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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吳曉樂、盧郁佳◎撰推薦序,胡晴舫、凌性傑、楊索◎掛名推薦

本書特色:
◎沈信宏初試啼聲之作《雲端的丈夫》,即已試著考掘家庭這明暖大義箇中的森森陰氣。這回《歡迎來我家》,他仍企圖琢磨家內「日常的光怪陸離」,這回探取部分奇幻元素,以懸浮、鮮豔又不切實際的異想屢屢近逼真實。──吳曉樂,摘自推薦序

◎在小說裡,我可以傷害,卻不用被傷害。我謀害各種家人,施虐主角,揭穿他們在家庭裡破敗不堪的處境。家庭可以是編造無數荒謬情節的劇場,家人可以在家裡隱形,可以施暴、報復,甚至置之死地,可以日復一日地拋棄、消耗、遺忘彼此,甚至可以釀著純粹的惡。或許正因為是家和家人,才能身心放鬆地殘虐,所有暴戾冷血因此全有了歸屬感。──沈信宏,摘自後記

別客氣,我家也是你家,
一樣的暗流洶湧,殘敗腐朽,不見天日……
不足為外人道的甜蜜。

我的家很尋常,有許多黑洞。
像是童話裡被荊棘封鎖的城堡,受困的人,舔舐著自己隱密泌血的創痕。



十個故事,宛如殘酷鏡像──
你關上家門想遮掩的皆無從躲藏。

說好要玩卡牌對戰的同學還沒來,我家的戰局卻已經激烈開展。媽媽頭髮凌亂,整張臉漲紅,彷彿要輸送所有的血氣去湮滅爸爸的怒火,爸爸身上臉上都是滲血的爪痕,衣服領口被扯得鬆垮,在糾纏難分的混戰中不斷滑脫。
再這樣下去,兩人會一起被埋入墳場。
我假裝接起沒有響的電話,用力吼叫:「你快要到了嗎?」
他們全都靜了下來。
──〈歡迎來我家〉

家醜不可張揚,所以我們將一切醜陋帶回家,與親愛的家人分享。
一進家門就變成透明人的疏離丈夫;自殘以換取母愛的孤單少年;墜入憂鬱絕境的新手媽媽;門一開,藏起了舊恨新仇,蓋住暴力傷痕,戴上慈愛面具足以獲頒最佳演員的父與母……
明明不是鬼故事,卻令你脊背冷寒,只因他人關起門來的故事,你總能發現似曾相識。

名人推薦:
吳曉樂、盧郁佳◎撰推薦序
胡晴舫、凌性傑、楊索◎掛名推薦

◎吳曉樂:〈最愛〉一文或許是我近幾年讀過,將母親對孩子的複雜、矛盾情結刻畫得最淋漓盡致的作品……將對孩子的恨納入母愛的討論框架,也架撐起小說中「百感交集」的空間和境地。

◎盧郁佳:本書以結構精巧的探針剖析家庭祕密謎團,用飽滿的譬喻深情凝視每個成員的苦難……將目光投向幽暗,使讀者可援引他的祝福,從暴力的現場生還,由暗獄攀光線而上。

作者簡介

沈信宏
1985年生,高雄人,現任教職、夫兼父職,深夜寫字。清華大學台文所畢業,中正大學中文所博士生。
曾獲國藝會與文化部創作補助、打狗鳳邑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林語堂文學獎、林榮三文學獎等。作品入選106、107、108年《九歌年度散文選》。
著有散文集《雲端的丈夫》(文化部青年創作補助)。
本書是他的第一本小說集,獲國藝會文學創作補助,其中,〈誰〉得到2017年第十屆林語堂文學獎參獎。
與妻子一起經營臉書專頁:「我是信宏爸爸,偶爾媽媽」。

名人/編輯推薦

【推薦序一】家醜不可外揚,所以歡迎來我家
文◎吳曉樂(作家)

不要被書名給騙了。還記得那些令人戰慄的童話嗎?對於那些過分誠摯的邀請,都不能輕信。這本《歡迎來我家》也是如此,看似可親,卻在讀者引頸探視時,狠狠把你往前一拽,門倏地闔上,如今你也成為了門後的一員,我家也是你家。

有句俗諺是「撫育一個孩子需要傾全村之力」(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然而現今人跟人之間的紐帶產生了斷裂,村莊裂解為一個個互不聯繫的小單元,「全村之力」的龐大動能全數傾軋到以小家庭為單位的當代社會。這也是《歡迎來我家》的精髓,每一人物在家庭裡都看似疲憊且迷惘。他們因婚育而襲上了身分,但「家庭」這襲華美的袍子會反過來把人穿走,個體被圍困、拖曳至他們未曾細思的境地。有角色壓抑經年,年老時才驚覺褪衣形同刨膚酷刑,也有角色轉為共犯,虎視眈眈地物色著「抓交替」的對象。裡頭更有夫妻、父母經營起各自的不安於室,或以「靈魂出竅」的手法,為自己擘畫一場小小的奔逃,或一隻腳伸出家庭門檻,以「半調子」的策略來權充求生之道。小孩角色往往無辜,他們無法作主,只能「被選擇」或「被不選擇」,坐視大人裁切自己的身世。美國作家卡森・麥卡勒斯(Carson McCullers)曾言:「小孩的心是脆弱的器官,提早接觸這世界的殘酷將扭曲童心」,書中處處可見小孩如何拗折個人的認知以趨向理想,他們試著撫慰自己,在幻想中悉心縫補家庭的裂縫。

沈信宏縝密鋪述,婚姻不僅僅是愛情的墳墓,也是個體的精緻棺材。「我願意」的可貴,來自個人同意葬送部分自我;而「幸福美滿」的願景背後,是家庭成員的捉對廝殺:小孩索取的關愛漫無邊境,最先被掏空的往往是母親;女性期盼另一半更加參與育兒工事,男性則擔憂在高速競爭的職場中,一旦分心予家庭,將淪為下一批被汰除的戰廢品;或是媳婦跟婆婆借用「母女」的名義共生,卻也像〈再等一下〉中媳婦清洗假牙時的喟嘆:「她永遠不習慣身上的異物,我也是她生活中的異物」,植體再怎麼栩栩如生,仍比不上從體內長出來的血肉。凡此種種,最終以〈廢公寓〉的童真之眼說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結論:「被困在裡面的人們皆著魔地舔舐自己正隱密泌血的創痕。小孩覺得他們身上滿布裂痕,是因為從家裡墜落,沒有被任何人接住,全身骨肉在地上發出脆亮的、毀滅性的響聲,再像鬼故事說的那樣一再輪迴」。

沈信宏初試啼聲之作《雲端的丈夫》,即已試著考掘家庭這明暖大義箇中的森森陰氣。〈家中死人〉一文,妻子先指摘丈夫在家中宛如死人,旋即自稱「我也是一個死人」,作為個體的感受與尊嚴被反覆忽略,她的氣息與付出漸漸被「家」給侵奪。〈玫瑰之夜〉的丈夫指證歷歷地對妻子說起兒時在家中目睹怪景,入了夜,家成了鬼屋,裡頭鬼影幢幢。隨著交談深入,丈夫祕密的輪廓於焉浮現:他在記憶中,將家暴現場加工為靈異現象,試著把童年坎坷歸咎於鬼作祟,來試著讓自己好受一些。這回《歡迎來我家》,他仍企圖琢磨家內「日常的光怪陸離」,這回探取部分奇幻元素,以懸浮、鮮豔又不切實際的異想屢屢近逼真實。如〈空白之人〉,主角回到家,身軀就會變得透明,「存在感」從抽象化為具體,詭譎的畫面織入了滑稽的懸念。或是〈歡迎來我家〉雙親齟齬成了卡牌對戰,小孩驚險地進行操盤;〈愛人〉裡的孩子在賽車遊戲的虛擬情境,盡情地表達著對母親與她的情人的怨懟。

不過,綜觀全書,最驚悚的來自最尋常的〈最愛〉一文,文中的「我」是一名照顧新生兒的母親。在他人的注視下(丈夫、婆婆和護理師等等),「我」必須讓自己跟孩子看起來如同海報上的母子那樣和諧、恬謐且相處愉快。而在只有「我」跟孩子的時光,「我」才能坦承自己因生了孩子,身材變形,心靈也跟著扭曲。「我」時而無微不至地看照孩子,時而輕細地傷害著孩子。「我」一會將孩子視為尚未黏合周延的勞作,一會是發聲機括故障的布偶。詭譎的是,「我」也深信自己是孩子手上的發條玩具,孩子看似脆弱無依,卻也深諳控制「我」的訣竅。〈最愛〉一文或許是我近幾年讀過,將母親對孩子的複雜、矛盾情結刻畫得最淋漓盡致的作品。作者筆觸冰冷、節制,然而文中的比喻仔細推敲都大有玄機,他迂迴有致冒犯「母愛絕對且無庸置疑」的價值觀,將對孩子的恨納入母愛的討論框架,也架撐起小說中「百感交集」的空間和境地。

日本著名心理學者河合隼雄說過一句話:「對殘忍沒有免疫力的孩子,將成為殘忍的犧牲品」。這本《歡迎來我家》如同一劑疫苗,沈信宏先植入微量的真實,讀者在微微發燒、隱約不適的同時也長出一些抗體,如此一來,當鬼故事的輪迴終於找上你時,你還來得及掙扎,或乾脆調亮感官,享受著地的轟鳴。但請莫忘一個原則,噓,別跟他人洩漏此書內容,家醜不可外揚,你得跟作者一樣,發出誠摯邀請,而後目睹受邀者一個緊接著一個步入作家的童話。

【推薦序二】世上的各位都不知道,除非你來我家──讀《歡迎來我家》
文◎盧郁佳(作家、書評家)

村上春樹的小說《海邊的卡夫卡》中,有位中田先生,讀小學時,原本是高材生,卻因事故昏迷。醒來後失憶,喪失讀寫能力,終生領殘障補助,靠打工當偵探代客找貓為生。一隻叫「胡麻」的三色貓走失了,年邁的中田先生在路上問茶色的條紋貓「川村先生」,是不是有虐貓的變態把胡麻抓走了。

但是川村先生有語言障礙,中田聽不懂。一隻叫「咪咪」的幹練暹羅貓來幫忙,她說:「我不願意這樣認為,也不願意想像有這樣的事情,但也不能說沒有這個可能性。中田先生,我雖然不是活了多久,不過卻親眼看過幾次超過想像之外的殘酷光景。很多人以為貓這種東西只會一整天躺在那裡曬太陽,也不做什麼工作,真是輕鬆,可是貓的人生並不是那麼牧歌式的。貓是無力而容易受傷的弱小生物。並不像烏龜那樣有龜殼,也不像鳥那樣有翅膀,不像鼯鼠那樣可以鑽到土裡去,不像變色龍那樣可以改變顏色。有多少貓每天忍受疼痛,空虛地離開這個世間而去,世上的各位都不知道。我碰巧住在田邊太太這溫暖的家庭裡,受到孩子們的寵愛,託他們的福而能夠過著沒有不滿的日子。嗯,雖然如此還是有一些辛苦的事。所以成為野貓的話,我相信要活下去是非常辛苦的。」

咪咪說的是貓嗎?咪咪說的是小孩子。大家以為小孩子總是天真無憂、不工作很輕鬆,所以看到小孩子不聽話暴衝,做出亂七八糟的事情,外人總以為是小孩子太壞,任性霸道欠管教,不然就是太懶太笨。說到笨,中田先生有讀寫障礙,川村先生有口語障礙。所以中田先生就是人類界的川村先生。他倆也不是一開始就有障礙,而是因為遇到了「超過想像之外的殘酷光景」,才變成這樣的。小學時代的事故後,中田先生影子的濃度就變成只有別人的一半。

結尾咪咪警告:「中田先生,這裡是非常非常暴力的世界。誰都無法逃出暴力。這件事情請你不要忘記,不管多麼小心都不會太過分。不管對貓或對人都一樣。」

我來此向你報信,其他人都死了。村上春樹對虐兒止於隱喻。像咪咪詮釋貓的無力而容易受傷,暗示大眾視野之外、受傷他者隱形的存在。而沈信宏第一本短篇小說集《歡迎來我家》則從村上春樹止步之處開始,帶讀者直擊傷害的現場。

什麼是「容易受傷」?說「玻璃心」大家就懂了,可是這句罵人話背後的觀點是不懂,相信他沒理由玻璃心,因為大家對原因不知情。近年心理學界提倡「創傷知情學校」:教師等成人看兒童的問題行為,往往視為有計畫、故意搗亂;而難以想像其中有人是被迫、逃避。雖然表面看不出原因,但孩童若在家庭暴力中受創,那麼在學校遇到老師同學輕微的斥責、嘲笑,也會過度喚起創傷體驗而情緒暴走。紙老虎引起受創者的恐慌,無異於真老虎。

《歡迎來我家》洞察問題行為隱藏的家庭祕密,廣博深微,開啟大眾的知情理解。同名短篇〈歡迎來我家〉,父親酗酒失能,母親兼差過勞,自己困在壁癌老公寓,卻把兒子送進貴族小學,寄託下一代脫貧的心願。或許也因這樣的自我期許太過艱難渺茫,父親為尋求肯定,忽然答應兒子在家辦生日會,透過兒子和兒子眾同學的眼睛,照見自己像正常父母,甚至像個大人的理想形象。父母得到了內在嘉獎的撫慰,滋潤滿足離去。受寵若驚的兒子卻難以放手,為延續被愛的體驗,力邀同學回家玩牌卡。

然而,兒子發現邀不太動。同學有財力狂買牌卡、遊戲,才有號召力揪團回家。兒子沒有,只能學爸爸,偷媽媽皮夾的錢去買牌卡。雙方雖有貧富差距,其實父母都是以給錢代替照顧,如電影《寄生上流》貧富家庭互為倒影、一樣寂寞,兩人都轉向以遊戲尋求同儕肯定。原來兒子不懂怎麼交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只用朋友肯定來滿足自己。上個世紀的隔代教養兒童,雖然沒有爸媽照顧,但在放學玩捉迷藏、騎馬打仗的友情中仍僥倖順利社會化;但現在水位乾涸,得不到爸媽關注,已徹底傷害了孩童之間感情連結的能力。

表演「好爸媽」的劇場原已完滿落幕,竟被兒子強迫延檔加演。爸媽在家扭打時,兒子甚至通過暗示「觀眾即將進場」瞬間叫停,啟幕把後台變成舞台。怨偶一驚而醒,爸媽角色再度附身,已經狼狽不堪、左支右絀。兒子只能挑大梁扮演爸媽,再衷心渴盼扮演別人,脫離鎖死動彈不得的地獄。同學觀眾成了兒子脫困的按鈕。小孩偷錢,傳統上可能會被寫成兒子受《罪與罰》式的內疚折磨、步步深陷,驚悚推向東窗事發的宿命時刻;〈歡迎來我家〉不只如此,偷錢只是兒子操縱爸媽的冰山一角。困境越是不可溝通,他越是受挫而無望,就越有機會經由困境成為一個故作無辜的沉默操縱者,把他和這輩子會遇到、本有可能伸出援手的人們隔絕開來。

相對的是,媽媽想罵他,欲言又止;想打他,卻僵持。故事的展開無比驚人,原來主題不是兒子偷錢的罪惡感,反而是父母失職的罪惡感,自始至終阻隔了雙方的情感接觸。爸爸辦生日會是因為罪惡感,怕同學看到夫妻吵架也因為罪惡感。但隔著罪惡感,視野扭曲,就看不見兒子實際上日常微小的需要,總以為要大到像生日會才夠滿足期待。疏離深淵,竟再探底。因為爸媽相信了「我不是好爸爸」、「我不是好媽媽」,承擔不起這樣的責難,只能逃避兒子。

〈愛人〉中,單親媽媽忙於上班和戀愛,常幾天不回家,忽略上學兒子吃穿。兒子身上制服髒臭,上學不帶課本,次次考零分,老師打電話要找家長。這些事情,兒子不是藏起來怕媽媽知道,而是急於要媽媽知道。這段情節摺疊藏起了多年來溝通逐漸崩塌、漫長的失語過程:因為兒子把心裡的感受告訴媽媽也沒有用,媽媽不相信,老師也不相信;所以接受了「就算講了也沒有人會相信我」,只能仰賴證據。在他心目中,零分考卷的物證、老師的證詞,遠比他自己更有說服力,才可證明他真的很難過,真的需要媽媽。

同學霸凌他,搶走他的單車。兒子想的是如何自殘,製造藉口不用騎單車上學。說明了他已喪失「告訴老師」、「告訴媽媽」、「告訴同學」等權力。這世界留給他的是,證據可賦予弱者逃避的權力,從恥辱的責難中暫時解救他。《海邊的卡夫卡》的中田先生,影子的濃度變成只有別人的一半,即是隱喻受虐兒的正常能力被剝奪,心理資源匱乏。

而媽媽真的不相信嗎?如果媽媽逃離家累是理直氣壯,那麼她可能會坦然教兒子生活自理才離開,不用悄悄逃走。因為媽媽內心受失職的責難,必須否認,才二次傷害兒子。這些家長酗酒、失業,或因為戀愛忽略小孩的家庭,在困難襲擊中仍是次好的,都不是最糟的情況。成員徹底絕望,是因為二次傷害,由第一波震盪撞牆回彈所造成。本書寫的就是二次傷害,在資源極其有限、放棄協調之下,一個人臨時應急生出來的解決方案,再次把他推下深淵。

書中身心超載的太太和媽媽,不會罷工,但學會消極怠工。到頭來,你總會和那些你無法說不的命令拉開距離。因為不允許開口拒絕,所以只能假裝沒聽見。

──〈兩個女人的故事〉中,育兒操勞的上班太太,發現老公忘了帶手機出門,慶幸沒手機也就不用接他電話購物跑腿。

──〈再等一下〉中,母親半癱,兒子捨不得送安養院,接來同住,推到媳婦頭上。婆婆挑剔照顧,辱罵媳婦。媳婦看出婆婆爭寵,因此盡量不在場,減輕婆婆攻擊。表面上媳婦極力和婆婆的需要拉開距離,實際上媳婦就是兒子用來和母親的需要拉開距離的擋箭牌。兒子真是捨不得母親嗎?其實他討厭母親,自己卻不知道。以為自己無權向母親說不,所以只能逃避。

──媽媽無法拒絕兒子,但終究學會向成年兒子告別,拉開距離。像狄更斯《小氣財神》耶誕精靈讓富翁看見自己生命真相,〈退潮〉刻劃空巢寡婦更年期停經變化,讓她遇見三個女人:活力澎拜的女同事忙老公小孩事業,像青年時期的她,對比她現時生活無聊,找不到興趣、一心只想省錢。失智無助的老太太死抱她糾纏不放,影射她恐懼的老後孤單。最後她接到期待的兒子來電,結果卻是兒子的女友嬉鬧搶他手機亂撥,接通了也不回媽媽話。

先前她在泳池邊想起中學游泳課,她來月經,別人在水裡游,她在岸上衣裙整齊K書。表面上她羨慕當年自己青春初綻的身體,實際上她到現在也是同樣矜持不敢下水。兒子上大學不回家,她總打掃他房間,還在空房間插朵花,點出她滿心期待。直到這天意外接了兒子女友電話,她等於被嗆聲才知道被橫刀奪愛失戀。更年期實際是青春期,若她繼續期待兒子會愛她、滿足她,就等於繼續空度游泳課而不下水。於是她編藉口取消和兒子的飯約,轉身下水重訪自己的身體。

與其誓死當個好媽媽、好太太,滿足傳統期待,她們學會了和這期待拉開距離,才能生還。

女人拉開距離時,老公們則隱身於手機巢穴中,受憂慮折磨,不知他拒絕太太求愛多少次,太太才會轉投別人的懷抱:

──〈空白之人〉中,老公眼看著自己被妻兒忽略。

──在〈誰〉中,老公懷疑太太外遇。

──在〈定期保養〉中,主角也蒙受太太外遇的巨大難堪威脅。

小孩偷錢可能不會怕,老公擺爛,表面不會怕,然而偷瞥女人疲憊壓抑的怒火,自己心裡才是步步驚魂。本書生動、優雅、準確解剖人物的心態,下刀毫不留情。在〈誰〉中,老公覺得證實了太太外遇,決定:「雖然很難,而且麻煩,但他必須割離妻子,重新拼湊生活。」輕描淡寫點出老公重新經歷了一個小男孩被拋棄的絕望、傷痛、無力感。就像受虐兒被同學霸凌不能告訴師長、家長、同學,只能自己斷尾求生;老公若發現自己被拋棄了,也只能設法先拋棄太太。疏離生於迴避。害怕被拋棄的人,總會因為情緒假警報觸動傷痛而拋棄別人,然後才真正被拋棄。要打斷受虐循環,就跟打斷世襲虐待循環一樣困難。

咪咪說:「中田先生,這裡是非常非常暴力的世界。誰都無法逃出暴力。這件事情請你不要忘記,不管多麼小心都不會太過分。不管對貓或對人都一樣。」

本書以結構精巧的探針剖析家庭祕密謎團,用飽滿的譬喻深情凝視每個成員的苦難,一切配置是那麼靈活老練、進退得體,經得起個個文學獎評審的偏見非難。然而最感人之處,也許是展現笨拙的決心,我們日常所熟悉,容易被現實動搖、被水逆吞噬的決心,這本小說想要去看,想要破解世間那堅不可摧的虐待循環。這樣的決心,超越作者已具備的高度才華技巧,將目光投向幽暗,使讀者可援引他的祝福,從暴力的現場生還,由暗獄攀光線而上。

 

【後記】我的寫作──不做夢的時候

我的寫作,是從小說開始的。

大學的時候,高中同學都跑去北部讀書,我留在高雄,住家裡省錢,每天繼續聽媽媽的話,好像還被裝在書包裡,和每一本書認真準備所有考試和報告。雖然讀著自己愛的文學,卻開始想用文字做些難以預料的事,比如說毀滅一些人事物。

我的家很尋常,有許多黑洞,時間流過去的時候,仍會颳起疼痛的風聲。在家裡不說話的時候,我和媽媽的臭臉將空氣燻得稀薄,每次向彼此開口,慎重地像要重修舊好。我們都是巨蟹座,總在情感的水波裡對彼此揮舞巨大變形的螯。我不知道哪裡出問題,用「狼人殺」的術語來說,我沒有視角,還暈著,無法用散文盤出一個邏輯。

但在小說裡,我可以傷害,卻不用被傷害。

我謀害各種家人,施虐主角,揭穿他們在家庭裡破敗不堪的處境。家庭可以是編造無數荒謬情節的劇場,家人可以在家裡隱形,可以施暴、報復,甚至置之死地,可以日復一日地拋棄、消耗、遺忘彼此,甚至可以釀著純粹的惡。或許正因為是家和家人,才能身心放鬆地殘虐,所有暴戾冷血因此全有了歸屬感。

小說人物替我滅亡,我卻用文字扼守城垣。記得寫〈愛人〉的時候,真的和小說裡一樣,是在一個無人在家的深夜。那時不忙著做夢,我寫作,邊寫邊流淚,為那在電腦浮標間躲藏的孤獨少年而哭。大學畢業後很多年停筆不寫,也不重讀,等到博士班重拿這篇小說到課堂討論。那時已當老師好幾年,剛成為父親,仔細讀完之後,訝異我竟以文字挽留了一個這麼令人心疼的少年,如此憂鬱,卻克制著只讓刀子在寂寥的空間發出聲響。

當時的我緊緊掐著感情的泥,捏塑出一篇能供人閱讀與討論的小說,一起旁觀他人的痛苦。最後關上檔案,睡一覺,媽媽可能便提著早餐回來了。

新生兒穩定下來之後,加上我妻威武,我重新開始寫作,認真生活,終於學著寫散文,對我而言,小說變得很難。家庭的矛盾沒有少過,但不太有時間再想「如果我要……」,大多只能是「現在我必須要……」,或是「想當時我……」的事後追憶。

我總在學生月考時,坐在講台上用餘卷與紅筆構思小說,可能因為被困在時間裡,就必須設法投身至另一個虛構世界。也因為年紀大了,有些寫作想法若沒有立即記下,一定忘光,入睡前在腦中極力搜索,也只像用手指戳在一窪糊平泛乾的泥,然後也靜靜地在睡眠裡把自己敷乾。對此,也不再覺得懊惱了。

如果夜裡做了太多夢,我會對自己生氣,因為睡眠品質不佳,這一天頭將會猛烈抽痛。

年輕時那種渾身插滿沖天炮,強烈的傷人欲望,因為已到了需要養身保家的年歲,變成偶爾點亮的仙女棒,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用短暫的幻想慰藉自己,知道生命的熱意正節節燒退。

直到國藝會補助而必須在時限內創作完這本小說,感謝寶瓶亞君姊和丁六告知我願意編輯出版。我花很長時間反覆修改,時間的跨度、現在與過去的交雜、自我的對撞、對我以及生活的不滿,全部埋伏在字裡行間,每次修改,都被刺傷。

修改未完,疫情爆發,又趨緩,終於能帶小孩去電影院,看了《1/2的魔法》,爸爸在主角極年幼時便已過世,爸爸死前留下的魔法卻只喚回他的下半身,於是主角與哥哥踏上冒險,想把上半身變出來。最後主角發現不用一直執著地想填補爸爸缺席的記憶,因為哥哥早已是如父親般重要的存在。小孩開心地看完了,我卻偷偷掉眼淚。

我聯想到另一部是枝裕和的《橫山家之味》,劇中的寡婦對兒子說:「你有一半是爸爸,另一半是媽媽。」兒子接著問母親,他該如何看待繼父「小良」?母親回答:「小良以後會加入的,慢慢鑽進來……你想讓小良進去嗎?」同樣是面對死亡,樹木希林飾演的奶奶是這樣說的:「聽說冬天沒凍死的紋白蝶,到了春天就會變成小黃蝶。」

本來不想改動年輕時寫下的作品,最後也做了些微修改。看久《娛樂百分百》的「狼人殺」,發現各種表演、話術與欺瞞並非蓄意傷害,其實是為了捍衛同一陣營的夥伴,不論正義或邪惡獲勝,愛總有可能。

黃色的蝴蝶撲著光影,從小說裡黑暗的縫隙翻飛而出,再鑽進我的心裡。

我的寫作,始終是我的歷劫與歸來。

 

目次

【推薦序】家醜不可外揚,所以歡迎來我家 文◎吳曉樂(作家) 009
【推薦序】世上的各位都不知道,除非你來我家 文◎盧郁佳(作家、書評家) 014

歡迎來我家 027
愛人 045
空白之人 069
誰 095
兩個女人的故事 119
定期保養 147
最愛 167
再等一下 185
退潮 203
廢公寓 225

【後記】我的寫作──不做夢的時候 247

書摘/試閱

歡迎來我家

這天是我的生日,爸爸讓我邀請了幾個同學來家裡。他早上興沖沖地帶我上街,買妥蛋糕、零食和飲料,還想買壽星戴的高帽子,但文具店裡沒有賣,他看見牆上掛著裝飾用的繽紛彩帶,想買回去布置出更熱烈的宴會氣氛,我用時間不夠,且不知道要掛幾條的說法,才成功制止他。爸爸的機車掛鉤吊滿東西,他的腳被擠得只能向外敞開。我在後座小心翼翼地懸起手臂,盡量讓蛋糕遠離所有劇烈的震盪,卻漸漸開始痠疼,趁紅燈時換手,分散注意力,才發現爸爸的後頸原來有如此細密的淡色毛髮,而且他身上聞得到肥皂的味道。
媽媽在家裡打掃,地面清掃得毫無灰塵,腳踩上去光潔冰涼,特別加了地板清潔劑,全家飄蕩著海洋的香氣。桌面的雜物收進不同的抽屜或盒子裡,撕下來的日曆紙都摺成紙盒。本來沾上湯漬菜汁、鋪滿灰塵的桌墊擦回玻璃的樣貌。
我和爸爸到家時,她正蹲下清潔沙發椅的夾縫,用牙籤刮出許多餅乾屑與指甲,還有一些僵硬的食物殘渣。媽媽這次沒有罵我吃東西總是亂掉,我還特別躲開她的眼神,但她只是抬頭看時鐘,叫我趕快把剛買回來的東西準備一下,蛋糕先冰起來。爸爸這次安靜地照媽媽說的做,繼續規律的分工,他的眼神像是調暗的檯燈,縮起來偷藏更多貼身的心事,他幽幽地跟我一起走進廚房,把我手上的蛋糕接走,打開冰箱,挪出可以放的空間。
這是我讀小學以來第一次辦生日宴會。我去過其他同學的,他們都住在整棟像別墅一樣的漂亮透天厝,或是戒備森嚴,有警衛看守,每一道門和電梯都有感應鎖的大樓。他們的家本來就是用來舉辦宴會的,色調統一得像一片乾淨的畫布,任何人物放進去都是鮮豔的主角,家具散發新東西的味道,即使沾上灰塵都還會發亮,灰塵反而是點綴的星點。
我們家住公寓,樓梯間充滿從地下室溢出來的陰暗與潮濕,牆壁不是裂紋就是壁癌,地面都是不知何時搖落的粉塵與漆塊,或是結滾成團的灰塵。我一直認為這樣的通道只能讓習以為常的住戶通行,並不適合讓其他人通往一場宴會。
爸媽終於不是給我幾張鈔票,讓我自己準備要帶去別人家的生日禮物,他們用心替我準備了一場生日宴會,將黝暗的房子刷亮,想讓爬上樓梯時沾滿灰塵的賓客跳進明亮清涼的游泳池。我只需要邀請我想邀請的人,然後坐在椅子上等宴會圍繞著我慢慢成形。
這次來的同學,我都參加過他們的生日派對,終於可以禮尚往來,捲進他們歡樂交替的派對螺旋。爸爸和媽媽看起來很緊張,即使準備工作大致完成了,他們坐一下就會開始左右張望,屁股像繫上彈簧,坐落底就會彈射起身。比如爸爸發現盤子不夠,趕緊叫媽媽拿來,媽媽也不抱怨,立刻準備。媽媽發現沒買紙杯,叫爸爸去買,爸爸立刻從媽媽的皮夾裡翻出鈔票出門,媽媽不在意,只瞥了一眼。他們一直對話,籌備會議不曾終止。
同學陸續出現,我和他們一個一個燦笑地說著:「歡迎來我家!」
爸爸站在我身後,一手壓著我的肩膀,因此我向上站得更挺,如一隻兀立在峰頂的鷹。爸爸的聲線沉穩:「別客氣,當自己家。」
媽媽安排他們入座,問他們要喝哪一種飲料,咕嚕咕嚕地替他們斟滿,嘴角始終掛著溫藹的微笑與日常的問句。
我的家到處都聽得到笑聲,乾淨敞亮,沒有任何陰影與灰塵。爸爸和媽媽一直圍繞在我身邊,感受得到他們身上的熱氣,他們為我唱歌時,我被他們嘴裡的雲朵托著,自由地彈跳與飄浮。
在我們忙於吃各種桌上的食物與蛋糕時,爸爸用大人的樣子問我們話,關心,有時自覺太過嚴肅,或闖入他聽不懂的話題,不知道怎麼回答時,他就低沉地笑;習慣說閩南語的他全程說國語,每個字說得平順,腔調略顯怪異,而且慢,怕舌頭和牙齒在不熟悉的角落撞成一團,聽起來像一個新造出廠的機器人。
媽媽勤奮地收掉剛空下的碗盤,隨時都有乾淨的抹布兜走桌上的渣屑,偶爾還能恰巧笑著把乾掉的話接走。比起享受我的生日宴會,我更專心於觀察嶄新的他們,他們比我更像是站在聚光燈裡,穿新製的華服,扮富麗搶眼的主角。
我們家沒有遊戲,吃完東西,拆完禮物,看一會電視便沒事可做,話題也乾了。我的情緒一直漲得很高,像困在逐漸失氧的船艙裡,頭昏腦脹。我們家沒有冷氣,多從房間搬來一臺電風扇,也吹不散太多人體熏蒸出來的熱氣,我的身體浮出一層薄薄的汗水,體內的黏液再也蓋不住。地板被不同的腳掌反覆踩,黏附曚曖的濕氣。
同學們幾次交換眼神,幾次仰望時鐘,等其中一個開口,便紛紛說爸媽規定的時限到了,差不多得走了。
爸爸依然跟在我身後,一起站在門口,把他們送走,爸爸說著其他爸爸們也會說的:「下次再來玩。」媽媽在廚房洗碗,水槽和碗盤不斷碰撞,把外頭入夜的黑暗與寂靜一一敲碎,灑進家裡。
最後一個同學離開了,我突然感到非常疲憊,像被留在退潮沙灘上的小魚,瞪大半邊的眼珠,腮仍微微張歙。
我一轉身,門便被爸爸關上,很快地,爸爸也消失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好鑰匙和錢包,趿著拖鞋出門。媽媽還在洗碗,所有的聲息像泡沫被沖洗殆盡;後來媽媽回到客廳,打開電視,陷入自己的劇情,沒有發現我的落寞,也沒有問起爸爸的行蹤。
我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等睡覺的時間越來越近,沒專心看電視,便也聽不見裡面的任何聲音。我想起人魚公主的故事,我是不是也曾拿聲音跟深海女巫換取一段奢靡流麗的經歷?怎麼宴會一結束,眼前一切立刻化為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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