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勇士首部曲之四：逆境求生

第一章

幸運在森林急奔，腳掌踩在地面吱嘎作響。金黃色的陽光潑灑在頭頂樹枝，腳底的落葉被磨得發亮。他見到前頭的費瑞強而有力的背脊，一群陣容堅強的狗兒正朝向森林前進。
幸運加緊步伐，跟上隊伍。年幼的恬恬跟在他的身後快跑，他相信她不會遠遠落後，所以他絲毫不想放慢腳步。他的心臟噗通噗通跳，嘴裡吐著舌頭，品嚐著楓紅谷地的蕭颯空氣，幸運覺得自己比起從前在月亮之犬映照之下奔跑的日子更加強壯、迅速，自己彷彿能夠一直這麼跑下去。
能夠再度深入荒野的感覺真好，他心想，一道道陽光在粗糙的地面若隱若現。過去那段在城市生活的日子已經離得好遠，目前這樣的生活很好……
從前的他肯定不會相信自己能做出如此劇烈的改變。他很懷念那段身為獨行犬的日子，在城市的街道上漫遊，翻找長爪留下的殘羹剩飯。他曾在美食屋的臭味桶找到發臭的半隻雞而為此驕傲不已。
如今，我身處在荒野中，遠離城市的街道，在森林之犬的看顧之下，用盡全身的感官，獵捕速度飛快的獵物。
幸運越過崩倒在地的樹幹，內心感到一陣驕傲。不久前，他成為間諜的事被揭發，被降為歐米茄作為懲罰。他厭惡歐米茄這個身份，但他承認降級教會他忠誠與屈辱，以及被當成落水狗的感覺，這經驗令他變得更加勇敢。身為歐米茄，意味在狗幫的地位最卑賤，從一個受敬重的狩獵犬與巡邏犬落入這樣的位置肯定相當難受。
當然，每個狗幫都需要歐米茄這樣的角色，從事打雜等令人嗤之以鼻的工作。這是相當吃重的角色，幸運明白的很。只不過，他再也不會淪落至此。
如今，大夥千里跋涉，對巡邏犬的需求少了許多，反倒是狩獵犬肩負了填飽全部成員肚皮的責任。幸運費了好大一番工夫，終於又升級為狩獵犬，受到狗幫成員們的敬重。現在他正外出覓食，替狗幫找尋食物。大夥正在森林內的暫時歇腳處等待。
這裡位於白色山脊另一側，夾在低矮、屏障般的山丘與點綴著花朵的牧草地間，但因距離遙遠不適合居住。只不過山谷成了絕佳的安全暫歇處，讓他們得以中斷旅程藉此休憩，而且與頗具威脅的猛犬狗幫相隔一大段距離。
這是一座陌生的森林，不過幸運對自己敏銳的本能以及對森林之犬的信任充滿自信。即使遭受刀鋒的攻擊，迫使狗幫得另尋他處，刺痛著幸運的自尊，不過整體來說，幸運對於這個結果也感到歡喜。過去這幾天跋涉顯得自在美好，幸運真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長長久久。
「幸運！」費瑞回頭對他說，「記得仔細嗅聞刀鋒跟他同夥的下落。」
「別擔心。」幸運可忘不了猛犬狗幫那隻野蠻的領袖，一想起她那咆哮與傲慢的嘴臉，幸運不免背脊發毛。他嗅聞結霜的森林裡是否有對方的氣味，卻只聞到枯葉、流水與小動物們的味道。
刀鋒知道我能夠阻止她的惡行，所以不敢靠近我們一步。
「很好，保持警覺，確保其他狗也如此。」費瑞擺動著巨大的頭顱，掃視眼前的森林。「艾爾帕確定刀鋒肯定會回來報仇。」
「艾爾帕說得沒錯。」幸運加緊腳步，走近費瑞身邊。「他不讓任何一隻狗單獨行動的決定是對的。」
費瑞減緩步伐，小跑步時，肌肉顯得緊繃。「我們現在得步步為營。」他說，「這裡已經是狩獵區。」
擁有一半狼犬血統的艾爾帕堅持費瑞陪同幸運進行他榮登嶄新地位後的首度覓食。他十分明白團結力量大的道理，而非領袖對於他的不信任才為此安排。他與艾爾帕之間歷經這麼多事之後，對方若真關心起他，反而令他不自在，不過他倆之間似乎找到和平相處的平衡點。
只是暫時如此。幸運並不認為自己應該完全信任艾爾帕，但他認為自己不該跟費瑞分享這個內心的想法。費瑞是繼甜心之後，艾爾帕的貝塔，第三個握有權力的狗，向來對領袖忠心耿耿。
「幸運！」左側的草叢堆傳來興奮的喊叫聲，恬恬衝了出來。
「你跟上來了。」幸運開心說，「幹得好。」
小猛犬驕傲地抬頭挺胸。幸運對她感到既驕傲，卻又不安。雖然她年紀幼小，猛犬血統已展現在她那強有力的肌肉與光滑的毛皮，強壯的下顎長著銳利的牙齒。狗幫裡有些成員依舊對於這隻小猛犬很反感。愚蠢的傢伙。恬恬將跟兔子一樣凶狠。
「睜大你的眼睛，恬恬。」他輕聲對小狗耳提面命。「記得，我們要找的是隻白兔，達特發誓她在養兔場有看到。」
「為什麼一定得是白色？」恬恬緊皺眉。「我聞到這裡有許多獵物出沒。」
幸運內心一沉，卻仍保持口氣愉悅。「艾爾帕堅持要替命名大會找隻雪白色的兔子。」
恬恬低下了頭，彷彿洩了氣般，「噢，是為了扭蛋與北鼻，我打賭肯定很有趣。」她的口吻轉為憤怒。「我對命名大會一無所知。」
「我也不知道呀。」幸運以鼻子蹭蹭她，逗她開心。「我從沒經歷過命名大會，恬恬。」
「真的嗎？」她抬起頭，似乎多了一些希望。
「真的。我甚至不記得怎麼得到自己的名字。只留有模糊的記憶……」幸運聳聳肩膀。「我記得有個年輕的小長爪，留著金色的頭髮像條尾巴。她當時陷入險境之中，我還記得狗媽媽對我的表現很滿意，聽見有長爪說著『幸運』，但就在我差點記起來時，記憶又轉眼間溜掉，宛如一隻鬼鬼祟祟的獵物。」
恬恬放聲大笑，發自內心的笑聲提醒幸運幼犬成長的速度有多快。「至少，不是只有我如此。」
「並非所有狗都經歷命名儀式。」幸運提醒，「想想栓鍊犬們。」
恬恬表情冷漠，嗤之以鼻地說，「他們只會把事情搞砸。」
可憐的恬恬，她雖然故作堅強，但我知道她多麼渴望能像其他狗那樣獲得一個象徵成年的狗名。幸運掩飾自己對艾爾帕的怒火，輕推著她。「你會有自己的命名，別擔心。」
「希望如此。」恬恬沉下臉。「艾爾帕為什麼現在不讓我有自己的名字？」
「我應該告訴你我名字的由來嗎？」費瑞放輕腳步走在幸運身邊。
「你繼續說。」幸運慶幸這時候能有個故事讓恬恬分心，就算跟名字的來由無關也行。
小猛犬對費瑞的故事洗耳恭聽。「你的乳名是什麼？」她問。
「蝸牛！」費瑞噗哧一笑。
「蝸牛？」恬恬不可置信望著他。
「是真的。」費瑞保證道，「我媽媽之所以叫我蝸牛是因為我太喜歡牠。我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尋找牠們的蹤影，將牠們翻轉，嗅聞牠們身上的殼。」
「呃。」恬恬冷不防打了個冷顫。
「噓，恬恬！」幸運輕聲責備她，儘管他自己也覺得費瑞的舉動好噁心。
「我太喜歡蝸牛了，偶爾還是會抓來解饞。」費瑞再度發出笑聲。「當然，我總不能一輩子都叫蝸牛。之後我的牙齒全長齊了，我便要求狗幫替我命名。」
「你怎麼選到這個名字？」恬恬問，聲音聽起來帶著忌妒。
「我知道自己身軀龐大，但是跑得很快。打從我開始學會跑，我就知道這一點。我奔跑的速度幾乎跟閃電一樣快。」費瑞笑著說，「當時我年輕氣盛，望著閃電在天空中宛如一道火光，就立刻選擇和火諧音很像的費瑞成為自己的名字。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個名字很適合我？」
幸運表示同意，卻對費瑞明顯表現在外的驕傲感到好笑。「的確適合你。這是命名儀式的運作方式嗎？讓狗兒選擇自己想要成為的對象？」
費瑞點點頭，「沒錯。名字集結了一隻狗的個性於一身，這是為何名字如此重要。如何選對名字對一隻狗來說真的很重要，影響了他的一生。」
「聽起來還不錯。」幸運輕聲說。
「我有同感。」恬恬一臉哀戚。
幸運舔舔她的耳朵表示同情。「我向來是隻獨行犬，從來沒有一隻狗幫教我選擇自己的名字。如果狗兒注定要跟狗幫一塊兒生活，那麼我認為從狗幫中選擇一個值得自己學習的對象何嘗不好。」
「沒錯。」費瑞大表同意。「狗兒選定了自己的名字後，他或者她便成為狗幫的一員。」他補充說明，對恬恬投以慈愛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