的總裁為了向市場推廣旗下的奢侈品品牌,於是創辦了以梵慕尼為主體的高奢百貨商場。林城的天利雲茨和梵慕尼的公司總部在同一座城市,規模在國內是最大的。
百貨公司的負責人員前一天就接到了上級的通知,總裁今天下午可能會來視察,順便帶夫人來購物。大家忙前忙後,緊急準備,生怕出差錯。
陳光鞠了一躬,做了個“請”的手勢:“周總、夫人,我們先去二樓吧。”陳光注意到阮煙行走的速度有些緩慢,抬起頭,看到她戴著墨鏡,
立刻意識到了什麼,拐向另一個方向,面不改色地笑道:“我們來這邊
 


乘坐電梯吧。”
到了二樓,不知為何,周孟言沒有先去視察,而是陪著阮煙挑選衣物。隨行人員詢問了一下阮煙喜歡的風格,稍做瞭解後,帶著她去了一
家鞋店。這家店來自意大利,主要經營高檔的手工制女鞋,前年被梵慕尼以 7700 萬美元的價格收購,立刻躋身國際頂尖高奢鞋品牌。一雙鞋賣到六位數以下的價格,就算打折的過季貨。
安靜的店鋪,只招待了阮煙和周孟言兩人。
阮煙坐在軟軟的真皮沙發上,店裡的櫃員們為她拿了幾款鞋子,依次幫她試穿。她看不見,只能憑著櫃員的描述,大致想像鞋子的模樣, 同時體會一下穿上去的感覺。
試了五雙,阮煙都覺得不錯。櫃員分別介紹道:“你現在穿的這雙羊毛尖頭穆勒鞋,是前兩天剛到的新品,價格是……”櫃員描述了一遍,阮煙聽到價格,立刻打消了買的念頭。
自從家裡出事,阮家再也沒有給過她一分錢。她突然失去了經濟來源,只能花原先的存款。要從存款中拿出錢來買這麼貴的鞋,她捨不得。周孟言坐在一旁看著手機,突然抬起眼,看到女孩兒臉上猶豫不決
的表情,淡淡地開口道:“全部包起來。”
阮煙怔了怔,試圖阻止周孟言:“等等,其實我只要……”他神色平淡地看著她,道:“想買就買,沒什麼好糾結的。”
阮煙沒說話。她忽然意識到,嫁給周孟言後,在物質上她可以無憂無慮,不愁吃穿,甚至比歐拉沒發生危機時過得更舒適。
周孟言遞出一張卡,櫃員接過來,走向櫃檯結帳。
幾個櫃員瞄著阮煙和周孟言,羡慕地說:“總裁帶夫人來買鞋,也太闊綽了吧。”
“這恩愛秀得鈔票味太濃了。唉,我們只有‘苦哈哈’地在這裡賣鞋的命……”
幾個櫃員拿出手機偷拍了幾張照片,發到了朋友圈。誰知朋友圈的內容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傳到了阮靈那裡。
阮靈在家突然收到朋友的截圖。只見截圖上,周孟言坐在阮煙的身邊,陪著她挑鞋。
 


周孟言竟然陪著阮煙挑鞋?!

兩天后的下午,天氣燥熱。烈日炎炎,灼目的陽光照在林城金融自貿區上。這裡高樓林立,聳入雲霄,是林城科技和金融產業的中心。能俯瞰林城最大中心公園的那棟最高的樓,就是梵慕尼集團的總部大廈。
董事長兼總裁辦公室位於頂層,四周是落地玻璃,彙聚著最好的光線。周孟言坐在辦公桌前,翻閱著手中簽訂的洛尼亞珠寶並購案合同。
這是他最近在忙的並購案,交易涉及三個國家,流動資產的價值接近百億美元。他只花了一個月,就全部解決。在圈內,他是出了名的雷厲風行,幹練果決。
過了一會兒,江承敲開門走了進來,看向正在辦公的男人。“周總,剛剛接到樓下前臺的電話,阮家的二小姐想見您。” 周孟言眼皮都不抬,冷淡地說:“不見。”
“好。”
周孟言和並購案的負責人開了個視頻會議。會議開完,已經臨近傍晚。江承倒了一杯摩卡咖啡,再次走進辦公室,周孟言也剛好忙完。
“周總,阮靈小姐還在樓下等您,說一定要見到您。這該……”
周孟言看了看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端過江承遞來的摩卡咖啡: “她想等,就讓她等著。”
江承應了一聲。他知道自己的老闆向來對女孩兒沒什麼憐惜之情。這幾年來,江承跟著周孟言,知道周孟言不近女色。
“好的。”
周孟言想到什麼,看了眼腕表,說:“備車,我回家一趟。”江承答應一聲,立刻出去安排。
五分鐘後,窗外突然雷聲大作,暴雨傾瀉而下。
周孟言走出了總裁辦公室,乘坐電梯,下到一樓。他踏出電梯,往大廈門口走去,聽到一個激動的女聲:“周先生、周先生——”
坐在一旁等候多時的阮靈追了上來。江承和身後的助理立刻上前攔住她,阮靈生氣地質問道:“周先生,我等了你那麼久,你就不能聽我說句話嗎?”
 


阮靈整整等了周孟言三個小時。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像這樣放下過身段,周孟言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然而周孟言直視前方,繼續往大廈門口走,沒有看阮靈一眼。
阮靈緊鎖著眉頭,緊緊地跟著周孟言,說:“周先生,你是個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選擇娶阮煙呢?她哪裡配得上你?她根本就沒資格嫁到周家!”
周孟言忽然停住了步伐,斜睨著阮靈,冷冷地說:“我需要你教我怎麼做嗎?”
阮靈臉色蒼白。
一行人走到大廈門口。江承撐起傘,站在周孟言旁邊,陪周孟言走進雨中。
阮靈顧不上會淋雨,追了上去。
江承拉開車門,周孟言上了車。後座的車窗降了一些。阮靈扶著車門,看著周孟言冷峻的側臉,氣急敗壞地說:“周先生,我告訴你,你不選擇我一定會後悔的!”
周孟言轉頭看向她,遞給她一把藍色的雨傘,聲音柔和地說:“撐著吧。”阮靈被他溫柔的舉動感動了。下一刻,周孟言的車子疾馳而去。
大雨還在下,阮靈飛快地撐開傘,卻發現這把傘早已破舊不堪,傘骨都耷拉了下來。阮靈記起,這是那晚她把阮煙趕出家門時,給阮煙的那把傘。
阮靈徹底“瘋”了。
車裡,周孟言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那頭的人接起電話,說:“喂,周先生?” “你的戶口本帶在身邊嗎?”
“在。”阮煙不知周孟言打電話來所為何事,“怎麼了?”
男人緩緩地開口說:“我剛好有時間。現在我回家接你,我們去民政局領證。”
阮煙原本悠閒地在家中聽歌,掛了電話,蒙了半天沒反應過來,感覺自己如同聽到了死刑的最終宣判——雖然這個比喻不太吉利……
周孟言說,再過半個小時就到家了,她可以先準備。的確,她要做
 


好心理準備……
阮煙趕忙換好了衣服,用人又給她化了淡妝。她忙完後,男人剛好到家,接上她前往民政局。
車子很快就駛到了民政局,阮煙和周孟言走了進去。此刻民政局裡的人很少,大概沒什麼人會像他們這樣,冒著暴雨來領證。
領證的流程進行得很流暢。一個小時後,兩人從民政局出來,已經雨過天晴了。
回到車上,阮煙摩挲著手中的紅色小本本,感覺有點兒恍惚。轉眼間,自己就成為一個已婚少女了。她以為自己還要過段時間才結婚,誰知道竟然這麼快。
車子啟動後,身旁的男人轉過頭,看到她面朝窗外,耳朵發紅。“結婚證給我吧,我放在一起保管。”他說。 “嗯……”她遞出紅本。
車內再次安靜下來,阮煙低著頭,正在走神,突然聽到周孟言開口道:“婚禮的時間安排在一個月之後。這段時間,你配合婚禮團隊就好,有什麼想法可以和他們說。”
阮煙愣了一下,問道:“要辦婚禮?”他沉聲反問道:“不需要辦嗎?”
“哦。”她一直以為,周孟言對於結婚這事會非常低調,“那一個月來得及嗎?”
“這段時間我剛好沒那麼忙。”
“好。”一切都要按他的時間安排。她想到了什麼,道:“對了,周先生……”
周孟言忽然打斷她的話:“阮煙。” “啊?”
“你打算以後在外人面前也一口一個‘周先生’這麼叫我嗎?”男人問。她愣了一下。現在他們好歹是夫妻,“先生”來“先生”去的,旁
人聽在耳裡,一定覺得很怪。
阮煙囁嚅著說:“可是我不知道該叫你什麼……”
夫妻之間有特殊的稱呼——“老公”“老婆”,但是她怎麼叫得出口?
 


“叫名字就好。”男人說道,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直呼其名,她感覺有點兒不太好。三個字的名字直接念出來,讓阮煙想起小時候班主任生氣時點其他同學的名字,就是“某某某”。雖然她體會不到那種感覺——她的名字只有兩個字。
“孟言?”她一說出口就後悔了,這個稱呼顯得有點兒親昵! 男人聞言,臉上劃過一絲情緒,不過很快就消散了:“都行。”阮煙感到臉上的熱度又攀升了。
“剛才想說什麼?”他問。
“我想問對阮家那邊……該怎麼說?”她離開阮家後,一直沒和阮家人聯繫。現在她和周孟言結了婚,不用猜,那邊一定炸窩了,阮靈肯定會第一個沖出來指責她。
“這事你不用考慮,我會去通知阮家。” “好。”

九月,周孟言和阮煙開始籌備婚禮。周孟言請了一個來自意大利的高級婚禮策劃團隊,策劃團隊把婚禮安排得非常細緻。
他倆領證的一個星期後,周孟言的父母從國外回來,打算見一見阮煙。結婚的事,周孟言前段時間就告訴了他們。奈何他們在國外有些事要辦,因此耽擱了,現在才抽出身回來。
周孟言提前告訴阮煙,明晚會有兩個家人和他們見面,一起吃飯。第二天傍晚,周孟言回到家,接阮煙去餐廳。
今天阮煙穿了一件素淨的藍白色棉麻長裙,把黑髮自然地放下,看起來安靜溫婉。
她想到稍後會發生的事,內心再次泛起緊張的情緒。這是她第一次見周孟言的父母。他倆結婚這麼久,阮煙還沒有和周家人聯繫過。
她努力地緩和自己的情緒。
快到餐廳時,周孟言放下手中的文件,告訴了她一些見面的注意事項,又補充說:“我父母喜歡聽話懂事的女孩兒,不過對你來說,這應該不難。”
她會意地點點頭。她不需要裝乖,從小到大,她都是出了名的乖乖女。
 


最後,他沉聲囑咐道:“你不要說聯姻的事情,假裝我們很恩愛就行。” “好。”
車子停在餐廳門口,阮煙下了車,站在原地,不知該做點兒什麼。她的手掌被周孟言握住了。然後周孟言拉著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臂彎裡。
“挽著我吧。”他淡淡地說。
她愣了一下,輕輕地點頭。她挽著他,兩個人的關係會顯得親密些。他帶著她往裡走,步行速度保持在她能接受的範圍內。
周孟言預訂的是一家私房菜館,這裡的房屋裝修成了蘇州園林的樣式,古典而優雅。
他倆踏上一層石階,推開木門。周斯禮和秦錫已經在裡面等候了。看到兩人進來,秦錫走上前,溫和地笑道:“煙煙,可算見到你了——”周孟言道:“這位就是我的母親。”
“阿姨好……”
秦錫笑著說:“你好。”
秦錫和周斯禮剛剛得知,周孟言娶的是失明了的阮家大千金。他倆感到很驚訝,甚至有點兒難以接受。奈何兒子說自己已經喜歡對方多年了,他們向來也改變不了兒子的決定。
他們對阮煙進行了一番調查,得知阮煙和阮家的關係不好,挺可憐的。周斯禮走上前去,阮煙也向他問了好。秦錫輕輕地握住阮煙的手,
牽著她坐在庭院裡的小圓桌前,周孟言坐在阮煙身邊。
周斯禮斟了一杯茶放到阮煙的面前,說:“來,先喝一點兒茶。” “謝謝叔叔。”
秦錫說:“都怪我們前段時間有點兒忙,現在才回來。婚禮準備得怎麼樣了?”
“還在準備中。” “對了,親家怎麼還沒來?”
“我通知過他們,在六點半見面。他們應該快到了。”
秦錫點點頭,和阮煙說起了話。阮煙一開始還覺得有些忐忑,可是見到秦錫後,能感覺到秦錫是一個溫婉知性的女人。她和秦錫相處起來
 


感覺很舒服。
提到眼睛的事,秦錫溫柔地安撫阮煙,道:“沒關係,這是車禍的後遺症,過段時間我回英國後,去瞭解一下當地有沒有好的眼科醫生。”
周斯禮也說:“這又不是什麼治不了的絕症。” 他們聊了一會兒,包間門口終於傳來一陣聲響。馮莊和阮靈走了進來。
今晚周孟言原本只約了馮莊,但是阮靈得知此事,硬要跟著過來看看周孟言和阮煙結婚是真是假。
周孟言站起身看到阮靈,頓時蹙起了眉頭。秦錫笑道:“親家來了。”
眾人站起來,阮煙聽到那兩個聲音,心頭一緊,卻仍然保持微笑。馮莊走上前與秦錫握手,笑容滿面地說:“沒想到這次見面,我們
成了親家。對了,這位是我的小女兒,阮靈。” “嗯,之前聽過的……” “我們是不是來遲了?” “沒來遲,請入座吧。”
阮煙挽著周孟言走到餐桌前坐下。她的左首是周孟言,右首是秦錫,與馮莊和阮靈的位置隔開。
侍者送上菜單,秦錫側身問阮煙:“煙煙,你想不想吃這個?”
馮莊看著餐桌前阮煙和周家人交談的樣子,仿佛他們才是一家人。她覺得有些諷刺。
阮靈看秦錫對阮煙的態度很好,周孟言還有意無意地照顧著阮煙, 妒火中燒。
周孟言把熱毛巾遞到阮煙的手裡,說:“擦擦手吧。”
馮莊說:“真是辛苦孟言了,阮煙的眼睛壞了,還要靠你照顧她。”周孟言淡淡一笑:“怎麼會,倒是辛苦馮阿姨了,這麼多年來一直
照顧煙兒。”
馮莊心虛地移開目光:“這怎麼會,一家人說什麼照不照顧。”
阮靈說:“姐姐自從嫁給孟言哥哥後,就有人陪、有人靠了,我真替姐姐開心。”
 


阮煙還未回答,周孟言就把果汁遞到阮煙的手中:“這是芭樂汁,你喝一點兒吧。”
“嗯。”
周孟言用此舉直接打斷了阮靈的話。阮靈的表情變得僵硬。
過了一會兒,阮靈站起身,說要去趟洗手間。從洗手間出來後,阮靈發現門口的小亭臺上有個男人的身影。
周孟言指間夾著煙,高瘦的身形在朦朧的夜色中看起來有些涼意。回憶起今晚發生的事,阮靈想自己本該是坐在那個男人身邊的女人。
她走上前,不甘心地發問:“周先生,你真的打算和一個瞎子過一生嗎?”男人側首看向她,冷冷地說:“我不瞎。”
阮靈怔了一下。一開始她不明白周孟言的意思,過了一會兒,突然想通了他話中之意——娶她,他才是瞎了。
她受到羞辱,眼眶發酸,只見男人掐滅了煙往回走,順便給她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今晚,你管住自己的嘴。”

這頓晚餐的氣氛異常和諧。
阮煙配合著周孟言,上演了婚後第一場夫妻恩愛的甜蜜戲碼。
馮莊看周家人如此喜歡阮煙,也不敢露出原有的那些小心思,只能假裝和氣。
飯後,秦錫牽著阮煙走出包間:“煙煙,你和周孟言回老宅住幾天吧,我想和你們多待一段時間,怎麼樣?”
阮煙點點頭:“我沒問題。”
周孟言結完賬,走過來說:“媽,那你先帶煙兒回家,公司臨時有點兒事。”
“啊?你要走?” “嗯。”
“好,那我和煙煙先回去。”
和阮家人道別之後,周孟言先離開了。阮煙坐著私家車,過了一會兒,就回到了老宅——周孟言的父母回國後住的地方。
秦錫帶阮煙上樓,安排好房間,又讓用人準備了換洗的衣物,讓阮
 


煙今晚好好休息。
十點多,阮煙洗完澡,從浴室裡慢慢地走出來,回到偌大的臥室。房間裡飄著淡淡的木質家具的味道,她走到沙發旁坐下,摸到放在
沙發上的裙子。這是秦錫讓用人給她送來的明天穿的裙子。秦錫讓她先試試尺寸,如果不合適就告訴秦錫。
阮煙吹幹了頭髮,然後脫掉身上的睡裙,拿起裙子,拉開後背的那條拉鍊。
她穿上裙子,感覺大小正好。她打算把裙子脫下來,去拉拉鍊,拉到一半,發現自己的頭髮卡了進去。她一用力,頭髮就被扯得越來越緊……她很著急,試了幾次也弄不出來,手別在身後很不方便。無奈之下,她只好先把衣服從頭上脫了下來,然後把裙子拿到身前。
因為看不見,她只能慢慢地摸索卡住的地方。
忽然,從門口傳來了平穩又清晰的腳步聲。門外的人突然停下腳步,轉動了一下門把手,房門傳出吱呀的一聲。
她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去摸手邊能遮擋自己的東西。她的頭髮仍然被拉鍊緊緊地卡著,背上流出了汗,渾身發燙。
那人走進來,腳步頓了一下。阮煙幾乎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房間內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了一個沉悶的男聲:“先這樣吧。”
來人是周孟言?!阮煙的心猛然一沉。
剛才周孟言一邊上樓,一邊和人打電話。他自然而然地推開臥室的門,就看到阮煙背對著自己,坐在沙發上。
橙黃的光線下,女孩兒露出一大片白皙的後背和漂亮的蝴蝶骨,春光若隱若現。
阮煙聽到周孟言的聲音,呼吸徹底亂了。她剛拿裙子遮住自己,就聽到腳步聲再次響起。
一步步地,周孟言在朝她走近。
阮煙徹底陷入了恐慌的情緒,不知所措,後背仿佛被火燒了一般, 心跳得飛快。完了,她該怎麼辦……
面頰酡紅的阮煙把頭埋得更低了,吞吞吐吐地解釋道:“我……我
 


的頭髮卡在裙子的拉鍊裡了……”
男人低下頭,女孩兒的窈窕線條幾乎無處可藏,展現在他的視野中。她膚若凝脂。在燈光的照射下,她的身上仿佛有光,還帶著股甜甜的水蜜桃香。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阮煙緊張得快暈過去了。她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終於響起:“需要幫忙嗎?”他的聲音聽起來沒有起伏,好像在問她要不要一杯水一樣。
阮煙慌亂的思緒被他的聲音拉了回來。她垂著頭,睫毛輕顫,糾結了一會兒,才輕輕地點了點頭。如果沒有外人幫忙,她確實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她有些局促。下一刻,男人的手輕輕地滑過了她肩上的肌膚。她覺得自己的肩膀上仿佛冒起了火花,心也跳得快了幾拍。周孟言開口說道:“把裙子給我。”
她鼓起勇氣,把遮在胸前的裙子慢慢地拿給他,裙子被她攥著的地方沾上了手心的汗水。她微微地蜷著身子,輕聲地囁嚅道:“可以……可以給我床被子嗎?”
隨後,她聽到男人走到一旁,又走了回來,把一床被子蓋到她的身上。她立刻裹緊被子:“謝謝……”
周孟言收回看向她的目光,拿起裙子,打量著拉鍊上被卡住的地方,安靜地做著手上的事。周孟言的反應平靜而自然,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常。
她突然想不通,自己在慌什麼?他們已經結婚了,如果有一天,兩個人發生更親密的行為,不也合乎情理嗎?她做此反應,反而顯得有點兒扭捏、矯情。
她漸漸地放鬆身體,努力地讓臉上的紅暈消下去。 “頭髮已經纏進去了,我把卡著的幾根剪了。”周孟言道。“嗯。”
他轉身走進書房,幾分鐘後,拿回來一把剪刀。
他輕輕一剪,阮煙的那一小縷頭髮終於脫離了拉鍊的糾纏。“好了。”
 


“謝謝……”她抿了抿嘴,想接過裙子,卻聽到他淡淡地說:“我讓用人修一下拉鍊,明早再讓他們把裙子送來。”
阮煙點點頭,再次道謝。
其實這間房間是周孟言平時住的,秦錫認為他們結婚了,就自然而然地讓阮煙住了進來。周孟言剛才沒多想,上來後就直接開了門。
他沒再說什麼,拿起工具和裙子:“休息吧,我去另外一間房間睡。”
阮煙輕輕地應了一聲,莫名地松了口氣。
男人離開臥室後,把裙子轉交給用人,然後走進同樓層的一間客房。他剛要關門,秦錫從樓下上來,看到他,愣住了。
“你今晚怎麼在客房裡睡?”秦錫詫異地問。
周孟言沒回答秦錫,繼續往房間裡走。秦錫追了進來。“煙煙還在房間裡,你怎麼不回去?”
周孟言走到沙發上坐下,仍舊沒作聲。秦錫震驚地問:“你不是說你喜歡阮煙很多年了嗎?你和她吵架了,還是……你在騙我?”
周孟言閉著眼,不置可否。
秦錫看周孟言默認了,這才明白“鍾情多年”是周孟言搪塞他們的藉口。難怪她從未聽兒子說過有女朋友,怎麼可能突然要結婚?
她歎了口氣,坐在周孟言的身旁。
“為什麼不找一個喜歡的女孩兒結婚,非要這樣騙我們?”她輕聲問。
周孟言看向窗外,表情平靜。 “反正阮家也是別人介紹的,你和爸不就是這樣結婚的嗎?”
秦錫無法還嘴。的確,她當初和周斯禮結婚時,兩個人也沒有感情。她知書達理,溫婉賢惠。周斯禮從他的父親那裡接手梵慕尼的生意後,秦錫就成了他的賢內助。雖然兩個人沒有感情,但相敬如賓,在外人眼中也算珠聯璧合。秦錫不知道生了孩子後,自己和周斯禮之間有沒有產生感情?這種感情又算不算愛情?
周孟言看著父母以這種模式相處,長大後,覺得這不是什麼難以忍受的枯燥生活。
 


秦錫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走他們的老路,盼著周孟言能找到一個喜歡的女人,和對方白頭到老。
可是現在事已成定局。
“那你和煙煙……有沒有要孩子的打算?”秦錫問,“難不成你們結完婚就各過各的?”
周孟言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再說吧。” 秦錫沒說話。她就知道問了也得不到結果。 “媽,你早點兒休息吧。”周孟言下了逐客令。
秦錫走後,周孟言看著暗沉的夜色,抽了根煙。過了一會兒,他起身準備去洗澡,手機響了——是滕恒的電話。
他接起電話,從那頭傳來發小壞笑的聲音:“接得這麼及時啊?這麼晚了,我會不會打擾你?”
周孟言沉下臉,沒給滕恒好語氣:“有事?”
滕恒笑著說:“我這不是擔心嘛。你和你太太正處於甜蜜的新婚期,我要是壞了什麼好事就不好了。畢竟你這麼多年都沒有談女朋友,突然就結婚了,難道不要好好地發洩一下嗎?”
滕恒和周孟言從小就是朋友,他倆的性格處於兩個極端。滕恒是林城有名的浪蕩公子,女朋友能排一條街。周孟言則寡言少語,妥妥地屬�冷淡“禁欲”風格。
周孟言懶得搭理滕恒,走到衣櫃前拿衣服。
滕恒嘮叨了一會兒,見對方沒反應,突然一驚:“周孟言,別告訴我你和你老婆還沒有滾床單?難道你那個方面……”
“你說夠了沒?”周孟言冷冷地打斷了滕恒的話。
滕恒大笑,世界上會有周孟言這樣的人真是稀奇。他調侃道:“兄弟,就算是商業聯姻,也可以跟老婆滾床單啊,你不會真想當和尚吧?”滕恒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手機傳來嘟的一聲,顯然對方掛斷了電話。喂,他還沒說正事呢!
周孟言把手機扔到床上,往浴室走去,忽然想起了阮煙今晚的模樣——烏髮紅唇,膚白勝雪。
過了許久,他閉上眼,關上了浴室的門。
 

 

 

 

第二章
婚 禮

 

 

 

 

距離婚禮舉辦還有小半個月的時間,秦錫和周斯禮回國看望了兩個孩子,就又到英國去了。阮煙和周孟言的婚禮的舉辦地點定在國外,到時候周孟言會安排行程,直接把秦錫和周斯禮送過去。
阮煙在老宅待的這幾天,秦錫偶爾會找她談心,兩個人相處得還算和睦。臨走時,秦錫對阮煙說,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聯繫自己, 她們可以保持聯繫。
阮煙和周孟言又回到了平時住的別墅,周孟言更加忙碌了。祝星枝得知阮煙總是一個人待在別墅,怕阮煙“發黴”,就約她出來喝下午茶。 “看來這闊太太也不好當啊,你得有一顆耐得住寂寞的心。”祝星枝
牽著阮煙走進商場,“你現在就是一隻小金絲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能在家享清福。”
阮煙也很無奈,自己的確像在過退休生活。眼睛看不見,她什麼事都做不成。
“不過,‘周太太’的生活估計有很多人做夢都想過。周太太,我採訪一下你本人。你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婚後你老公沒讓你受什麼委屈吧?”
 


“沒有,挺好的。”
婚後生活果然如阮煙之前預想的那樣,周孟言專心忙事業,平時沒什麼時間照顧她,兩個人一周能坐在一起吃三次飯都難得。周孟言偶爾需要她陪同他出席一些場合,兩個人就裝出一副相敬如賓的樣子。
阮煙被祝星枝帶去了哈根達斯冰激淩店,兩人進去買完冰激淩,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兩人正在聊天,背後傳來了幾個女生的聲音:“呦,我看到了誰啊?”
祝星枝轉過頭,看到三個穿著露腰短袖、短裙或是短褲的女生走了過來。她們拿著名牌包包,走到祝星枝和和阮煙面前。其中一人摘下墨鏡,打量著阮煙,說:“這不是阮家那個被趕出來的大小姐嗎?”
阮煙隱約記得她們的聲音。這幾個人都是有錢人家的千金,是她從前所在的名媛圈裡的人。
阮煙的事一傳十、十傳百,現在整個圈子都知道她和周孟言結婚了。
祝星枝勾起唇角,冷冷地說:“我們認識你們嗎?”
“祝星枝,你還和阮煙玩呢?果然姐妹情深。你這是在幫她導盲嗎?”女孩兒笑著說。
“論導盲我可不及你們。你們看到我們就往上湊,鼻子可靈了。但是我們可沒有好東西給你們吃。”
為首的紮雙馬尾辮的女生生氣地問:“你罵誰呢?” “誰當真就在罵誰。”
三個女生懶得再搭理阮煙和和祝星枝,在和她倆隔了兩個位置的地方坐下來。
祝星枝還想再教訓一下這三個女生,被阮煙攔了下來:“沒事,算了吧。”
“瞧瞧她們幸災樂禍的樣子。阮靈這個多嘴婆,是想把你的事昭告天下吧?”
阮煙覺得很無奈。的確,她現在被很多人嘲笑譏諷,但是她真要生氣的話,也氣不過來。
 


三個女生買完冰激淩坐下,聊了起來。 “你這條紅寶石項鍊好好看啊,在哪定做的?這麼好看。”
“是我媽給我的生日禮物,不過我看到了一塊更漂亮的紅寶石, 想買。”
“什麼牌子啊?”
“不是品牌貨。一周後,有一個珠寶玉器的拍賣晚宴要在林城舉辦, 我昨天看到拍品名冊了,裡頭有塊寶石,我特別中意。”
“拍賣晚宴?”
“對,國外不是有個著名的收藏協會叫 MINIYA 嗎?晚宴就是他們主辦的,我爸好不容易幫我搞到了邀請函。”
幾個人激動的聲音傳到阮煙的耳邊,當她聽到收藏協會的名字時, 身體一僵——父親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一枚翡翠平安扣,不就是這個協會的藏品嗎?
“這次是個大型晚宴,我還專門為此設計了件晚禮服……”“雙馬尾”話音未落,就聽到阮煙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你說的拍賣會在什麼時候舉辦?”
“雙馬尾”轉過頭看到阮煙,先是一怔,然後笑了起來:“怎麼,你也有東西要買?”
“不可以嗎?”
“雙馬尾”翻了個白眼,說:“就你?你以為隨隨便便的人都能進去嗎?你都被趕出阮家了,還有錢買首飾?”
阮煙從店裡走出來,根本沒有把那三人嘲笑她的話放在心上。她的全部心思都被拍賣會佔據了。
她想起阮雲山給她講的一個故事。
阮雲山年輕時,曾在一次拍賣會上對一枚天然冰種翡翠平安扣吊墜一見鍾情,因為這枚平安扣的樣式非常像阮煙奶奶生前佩戴但是後來意外丟失的那塊。他看到這枚平安扣,就想起了母親。所以格外喜愛這枚平安扣,想把它收入囊中。但是平安扣是全場的壓軸拍品,許多人都對它垂涎三尺。
當時阮雲山最大的競爭對手,是一個剛上市的房地產建築公司的老
 


板。當時,兩人在拍賣會上激烈角逐,價格越叫越高。最後,價格超出阮雲山的心理價位太多,平安扣被對方以高出 20 萬元的價格買走,這成了阮雲山心頭最大的遺憾。
但是阮雲山不打算放棄,隨著歐拉公司的不斷發展,他的經濟實力也越發雄厚。一年後,他去找那個房地產公司的老闆,想以當時拍賣會上成交價兩倍的價格把東西買回來,卻得知那個老闆因為家中有事, 在半年前把平安扣賣給了他人。後來,這枚平安扣幾經輾轉,流落到國外。
這些年來,阮雲山一直在調查平安扣的下落。有一天,阮雲山查到平安扣竟然到了德國一個珠寶收藏協會的手裡,成為協會的展品。在沒出車禍之前,阮雲山把這件事告訴了阮煙。他一直在聯繫這個收藏協會,然而對方說平安扣是展覽品,暫時不能售賣。後來事情一直沒有進展,阮雲山卻出了車禍。
於是,父親的心願變成了阮煙的念想。她想幫父親把這枚平安扣買回來。
祝星枝聽完阮煙的敘述,得知阮煙情緒激動的緣由是要完成父親的心願,終於理解了阮煙,說:“沒事的,這個消息我也能查到,我回去就幫你問。如果這次拍賣會的規模很大,網上一定能查到消息。”
“好,我回去也查查。”
回家後,阮煙找到了 MINIYA 協會的官網,查了一下,得知確有此事,拍賣會的舉辦時間就是下週六晚上。
祝星枝給阮煙打來電話:“阮煙,你能不能稍微形容一下你想買的那枚平安扣的樣子呀?我看看初步公佈的拍品名冊,找找有沒有你想要的。”
阮煙仔細地回憶了一下父親給她看過的平安扣的照片,細細地描述給祝星枝聽:“平安扣的吊墜,是由四顆紅寶石、四顆藍寶石搭配而成的。”祝星枝聞言,激動地道:“有有有!拍賣會上有這枚平安扣!它是拍品!”
阮煙喜笑顏開地說:“太好了。” “我去看看怎麼弄邀請函。”
 


兩人研究了許久,發現目前擺在面前最大的問題是得不到邀請函。這次拍賣晚宴非常隆重盛大,能去的人非富即貴,她們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祝星枝忽然想起了一個人:“要不然你去問問莘明哲?”
莘明哲是阮煙高中時認識的朋友,比阮煙大一歲,家裡喜歡收藏古玩和珠寶。阮煙去過他家,他帶著阮煙參觀了他爸爸的書房,房裡有一屋子的金銀財寶。
不過阮煙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她聽說最近莘明哲在嘗試接手父親的公司,正忙得焦頭爛額,估計沒時間幫自己這個忙。
糾結之際,阮煙突然想到了周孟言。 “但是,周孟言肯定也忙,估計更沒精力去管這種小事……”
祝星枝說:“你試試看啊,問問他總比我們在這裡乾著急好。你的老公神通廣大,以他的身份,說不定能輕輕鬆松地幫你拿到一遝邀請函。”
阮煙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好吧,我找個機會問問他。”

早晨,初升的太陽將明媚的光灑滿了林城高樓聳立的金融自貿區。臨近九點,十幾個穿著職業裝的男女站在歐拉辦公大樓的門口。他
們全是公司的管理層人員,按職務由高到低的順序整整齊齊地列成兩排,內心忐忑、表情嚴肅地站立著。
九點整,三輛黑色轎車朝他們緩緩地駛來。
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停在了正中央,從副駕駛室裡走下來一個拿著公文包的男子。他恭敬地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迎接的人員非常緊張,將目光全部彙聚在後車門處,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在驕陽下,短短的幾秒鐘仿佛被拉得很長。
一雙黑色的皮鞋踏在地上。
周孟言走下車,然後站直身子。他嘴唇薄,鼻子挺,五官深邃,表情冷淡,似乎不帶情緒,整個人如同被精雕細琢出來的一般,讓人望而生畏。
 


隨後,從另外兩輛車上下來幾個穿戴整齊的工作人員。他們跟在周孟言身後,很有氣派地走進大廈。為首的迎接人員立刻跟了上去,熱情地做了番自我介紹,隨後向周孟言介紹一些簡單的事宜。
眾人乘坐的電梯快速地往上升,抵達五十四樓。
周孟言已經正式成為歐拉的董事,從阮烏程那裡要走了高管層中副總裁的職位。
走出電梯,一群人到達閒置已久的副總裁辦公室。幾個助理換好名牌後,走進門去,手腳麻利地準備周孟言需要的各種辦公用品。幾個辦公的人員見此情形,不約而同地來到茶水間,激動地開起了小會。
“終於等到了周總正式上任的第一天,我現在心跳得特別快。想當初我們只能在電視上看看周總。”
“周總看起來好嚴肅、好冷漠啊,我已經能感受到他雷厲風行的作風了,他看我一眼我就腿軟。”
“那可不,人家二十七歲就接管梵慕尼了,早些年歐拉剛起步,梵慕尼就能‘吊打’歐拉。現在周總輕輕鬆松地就解決了歐拉的危機,這次歐拉肯定要被他來個‘大翻新’了。”
十五分鐘後,周孟言的辦公室已經被職員收拾完畢,一派整潔。周孟言閒適地坐在辦公桌前,此時,有人敲響了辦公室的大門。
“請進。”
阮烏程打開門,走了進來。
“周先生,恭喜您上任。”阮烏程努力地壓抑住內心暗湧的情緒,笑著道,“你剛來這裡,有什麼需要,請隨時聯繫蘇秘。”
“客氣了,阮總。” “你應該還有很多事情,可以放輕鬆點兒,慢慢地處理。”
周孟言聽出阮烏程的話中之意,淡淡地笑了:“我明天要飛去國外開個會,確實很忙。走之前我有份文件要給你。”他拿起手邊的文件夾, 放到阮烏程的面前。
阮烏程打開文件夾,看到了一份關於全面改革歐拉的提案。阮烏程的呼吸一滯。
周孟言道:“阮總,這是接下來我要對歐拉做的改革的提案,你可
 


以先過目,等我回來再開高管會議。接下去的一段時間,我會把精力主要放在歐拉上,希望能幫助公司,讓公司發展得越來越好。”

晚上七點,周孟言就回了家,直接去了書房。
阮煙得知周孟言要回來,就在客廳等著,想等他忙完出來,問問他拍賣會的事。整整三個小時過去了,周孟言還在書房裡。她想,要不要敲門問問周孟言?也不知道她要等到什麼時候……
阮煙坐不住了,鼓起勇氣站起身,慢慢地走到書房門口。她猶豫了幾秒,抬起手輕輕地敲了兩下門:“孟言——”
過了幾秒,從裡頭傳來聲音:“進來。”
阮煙打開了房門,聽到一陣敲擊鍵盤的聲音。周孟言問她:“什麼事?” “我……我想問你一件事,不知道會不會打擾你?”
她剛說完,就聽到房間裡響起了手機鈴聲,周孟言接起電話。阮煙只好默默地等著他。
三分鐘後,男人放下手機,抬起眼睛看著她,語氣平淡地說:“你說吧。” “就……你聽說過下週六 MINIYA 收藏協會要在林城舉辦拍賣晚
宴嗎?”
“怎麼了?”
“我……我挺想去的……”她還沒把“可是我沒有邀請函”說出口, 周孟言的手機再次響起了鈴聲。
男人再次接起了電話。阮煙能察覺到他此刻有多忙碌。她垂下頭, 手心出了汗。她感覺自己站在這裡非常突兀。
忽然,她聽到他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明天等我到柏林再說。 ”他要出差?
男人終於結束了通話。他的聲音夾雜著敲擊鍵盤的聲音傳到了阮煙的耳朵裡:“什麼拍賣會?”
阮煙抿了抿嘴,過了半晌,輕聲說:“沒,我就是……隨口一說。你明天要出差?”
“嗯,去一周。”他淡淡地說。
阮煙聞言徹底打消了向周孟言尋求幫助的念頭。他現在很忙,馬上
 


還要出差,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理由去處理她的事。她跟周孟言提出這個要求,還可能影響他的工作。
阮煙不到萬不得已不愛麻煩人,特別是對周孟言。她和周孟言結婚,都是靠他照顧。她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很多,不能得寸進尺。
“還有事嗎?”他見她遲遲不語,追問道。“沒事了。”她揚起唇,淡淡地說,“我回去了。”她離開房間,他也沒過問。
晚上十二點,周孟言才把手頭上的工作忙完。下周,他要參加一個金融峰會,梵慕尼的工作也在等他的安排。再加上他在歐拉剛上任,工作量非常大。所以,男人沒多想,很快就忘記了阮煙進來說的那幾句話。

九月份的德國柏林,夜裡氣溫只有十幾攝氏度,刮起風更能讓人感受到寒意。
柏油馬路在霓虹燈的光芒下向前延伸著,一輛黑色的轎車向前駛去,最後停在了一間會所的門口。後座的車門被拉開,穿著一件雙排扣黑色風衣的男人走下車。
周孟言把手插進兜裡抬腳往臺階上走。等在門口的幾個有著中國面孔的人看到他,紛紛上前和他握手,向他問好。
在微涼的夜裡,男人的表情非常清冷,整個人帶著不可輕易靠近的氣場。滕恒走在周孟言的身旁,看向等在門口的人,吊兒郎當地笑著說:
“你們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 “畢竟我們和周總好久不見了。大家今晚儘管消費,我請客。”蘇呂道。“蘇少今天出手闊綽,果然是剛拿下黛爾娜並購案的人。”
“哪裡,主要靠周總前段時間的提點。”比周孟言大兩歲的蘇呂非常謙遜,在周孟言面前像個晚輩。周孟言今晚願意賞臉來參加聚會,表情有所緩和。
蘇呂見狀,笑著道:“走吧,大家別在風裡站著了,包間已經準備好了。”周孟言和滕恒在今天傍晚飛到柏林。本來周孟言沒打算見人,但許
多來參加這次峰會的人聽說周孟言也會出席,就想方設法地邀請他出來坐坐,蘇呂是最積極的一個。
 


前段時間,在梵慕尼某個活動的開幕酒會上,蘇呂有幸向周孟言請教了一些問題。那晚周孟言心情不錯,就提點了一下蘇呂,幫助蘇呂順利地拿下了黛爾娜公司。蘇呂出於感激,再加上今晚準備和周孟言談合作,於是給他和周孟言共同的好友滕恒打了電話,央求了老半天,才把周孟言約了出來。
今晚聚會的會所是蘇呂在國內的一個好朋友開的,裝修風格溫和淡雅,頗具中國特色。他們穿過小橋,走到會館後方。平時只有尊貴的客人才能去會館後方的包間。
包間在二樓。他們走上樓,被侍者帶到了一個叫“煙雨平生”的包間裡。
侍者陸陸續續地拿來了酒水,幾個人已經在包間裡交談起來。忽然,門口出現了幾個穿著旗袍的窈窕女子。蘇呂看到後,笑了笑,指了一圈在座的男人:“你們今晚好好地陪著大家。”
走在最前頭的女子名叫蔣映,是最漂亮的一個,今年剛滿二十,還在讀大學。她用目光在明亮的包間裡掃了一圈,看到在大理石圓桌後的最中間,坐著一個男人。蔣映一眼就認出那個人是梵慕尼的總裁周孟言。在場的其他人或喝酒或玩牌,臉上掛著逍遙散漫的笑容。唯獨周孟
言“不落凡俗”,他的劍眉星目裡寫滿了冷淡,可是他身上有股成熟而矜貴的魅力,讓人不自覺地想靠近他。
蘇呂給蔣映使了個眼色,她立刻回過神來,走上前去,站在周孟言的身旁,微微地俯下身子,巧笑倩兮:“周總——”
男人毫無反應,仿佛沒聽到蔣映的話。蔣映保持著笑容,在一旁坐下。她看他杯子裡的酒空了,便說:“周總,我給你添上。”
周孟言沒說什麼,蔣映乖乖地拿起威士忌給他添了酒,輕輕地喚了聲:“周總——”
周孟言把手搭在交疊的膝蓋上,沒有接過酒杯。
蔣映當然不敢奢求周孟言一開始就回應自己,畢竟男人喜歡端著, 何況她想勾搭的對象還是很多人想攀附的周孟言。蔣映沒有放棄努力。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她乖巧地添酒傳物,安靜地聽周孟言和蘇呂說話, 但始終沒能插上話,也不敢往前湊。
 


蘇呂和周孟言聊了一會兒,看向蔣映:“今天周總舟車勞頓,你在按摩方面有一套,不如給周總捶捶腿?”
蔣映聽到蘇呂在提點自己,立刻莞爾:“好。”她俯身上前,朝著周孟言的方向,不經意地露出胸前的春光。
她剛要觸碰到周孟言的腿,就聽到他用沉靜、冷淡的聲音,簡短地說:“手拿開。”
她側過頭,對上周孟言冰冷的視線,怔了一下。下一刻,她輕啟紅唇,眼波流轉:“周總,我的技術很好,保證讓你覺得很舒服。”她笑得很嬌媚,別人一聽她的話就知道她在暗示什麼。
周孟言還沒回答,滕恒先笑了兩聲:“小妹妹沒看到周總手上的婚戒嗎?人家有家室了。”
蔣映這才注意到,男人的無名指上戴著戒指。對面的蘇呂愣住了: “周總,你是什麼時候結的婚啊?怎麼從未聽你說過?”
周孟言淡淡地道:“前段時間。”
蔣映聞言,心中非但不覺得不悅,反而被周孟言勾起了衝動。他結婚了又怎麼樣?像周孟言這樣有權力、有地位的男人,在外怎麼會不偷腥?以自己的年紀、姿色,她怎麼可能拿不下他?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再開口,桌上男人的手機忽然響了。周孟言垂下頭看了一眼,然後拿起手機,往包間外走去。滕恒見狀,朝蔣映笑了笑:“肯定是周太太來查崗了。” “查崗?”蔣映一愣。 “對啊,你們猜不到周總是個妻管嚴吧?”
滕恒煞有介事地說:“周太太很凶的。上次在一個酒吧的包間裡,有個小姑娘想給周總跳一段脫衣舞。周太太得知後,沖進來把老公教訓了一頓,還把小姑娘拽到門口,讓小姑娘給保安跳了一遍舞。”
蔣映、蘇呂全蒙了。
另一邊,周孟言走到室外,接起了電話。
“嗨,孟言,好久沒聯繫你了,最近怎麼樣?”打來電話的是MINIYA 收藏協會的副會長約翰遜。
梵慕尼和 MINIYA 在一次時裝展上有過合作,當時反響很好,後來
 


雙方時常聯繫。
約翰遜和周孟言寒暄了幾句,然後說:“我聽說你結婚了,結婚對象是歐拉公司的千金?”
“嗯。”周孟言道,“怎麼了?”
“我記得歐拉的前董事長阮先生,之前一直中意我們協會收藏的一枚翡翠平安扣,還親自飛來柏林做過瞭解。但根據當時的規定,這枚平安扣不對外出售。兩周前,出售禁令才解除。”約翰遜說,“下週六,我們協會要在林城舉辦一個拍賣晚宴。本來這枚平安扣是拍品,但是最近太多人來詢問價格了,紛紛表示想買。我聯繫不上阮先生,所以想問問你需不需要我幫你留著?”約翰遜想,可以借這枚平安扣,賣給周孟言一個人情。
周孟言聞言,忽然想起出差前一天晚上,阮煙到房間裡問他的話, 也是和這次拍賣會有關。過了半晌,他摁滅了手中的煙:“再說吧。”
“也行,你不要急著回復我。你這幾天來柏林,有時間去我們協會玩。最近我們進了很多好東西。”
“嗯。”周孟言掛了電話,走回包間,包間裡的談話聲戛然而止,眾人齊齊地看向他。
不知為何,蔣映退到一旁,與周孟言保持著合適的距離。當周孟言隨意地看向她,她就條件反射般飛快地低下頭,不敢和周孟言有任何的目光交會。
周孟言坐回位置,對面的蘇呂忙笑著說:“是周太太打來的電話嗎?周總和太太的關係真好啊。”
滕恒忍不住輕輕地咳了一聲,周孟言轉過頭,看到滕恒抬起頭看著天花板,用手掌半遮住嘴,努力地壓下嘴角。周孟言猜到了什麼,看著滕恒,沉下臉來:“嗯。”
滕恒覺得憋笑真累。

阮煙為弄不到邀請函而苦惱,無奈之下,只好聯繫了莘明哲。她擔心會麻煩莘明哲,然而對方說讓她安心等消息就好。一天后,阮煙接到了莘明哲打來的電話,說幫她要到邀請函了。
 


阮煙連忙道謝。莘明哲問她能不能出來一趟,他好把東西拿給她。今天他要在商場策劃一個活動實在抽不開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活動能結束。
阮煙說沒關係,她可以過去。於是,莘明哲發來了地址。阮煙在葉青的陪同下到了商場,找到了見面的咖啡店。
走進店裡,阮煙點了杯咖啡,坐下來等莘明哲。葉青坐在能看到阮煙,又能保護隱私的位置。
過了一會兒,阮煙聽到有人漸漸走近,然後莘明哲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阮煙,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沒事,我也剛到,你坐。”
男人穿著襯衫、西褲,在她對面坐下,看著她,蹙起眉頭:“眼睛還沒好嗎?”
“嗯……”
莘明哲問候了幾句,把邀請函放到她的手邊,溫柔地說:“邀請函給你,以後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和我說,知道嗎?”
“謝謝。”阮煙動了動唇,“對了,確實還有件事。” “什麼?”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前段時間結婚了,一直沒機會和你說。”她話音剛落,對面的男人呼吸一頓,整個人愣住了:“結婚?阮煙
你在和我開玩笑吧?!” “是真的……”
莘明哲的心一沉,他突然覺得腦中嗡嗡作響,整個人頭暈目眩: “結婚?你和誰結婚了?”
“梵慕尼集團的周孟言。” “周家的聯姻對象竟然是你,不是阮靈?”
阮煙解釋了一番,莘明哲感到震驚:“這種要求你都能答應?你瘋了嗎?這是你的人生大事!”
“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我想好了,而且……事情已成定局了。” “你為了錢就這樣作踐自己?這是你嗎?”
阮煙知道自己會被人這麼想,只得無奈地垂下眼簾,說:“如果你
 


這麼認為,那我就是這樣的人。”
莘明哲自知失言,看著她,眼眶不經意地紅了:“聯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你指望這種婚姻會幸福嗎?你一定會後悔的。”
她沒回答。莘明哲看著阮煙,想起她高中時候的模樣。
他暗戀她多年,卻得不到結果。即使中間交過一些女朋友,他發現自己還是喜歡她。可是他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站在她的身邊,阮煙始終不會給他一點兒希望。而現在,他徹底沒希望了。
過了一會兒,阮煙聽到莘明哲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對那頭的人說: “馬上過去。”
“那你去忙吧,邀請函的事,特別感謝。”等他掛了電話後,她道。“沒事,我先走。”莘明哲壓抑住強烈的情緒,站起身來,“阮煙,
不管怎麼樣,你以後有事還是可以找我。”
男人走後,咖啡館的另一頭,兩個女生放下手機,把偷拍到的圖片發給阮靈:“這不是你姐嗎?竟然和一個男人單獨約會。”
那頭的阮靈看到照片,怔了一下。
她認識莘明哲,知道他是阮煙特別好的朋友。上高中時,她就感覺出莘明哲對阮煙的態度不對勁了,這兩個人的關係果然不一般。阮煙都結婚了,還和莘明哲拉拉扯扯。周孟言得知,還會接受阮煙這個女人嗎?
阮靈在手機裡找到一個號碼,點擊圖片按下發送鍵。

週六晚上,阮煙在家換好禮服,又讓化妝師打理好了妝容和髮型。出門後,她坐在車上,晚風拂面而來,她的心中歡喜又忐忑。她抱著一定能買下平安扣的想法出發,這枚平安扣定價多高她都願意接受,只要能實現父親的夢想。
這次拍賣晚宴舉辦的地點,是林城市郊的一個五星級國際酒店。此處群山環抱,西南面江。當夜幕降臨,整個金碧輝煌的酒店被籠罩在夜色之中,如同歐洲古典的歌劇院。
賓利汽車停在酒店門口,穿著燕尾服的侍者立刻上前開門。
阮煙下了車,展示邀請函,在葉青的陪同下往裡走去。她們穿過一條花園大道,來到道路盡頭的歐式建築的門前。這棟建築就是今晚宴會
 


的舉辦地。
她們走進去,只見裡頭一片富麗堂皇。餐廳和休息廳是現代派風格的建築,裝潢華麗。如鐘乳般的玻璃馬賽克繪畫從天花板上倒掛下來, 周圍是彩色的玻璃畫窗。她們繼續向前,階梯兩邊分列著小天使的石膏像。走完這段階梯,她們終於抵達了寬敞的主宴會廳。
掛式分枝吊燈散發出金色的光芒,四周的牆壁和廊柱上掛滿了巴洛克風格的雕塑和繪畫。宴會廳的最前頭安放著二十來張圓桌,桌上放著號碼牌。
有人給阮煙遞了一杯紅酒,《藍色多瑙河》的旋律舒緩而優雅,湧入阮煙的耳朵。
阮煙停在原地。她的耳朵裡充斥著各種聲音,手心不禁冒出汗來。她努力地讓自己適應這個陌生的環境。
不遠處,四個妝容精緻的女生圍在一起交談,其中一人向門口隨意地看了一眼,定住了視線:“靈靈,那不是你姐嗎?”
阮靈和身旁的朋友聞言,立刻轉過頭看了過去,只見阮煙穿著一件淺灰色的輕紗禮服裙,烏髮紅唇,明眸皓齒,面容姣好,像個瓷娃娃。一個女生站在阮煙的身旁陪著她。
阮靈皺著眉說:“她怎麼會來?”
有人笑著說:“你們看她的眼睛,還沒好啊?”
“阮煙果然是被稱為名媛界最美小公主的女人啊,眼睛瞎了還不忘出來參加晚宴,走得動路嗎?”
“靈靈,她不是被趕出阮家了嗎,怎麼能拿到這個拍賣會的邀請函啊?” 有人嘴快,回答道:“你忘了嗎?人家現在可是周太太。”
阮靈被這話戳中心事,臉一沉。
朱曼吟笑著挽住阮靈的手,說:“阮煙沒了周孟言就什麼都不是,對吧,靈靈?”
阮靈看著遠處的阮煙,冷笑一聲:“走吧,過去和我姐打個招呼。”另一邊,阮煙正在和葉青交談,忽然聽到幾個女人嬉笑的聲音。這
些女人踩著高跟鞋,不斷地朝自己靠近。
突然,有個清晰的女聲傳到了阮煙的耳裡。她認出這是阮靈,心頭一緊。
 


“姐姐,晚上好啊。”
今晚,她在這個場合遇到阮靈的確不稀奇。許多名媛都會來參加晚宴,大家或多或少聽過彼此的名號。
阮煙面不改色地問:“有事嗎?”
朱曼吟說:“在這裡看到周太太,真難得。你嫁進周家,日子一定過得特別幸福吧?”
阮煙微微地垂下眼簾,淡淡地回答道:“是挺好的。”
阮煙聽到了一聲嗤笑:“我可沒聽說過有哪幾樁商業聯姻的結局是美滿的。你挺可憐的,被阮家賣給了周孟言。估計周孟言婚後都沒正眼看過你吧?裝什麼幸福呢。”
葉青剛要開口,阮煙淡淡一笑,說:“真如你們所說,有些人還是樂意被賣過去吧?”
阮靈沒想到,阮煙會趾高氣揚地講話。她聽出了阮煙的話中之意, 反駁道:“你什麼意思?以為我稀罕和周家聯姻嗎?”
“我說你了嗎?”
阮靈被氣得說不出話,朱曼吟笑著說:“阮煙,你的先生呢?他不會讓你一個人來這裡吧?這就是你說的幸福生活?”
朱曼吟話音剛落,有個男人走過來跟阮煙打招呼:“阮煙——”
阮煙愣了一下,沒想到會聽到莘明哲的聲音。莘明哲走到她身旁: “你來得這麼早?”
“嗯。”
莘明哲遠遠地看到阮靈等人似乎在對阮煙說些什麼,氣氛不太好, 就趕過來了。他看向阮煙:“吃了嗎?一起去吃點兒東西吧。”
阮煙不想和阮靈相處,答應和莘明哲離開。到了用餐區後,莘明哲問:“今晚就你一人來參加宴會?”
“ 嗯 。” “周孟言沒來?” “他出差了。”
莘明哲不想多聊這個話題,就問她:“今晚來想買什麼?”阮煙告訴莘明哲後,他回憶了一下:“平安扣?今晚會拍賣平安扣嗎?我怎麼
 


沒在拍品名冊上看到它?” 阮煙怔住了:“沒有?”
莘明哲不敢確定自己有沒有記錯。他帶著阮煙回到位子上,翻開拍品名冊,名冊上果真沒有平安扣。阮煙蒙了,記得週五時,還確認過拍品名單。
“你先別著急。”莘明哲環視一周,在前排的圍桌前看到了認識的面孔——MINIYA 收藏協會會長的助理,名叫鮑爾的德國人。
莘明哲準備幫阮煙問問鮑爾,阮煙卻搖搖頭:“帶我過去就好,我自己問他吧。”
阮煙被葉青牽著,在鮑爾的身旁坐下。她聽到對方在打電話,說的是德語。等鮑爾打完電話,阮煙握緊拳頭,醞釀了幾秒,開口用德語問道:“你好,鮑爾先生,我可以打擾你幾分鐘嗎?”阮煙因為對語言感興趣,學過幾門外語,包括德語。
鮑爾聞聲轉過頭,看到一個中國小姑娘側臉看著自己,唇角帶笑。鮑爾有些驚訝,用德語問:“你好,有事嗎?”
阮煙向鮑爾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然後把手機裡的平安扣的照片遞給他看,並詢問他:“為什麼今晚的拍品名冊上沒有這枚翡翠平安扣?”
鮑爾道:“不好意思,我們臨時撤下這個拍品了。”
她震驚了,沒有想到會這樣:“那我想私底下買這枚平安扣,可以嗎?這個對我來說,有很特殊的意義。”
她把關於平安扣的故事告訴了鮑爾,言語中透著十足的誠意和懇切。對方聽完,無奈地說:“我理解你,但是很不巧,這枚平安扣前兩天已經出售給他人了。”
阮煙愣了片刻:“已經賣了?”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瞭解,但東西確實不屬�我們協會了。”鮑爾無奈地攤開手。
阮煙的心沉至穀底,濃濃的失落感籠罩住她。
沉默半晌,她說:“沒關係,還是謝謝你,我可以要一張你的名片嗎?” “沒問題。”鮑爾掏出一張名片,遞了出去。只見阮煙沒有直接伸
出手接過名片,而是在空中輕輕地揮動了幾下手,最後才摸到了他的名
 


片。鮑爾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發現她竟然是個盲人,十分震驚。因為和阮煙交談得很順暢,鮑爾絲毫沒有察覺。
離開圓桌,莘明哲走上前,看到阮煙低落的神色:“確定沒有嗎?”她搖搖頭,聲音很輕:“嗯,而且協會已經在私下裡把平安扣賣出
去了。”
燈光打在圓桌後面的空地上,柴可夫斯基的《花之圓舞曲》響起了,今晚的拍賣晚宴正式拉開序幕。
舞池中衣香鬢影,男士們攬著自己的女伴,低聲談笑。裙擺在旋轉搖曳。
阮煙安靜地坐在圓桌前,聽到莘明哲在一旁溫柔地說道:“阮煙,我們跳支舞吧,別一個人坐著。”
阮煙搖了搖頭,說:“不了。”她看不見,而且也沒有跳舞的心情。莘明哲見狀,就安靜地坐在一旁陪著她。
舞池旁的阮靈注意到這一幕。朱曼吟小聲地道:“阮煙和莘家那位是什麼關係啊?你看見莘明哲看阮煙的眼神了嗎?滿滿的愛意。”
有人插嘴說:“阮煙嫁給了周孟言,在大庭廣眾之下卻不忘勾引莘明哲,是打算紅杏出牆嗎?”
阮靈見狀,拿出手機又拍了幾張阮煙和莘明哲的照片。前幾天,她把咖啡館裡的照片發給了周孟言的助理,然而那邊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但今天呢?一次是巧合,第二次就不可能是巧合了吧!她就不信周孟言不會生氣。

林城國際機場。夜幕下,一架飛機晚點落地。
周孟言和滕恒一起下了飛機,往停車場走去。滕恒看了眼腕表,笑著攬住周孟言的肩膀:“時間來得及,要不要去我家坐一坐?我給你留了一瓶很好的紅酒。”
周孟言面無表情地撥開滕恒的手:“明天吧。”
滕恒嘖了一聲:“也是,你今晚得回去陪老婆。你們一周沒見,小別勝新婚啊。”
滕恒知道周孟言和阮煙是商業聯姻,但總愛不時地調侃兩句。周孟
 


言懶得理他。
上了車之後,兩人坐在後排。周孟言剛打完一個電話,前排的江承轉過身來:“周總,我又收到一些關於太太的照片……”江承把手機放到周孟言的面前。
滕恒湊了過來,看到這幾張照片,愣了一下,說:“這男的是誰?離你老婆那麼近,是不是膽子肥了?”
“周總,這個男的好像是思陽集團的二少爺莘明哲。前幾天收到的照片中的男人,也是他。”
周孟言抬起眼皮,看向江承:“太太人在哪?” “太太今晚去了拍賣會,這個點,晚宴已經開始了。”
滕恒拍了拍周孟言的肩膀,開玩笑道:“你說你們才結婚多久啊?你不在家,你的小嬌妻就被人覬覦了!”
周孟言冷眼看向他。
滕恒看熱鬧不嫌事大:“周孟言,大庭廣眾之下有人要‘綠’你,這事情要是傳出去,那可是爆炸性的消息。你能忍得住嗎?還不管管?”
車裡安靜了許久。
外頭閃過的霓虹燈照得周孟言的臉色晦明難辨,幾秒後,他吐出幾字:“去拍賣會。”

兩曲舞曲結束,拍賣會正式開始,賓客陸陸續續地入座,阮靈等人走了過來,故意在阮煙的同桌坐下。
“姐姐,你怎麼不去跳舞呀?噢,我忘了你看不見,要是踩了別人的腳或者摔了,可有點兒丟人。”
一旁的莘明哲看向阮靈:“你就這麼幸災樂禍?”
阮靈翻了個白眼:“莘先生,阮煙是你的誰呀?你這麼在乎她?” “關你什麼事?”
“你這麼護著她,可真不低調。阮煙果然招男生疼愛,眼睛瞎了後, 就更招人疼了。”
莘明哲剛要反駁,就被阮煙攔住。他沉下臉,強忍著沒有說話。
 


阮靈一挑眉,暫時不搭理他們,轉眼看向展示台。
“大家好,歡迎來到今晚由 MINIYA 珠寶玉器收藏協會舉辦的拍賣會。今天晚上,我們一共有九件拍品。當場叫價,當場成交……”
協會會長發表完致辭後,拍賣師走上舞臺。
第一件拍品是一條很漂亮的紫羅蘭翡翠蛋面項鍊。翡翠是天然的, 項鍊上還鑲嵌著細鑽。起拍價格:一百萬。阮靈老早就相中了這條項鍊,今晚正是為它而來。她對這條項鍊志在必得。
拍賣師開始喊價,阮靈第一個舉起號碼牌:“一百五十萬。” “一百七十萬。”
“一百九十萬。” “二百二十萬。”
阮靈再次舉起號碼牌:“二百三十萬。”
最後,阮靈叫到了二百七十萬,底下終於再無聲音。拍賣師道:“二百七十萬一次,二百七十萬兩次……” “三百萬。”
莘明哲背靠椅子,舉起牌子,目光沉靜。
阮靈怔了一下,轉頭看他,輕笑一聲:“三百一十萬。” “三百五十萬。”莘明哲道。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角逐的兩人身上,阮靈非常緊張,卻還是仰著脖頸,彎著紅唇:“三百六十萬。”
她就不信莘明哲還敢往上加! “三百八十萬。”
阮靈一咬牙:“四百萬。” “四百萬還有人加嗎?四百萬一次,四百萬兩次……” “四百五十萬。”
莘明哲開口道。
眾人譁然,在一旁的阮煙也愣住了。
阮靈握緊手包,震驚地回過頭看向他:“莘明哲,你什麼意思,非要跟我搶?”
莘明哲牽起嘴角,用唇語說:“還想玩嗎?”
 


他不介意繼續往上加。
阮靈臉色鐵青, 她以為三百萬左右就能搞定,結果叫價多了一百五十萬,完全超出了她的預算。
“四百五十萬一次,四百五十萬兩次……四百萬十萬最後一次! 成交!”
現場響起巨大的掌聲,莘明哲站起身,往臺上走去,辦完手續,當場拿下這條項鍊。
阮靈氣得咬牙切齒,等對方下來之後,不禁譏諷道:“莘先生,看不出來你有收藏女式項鍊的愛好。”
“沒有愛好,只是我剛好想看某些人失控罷了。” “你故意針對我?”
“對我來說,只是一點兒小錢。”莘明哲摩挲著手裡的盒子,轉頭看向阮煙,把盒子放到她的手中:“阮煙,送給你。”
在座的人包括阮煙全愣住了。
花了幾百萬拍下來的項鍊,莘明哲竟然轉頭就送給了阮煙?! 阮煙連忙擺手:“你給我幹嗎?”
莘明哲淡淡一笑:“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嗎?就當作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吧。反正我把這個東西拿回去也沒有用。”
阮靈終於知道了莘明哲的目的。看著心心念念的東西竟落入了最討厭的人之手,她氣得花容失色:“莘明哲,你和阮煙之間是什麼關係啊?這麼貴的項鍊說送就送,看來阮煙在你心中的地位不簡單啊。”
朱曼吟說:“你們倆肯定不是普通朋友。莘明哲,你該不會喜歡阮煙吧?”
阮煙把盒子塞給莘明哲,擰起眉毛:“這個你自己收著。” “我送給誰,和你們有關嗎?”莘明哲反問道。 “阮煙現在嫁人了,你不會對有夫之婦動心思吧?”
“那還用說嗎?一進晚宴兩個人就湊在一塊了,這麼多人看著,都不避諱,私底下是不是要摟摟抱抱啊?”
“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說不定阮煙開心得不行,只是不好意思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收禮物。”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好脾氣的阮煙聞言,也忍不住有些冒火。
她正要開口反駁,忽然聽到後方傳來一陣動靜,眾人往後看去—— 偌大的宴會廳大門被打開了。
璀璨華麗的歐式吊燈下,兩排侍者分站在兩旁,彎腰鞠躬。一個身著深黑色西裝的男人走進宴會廳。
男人身姿挺拔,劍眉星目,臉上的輪廓利落分明,表情冷淡,眉眼裡仿佛藏著冰雪。
他沉靜地看向前方,步履沉穩。
一瞬間,整個拍賣場的焦點集中在了他身上。
人們站了起來,紛紛認出——這不就是梵慕尼集團的總裁周孟言嗎?!
周孟言出現在拍賣會現場,立刻掀起軒然大波。
阮煙不知道為什麼阮靈和莘明哲不再說話,周圍一片嘈雜。她一臉茫然,直到聽到“周孟言”三個字。她的心一沉,身旁的葉青對她說: “太太,是先生來了。”
阮煙感到震驚。周孟言?他回來了?
阮煙的心臟飛快地跳動,她聽到有人邁著沉穩的腳步向自己走近, 那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她渾身發熱,手心出了汗。她條件反射般轉過頭看向門口,隨後腳步聲在她的面前停下了。
她感覺到周孟言走到了她的面前,下意識地站起身來,輕輕地叫: “孟言……”
她的視野一片昏暗,一股雪松木香卻飄進了她的鼻孔。下一刻,從她的手腕上傳來了溫熱的觸感,周孟言把她的手輕輕地握住了,她聽到了周孟言的聲音:“嗯,我來遲了。”
莘明哲看著周孟言,身軀一震,與周孟言微冷而又沉靜的目光相對。周孟言像掌控了全域,莘明哲握緊拳頭,感覺自己的後背滲出了汗。
坐在拍賣會前排最中間圓桌旁的兩個外國男子看到周孟言,立即起身走到他們這邊,笑著和周孟言握手:“周先生,你終於來了……”
眾人認得這兩位是舉辦此次拍賣會的重要性人物,一個是收藏協會
 


的會長,一個是這間國際酒店所屬集團的亞洲區副總裁。
周孟言能讓這兩位親自起身過來打招呼,該有多大的面子?
臺上的拍賣雖然還在繼續,但是大部分人把視線停留在周孟言的身上。幾個名媛紅著臉,假裝捂住嘴:“周孟言怎麼來了,今天竟然能在這裡看到他……”
“我的天,站在他身旁的女的是誰啊?他們是什麼關係?” “你不認得了嗎?那個女人是歐拉公司的千金,好像和他結婚了。” “太太?怎麼可能?!”
周孟言淡淡一笑,和兩人握手,簡單地寒暄了幾句。他們看到他牽著阮煙,不禁問道:“這位女士是誰?”
周孟言看向阮煙, 溫柔地說:“My wife,RuanYan.”(我的妻子,阮煙。)
旁邊的人驚呆了。天哪,周孟言竟然結婚了?! “Oh,you have a pretty wife.”(哦,你有個漂亮的妻子。)阮煙溫婉地笑了笑,和他們打招呼。
簡單地聊了幾句,會長對周孟言道了句“玩得愉快”,和副總裁走回自己的座位。
周孟言對身旁的阮煙道:“先坐下來。” “嗯。”
阮煙已經慢慢地讓情緒平復下來,明白此刻自己應該配合周孟言, 在外人面前演場好戲。
兩人入了座。阮靈看周孟言如此維護阮煙,忍著妒意,開口道: “周先生,你來得可真巧。”
周孟言接過侍者盤子裡的紅酒,掀起眼皮看向阮靈。
“你要是來晚一步,莘先生就要把剛拍下來的價值四百五十萬的翡翠項鍊送給姐姐了,可太浪漫了。”
莘明哲頓覺心慌,蹙起眉頭:“我只想送阮煙一個生日禮物,你想到什麼肮髒齷齪的地方去了?”
朱曼吟道:“那你們的友誼可真好。你和她相識多年,今晚又邀請她跳舞,又坐在她的身邊,還送給她價值幾百萬的項鍊。”
 


莘明哲說:“我和阮煙只是很好的朋友。”
“是挺好的,好到什麼程度啊?你應該知道這條翡翠項鍊的名字吧?心尖夢幻。你喜歡阮煙,你當我們看不出來?!”
莘明哲的身體一震,他動了動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阮煙看不到周孟言臉上的表情,卻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漸漸地冷了下來。
她知道肯定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她。這些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讓她被惱怒和困窘的情緒包裹了起來。錯過平安扣,她已經有點兒心煩意亂了,不知道莫須有的流言為什麼莫名其妙地落到了她的頭上。
“周先生,你也看到了吧,你還沒來的時候,他們倆就坐在一起了, 肯定有問題!”阮靈道。
阮煙剛要開口解釋,就聽到了周孟言冰冷的聲音:“說夠了嗎?”阮煙怔住了。
周孟言掀起眼皮看向阮靈,冷冷地說:“要不要給你個麥克風?”阮靈的表情僵硬了,還沒說出口的話被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莘明哲喜歡阮煙,還表現得那麼明顯,周孟言怎麼可能會站在阮煙那邊?
周孟言看著桌面上的禮盒,過了半晌,抬起手,把禮盒往莘明哲面前輕輕一推,似笑非笑地說:“莘先生是吧?你的心意,我太太已經收到了。為避免旁人誤會,禮物還是你自己收著為好。”
周孟言用一句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既讓阮靈等人閉嘴了,又讓所有人知道他站在阮煙那邊。
莘明哲看著周孟言,情緒複雜,只能收回禮物。
阮靈等人見狀,不敢再多說,這場鬧劇就此打住了。
有工作人員過來,對周孟言道:“請周先生帶著太太坐到前排來。”遠離了朱曼吟和莘明哲,阮煙終於感受到了久違的清淨,漸漸地放
下心來:“你怎麼來了?”她覺得自己的措辭可能會讓周孟言誤會,又補充了一句,“我以為你還在出差。”
他淡淡地道:“提前一天結束工作,我就回來了。”她輕輕地點頭。
 


有人看到周孟言,立刻走上前笑著遞上名片,試圖籠絡他:“周總,久仰大名,我是建財集團的副總張國……”
對方跟周孟言打完招呼,想繼續往下說,周孟言拿起一杯起泡酒, 看向臺上:“抱歉,今晚我只想和太太來玩,不談公事。”
此人乾笑兩聲:“好的,那我有空再來拜訪周總……”

兩人安靜地看完了後半場的拍賣會。晚宴結束後,有許多商人和上流人士來找周孟言,阮煙的心情有些低落,但她只能配合周孟言,向大家微笑問好。
最後周孟言帶著阮煙離開,勞斯萊斯在黑夜中行駛。阮煙側著身子,面朝窗外,沒有說話,感覺胸口很悶。
今晚她空手而歸,中間還出了那樣的麻煩。堆積的負面情緒被攪了起來,壓得阮煙喘不過氣來。
車子開到一條無人的街道,正在緩緩地行駛。忽然,車身顛簸了一下,司機踩下了急刹車。
阮煙的身子往前傾去,周孟言護住了她的頭。
司機立刻轉頭,道:“抱歉周總,您和夫人沒事吧?車子好像爆胎了,我下車看看。”
周孟言抽回手,道:“嗯。”
司機下車檢查,發現後車輪被一個尖利的異物紮破了,現在需要換胎。
車內有些悶熱,於是周孟言和阮煙下了車。
這是一條空曠的老城區的街道,兩側聳立著一些白色的老式建築, 行人極少。馬路兩邊種著法國梧桐,樹葉落在地上,顏色被路燈的光染得更黃了。用鞋子踏上去,樹葉便傳出沙沙的聲響。
阮煙走到路邊,沉默地站立著。男人淡漠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之前你問我拍賣會的事,是不是想問我能不能幫你弄到邀請函,去拍下你父親想要的東西?”
她怔了一下,他怎麼會知道? “後來怎麼沒說?”他問。
 


阮煙輕聲回答:“我……我看你很忙,而且要出差,就想還是不要打擾你比較好。”
最後她要到了邀請函,去了現場,卻還是沒買到平安扣。
她懷揣著父親的心願,滿心期待地前往拍賣會,卻再次和平安扣失之交臂。就像當初父親和平安扣只差一步之遙,卻沒能最終買到那樣。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心裡的那種遺憾。可能自己就是差了點兒運氣,永遠都差了那麼點兒運氣。
阮煙垂下頭,心潮翻滾,忽然聽到了周孟言的聲音:“伸出手。” “啊?”
她覺得有些疑惑,但周孟言遲遲沒有說出下一句話,只好乖乖地照做。
她攤開掌心,周孟言塞了個小首飾盒給她。“這是什麼?”
她摩挲著盒子,覺得很迷茫。打開盒子後,她摸到了一個細膩冰涼的小圓環。
圓環的外表圓潤光滑,中空的地方系著一根項鍊,項鍊上鑲嵌著一顆顆寶石。
過了幾秒,阮煙反應過來:“這是平安扣?”
阮煙感到很震驚。周孟言淡淡地說:“以後這種事可以和我說,沒必要覺得麻煩。”
翌日清晨,金燦燦的太陽升上天空,湛藍的空中飄著幾朵薄雲,天氣晴朗。
陽光灑滿房間,阮煙從夢中醒來,感覺昨晚的這一覺是幾天以來, 睡得最踏實的。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感覺到眼前有片模糊的光亮。
前兩周她試完婚紗,周孟言安排人帶她去看了一個眼科醫生。現在她每天都在服藥,週末定期去醫生處接受檢查。
醫生說,她這種情況比較罕見,需要慢慢治療,暫時不好判斷恢復視力的具體時間。
不過她已經漸漸地接受了黑暗,不再覺得難以忍受了。
 


阮煙側了個身,在空中劃動了幾下手指,摸到了床邊櫃,拿起放在上面的首飾盒。
她打開盒子,摩挲著裡頭的平安扣,再次想起昨晚發生的事。
當周孟言把平安扣放到她手中的那一刻,她整個人都是蒙的,就像在夢裡一樣。
周孟言說,他意外得知此事後,猜到了她去書房問起拍賣會的目的。剛好他在德國,就順便幫她買了回來。
她以為他根本不會把與工作無關的事放在心上。
對周孟言,她一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畢竟周孟言平時真的太忙了,她感覺自己和他多說一句話,就會讓他損失很多利潤。
周孟言昨晚說,以後這種事阮煙可以跟自己提。這種事已經包括在
《婚前協議書》中了,算是阮煙的日常需要。她不必過於拘謹,覺得會打擾、冒犯到他。其實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問題。
阮煙攥著平安扣,淺淺地笑了。
過了一會兒,她下了床。用人伺候她洗漱更衣後,她下樓用餐。
今天是周日,周孟言在家。不過周孟言在一個小時前就用了早餐, 所以即便他在家,阮煙也很難撞到他。
吃完早餐後,婚慶團隊來到家中,和阮煙確認了一下婚宴上要安排的糖果、酒水等事項。
阮煙要負責的內容很輕鬆,就是看看婚慶的安排,確認下有沒有不滿意的地方。周孟言只負責制訂婚禮的邀請名單,其餘事務基本不會過問。
阮煙正和婚慶團隊聊著天,江承也來到了家中,找周孟言。
婚慶團隊離開後,阮煙沒讓用人陪著,準備自己在家中走走,感知一下方向。
她步伐緩慢地扶著牆走到二樓,聽到從二樓的會客廳裡傳來了一陣交談聲。
是周孟言和江承。
她下意識地要轉身,突然聽到江承說了句:“周總,我查到給我發來太太和莘先生照片的人是誰了。”
 


阮煙愣住了。
會客廳裡,周孟言坐在沙發上。聞言,他抬起眼看向江承。“的確是阮靈小姐。”
周孟言聞言,表情平靜地打開桌上的雪茄盒。江承在一旁緩緩地道:“第一次收到的咖啡館裡的照片,是前幾天太太和莘先生見面時拍下的,當時是葉青陪著太太去的。太太委託莘先生,要到了邀請函。阮靈小姐發來信息說,太太和莘先生在讀高中時認識,兩人關係一直很曖昧。阮靈還說,曾經看到莘先生早晨送太太回家,兩個人現在還藕斷絲連……”
周孟言聞言,似笑非笑:“看來我昨晚的反應,讓阮靈很失望。”
江承無奈地說:“阮靈小姐還真是持之以恆,覺得可以改變聯姻的結果。”

阮煙回到房間,回憶著剛才聽到的對話,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阮靈竟然在私底下偷拍她和莘明哲的照片發給周孟言,還說她和莘明哲之前是那種關係?
昨晚周孟言來拍賣晚宴,和這些照片有關嗎?他沒有跟她提到這些照片,代表他相信她,還是不信她?
她有點兒茫然。
阮煙胡思亂想了許久,直到門口第三次響起了敲門聲。“阮煙。”
男人低沉的聲音傳進了阮煙的耳朵。
她聽到周孟言的聲音,立刻回過神,站起身:“請進。”男人推開門,看到阮煙站在沙發前,輕輕地捏著裙擺。她遲遲沒聽到回音,輕聲問:“是……有什麼事嗎?” “今天晚上有沒有空?”
她點點頭,說:“有的。”
周孟言看向她,低沉地說:“晚上有個宴會,你和我一起出席,要在外頭過夜。”
 


阮煙不明白這場晚宴到底是為什麼舉辦的,還需要在外頭過夜。但既然是周孟言的安排,她只能履行配合的義務。
傍晚,阮煙和周孟言上了車。
雖說要在外面過夜,但是周孟言說,什麼都不需要準備,到時候會有人安排好。
車子駛出市區,開上了一段市郊的山路。
夕陽下,車子沿著路盤旋蜿蜒而上,清新的風從開著的窗吹進來。雖然阮煙看不見,卻能想像,周圍是一片蔥郁茂盛的植物。
車裡播放著舒緩的純音樂,阮煙一直在想今早聽到的事情,一會兒攥緊拳頭,一會兒鬆開手。
她是不是得解釋一下?雖然她和周孟言之間只是單純的合約婚姻, 但是她還是想解釋清楚,省得將來流言四起。
過了一會兒,阮煙柔和地解釋:“昨晚謝謝你替我解圍……我和莘明哲是高中同學,但我們只是好朋友,沒有其他的關係。”她其實隱隱約約地知道莘明哲喜歡自己,但她從一開始就堅決地拒絕了莘明哲。
她說完後,車內一片安靜。她覺得有點兒尷尬,忽然聽到周孟言淡淡地說:“你沒必要和我解釋。”
她愣了一下,聽到他接著說:“你和他之間是什麼關係,和我們的合約無關。昨晚我給你解圍,是因為在外面我們是夫妻關係,你的名聲會影響我的名聲。”
不管阮煙和其他人之間是什麼關係,周孟言和阮煙之間,只有最純粹的利益關係。
阮煙垂下頭,沉默了半晌,說:“嗯,我知道。”一路沉默。
最後,他們到了半山腰。車拐了一個方向,進入一片茂密的樹林。路燈照亮了靜謐的道路,幾幢低矮的別墅出現在他們眼前,如同世外桃源。
阮煙下了車,挽著周孟言往前走。
在別墅門口站著一對中年夫婦。女的眉眼溫和,穿著一件深藍色的禮服,挽著丈夫,和丈夫輕聲說笑。
 


等兩人走近,翟鎮伸出手來,熟稔地道:“總算來了,我還怕你找不到地方。”
周孟言和他們握手,道:“這個地方確實有些偏,不過環境很好。” “等今晚泡溫泉的時候,你的感覺會更好。”
“這位就是周太太吧?”秋安看向丈夫,“我之前就和你說,孟言今年估計要娶太太了,果然被我猜對了,周太太還長得這麼漂亮。”
周孟言簡單地向阮煙介紹了一下秋安和翟鎮,阮煙和他們握手問好。
簡單地交談了幾句,翟鎮道:“我們進去再聊,餐廳已經在準備晚餐了。”
四人往裡走去。秋安熱絡地挽住阮煙,擺脫了兩個男人:“他們兩個談的都是我們聽不懂的,讓他們自己過去吧。”
阮煙微笑著問:“翟太太,你是蘇城人嗎?” “你怎麼知道?” “我外婆家在蘇城,我能聽得出,你說話有那邊的口音。”
秋安莞爾:“這麼巧,那我們也算半個老鄉了。我是嫁給我丈夫後,才來到林城的……”
在和秋安的聊天中,阮煙得知他們和周孟言認識了很多年。早年間,翟鎮和周孟言的父親是商業上的合作夥伴,當了半輩子的老友。在周孟言剛接手梵慕尼的時候,翟鎮還如長輩一般,照顧、幫襯周孟言。
今晚來的這個地方,是翟鎮公司剛建成的高級溫泉莊園。
以後莊園會對外運營,但目前還是封閉的,只有翟氏夫婦熟識的人才能來這裡。今晚,翟氏夫婦邀請周孟言帶阮煙前來體驗一番。
用完晚餐,翟氏夫婦帶他們去客廳。秋安臨時起意,想跳支舞,就放了一首曲子。
老式的黑膠唱片機播放出低沉而舒緩的音樂,像是回到了二十世紀。
秋安牽著翟鎮,熱情地邀請另外兩位:“你們倆一起來跳舞吧?看我們跳可沒意思,這麼好的夜色,怎麼能浪費呢?”
阮煙怔了怔,認為周孟言會婉拒,誰知周孟言問道:“要跳嗎?”
 


她呆了一下,擺擺手:“不了吧,我這樣可能不太方便……”她看不見東西,跳舞就成了件麻煩事。
秋安說:“沒關係,可以讓孟言帶著你慢慢地跳,對吧孟言?”秋安不知道他們的情況,試圖撮合他們。
阮煙的心收緊了,她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復,幾秒後,聽到周孟言平靜地說:“走吧,就當作練習。”
畢竟兩周後的婚宴上,他們還得跳舞。阮煙聞言,也不好再拒絕。
曲聲悠揚。阮煙感覺到手掌被周孟言握住,他的手搭上了她細細的腰。
她和他的距離靠近了幾分。灼熱的感覺在她的腰間燃燒,她腦中的弦緊繃著,整個人茫然無措。忽然,周孟言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先邁右腳。”
“嗯……”
阮煙學過跳舞。在他簡單的指揮下,她跟著他緩緩地邁開步伐。
剛開始,她很緊張,生怕自己會踩到周孟言的腳。漸漸地,他的身體無聲地帶動了她的步伐,兩人跳著舞,彼此之間有一種默契。
跳舞時,最浪漫的一刻就是兩個人望著對方的眼睛,感受彼此之間的情愫。但是他倆沒有對話,只是單純地跳舞。阮煙能想像到周孟言是如何公事公辦的。
周孟言看著阮煙,只見她的杏眸微垂,唇邊掛著很淺的笑。在金色的燈光下,她那白皙的臉頰如同釉色極好的瓷器。
他看了她好幾秒,才將視線從她的臉上移開。

跳完了舞,周孟言和翟鎮打算談些公事,阮煙被秋安帶去了今晚休息的地方。
偌大的別墅中,有一間半露天的桃花溫泉池。溫泉是天然的,品質極好,池內加了一些藥材,在這裡泡不僅能舒緩身心,還能活血通氣。
“這裡很安靜,能保護隱私,你今晚就安心地泡溫泉,然後好好地休息吧。”
 


阮煙點點頭,秋安安排人把阮煙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阮煙被下人帶著走近溫泉池。她感覺到一股騰騰的熱氣,伴隨著桃花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微風刮過,傳來一陣清脆的風鈴聲。
下人離開後,她褪去衣物,只穿著一件透明的薄紗裙,慢慢地進入溫泉池。
水蒸氣彌漫在整個房間裡,溫熱的水浸過全身。她用指尖挑動水面,水波卷著瓣瓣桃花蕩開。她的手邊放著一盞桃花釀,她嘗了一口, 甜絲絲的,帶著淡淡的酒精味。
她閉上眸子,逐漸地放鬆身體。
二十分鐘過去了。阮煙在水中泡得太久,感覺胸口很悶,腦子暈乎乎的,有點兒難受。
她想起小時候泡溫泉有暈倒的經歷,就強撐著站起身,拿起手邊的浴巾,摸索旁邊的座椅。誰知她剛扶上椅子,就無力地滑了下去,逐漸失去了意識。
周孟言談完工作,回到今晚下榻的地方,拿著秋安讓他帶給阮煙的玫瑰精油,慢慢地往有光亮的房間走去。
隔著一卷竹簾,他隱隱約約地看到裡面熱氣嫋嫋的溫泉池。阮煙背對著他靠在池邊。
他沒走進去,開口道:“阮煙,翟太太給你的東西我放在門口了。”阮煙沒有回應。
“阮煙——”
然而,周孟言還是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他沉默了幾秒,掀開半邊竹簾,看到阮煙趴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周孟言想到了什麼,臉一沉,抬步走了進去。
他走到阮煙身旁,彎下腰,扶起她的肩膀,看到阮煙合著眼睛,像是昏睡過去了。他蹙起眉頭,將手臂繞到阮煙的膝蓋窩下,把她打橫抱起。蓋在阮煙身上的浴巾不經意地滑落下去。薄薄的紗裙被打濕了,貼在阮煙白皙如雪的肌膚上,讓阮煙美好的曲線一覽無遺。
阮煙軟軟地靠在他的懷中,水珠從她緋紅的臉頰上滾落到脖頸。周孟言垂眸看著她,喉結一動,一種情緒猛地沖上頭頂。
 


他抱著阮煙往外走。
臥室裡,昏暗曖昧的燈光下,偌大的軟床擺在中心的位置。落地窗外是浪漫的夜景,旁邊放著個沙發。
女孩兒渾身濕漉漉的,周孟言把她放到沙發上。他看著她,過了幾秒,轉身走進旁邊的浴室,拿了兩條浴巾出來。他把一條浴巾鋪在床上,把她重新撈了起來,放到上面,用另一條浴巾給她擦拭身子。隔著浴巾,周孟言能感覺到阮煙柔若無骨的身體。他不經意地打量著她。
阮煙的意識慢慢地恢復了。她清醒後,發覺自己竟然躺在床上。黑暗中,似乎有人在觸摸她的身體。她嚇得繃緊了身體,剛要開口,就聽到周孟言的聲音:“是我。”
她驚呆了——周孟言?!阮煙的腦中一片空白,她迷迷糊糊地說: “我剛才是不是暈倒了……”
周孟言把浴巾放在了她的身上,平淡地說:“嗯。”他再無多餘的動作。
她立刻坐起身,拽著浴巾遮住身體,害羞地說:“對不起……”她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男人走出了臥室。她懊惱地拍拍頭。她太蠢了。
阮煙正摸索著準備下床,就聽到從門口傳來的腳步聲。
“睡裙拿進來了,旁邊就是浴室。”周孟言走進來,把衣服放到床上,看著她局促的模樣,開口道。
“謝謝……”
冥冥之中阮煙感覺到,周孟言正站在自己身前看著自己。空氣中彌漫著讓人意亂情迷的玫瑰精油香味,氣氛逐漸曖昧。她想到某個畫面, 心跳得很快。她感覺自己快喘不過氣了。只聽周孟言說:“我去樓上。”
他的聲音很平靜,截斷了她全部的胡思亂想。“嗯……”
他離開房間後,阮煙倒在床上,松了口氣。她在想什麼呢?什麼都不可能發生啊!周孟言不可能對自己有感覺。阮煙覺得自己一定是泡溫泉太久,泡傻了。
 

 

周孟言進入另一間臥室,鎖上門,邊往裡走邊解開一顆顆紐扣。
他赤著胸膛,走進浴室。打開花灑,他把調節水溫的按鈕朝最右邊的冷水撥去。
周孟言閉上眼,一些畫面再次浮現在腦海中。女孩兒的皮膚白而細膩,如同上等的瓷器。薄如蟬翼的紗裙在燈光下泛著熒光,裙擺很短, 兩條纖細的長腿骨肉均勻。他還注意到,女孩兒在小巧的趾甲蓋上畫了顆小櫻桃,鮮紅欲滴,更顯得她皮膚白皙。
夜裡,浴室的水聲響了很久才停下。
隔天清晨,阮煙和周孟言再次見面。兩人很默契,當昨晚的那件事沒有發生過。
兩人從溫泉莊園回到了市區。他把阮煙送回家後,讓司機駕駛車輛往歐拉公司駛去。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下了。副駕駛座的人下車,拉開後座的門。周孟言下了車,用單手解開黑色西裝外套的紐扣往公司裡走,江承跟在他的身後。
出了電梯,兩人抵達歐拉的高管部門。有員工上前迎接:“周董,您好,他們已經在會議室等候了。”
門被打開,會議室裡坐著十幾個董事會成員,歐拉的財務總監和技術總監等高級管理人員也在這裡,為首的就是阮烏程。坐在會議桌右側第一個的,是目前歐拉公司除周孟言之外的第二大股份持有者馮莊。
會議室裡的人齊刷刷地看向從門口走進來的男人。眾人心生忌憚, 表情各異。
今天是周孟言擔任董事以來,在歐拉參加的第二次會議。今天召開董事會的目的,是表決他前兩天在高管部門會議中正式提出的改革提案。
會議開始了,先由副總經理游柘介紹提案的內容。
歐拉自創立以來,一直堅持手工製造,走的是高奢路線,產品的成本高、定價高。因為生產線和人力成本太高昂,加之設計師設計的款式沒有創新性,所以故步自封的歐拉漸漸在國內市場失去了競爭力,產品
 


的銷量持續走低。
周孟言提出,要歐拉從梵慕尼旗下的一個子公司——SMINA 鐘錶製造公司,引進兩條更好的生產線和技術人才,並邀請 SMINA 的工程師做歐拉的技術顧問,解決生產鏈的問題。
這幾年,SMINA 公司在鐘錶製造業中異軍突起。在周孟言接手 SMINA 公司之後,它迅速地轉型為高奢品牌製造商,主攻歐洲市場,市值一路走高,股價從 4 歐元多漲到了 10 歐元,漲幅不止一倍。梵慕尼的估值也連帶著上漲了。
“SMINA”就是歐拉很好的風向標。
周孟言提出,歐拉應把傳統工藝和現代科技相結合,對原本的老式鐘錶形態做出改變,將錶盤轉換為智能電子錶盤,再設計出更加貼近生活的不同使用模式。
與此同時,歐拉還應當加大出口,開拓國際市場。在國內,則要引進高級的技術人才。先稍微降低國內的腕表售價,籠絡國內市場,再投放大量廣告,增加歐拉的曝光度。
“除了以上那些內容,還有一點——歐拉需要在小範圍內裁員,並降低高管薪酬。”男人道。
眾人看向他。
阮烏程的心一緊,他立刻提出反對:“這樣操作會引起下層員工的不滿,很多人都是歐拉的老員工。”其實有些人是通過阮烏程的關係才進入歐拉公司的。
“阮總,如果你想讓歐拉發展,就必須要割捨一些人的利益。”
財務總監甘廬交叉起十指,開口道:“周董,你提的這些方案看似輕巧,但是會急劇加大公司的運營成本。我覺得阮董事長之前提出的在原有規模上進行優化整合的方案,目前最適合剛渡過難關的歐拉。”
甘廬向來站在阮烏程這邊。他想起了昨天自己在辦公室和阮烏程談到,決不能讓周孟言對歐拉進行勢力滲透。
“但是從長遠來看,周董提出的方案更好。”技術總監宗政楊說道。甘廬瞪了過去:“你大概不瞭解公司目前的經營狀況吧?如果按照
你們提出的方案操作,恐怕歐拉撐不了多久。”
 


遊柘說:“但是現在如果還保持現狀,歐拉的產品銷量就無法提高,市場部門的調研結果說明,現在國內中層人士越來越不喜歡歐拉的產品。如果歐拉的產品全部走高端路線,就沒有辦法迎合市場。”
幾人爭論著,阮烏程的臉一沉:“周先生,我還是不認同你提出的方案,風險太大。你想把歐拉變成第二個 SMINA,但是我賭不起。”
周孟言不置可否:“那就先投票表決吧。”
高管部門的人不參與投票,能投票的只有在場的阮烏程、馮莊,還有其他八位獨立董事。投票採取一人一票的原則。
眾人開始投票。馮莊投票前,看了阮烏程一眼。兩人對視了一下, 然後各自低頭。
投票結束後,由遊柘統計投票結果。在場的人一共有 11 個,投票
結果是同意周孟言的方案的有 5 位;反對的有 6 位。
阮烏程漸漸地鬆開了握著拐杖的手,對周孟言道:“周先生,結果已經很明顯了。雖然只是一票之差,也要尊重投票結果。”
周孟言放下蹺起的腿,似乎早已預料到了,淡然地說:“但是我記得,公司還有一項特殊的規定。”
阮烏程的心一緊。
“如果反對票超過三分之一,董事有權利提出召開股東大會,再次投票。”周孟言轉動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我申請十月中旬召開股東大會,再次表決。”
眾人譁然。
周孟言看向臉色發青的阮烏程:“結果還沒定。”

閒適的午後,阮煙在房間裡聽電影和話劇的一些經典橋段。
從小到大,她學過很多樂器,有許多特長,但是她最熱愛的是演話劇。
快高中畢業的時候,她想考電影學院,但是父親一直希望她學習金融,將來可以去公司上班。她很聽話,也不想讓父親失望,所以最後還是讀了金融,但一直沒有放棄對戲劇的熱愛。
在眼睛失明前,她是個話劇演員。她自學了表演,又機緣巧合認識
 


了 Y 大電影學院的某個老師。於是在課餘時,她被這個老師帶著出演話劇。
前段時間她剛接到一出話劇的女一號角色,可是因為失明,沒法參加演出,也不能去碰和表演有關的東西了。她現在只能通過用耳朵聽, 去揣摩演員說話的語氣,想像他們的表情,鞏固那種表演的感覺。
因為看不見,她的聽力更加靈敏,她更能把注意力集中在演員用話語表達出的情緒上。她滿懷希望地想著,如果眼睛慢慢地好起來,自己將來還能重回舞臺。
進入表演的世界後,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傍晚,阮煙接到了周孟言的電話。
周孟言道:“今晚有個酒宴需要我們一起出席,現在我先讓司機送你過去。”
周孟言說,今晚他需要出席一個小侄女的滿月宴,但是此刻公司還有些事要忙,所以先讓司機送阮煙過去,他會安排那邊的親戚接待她。
雖然兩人還沒辦婚禮,但阮煙現在也算周家的一員了。阮煙答應道:“好。”
然後,周孟言給嬸嬸許問萍打了個電話。
許問萍聽說周孟言要帶阮煙來,先是愣了下,然後答應道:“行,你繼續忙,我等一會兒會好好地招待她。”掛了電話,許問萍看著手機, 忽然想起幾天前收到的一條匿名短信。

周孟言的太太阮煙,私生活混亂,與男生的關係曖昧不清。

那條短信還配了許多圖片。許問萍回憶起這條短信,臉一沉。如果阮煙真是這樣的女人,她必定不會讓阮煙嫁入周家。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舉辦滿月宴的酒店門口。
這是除了周父周母,阮煙第二次去見周家的親戚。周孟言不在身邊,她得自己面對,說不緊張是假的。不過應該也不用太緊張,她不過是吃一頓飯而已。阮煙讓自己放鬆心情,下了車。
葉青陪著阮煙走進酒店,到了二樓。她們找到舉辦滿月宴的鴻雁
 


廳,在門口會客的周爾建一家看到她,說:“咦,那個女孩兒是不是孟言的媳婦啊?”
“好像是……” “和伯母說的一樣,她真的看不見……”
許問萍轉頭看向阮煙,發現阮煙比照片中的女孩兒長得還漂亮。但是,阮煙不能只憑著漂亮就嫁進周家,何況她還有身體缺陷。
阮煙被帶著走上前去,周尓建淡淡地笑著,開口問道:“這個就是煙煙吧?”
“嗯……”
阮煙聽著他們介紹自己的身份,知道了在自己面前站著的是周孟言的叔叔周尓建、嬸嬸許問萍,還有堂弟、堂姐。堂姐的小千金就是今晚滿月宴的主角。得知他們的輩分後,阮煙乖巧地問好。
許問萍打量著她,淡淡地說:“孟言這孩子也太任性了,不讓我們先見見煙煙,多瞭解一下。”
阮煙微微一愣,周尓建溫和地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流行閃婚,孟言長這麼大了,自己肯定清楚。”
許問萍嗤笑道:“孟言現在是什麼身份?他結個婚能這麼隨隨便便的嗎?孟言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當然知道什麼女孩兒適合他。”
堂弟周天反駁道:“你又不是堂哥,怎麼知道合不合適?而且他和阮煙嫂嫂已經領證了。”
許問萍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替外人說話,氣得瞪了過去。周天翻了個白眼,許問萍舒緩了一下情緒,看向阮煙,乾笑兩聲:“煙煙,我沒有說你不好,只是結婚確實要慎重。”
阮煙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點頭。“嫂嫂,孟言哥呢?他還沒來?” “他應該馬上就到了。”
“天天,你先帶嫂嫂去坐著吧,和其他幾個親戚聊聊天,他們還沒見過面呢。”周尓建道。
許問萍若有所思:“沒事,我帶她進去吧。”
於是阮煙被許問萍帶著往裡走。許問萍說:“我們去聊聊吧,嬸嬸
 


還沒和你聊過天呢。”
“好。”阮煙不知道許問萍要和自己聊何事,但也只能跟著她去休息室。然後,許問萍讓葉青先離開。
“坐吧。”
阮煙和許問萍相對而坐,許問萍問:“煙煙啊,你今年多大?” “23 歲。”
“那應該還在讀大學吧。”許問萍看著她,“你長得這麼漂亮,追你的男孩兒應該很多吧?之前談過幾個男朋友啊?”
“我之前沒有談過男朋友。”
“沒談過?”怎麼可能?阮煙和其他男生在一起的那些照片難不成是假的?
“談戀愛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談了幾個就說幾個。”
阮煙有點兒尷尬,向許問萍解釋了一番。她確實沒有談過戀愛。因為各種原因,她和任何一個男生都沒有燃起過愛情的小火苗。
許問萍聽阮煙如此說,皺起眉頭:“沒談過,那平時你是不是和男孩兒玩得比較多啊?”
“什麼?”阮煙沒聽懂。
許問萍對阮煙這種一問三不知的態度感到厭煩:“阮煙,我作為長輩和你講話,你打算一直裝傻嗎?”
阮煙更蒙了:“嬸嬸,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今天找你談話,也代表孟言父母的意見。我跟你實話實說,我們周家是絕對不可能讓不三不四的女孩兒——”
許問萍話音未落,門口就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嬸嬸。”
阮煙聽到周孟言的聲音,愣了一下。許問萍也有點兒驚訝,收起嚴肅的表情站起身,笑著說:“孟言,你可算來了。”
“嗯。”周孟言忙完後就過來了,剛才聽周天說許問萍把阮煙帶到了這裡,就過來找她們。
周孟言看兩人在裡面面對面地坐著,察覺到氣氛不對勁,於是走了進來。許問萍往門口走去,攔住了周孟言:“你過來,嬸嬸單獨和你說些事。”
 


周孟言沉默了片刻,跟許問萍走出了休息室。
許問萍關上門,壓低聲音:“孟言,關於阮煙,我覺得有些事你和你爸媽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得和你提一下。”
“怎麼了?”
“我覺得你這個婚結得太草率了,婚前也沒有帶她和我們這些長輩見見面。先不說她的眼睛有問題,這個女孩兒不端莊、不檢點,根本配不上你。”
許問萍沒看到周孟言陰沉的臉色,自顧自地拿出手機,把前幾天收到的短信拿給周孟言看:“你看看她,在私底下和別的男生這麼親密,而且還是在你們領證之後,被外人看到了怎麼說?孟言,你的條件那麼好,何必跟這個風評不好的女孩兒結婚?到時候別人對她指指點點,丟我們周家人的臉,你說對吧?”
許問萍站在長輩的角度苦口婆心地勸說周孟言,快把自己感動了: “孟言,我告訴你這些是為了你好。你爸媽在國外,很多事不知道,我得替你把關……”
誰知許問萍還沒說完,周孟言就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阮煙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清楚。”
許問萍震驚地抬起頭,看到男人冷峻而不悅的表情。
“我的婚事,輪不到其他人評判。”周孟言確實不在乎阮煙和其他人有什麼關係,但容不得外人跑到他面前講風言風語,對阮煙進行各種評價,還對他的決定指手畫腳。
“你怎麼這樣和嬸嬸說話?我都是為了你好……”
“如果為我好,這些捕風捉影的信息還是少看點兒。”周孟言已經沒有了聽下去的耐心,直接推開休息室的門,走了進去。
阮煙在茫然間聽到有人走了進來。那人停在她的面前,說:“進去吧。”周孟言的聲音低沉,似乎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好……”阮煙答應了一聲,站起身來。
周孟言帶著阮煙進了酒宴的包間,許問萍愣在原地,氣不打一處來。周天走了過來,問:“怎麼了?”
“你堂哥,以前對我那麼有禮貌,現在竟然為了阮煙頂撞我,我就
 


說這個婚不能結……”
周天無奈地說:“媽,你能不能別信那些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照片?你知道是真是假嗎?聽風就是雨。堂哥找老婆關你什麼事?你又不是他媽。”
“你還幫著他說話?孟言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樣,我能不上心嗎?”
“又來這一套了,他是你的親兒子嗎?” 許問萍:“你!”
周天攬住她的肩膀往外走:“我的親娘,你就別當居委會大媽了好嗎?”
阮煙和周孟言進了包間。阮煙想到剛才的對話,認為還是告訴周孟言比較好:“剛才嬸嬸找我問了些奇怪的問題。”
他淡淡地道:“不用去管。” “好。”她只好應了一聲。
晚上的酒宴,周孟言坐在阮煙的身邊,在座的親戚不敢胡說八道。他們知道,周孟言絕對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許問萍看著周孟言的臉色,也覺得有些忌憚。她知道,如果真的惹怒了周孟言,兩家的關係必然會遭到破壞。
酒宴結束後,周孟言帶阮煙回了家。車子停在公館前,用人出來, 把阮煙帶了進去。
然後周孟言下了車,站在車旁,點了根煙,看向江承:“上次給你發太太照片的手機號尾號是多少?”
江承看了手機一眼:“尾號是 0438。”周孟言想了想,確定這正是今晚給許問萍發照片的手機號的尾號。
“周總,您需要做什麼嗎?”江承跟了周孟言很長時間,懂得察言觀色。煙霧繚繞,江承看不清男人臉上的表情。過了半晌,周孟言閉上
眼,按滅了煙:“禮尚往來,給阮靈也回一個東西。”

翌日,阮家別墅裡,阮靈慵懶地坐在沙發上,用人在給她修指甲。今天是週末,她從學校回來,打算做個美甲,下午和朋友出去逛街。
 


“弄疼我了。”她突然蹙起眉。
女傭慌亂地道歉:“抱歉,二小姐……”阮靈翻了個白眼,懶得和她計較。
過了一會兒,從玄關處走進來一個用人:“二小姐,外面有位先生找您。” “誰啊?”
“ 那 人 說 他 是 周 孟 言 先 生 的 助 理 。” “周孟言的助理?”阮靈感到驚訝,“他來找我幹嗎?”
阮靈走出別墅,看到江承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盒子。她走到他江承面前:“你找我有事嗎?”
江承淡淡一笑,把手中的盒子遞給她:“阮靈小姐,這是周總讓我給你帶的東西。”
阮靈接過他手中暗紅色的木質鏤空精雕花紋盒,感覺盒子格外精緻漂亮,心中暗喜。這不會是周孟言給她的禮物吧?她立刻打開,看到裡面有一張系著絳紅色綢帶的白色賀卡。
“這是什麼?” “阮靈小姐打開便知。”
她充滿期待地翻開賀卡,看到紙上印著矚目的幾個金字:“周孟言 & 阮煙”。
阮靈愣了兩秒,反應過來:“結婚請帖?!”
婚禮時間在下個週末。阮靈感到震驚,關於阮煙的私生活,自己造了那麼多謠,還發給了周孟言和周家的親戚,但周孟言竟然一點兒也不相信,最後還是要和阮煙結婚?!
江承看向目瞪口呆的她,冷冷地開口道:“阮靈小姐,你在私底下做的手腳,周總知道得一清二楚。周總之所以沒有處理這些事,不是因為他相信了你的謠言,而是因為他很忙,懶得花一點兒精力在你的身上。但是請你不要一次次地挑戰周總的忍耐力。如果你再在私底下詆毀周太太,影響周總的名譽,周總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到時候的後果你一定承擔不起,還請好自為之。”
阮靈聞言,抓緊手中的請帖,紅著眼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江承駕車離去。
 


阮靈看著車子離開,怒火中燒,撕碎了手中的請帖,眼淚奪眶而出。

一周後,伯利茲的安伯格裡斯島上的海邊,蔚藍的天空和泛著金光的海水連成一線,一場盛大的婚禮在此舉辦。
用各色鮮花裝飾的玻璃儀式亭延伸到海中,上頭掛著星星和彩色綢帶,地毯上鋪撒著玫瑰花瓣。侍者拿著紅酒和香檳來回穿梭,樂團在一旁演奏著歡快的音樂。
這次婚禮邀請的人不算很多,但每一位都是在商界叫得出名號的人物。
婚禮場地旁的海邊別墅二樓,阮煙穿著一身潔白的婚紗,拿著捧花,站在鏡子前。無可挑剔的五官加上妝容,姣好美豔。
這是一件為阮煙量身定制的婚紗,白色的細紗裙擺上織出了一片星海瀑布,點綴著粉鑽,配著拖至地面的輕盈頭紗,美極了。
祝星枝不禁笑道:“煙煙,如果你能看得到,一定會被自己美呆的。”
阮煙莞爾:“真的嗎?”
“你還記得嗎?以前我們都想像過自己穿婚紗的樣子,你現在比我先實現了嫁人的夢想。”祝星枝握住阮煙的手,“雖然有句話你肯定知道,但我還是想和你說。我希望你一定要快樂,雖然這個婚姻可能不如你所願,但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委屈自己。你要記住,你是我永遠的小公主。”
阮煙笑著和她擁抱:“好。”
祝星枝被叫走了,房間裡只剩下阮煙。她坐在面向沙灘的落地窗前,想想一個月前發生的事,覺得恍若隔世。
還記得她把結婚的消息告訴小舅舅時,對方發了很大的火,說她太草率。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答應接受這樣一段婚姻,但是既然已經走到了現在,就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對未來抱有一些美好的憧憬——不關乎愛情,只關乎自己。
當天色漸暗,溫柔的海風卷起阮煙的頭紗,藍藍的天空染上了一層暖橙色。
婚禮正式開始。在眾人的注視下,阮煙和周孟言站在地毯的最前
 


端,隨著樂隊演奏的音樂,緩緩地向前走去。
阮煙挽著他,什麼都看不到,只能感覺到身旁有個沉穩的男人陪伴著自己。在這樣的場合,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加速了。
說完誓詞,交換了戒指,她聽到神父用英文說:“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她感覺到自己的面紗被掀起,下一刻,周孟言在她的唇角落下了極淺極輕的一吻。雖然被預先告知過這是固定流程,但此刻,她的心仍舊有一瞬間的蕩漾。
晚風徐徐,仿佛將一切都變得格外溫柔。
婚宴順利結束,昏暗的夜色中,海邊的白色別墅裡,亮著暖暖的燈光。
阮煙坐在梳粧檯前,被用人服侍著摘掉身上的裝飾,然後卸了妝。臥室的門開著,周孟言的通話聲不時地傳至阮煙的耳邊。
他還在忙碌。
她卸完妝,被用人帶去浴室。她剛推開浴室的門,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就撲面而來。用人離開後,她褪掉衣物,一步步地走進偌大的玫瑰浴池中。
她靠在池邊,合上眼,一天的疲憊終於得到了放鬆。她今晚喝了許多酒,感覺自己有些醉了。
來泡澡之前,她路過客廳,聽到周孟言還在忙。確實,對周孟言來說,婚禮不過是一個流程,沒有任何的意義。今晚,他們應該和往常一般,各自休息。
洗完了澡,她穿上用人備好的純白冰絲吊帶裙,裙擺只到大腿中間,裙尾鑲著漂亮的蕾絲邊。
她走出浴室後,裹上披風,往臥室裡的陽臺走去。她打算吹吹風, 就睡覺了。
此刻,同樓層另一間浴室的門被打開了。
男人洗完澡,換好衣服,從氤氳的水汽中走了出來,對站在長廊的用人道:“沒事了,你們下樓吧。”
用人全離開後,周孟言看著長廊的新婚裝飾,往阮煙的房間走去。
 


阮煙面向著海,把手搭在欄杆上。耳邊的風呼嘯而過,掩蓋了從身後傳來的關門聲。
她想著心事,手上沒握緊,身上的薄紗披風被風吹走了。她彎下腰,因為看不見,只能緩慢地移動步伐,一點點地在地上摸索。正在找披風,她聽到周孟言淡淡地說:“在這裡。”
她愣了一下,飛快地站直身子。
阮煙正在發愣,周孟言已經把披風放到了她的手中。她忙道: “謝謝……”
她感到疑惑,周孟言怎麼會來這裡?往常,他們洗完澡後就絕不可能再見面,他更不可能會來她的房間。之前的那兩次碰面,只是意外。
她披好外套,靠在欄杆上,自然地轉向他,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香。夜風夾雜著香味撲面吹來,攪得她的心緒莫名有些亂。
她總感覺今晚的周孟言好像和從前不太一樣。這肯定是她的錯覺。見他沒說話,阮煙試圖緩解尷尬,隨口問:“你忙完了嗎?”
他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她:“今晚沒什麼要忙的。” “那你可以好好地休息了,這幾天肯定很累了。” “嗯。”
她覺得話說到這裡,應該可以收尾了,於是揚了揚唇角:“那我就先回房啦,你也早點兒睡。”
她側身往旁邊走去,沒走兩步,手腕忽然被周孟言握住了。借著他的力氣,她退回原位,背靠著欄杆,感覺男人就站在自己身前。他們之間的距離更近了,阮煙仿佛被他半圈在懷中。強烈的男性荷爾蒙氣息朝她席捲而來,讓她的大腦瞬間陷入空白。
“你……”
“阮煙。”
阮煙能聽到周孟言的呼吸聲。
他看著她紅紅的臉頰,沉聲說:“新婚之夜,還有最後一個流程。”阮煙愣住了:“什麼?”他的意思難道是……?可是從領證到現在,
他不是一直都沒有多餘的想法嗎?
周孟言看著她呆傻的表情,猜到了她在想什麼。他始終注視著她:
 


“阮煙,我從來沒有婚後分居的打算。”之前之所以沒發生什麼,是為了給她足夠的適應時間。至於分居,本來也不在《婚前協議書》的規定中。
阮煙不傻,聽得出對方的話中之意。她的臉頰通紅,心跳得如小鹿亂撞。
周孟言嗓音低沉:“可以了嗎?”他似乎在做最後的詢問。
海浪拍著沙灘,浪花在刹那間卷起她心頭的熱浪。結婚後,她告訴過自己,有一件事是遲早都要到來的。這是夫妻的義務,她沒有不履行的理由。不知過了多久,阮煙借著醉意,終於輕輕地點了點頭……
夏風掀起了白色的紗簾,灌入房間,吹動懸掛著的風鈴,攪亂一室春光。
翌日早晨,太陽升起,給海面塗上一層金光。
周孟言先醒了。他睜開眼,看到身旁女孩兒恬靜的睡顏。她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瞼,面容素淨,整個人像昨晚那樣溫順而乖巧。
周孟言收回目光,壓下一些容易在早晨冒出來的情緒。過了一會兒,他掀開被子,下床洗漱。
一個小時後,阮煙從夢中醒來,睜開眼,感覺身邊空蕩蕩的,摸了摸床邊。果然,男人已經不在了。
動了動身子,她感覺渾身發酸、腿腳發軟。阮煙把酡紅的臉埋進被子裡。不能想了,不能想了……這是正常的夫妻生活,有什麼好回憶的。
對周孟言來說,不過是走個程序罷了。反正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會因為昨晚而有所改變,成年人的世界裡發生些什麼,都可以不帶感情。
過了一會兒,用人敲門進來,服侍她洗漱換衣。她們看到阮煙脖子上的草莓印以及床單上的痕跡,全都裝傻,當作沒看到。
女孩兒走出臥室,用人道:“先生已經在餐廳用早餐了,我帶你過去吧。”
“好。”她深呼吸了幾下。她穿過二樓的書房,就到了小餐廳。
男人坐在大理石餐桌前,翻看著幾份文件。她走進去,他抬起了眼睛。
 


阮煙在他對面坐下。用人離開後,她低著頭,聽到周孟言的電話響了。他接起電話,和對方說著公事。
阮煙拿起湯勺,默默地吃早餐。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男人打完了電話。餐廳裡安靜了許久後,阮煙才聽到他的聲音:“今天你的身體……會不會不舒服?”
阮煙立刻反應過來,垂眸否認道:“不會……”
周孟言看著她害羞的表情,移開目光,臉色和緩了:“嗯。”阮煙覺得很尷尬,只顧埋頭吃早餐。
白天,周孟言仍舊在別墅裡忙工作。阮煙則在用人的陪同下,去了海邊。她坐在海邊的沙灘椅上,吹著海風,聽聽歌,聽聽書,過得還算愜意。
幾天悠閒的日子就這樣簡單地過去了。“所以周孟言也沒說帶你去度個蜜月?”
回到林城,阮煙在家中和祝星枝打電話,祝星枝道:“我以為你們還要再在那裡待一段時間。不去其他地方度蜜月也就罷了,那麼漂亮的小島,你們也不多住幾天?”
“這也沒什麼。”周孟言有多忙,她不是不知道。他沒在婚禮的第二天就回國,實屬難得。而且,恩愛的小兩口度蜜月才有意思,他們兩個是“塑料夫妻”,有必要度蜜月嗎?不僅耽誤時間,還讓兩人尷尬。
“你老公可真是個工作狂啊。”祝星枝感歎道,“不過不工作怎麼養家糊口呢?你老公賺錢,你花就是了。”
結婚以來,周孟言只給了阮煙一張卡,用於她日常的消費開支。她去查了下卡裡的金額——怎麼花都花不完。周孟言每個月還會往卡裡打錢,也不會過問她把這些錢花在哪裡了。
阮煙感覺自己真的成了傳說中的豪門富太太。
這種生活挺好的,但也很無聊。更多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待在家裡。因為看不見,很多娛樂和社交活動她都沒法參加,只能跟自己說話。她想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想當一隻金絲雀。
回國後的第二天傍晚,周孟言讓江承把阮煙從家裡接了出來,然後帶她出去吃了頓晚餐。
 


阮煙不知周孟言此舉所為何事,只覺他和平常一樣。兩人從餐廳出來,天已經黑了。回到車上,周孟言沒有讓司機開車回家,而是說了一個地方:“去療養院。”
阮煙疑惑地問:“療養院?” “你父親新搬去的地方。”
阮煙驚訝地問:“你把我爸從原來的療養院接出來了?”周孟言看向她:“嗯,帶你過去看看。”
去療養院的車程將近半個小時,阮煙一路上非常歡喜。最後,車子開到一棟類似私家山莊的門前。鐵門被打開了,車子駛上一段被路燈照亮的柏油馬路,兩旁是樹林。擺脫了城市的喧囂,一切都變得靜謐起來。
最後,車子停在幾棟精緻的藍色建築前。
幾個穿著工作服的人員上前迎接:“周總好,夫人好。”阮煙下了車,周孟言帶著她,跟著工作人員往裡走。
聽工作人員的介紹,阮煙才得知,這家療養院是梵慕尼集團名下的療養院,不對外開放。只有從公司退休的高管或者是公司的功臣,才能住在這裡。他們無須支付任何費用,全由公司承擔。
療養院建在城市邊緣,面積大,環境安靜,空氣清新,設施齊全, 比之前阮雲山住的療養院條件好。
工作人員說,他們已經安排了最好的醫生制訂積極治療的方案,盡力讓阮雲山蘇醒過來。
阮煙被帶到阮雲山的病房。她走進去,坐在床邊,握住了父親的手,心頭發熱。
周孟言在旁邊站了一會兒,然後淡淡地說:“我先出去找一下醫生。”
“好。”
男人離開了,給她和父親單獨相處的空間。
阮煙心情複雜,喃喃地說:“爸爸,我已經挺過來了,你是不是也要趕緊好起來?我相信你一定會醒來的。歐拉需要你,我需要你,還有好多人都在想你。你一定要再努力一下。”
 


看完阮雲山,周孟言陪阮煙和醫生又見了一面,讓她親自瞭解父親現在的狀況。醫生說,作為家人,要保持樂觀的態度,說不定哪天奇跡就出現了。
走出白色建築,阮煙問:“把爸爸接出來,阮家那邊沒說什麼嗎?”她還以為他們不會同意。
剛開始,這件事確實引起了阮家人的不滿。特別是馮莊,她認為周孟言沒資格管這件事。
周孟言把原療養院沒有對阮雲山進行積極治療的證據甩到了阮家人的面前,他們徹底說不出話了。
馮莊和阮烏程陰暗自私的想法昭然若揭。
馮莊不想讓阮雲山醒來,害怕他會就阮煙的事找自己算帳,這樣一來,自己和阮靈以後在阮家就沒有地位了。阮烏程不想讓弟弟蘇醒,則是想一直當董事長。
周孟言淡淡地說:“沒說什麼,他們同意了。”
阮煙往車旁走去。晚風撩起她細長的黑髮,她的唇邊蕩漾著淺淺的笑意。她真誠地開口道謝:“謝謝你,孟言。”她沒想到,自己在很久之前向周孟言提的要求,他一直記著。
她記得上次來看父親的時候,自己剛被阮家趕出來,面臨那樣的困境,不知該如何做出選擇。她在父親的病床前哭,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了。
但是現在,一切都在慢慢地變好。“你以後可以隨時來看你的父親。” “嗯。”
周孟言看向遠方的山,過了半晌,道:“接下來幾天我會很忙,估計會一直待在公司,不會回去。”
阮煙愣了一下,點點頭:“我知道了。”


 

 

 

 

第三章
擁 抱

 

 

 

 

周孟言的確沒說謊,從療養院回來以後,阮煙已經兩天沒有在家中見到他了。她隱隱約約地聽到了江承和周孟言的對話,他們最近似乎在整合梵慕尼旗下的奢侈品產業,格外忙。
早上,阮煙在家中接到了秦錫打來的電話。秦錫關心地問她最近過得怎麼樣,周孟言是不是一直在忙工作——秦錫瞭解兒子的性格。
阮煙只能實話實說。秦錫歎息道:“這孩子就是這樣,愛工作如命。本來他沒有必要這麼早接管公司,但是他想接手,他爸爸也想讓他鍛煉一下,就同意了。我平時和他說不了幾句話,煙煙你一個人待在家裡, 挺無聊的吧?”
“沒關係的,我平時就聽聽書,以此打發時間。”阮煙乖巧地回答。“嗯,多虧你這麼體貼。”秦錫不知怎麼回事,輕輕地“噝”了一
聲。阮煙聽了出來,問她怎麼了。 “唉,這幾天一直腰酸背痛,剛剛站起來都有點兒難受。” “腰酸背痛?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看過了,不過感覺吃西藥沒多大效果,估計是我老了,身體越來越不好了。”
 


阮煙想起父親也經常身體不舒服,哪裡都疼,服了一些中藥後就好了一些:“媽媽,要不要嘗試一下中藥?”
“我們這邊都沒有賣的。”
阮煙表示,自己可以幫忙在林城買一點兒,然後給秦錫郵寄過去, 有的病吃中藥效果好。
秦錫怕麻煩她,她說沒關係,她陪父親買過,有經驗。
雖然和周孟言的婚姻是商業聯姻,但阮煙覺得他的父母她也應該孝順,不能把感情變得冷漠,對什麼都公事公辦。而且秦錫對她很溫柔, 有的時候她感覺秦錫就像她的媽媽一樣。
誰對她好,她也會報以真心。
阮煙記得,她在林城鄉下認識一個阿婆。那個阿婆精通中藥,在家中種了很多中藥材,她陪阮雲山去阿婆家買過中藥,阮雲山服用後,感覺效果還不錯。
阮煙覺得可以過去看看。

她抓緊時間,翌日就和葉青乘坐私家車出發了。
車往鄉下開去,一路上風景很美,空氣清新自然。阮煙吹著風,心情很好,就和司機、葉青聊起了天。
范卓今年四十五歲了,是阮煙的專職司機。平時她出門,都由他開車。他長得有些像小品演員宋曉峰,憨憨的,說話帶著口音,還很愛笑。
以前出門時,車裡都很安靜,范卓自然不會和阮煙搭話。今天是個契機,大家熟絡了起來。
“太太,我還以為你比較內向,不愛說話呢。”范卓笑著摸摸腦袋。阮煙莞爾:“我其實挺喜歡和人聊天的。”
葉青說:“太太和我的性格一樣,和熟人在一起話比較多,但是一到陌生的環境,特別是人多的地方,就比較內向。”
“嗯。”她看不見,適應得很慢。
“太太,沒關係的。其實我也喜歡和人說話,以後你要是無聊,我就陪你聊聊天,我家閨女比你小一點兒,老煩我話多。”
 


阮煙笑:“好呀。”
三人一路暢談,車子駛到了鄉下,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車子過了一座橋,開進村莊,行駛在泥土路上,車身有些顛簸。阮煙憑藉回憶,大致說出路線。好在阿婆住在村莊最裡頭,還算容易找。
“太太,不知道你說的地方是不是在前面?你要不要先下去看看? 車子不能再往裡開了。”范卓道。
“好。”
於是葉青扶著阮煙下來,范卓去停車。
兩人往前走,葉青看到有一戶人家門口放著個砍掉的大木樁,和阮煙回憶的阿婆家一樣。她們走到門口,喊了幾聲。只聽吱呀一聲,木門被打開了,一個頭髮微白、身子佝僂的老太太站在門後。
“你們找誰啊?”
阮煙感覺自己沒有找錯,提起唇角:“阿婆,你家是不是賣中藥材的?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煙煙,和爸爸來你這裡買過……”
阿婆仔細地看了阮煙幾眼,認出她來:“煙煙啊,我記得你,快進來快進來。”
阮煙和葉青走進門,裡頭是一個很大的院子,種了棵柳樹,籬笆圍欄裡圈養著雞鴨。
走到房子裡,阿婆回過頭,看到葉青攙扶著阮煙走得比較慢,又看到阮煙的眼睛,一驚:“你的眼睛怎麼了?”
阮煙把出車禍的事和阿婆說了,阿婆面露惋惜。沒想到這麼水靈的一個小姑娘竟然出了這樣的意外:“那你爸爸呢?”
“他現在……一直躺在床上。”
阿婆感歎了幾聲,讓她們先坐,自己去廚房倒水。
把水放到阮煙手裡,阿婆在旁邊坐下:“我記得你爸爸去年來找我的時候還很精神,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你的眼睛治得怎麼樣了?今天是不是來找我拿治療眼睛的中藥?”
“不是,是幫我媽媽拿藥。我的眼睛現在還在治療,但是見效比較慢。”
“你要不試試針灸?”阿婆說,古人有些治病的手段比西醫的有效
 


多了,針灸說不定對阮煙有幫助。
“我知道有個很好的中醫,在林城很出名,我也在他那裡看過病。我給你個電話號碼,你可以去瞭解一下。”
“好,謝謝阿婆。”
阿婆去房間裡抄了個號碼給阮煙,然後又問她今天來拿什麼藥。阮煙說了下秦錫的病症,阿婆很有經驗,說了幾個方子,就開始給阮煙準備藥材。
阮煙陪阿婆閒聊。快到開飯的時間了,阿婆邀請三人留下來吃午飯。阮煙不忍心拒絕阿婆,只好答應了。
阿婆往桌上擺著飯菜,從門口傳進來一個聲音:“奶奶,我回來了。”
“孫兒,來吃飯!”
一個穿著藍白色長袖衣服的小男孩兒走了進來,阿婆摸摸他的頭: “還記不記得煙煙姐姐?”
“煙煙姐姐!”小男孩兒激動地跑到阮煙面前。阮煙也記得他,他是阿婆收留的一個孤兒,小名騰騰,被阿婆養大,今年才七歲,非常聽話、懂事。
幾人在圓木桌前坐下。騰騰說,馬上就要下雨了,他怕淋雨,是從學校跑回來的。
果不其然,他們動筷沒幾分鐘,只聽外頭轟隆一聲,下起了大雨。葉青和范卓幫阿婆把院子裡的衣服收了進來,阿婆道:“沒事,繼
續吃飯吧,這雷雨過一會兒就停了。”
騰騰翻著碗裡的米飯:“奶奶,老師說下個學期我可能不能上學了。”
“為什麼?”
“因為學校那棟樓快塌了,老師說教學樓變成危房,我們就不能上學了。奶奶,那我以後去哪裡讀書?”
“沒關係,阿婆想辦法。”
阮煙問起這所學校,阿婆說這是他們村莊裡唯一的小學,設施很差。學校缺錢,蓋不了新大樓。阮煙聽完,心裡很不是滋味,但也不好
 


說什麼。
暴雨下了接近一個小時還沒停。
飯後,阿婆幫阮煙打包好了藥材,又交代了熬制的比例。范卓看雨小些了,就說得趁早走。
阮煙道別了阿婆一家。車子往村莊門口開去,三人發現,村口的那座橋被淹了。
“怎麼辦……”葉青很焦急。 “我們真的過不去了,這邊就一條路。”
沒辦法,三人只好折返。誰知車子不知為何在半路上突然熄火,阮煙和葉青下了車。多虧過路的幾個人幫忙,他們才把車推到了可以停的地方。葉青撐著傘,帶著阮煙往回走。雨又下大了,阮煙的半邊身子都被淋濕了。
走回阿婆家,阿婆看到她們,連忙去房間裡拿毛巾。范卓淋著雨小跑回來:“太太,車估計壞了,現在我們只能等雨小了,找人過來修。都怪我……”
“沒事,這和你沒關係。”
阿婆安撫他們:“不打緊,你們就在這裡安心待著,乾脆等雨停了再走。”
阮煙坐在椅子上,抱著雙臂。她今天穿的衣服不多,此刻冷得打戰。葉青幫她倒了杯熱水,又幫她擦拭頭髮,憂心忡忡:“太太,你可千萬別感冒了。”
阮煙淡淡一笑,搖搖頭,不想讓他們擔心,阿婆收拾了一張床,給阮煙拿了一件平時不怎麼穿的衣服,讓她先把身上淋濕的衣服換下來: “我去給你們熬點兒姜湯,祛祛風寒。你們先在這裡休息。”
阮煙感覺身子不太舒服,實在難受,就倒在床上,準備躺一會兒。誰知她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這邊的突發狀況也傳到了周孟言的耳中。阮煙迷迷糊糊地被手機的鈴聲吵醒。
她接起電話:“喂?”
“你去鄉下了?”那頭,剛走出會議室的周孟言接到消息,微蹙著
 


眉頭,給她打電話。
“嗯……”她聽到是他的聲音,輕咳幾聲,“這邊下暴雨了,橋被淹了,我們暫時沒辦法回去。”
周孟言走進辦公室,聲音微沉:“你跑到鄉下去幹什麼?”
阮煙聽到他的語氣略帶指責,垂下眸子:“對不起,我想給媽媽買點兒中藥材,我也不知道會突然下雨。”還給這麼多人添了麻煩。
周孟言聞言怔了一下,過了幾秒,道:“這些東西不需要你親自出去買。”
阮煙沒有再說話。掛了電話,她低著頭,揉了揉發酸的鼻子。
辦公室裡,周孟言坐在沙發上,按著眉心。江承走了進來:“周總,我剛剛和葉青打過電話了。太太去鄉下,是為了給老夫人買點兒中藥材。”
江承解釋,秦錫和阮煙講過最近身體不適,阮煙很擔心,想為婆婆找點兒藥材。阮煙怕別人找不到路,所以親自去了鄉下。
周孟言想起兩天前,秦錫給他打過電話,但是當時他很忙,說了兩句就掛了。
男人沉默了半晌,開口問:“現在怎麼樣了?” “車壞了,得等雨停,把車修好,才能回來。” “我是說阮煙。”
“葉青說太太有點兒感 冒,沒有發 燒,問題不大,休息下就好了……”
周孟言抬起頭,看到江承欲言又止的表情。“要說什麼就說。”
“周總,我覺得……太太特別善良、有孝心。雖然她出門不方便, 卻想著為老夫人做點兒什麼。”江承想起剛才周孟言對阮煙說話的語氣, 能想像電話那頭的女孩兒聽到了會有多難過。
“你也有兩天沒回家了,太太都是一個人待在家裡。她去鄉下,可能也是想解悶。”
周孟言聞言,看向窗外逐漸暗下來的夜色,臉上的表情晦明難辨。晚上,周孟言終於忙完了手頭上的工作,回了家。滕恒閑著無事,
 


過來找他。
兩人恰好在別墅門口相遇。滕恒看著周孟言冷著臉走進別墅,拉住江承:“他怎麼了?談生意失敗了?”
“ 沒 。” “那是什麼?” “是……太太的事。”
三分鐘後,滕恒走進家門,看到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嗤笑一聲: “周孟言,你幹的是人幹的事嗎?”
周孟言抬眸看向滕恒。
“你老婆眼睛瞎了,還跑到鄉下給你媽弄藥。你知道後就是這副模樣,還怪她到處亂跑?”滕恒坐在沙發上,“你讓你老婆獨守空房這麼多天,還好意思怪人家到處亂跑。”
“說夠了?”
滕恒覥著臉說:“沒說夠,我要替你老婆聲討你,多虧人家脾氣好,換成其他人,早就生氣了。”
周孟言想起傍晚打電話的時候,女孩兒的聲音充滿了委屈。他甚至能想像到她眼眶通紅的模樣。他越發煩躁。
滕恒看著他的表情,幸災樂禍地說:“該你煩躁,現在老婆不在家,擔心了吧。”
周孟言站起身:“我今晚沒空聊天,你自己回去。”
周孟言往樓上走去,滕恒看著他,嘖嘖稱奇:“周孟言,為什麼你這種人都有老婆?”
走到樓上,周孟言推開臥室的門。他打開燈,臥室裡空蕩蕩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特殊的淡淡的甜香,不是房間裡的香薰味,而是阮煙身上的味道。走進臥室,他看到床角放著折疊好的睡裙,小熊抱枕倒在床頭,在沙發的角落裡,放著她的尤克裡裡。
周孟言坐在沙發上,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是阮煙的信息: “橋還不能通行,我們在賣中藥材的阿婆家留宿一晚,明天車修好了再回去。”
 


阮煙給周孟言發完信息,拿著阿婆送來的藥材,去找范卓。
“范叔,這個藥材你今晚拿去泡泡腳,祛祛風寒。你不是說每次變天,關節就會不舒服嗎?用這個藥材泡腳,應該會好點兒。”
范卓怔怔地看著阮煙,非常感動:“太太,沒想到你還記得,太謝謝你了。”他發現阮煙真是人美心善。誰會不喜歡她呢?
阮煙笑著說:“沒關係啦,早點兒休息。”
她往回走,聽到院子裡阿婆和騰騰在聊天。原來他們打算明天做糍粑。她回到房間,葉青帶她到床上坐下:“太太,你的身體會不會不舒服?”
“沒什麼大事……” “等明天路通了,我就帶你回去看病。” 阮煙點頭。

周孟言睡了一覺。第二天是週末,他很早就醒了。
洗完澡從樓上下來,剛好八點整,周孟言去了餐廳,江承帶著一份財報過來了。
和周孟言說了幾句公事,江承主動提到了阮煙:“剛才我和太太的司機聯繫過了,橋已經通了,他們現在等人去修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太太還病著。要不……我找人把她接回來?”江承旁敲側擊。
周孟言放下牛奶,沉默了片刻,道:“今天白天有什麼行程?” “今天沒有安排,您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
江承暗示完,滿懷期待地看著他。過了許久,周孟言終於開口了: “你去備車。”
“好!”
十分鐘後,周孟言上了車,車子往鄉下開去。
天空放晴了。男人看著窗外的風景,昨天女孩兒說話的語氣不自覺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周孟言昨晚給秦錫打了電話,秦錫得知這件事後,又愧疚又感動。她以為阮煙只是找人弄點兒藥材,誰知道阮煙竟然親自去鄉下買。秦錫讓周孟言趕緊把阮煙接回來。
 


兩個小時後,車子終於到了村裡,但不能再向前開了。“周總,您在車上坐著,我下車去接太太?”江承問。誰知幾秒後,周孟言推開了車門。
兩個人走在微濕的土路上。江承跟在周孟言身旁,感慨道:“這個村莊條件太差,昨晚又下雨了,不知道太太的感冒有沒有加重?”
周孟言看著周圍的環境,眉頭微鎖。他想到第一次見到阮煙的情景:她站在雨中,撐著破舊的傘,像只落湯雞。
“到了,周總,阿婆家就在這裡。”他們站在虛掩的門前,還未進去,就聽到從裡頭傳來小孩兒的笑聲,十分熱鬧。
江承推開門,下一刻,周孟言就看到院子裡有好幾個小孩兒在嬉笑打鬧。
“煙煙姐姐做的糍粑好好吃哦!” “煙煙姐姐真棒!加油、加油!”
周孟言想像過阮煙此刻的模樣。她應該是慘兮兮地躺在床上,虛弱可憐,淚水在眼底打轉,整個人不堪一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阮煙穿著一件印著小花的長袖衣服,紮了個可愛的馬尾辮,站在一個大石臼面前,拿著棒槌一下一下地用力地捶著裡頭的糯米,唇邊帶著驕傲的笑:“看到沒,還是我的力氣最大!”
葉青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著阮煙捶糍粑,樂不可支,誰知一轉頭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周孟言。她嚇得立刻站起來,結結巴巴地打招呼: “周、周總?”
往下的棒槌剛揮到半空中,阮煙聽到這聲“周總”,受到驚嚇,手上的動作停住了,差點兒沒站穩。
周孟言?
院子裡的小朋友們停住了嬉笑,轉頭看向門口的人,一臉好奇的表情。
男人看著阮煙,表情平靜地走進院裡,阮煙聽到他向自己走近,最後停在了石臼前。
阮煙放下棒槌,抹了抹手心的汗,紅著臉說:“你怎麼來了……”她正在捶著糍粑,“放飛自我”,周孟言就突然出現了。她要多尷尬就有
 


多尷尬。
江承在一旁道:“太太,你們的車不是壞了嗎,周總來接你回去。”周孟言親自來接?身旁的小朋友仰頭看著周孟言,嘰嘰喳喳地發
問:“哥哥你是誰啊?” “你來找煙煙姐姐幹嗎呀?” “哥哥你也認識煙煙姐姐嗎?”
男人看了圍在他身邊轉的小屁孩兒一眼,淡淡地說:“我是她的先生。”
“先生?” “什麼是先生?”
“我知道、我知道!先生是老公的意思!你是煙煙姐姐的老公!” “哦,老公……”
阮煙尷尬得無以復加。這時,阿婆拿著米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她立馬向阿婆介紹周孟言。
“這個就是賣中藥的阿婆,她家的中藥特別好。”阮煙對周孟言道。周孟言向阿婆問了好。阿婆看著他,笑著說:“煙煙竟然找了個這
麼帥的老公。昨天晚上煙煙沒回家,你很擔心吧?今天就過來接她了。” “嗯。”周孟言淡淡地回答。阮煙知道他在外人面前才這麼說,但聽
在耳裡,臉頰還是有點兒發燙。
身旁的小孩兒拉了拉周孟言的袖子:“哥哥,你要不要也來和我們比賽捶糯米啊?煙煙姐姐超厲害的,你能不能比過她?”
周孟言怎麼可能做這種凡夫俗子才會做的事情?!下一刻,孩子們就聽到男人無情地拒絕了:“不比。”
小朋友們噘著嘴。
周孟言抬眸看向阮煙:“好了嗎?”言下之意,他要帶著她離開了。 “我馬上去收拾一下。”
五分鐘後,阮煙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小朋友圍了上去,說捨不得她。她笑著蹲下身和他們說:“沒關係,下次我來找你們玩,再一起捶糍粑,好不好?”
“好,姐姐拜拜……”
 


江承拿過中草藥,阮煙和阿婆道謝後上了車。車子往回駛去。
阮煙閉著眼假寐,試圖忽略尷尬的氣氛。
周孟言看著窗外的風景,阮煙努力地捶糍粑的那一幕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捶糯米的阮煙和平時內斂安靜的阮煙似乎不是同一個人。
坐在後座的兩人各自把頭側向一方。突然,阿嚏——阮煙立刻捂住口鼻。過了兩秒,又是阿嚏一聲。
她紅著臉摸索到手邊的抽紙盒,抽了一張紙。阿嚏!
男人轉過頭看向她。
她臉頰發紅,努力地克制著鼻子發癢的感覺。周孟言往她的腿上丟過來一個東西,她疑惑地伸手一摸,竟然是周孟言的外套。
“謝謝。”她確實有點兒冷,於是乖乖地披上外套。周孟言對司機道:“去醫院。”
阮煙立刻拒絕:“不用不用!我就是感冒了,不用去醫院的……”她不想花時間去醫院,也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她換了個理由:“我
很困,想回家睡覺。”
周孟言沒再說什麼,拿出手機,發了條微信。一個小時後,兩人終於回到了依南公館。
阮煙被在門口等候的女傭攙扶著走下車,聽到她們道:“先生、太太,白醫生已經在裡頭等候了。”
阮煙沒想到,周孟言沒帶她去看病,卻幫她叫了家庭醫生。
他們走進別墅。一樓的大客廳裡,白閒逸坐在藍色的皮質沙發椅上,已經等候多時了。
他穿著一件灰色襯衫,戴著金框眼鏡,皮膚很白,五官清秀。他看到周孟言和阮煙走了進來,揚起唇角,溫潤地笑道:“孟言哥,嫂子。”
周孟言向他介紹了一下阮煙,阮煙以為他單純是醫生,沒想到竟然是周孟言的朋友。
阮煙朝他淡淡一笑:“白醫生好。”
 


“嫂子坐吧,我給你看看。”
阮煙坐了下來,白閒逸戴上口罩聽診,然後又做了一系列檢查: “普通的風寒,外加過敏性鼻炎。吃點兒藥就好,不嚴重。”
阮煙點頭道:“好。”
白閒逸看向周孟言:“可以讓嫂子先上樓休息,我給她開點兒藥。”周孟言看向女傭:“帶太太上樓吧。”
阮煙上樓後,白閒逸交疊雙手,溫言細語地道:“孟言哥,我覺得嫂子最近休息得不好,黑眼圈有些重。你平時得多關心一下她,不能太顧工作。”
男人抬眼看他:“滕恒又和你說什麼了?”
白閒逸淡淡地笑著,沒想到周孟言反應這麼快:“他昨晚給我打電話控訴你,不過你也知道,他是開玩笑的。我看你和嫂子的關係……似乎和婚禮上沒什麼區別。”
周孟言淡淡地問:“需要有什麼區別?”
白閒逸笑了笑,知道有些話不適合自己說:“沒事,我開一點兒藥,你讓人熬點兒粥,等一會兒把粥和藥給嫂子送過去。”
阮煙回到房間,泡了個熱水澡,換了身舒適的衣服。從浴室出來後,她躺到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臨近中午,用人把藥和熬好的粥端到二樓,剛走到臥室前,就看到周孟言從書房裡走出來。
“給我吧。” “好的先生。”
周孟言推開門,往裡走,看到床上的阮煙。
他把餐盤放到床邊櫃,阮煙被吵醒,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幾聲,就聽到周孟言的聲音:“起來吃藥了。”
阮煙癱在床上,一動不動。幾秒後,她終於意識到了誰在說話,突然清醒過來,身子彈了起來:“嗯。”
男人走向沙發,把小桌板拿了過來,掀開被子,把小桌板搭在阮煙面前,又把粥放了上去:“能自己吃嗎?”
阮煙生怕周孟言會像電視劇裡那樣給自己餵飯,連忙點頭:“能。”
 


她低下頭,往嘴裡舀粥,感覺周孟言一直站在自己身旁。他找她有什麼事嗎?否則,他為啥要一直看著她吃飯……
阮煙糾結了一會兒,主動地道:“今天謝謝你,抱歉,我給大家添了麻煩。”
“藥材我明天就給媽寄過去,她知道你去鄉下給她買藥,很感動。” 他終於出聲了。
她愣了一下,立即彎起唇角:“沒事,只要她喝了這個藥,身體狀況能改善就好。”
“你以後可以出門,但是出門前要看天氣預報。” “嗯。”她感覺心頭舒服了許多。
她喝完了粥,周孟言給她拿了一杯溫水:“藥拿著。”
她攤開手,周孟言把幾粒藥丸放在她的掌心。她把藥丸塞進嘴裡, 仰頭喝了一口水,把水杯還給他。
周孟言把小桌板放到一旁,走回床邊,看到阮煙側身去摸床頭的手機,而她剛才坐過的床單竟然染上了一塊紅色。他定睛一看,上面是一攤血。他雖然懂得生理知識,但一時沒反應過來,眉頭一蹙。
阮煙剛拿到手機,突然感覺被攔腰抱起,身體離開了床。她嚇得圈住他的脖子,蒙了:“你幹嗎?”
男人再次看向床單,意識到了什麼,沉下臉:“床單上……有血。”阮煙心裡一咯噔。天哪,她怎麼一點兒沒感覺到呢?她欲哭無淚:
“我那個……好像來例假了……”
周孟言雖然是個在商場上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男人,也從來沒有面臨過這樣的情況。他移開看向床單的目光,竭力保持冷靜:“那該怎麼辦?”
“你、你先放我下來呀……”抱著能解決問題嗎?
周孟言一時忘記了自己還抱著她。他抬步往沙發走去,意識到不對勁,又轉身進了衛生間。周孟言把她放到衛生間裡,阮煙囁嚅著說: “你能幫我拿一件乾淨的睡裙和……內褲嗎?”
他轉身要走,又被她叫住了:“等等。” “怎麼了?”
 


“還有一片衛生巾……就放在我梳妝鏡底下的收納箱裡。”她非常窘迫,想把自己埋進地裡,嗚嗚嗚地哭泣。
男人轉身到衣帽間找到了她的換洗衣物。然後,他走到梳妝鏡前, 當他打開收納箱,看到滿滿一箱五顏六色、各式各樣包裝的衛生巾的時候,太陽穴猛地抽了一下。
這是什麼東西?他撥弄了幾下,變了臉色,乾脆提著收納箱直接走過去。
阮煙在門口等著周孟言,聽見男人走了回來。阮煙問:“你找到了嗎?”
周孟言低頭看了看這些花裡胡哨的衛生巾,沉默了幾秒,輕咳了兩聲,終於開口:“護舒寶雲感棉極薄,240mm,棉柔表層;ABC 清涼舒爽,240mm,棉柔表層;蘇菲口袋魔法,240mm,輕薄表層……”他怎 麼像超市搞促銷的呢……
“隨便哪片都行……”
男人抽了一片拿給她,阮煙關上衛生間的門,用手掌捂住了發燙的臉。今天絕對是認識周孟言以來最尷尬的一天——沒有“之一”。

阮煙被周孟言接回家後的第三天早晨,他從家出發去上班,到了梵慕尼大廈,剛走進電梯,就接到了秦錫的電話。
“孟言,我收到你們寄來的中藥材了,感覺不錯,先給你打個電話, 等一會兒再給煙煙打過去。”聽上去,秦錫的心情很好。
“嗯,如果你吃了還不好,我再想辦法。” “沒事的,我的身體自己知道。”
“媽,你是不是還有事要和我說?”周孟言瞭解秦錫,知道她不會只為了說藥的事情,給他打這樣的一個電話。
“對,其實我想和你說說煙煙。”
周孟言走出電梯,聽到秦錫道:“我知道你工作忙,要多花點兒時間陪煙煙估計也挺困難。你要不要考慮給她買只寵物?貓或者狗都行, 能陪伴她,不至於讓她感到孤獨。她現在看不見,生活很單調,整天一個人悶著,換成是誰都不舒服。”秦錫歎氣,“你就算不喜歡她,不重視
 


這樁婚姻,也要讓她過得開心點兒。” 掛了電話,周孟言走進辦公室。
江承遞上文件離開後,周孟言喝著咖啡,思索了許久,拿起桌面上的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張先生嗎?打擾了。我記得你在一家導盲犬機構工作?”

阮煙發覺這幾天用人似乎在佈置一個新的房間。她疑惑地問為什麼要佈置新房,用人保持著神秘感,笑著答:“過幾天太太就知道啦。”
阮煙怎麼猜也猜不到——
三天后的早晨,她在琴房,用人來叫她:“太太,請你下樓一趟,家裡有客人。”
阮煙下樓,被用人帶著走到玄關門口。她聽到門口有個女聲:“請問你是周太太吧?”
“嗯。”
“你好,我是愛恩導盲犬馴養機構的工作人員小芳。我們接到周先生的消息,給你配了一隻導盲犬,今天我們把狗狗送過來了。”
阮煙很驚訝。
原來,周孟言前幾天聯繫了導盲犬機構,希望那邊能送來一隻導盲犬。這幾天,用人在家裡佈置了一個狗的小窩以及一個供阮煙和狗玩耍的遊戲室。
小芳把狗牽到阮煙腳邊,向她介紹:“這是一隻純種的拉布拉多母犬,名叫‘可可’,一歲大了,接受過專業的導盲訓練和社會適應性訓練,是我們機構裡特別聰明的狗狗。可可,這就是你的新主人。”
阮煙蹲下身嘗試撫摸它。可可很溫順地貼近她,搖著尾巴,舔舐她的掌心。阮煙不禁笑了:“好可愛呀。”
“周太太,接下來我會帶著你一起訓練,告訴你該如何與導盲犬一起生活,讓你們慢慢地適應彼此。你不用擔心,雖然可可一歲了,但是知道你是它的新主人後,會一直效忠於你。”
小芳先是帶著可可在別墅裡轉了一圈,讓它熟悉環境,然後又教給阮煙一些指令、動作和導盲鞍的使用方式。阮煙適應後,可以和可可一
 


起出門,狗會全程保護她的安全。
一整天下來,阮煙和狗相處得格外開心。周孟言回到家,看到後院裡點著幾盞燈,阮煙拿著個毛球,在和狗玩耍。
聽到身旁的用人和周孟言打招呼,阮煙站起身回過頭,感覺到周孟言向自己走近。
“還習慣嗎?”他淡淡地問。
阮煙莞爾,點點頭:“可可特別乖。”
可可打量著周孟言,走到他身邊,繞了一圈。
阮煙很感動,笑著對周孟言道:“謝謝你給我買了一隻導盲犬。”她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感覺有了這只狗,就再也不會無聊了。周孟言看著她:“不是我,是我媽的主意。”
“嗯。”
周孟言沒再說什麼,轉身回了別墅。
阮煙想到了什麼,蹲下身,可可鑽進了她的懷中。她彎起唇角,摸了摸它的頭。

可可正式成為家中的一分子後,阮煙花了許多的時間陪伴它。晚上她彈完琴,就會去遊戲室陪可可玩耍。她坐在地毯上,靠著沙發聽書, 可可趴在她的腿上,安靜地陪她。
連續三個晚上,周孟言從書房忙完回到臥室,發現臥室裡空無一人。換成從前,阮煙早就在臥室裡待著了。
從臥室出來,他有些浮躁,最後忍不住去敲遊戲室的門。聽到敲門聲,可可跑到門口,用爪子撥了一下門把。
男人推門進去,可可跑回阮煙身邊。阮煙不知道門口是誰,有些迷茫,直到聽到周孟言微沉的嗓音:“現在十點了。”
阮煙愣了一下:“嗯,我知道。”周孟言說:“我打算睡了。”
阮煙更覺迷茫,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和她說這個:“行,我再和可可玩一會兒,你先睡吧。”
周孟言冷著臉看向一臉無辜、朝他搖尾巴的可可,幾秒後轉過身,
 


冷冷地說:“早點兒來洗漱,否則會吵到我。” “好。”
男人離開後,阮煙揉了揉狗狗的頭,吐吐舌頭:“怎麼辦,我不能陪你了,可可也早點兒睡好不好?”把狗狗安頓好後,她走出休息室, 回到臥室。
關上門,她聽到聲音,知道周孟言在床上。阮煙往床邊走去,摸到了睡裙,感覺到周孟言在看著自己。
不對,肯定是錯覺,他看她幹什麼?她想多了。 阮煙走進浴室,關上門,周孟言這才收回了視線。
阮煙洗漱完,把睡裙和浴巾放在外面的置衣架上,然後走進玻璃門,打開花灑。浴室裡水汽氤氳。
今天,她的經期結束了,感覺舒服多了。每次來例假,她都覺得渾身沒勁。
洗完後,她打開玻璃門,踩著腳墊往外走。她伸手拿起浴巾,誰知不小心碰掉了睡裙。她撿起睡裙,發現裙子已經被弄濕了,估計也髒了。
整個浴室只有一條裙子,她無奈地糾結了一會兒,然後鼓起勇氣, 朝門外叫道:“孟言……”
沒過多久,從門口傳來周孟言的聲音:“怎麼了?”
“我的睡裙髒了,你能不能幫我從衣櫃裡拿一件新的過來?”她面色泛紅。
外頭安靜了半晌,阮煙聽到他說:“開門。”
她以為他把睡裙拿來了,裹著浴巾走到門口,輕輕地打開鎖。
浴室的門被打開,周孟言看到女孩兒雪白的臉,脖子上細膩的肌膚泛著光,毫無瑕疵。
阮煙向周孟言伸出手:“那個,睡裙……”
男人沉默了幾秒後,啞著聲音說:“沒必要穿。”
阮煙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刻就感覺自己被攔腰抱起。她驚呼一聲, 男人卻一步不停,往浴室外走去。
腦海中空白了一秒,阮煙立即明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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