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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飆一夢:台灣民主化與沒有歷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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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飆一夢:台灣民主化與沒有歷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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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飆一夢:台灣民主化與沒有歷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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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李宜珊.吳怡農.阿潑.拍謝少年.邱義仁.姚人多.陳夏民.陳菊.楊佳嫻.賴品妤-狂飆推薦(依姓名筆劃序)

|你很了解台灣民主化的故事嗎?|

從曾心儀與康惟壤聆聽-
台灣民主運動史,
看不見卻依舊存在的
勇者之歌

他們在街頭搖旗吶喊,他們與軍警肉身對峙,
他們書讀得不高,卻行俠仗義,
為台灣民主爭一口氣。
在歷史的鏡頭裡,他們是叫不出名字的人。

沒有勇敢的人,哪有台灣人

美麗島事件、桃園機場事件、五二〇農民運動,
在這些耳熟能詳的街頭運動中,你是否想過:
除了運動領導者之外,其他的參與者,現在過著怎樣的生活?
他們又是如何燃燒自己的生命熱情,讓台灣社會走向更加理想的國度?

本書為《狂飆一夢》紀錄片的延伸,
試圖從基層群眾的視角,重新回顧台灣民主化的故事。
他們一樣為台灣坐牢,付出青春與人生。
他們的人生故事,不該再被政治菁英「代言」!


 

作者簡介

編者/廖建華

臺灣獨立影像工作者,畢業於國立清華大學化工所。
作品有:個人詩集《18禁夢》,紀錄長片《末代叛亂犯》(2015)、《狂飆一夢》(2019)。(紀錄長片皆即將出版書籍)。

編者/何孟樺

政治工作者。畢業於國立清華大學社會學研究所。曾任民進黨青年部副主任、主任、發言人。碩士論文〈台灣民主化與沒有歷史的人〉,是源自於兒時經歷台灣民主自由後的選舉熱潮,對於台灣社會與民主的好奇,這樣的好奇一直延續至今。

名人/編輯推薦

【專文推薦】

感謝這些民主前輩,發揮「勇猛頑強」的精神,讓自由和民主能在台灣開花結果。-吳怡農/特戰男神、新世代安全論壇發起人

時代不應該只由某些明星來寫成,也不該全由他們的視角論定。《狂飆一夢》是另一種證詞,也是這些隱身在大寫歷史背後的基層運動者的「後來怎麼了」。於是也成了這個時代的註腳。-阿潑/轉角國際專欄作者

好看的紀錄片永遠比好看的劇情片更好看,因為紀錄片訴說了人們真實的情感與故事。《狂飆一夢》就是這樣好看的片子。每一場街頭運動的背後,都有無數與你我一樣、掙扎於理想與生活的小人物。面對生活的考驗,我們沒有選擇,只能迎著風浪,保護心中的小小火焰沓沓仔行。-拍謝少年/台灣土產搖滾樂隊

在變動的時代中,別遺忘了一群默默付出的大人物。-邱義仁/民進黨創黨小組成員

這本書讓我們更全面的理解台灣民主化。尤其是以往被忽略的庶民的貢獻。-姚人多/清華大學社會學研究所副教授

在這個歌詠流量而碾碎小人物日常的時代,尤其需要有人走進台灣運動史的縫隙,探究曾參與關鍵時刻的那些臉孔,在無聲隱退的狀態中,承接住多少持續性的傷害、在他們身邊細數時間遺留在臉上的刻痕與皺摺;為此而寫下的字字句句都是銳利見證,亦是溫柔的陪伴。-陳夏民/出版人

在那恐懼威迫的年代,有許多人在風中、在雨中、在困境中,無懼無畏站上抗爭的第一線爭取自由民主。在那年代過去後,這些人默默回歸平凡,繼續艱苦為生活奔波,但這些勇敢與堅持的故事應該記錄傳承,也值得台灣社會給予更多的掌聲及永遠的感念。-陳菊/美麗島事件政治犯

(依姓名筆劃序)

 

目次

【目錄】
推薦語

|導讀|
以「失敗者的群像」讓「權力場的運作」顯影/陳平浩
這不是「凝視」,而是凝望/嚴婉玲

|序|
革命者的生活與生存/製作人.賴珍琳
民主運動中的隱身者:他們為什麼重要?(導論)/何孟樺

序曲.關於紀錄片《狂飆一夢》
-南北二路,參戰!
草莽起義|社會進步VS個人幸福|組織工作者與深度參與者|持筆與棄筆從戎|顧運動也顧腹肚|女人也可以勇敢|困惑的追求,追求困惑|從生活而來的政治|狂飆一夢

第一章.回到那個年代/何孟樺

一、台灣民主化與沒有歷史的人
民主運動中行動者幾種身分|基層反對運動圈的形成
小傳/洪志銘(莊程洋).蕭裕珍

二、找到群眾
選舉的重要性|但選舉不是全部|黨外雜誌不只傳播理念,還能做組織|有選舉才有組織|民主聖地的重要性|不只民主聖地,還是民主家庭|恐嚇中度日.夜半驚魂|發送「民主傳單」|民主運動與農民運動
小傳/黃耀明.馮清春

三、是什麼理念使大家從集結到行動
民主轉譯:菁英與庶民的理念差異及連結|接地氣,找到大家追求民主自由的理由|在宜蘭,蔣渭水比不上國民黨作票翻盤的影響力|政治菁英的重要性除了論述,還有名氣|聽沒有用,做才重要

四、基層草莽的生命意義與勇氣形塑:他們到底是誰?
小傳/楊根龍.鍾朝雄.戴振耀.黃財旺(廖建華)
五、這些基層參與者對台灣民主的貢獻
街頭運動在台灣民主化的重要性|要的不是台灣政治轉型,而是台灣建國|歷史的玩笑?
小傳/廖耀松
第二章.焦點:紀錄片主角訪談

〈走上街頭的文藝少女-曾心儀〉
外省與本省的底層家庭|擁抱孩子.只能在夢中|文學轉彎政治路|心底創傷幽影.警總約談|消逝於鐵絲網上的生命|初識詹益樺|困惑.生命與革命|與權力的距離|日常,期盼不使惹塵埃

〈不悔的基層運動者-康惟壤訪談〉
從小就是「運動」健將|書報攤啟蒙的政治思維|意料之外的婚姻|從服務處義工到專職投入|走入群眾與左派|
最後選擇走自己的路

PLUS/詹益樺:那一天,阿撒普露(廖建華)

第三章.他者之眼:主角相關訪談

〈政治與文學交織出的曾心儀-楊翠訪談〉
政治運動中的女性|文字裡的曾心儀|運動中的曾心儀

〈單純,我對曾心儀的印象-陳婉真訪談〉
從選舉結下的緣分|衝擊的理想與現實

〈從曾心儀看台灣社運-艾琳達訪談〉
我認識的曾心儀|關於我的政治婚姻|對基層的觀察與回台後的自我調適

〈都在追尋生命的意義-黃泰山訪談〉
反對運動內也有階級|時代的浪潮|《群眾》雜誌與電台力量|落寞的地下電台與街頭抗爭尾聲|一己之力改做動保

〈非典型定位的康仔-吳永毅訪談〉
左翼運動之眼|比知識份子更好的幹部|解嚴前後勞動階級的錯誤期待|開始走自己的路|自我發展的決策者

〈開戰車.和康仔一起的視角-林清文訪談〉
退伍後的政治啟蒙|當義工的抗爭記憶|黨部與選舉|運動對我的意義

後記.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廖建華

|特別收錄|
拒絕死去的幽魂:《狂飆一夢》、《獨立時代》、《麻將》、《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 / 壁虎先生
「群眾」小百科/林恕暉

書摘/試閱

<政治與文學交織出的曾心儀-楊翠訪談>
政治運動中的女性

長期在台灣的白色恐怖研究,女性通常被理解為無辜受害的家屬。毋庸置疑,這是滿大一塊,而且需要非常多關注,台灣社會也關注不夠。可是只要談到女性跟政治受難,好像還是有個刻板印象是,因為女人無知,所以無辜。

很少人會去談及,一群女性本身也有理念,她們是因為理念參與行動,然後因此而受到迫害,在受迫害過程中,可能無怨無悔,甚至甘願犧牲掉一些平常人可能自然擁有的,譬如親情,甚至寧願被社會貼上壞女人的標籤。

我覺得曾心儀的參與讓我們看見,女性在政治面前不是一個無知者,也不是一個無能者,更不是一個懦弱者。她們是有知、有能,而且是勇敢的參與者。

政治參與的這一塊,如果是男性,很容易被歌詠。我記得國中讀到〈林覺民與妻訣別書〉說:「意映卿卿如晤:吾今與汝訣別矣……」然後就開始講,他怎麼樣為了公義,為了大義,不能兒女情長,因為他要為了家國付出。我們都很感動,覺得這個男人真了不起,然後一個偉大的男人,背後都要有一個偉大的女人,這個女人之所以偉大,是因為她支持了偉大的男人。我們覺得一切理所當然。

可是當一個女人,為了成就她的家國大業,為理想付出,不得不犧牲她的家庭角色扮演時,肯定會被社會認為是不應當的。不見得一定是拋頭顱灑熱血,而是說她比較沒時間承擔家庭、母親的角色。因為一個女人,這個社會的認知就是母親的角色,相夫教子就是最必要的角色,而且是第一角色,除非把它做得非常非常好,才可以去做其他的事。

尤其曾心儀觸碰到的是政治。女人有兩件事被社會汙名化,一個是性,一個就是政治。比如說,成為一個商場的女強人、女企業家,也許還會被歌詠說好了不起,她可以怎樣怎樣。從曾心儀的生命歷程中,可以看見女性參與政治是如何不簡單,必須要做很多抉擇。我們也知道包括呂秀蓮、陳菊,甚至蔡英文,這些女性政治公眾人物,到一定的位置可能就捨棄婚姻,對她們來講這是必然。但當妳今天已經有了婚姻,就必須被貼上壞女人的標籤,這就是曾心儀。

曾心儀從一個清純、清麗的文藝少女,變成民主運動的女王蜂,好像形象很反差。可是對我而言,她沒有改變,她核心思想的母體沒有改變。她是要追求人類的公義跟和平,一種自由的新樂園。她為什麼喜歡楊逵?因為楊逵有一句詩,他說「老幼相扶持,一路走下去,走向自由民主,百花齊放的新樂園。」,楊逵的理念就是她的理念。

文字裡的曾心儀
一般人認為台灣的鄉土文學,就是寫台灣的鄉土,就是寫台灣的鄉村,或者說覺得鄉土文學,就一定只是寫實主義的文學。

曾心儀早期非常重要的兩部作品《我愛博士》跟《彩鳳的心願》,我會歸類在七〇年代的台灣鄉土文學,因為她寫出比較素樸的中南部女孩,來到台北都會,成長過程受到也許是階級的經驗,也許是情感的欺騙,這類的苦境。所以她不只是寫鄉土,她寫的其實是城鄉流動、社會變遷,然後價值觀的改變。比如說《我愛博士》,去辯證什麼樣的東西才是良善的價值,或者是純樸的價值。因為曾心儀的生命歷程比較特別,她跟一般所謂女性知識份子比較順遂的成長不一樣,她其實後來才去念大學的夜間部,做過很多不同工作,化妝師、百貨公司售貨員等等。雖然沒有到最底層,但她曾在那個時代,做過接近底層的工作。所以她見證到的不只階級問題,還包括底層女性勞動者的女性經驗,所謂百貨公司的櫃台,看起來好像是個白領,但完全是藍領的概念。

還有另一個就是非常純樸的女性來到新世界,對於美好世界的想像,以及破滅,這兩部作品幾乎都有這樣的東西。那重點不在破滅,重點在於,原來想像中的美好世界,其實是有問題的,因為這個世界沒有那麼美好,需要我們去面對、改造,重新建造。她覺得現實對小說中的主角,就是一個新樂園,想在現實中尋找新樂園,結果發現現實沒有。所以實際上正在寫小說的作者,卻參與了台灣的民主化運動跟政治運動,為什麼?因為她知道,通過小說,我們看見的現實,其實是幻滅的。她沒有像小說那樣的無力感,她是有行動的,這實際的行動就延伸到二〇〇六年跟二〇一〇年,她的兩部長篇小說《走進福爾摩沙時光步道》和《福爾摩沙紅綠繽紛》。

這兩部作品使用書信體,會看見喜怒哀樂的節奏,浮沉非常大。有時是喜悅,有時是平和,有時是激動,有時甚至是失望、痛苦、憤怒都有。我們把書信體稱之為陰性書寫,就是她的說話方式屬於私語的、喃喃自語的,比較沒有線性時間的脈絡,不是被結構好一個完整故事的。從陰性書寫的角度來講,恰恰好因為書信體,可以展現出女性思想的多元性。長期以來,女性比較是沒有掌握說話權,沒有掌握書寫權,說話方式也不被認同,被認為是叨叨絮絮,沒有邏輯、沒有程序,可是晚近我們的文學研究認為這樣很好,很純,可以表現真實。

我個人對《福爾摩沙》系列的評價滿高的,因為在文學形式上,她展現出非常自由、靈動,然後多重敘事聲音,有第一人稱、第二人稱、第三人稱,通過書信跟手記體,展現出多重對話的線圖,打開了比較大的敘事幅員。另外,她也透過自己的觀察跟經歷,展現出過去三十年民主化歷程中的一些很隱微的點點滴滴。那些細節不是最大的政治議題,不是最大的政策問題,可是卻是確實的存在的。她自己又是眷村出身,一般會認為她應該是一個左統,可是她又是一個台獨意識的獨派。

我在跟她訪問時,她談一點,我也非常感慨。海外很多台灣人回來都是某些國家重大的節慶,比如雙十國慶或光復節。她兒子跟她見面時,手上拿著國旗是捲起來的,他不想讓媽媽看見那張國旗,因為他知道媽媽跟他的國家認同是不一樣的。她理解兒子的體貼,可是她也難過,她說:「我們是不同國的。」。

所以我覺得曾心儀的作品,如實地呈現不是一個單一意識形態的路徑,它是非常繁複、多元、多重認同辯證,恰恰好就是台灣的縮影。就是曾心儀這樣作為一個失去親情的母親,才有辦法寫的,情愛的濃厚度,傷痛的濃厚度,是任何人用虛構方式無法想像的。

運動中的曾心儀
許多七〇年代的創作者,在後期慢慢投身到更積極的運動行列,當時覺得寫字已經來不及,不是說文學無用,而是分身乏術。創作者還能維持創作的人當然還是有,多數比較困難,大致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比較積極投身運動,甚至可能後來變成政治人物,男性比如說像王拓,女性像呂秀蓮。就是投身進去,不管檯面上下,你要做深就沒辦法繼續創作。另外一種像李昂,她是一直做檯面下,周邊、外圍的支持運動團體,但是她不做運動的。

應該這樣說,文學青年有兩種,一種是對文學抱持著夢幻式的崇拜,另外一種是想要通過文學,抵達彼岸。曾心儀不是前者,她是後者。我不知道我這樣評價對不對,因為我本人也是這樣,楊逵也是這樣的。對我們來講,文學的成就不重要,如果曾心儀非常重視文學成就,她不會有那麼長時間放棄文學創作。

對她而言,文學的重要性不是文學本身,文學孤立存在那兒,文學沒什麼了不起,文學不神聖。文學之所以重要,是因為文學可以發揮某種力量,帶人們走到一個幸福的新樂園。所以當她在文學跟政治社會參與分身乏術時,如果立即參與到實際組織,乃至於幫助某個人去做某件事,就可以達到這個目的,我做文宣也好。至於文壇,文學作品有沒有聞名,曾心儀這個作家重不重要,能不能被寫入名人堂,我不認為是曾心儀在意的。而是,這是她最好的說話方式。

特別是八〇、九〇年代,曾心儀處於情緒非常高昂的一個狀態,寫作是困難的。我相信她有在寫,但她應該沒有滿意自己寫出來的東西,因為文學創作在情緒最高昂的階段是寫不好的。到《福爾摩沙》那兩本書的階段,我覺得她已經反芻了一些東西,但保留很多原初、原味的情緒,可以視之為把她過去幾十年的生命歷程、所思所感,跟她對台灣的情感表現出來。不是為了在文學上,要創作一個什麼樣的作品。

烏托邦永遠都要在彼岸,新樂園一定要在彼岸,沒有一個烏托邦能著落在現實。烏托邦的意義在哪裡呢?美好的原鄉,或者烏托邦的意義在哪裡?國外有個理論家叫Henry David Thoreau,他說,原鄉我們永遠回不去,怎麼會有一個原鄉可以回去?不管是美好的過去,或美好的未來,烏托邦的圖像都必須要在彼岸,它的存在都是為了讓我們能啟程。我們可以趨近於它,所有努力都是為了趨近於它。

我不知道曾心儀怎麼想,但我會比較樂觀主義,是因為我早就知道那個烏托邦不會出現。
作者序
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自序)/廖建華

如果為更美好的社會奮鬥是大愛,過好個人生活是小愛,那麼,在大愛和小愛之間,要如何拿捏、抉擇?

回顧一段關於追求民主自由、公平正義的歷史事件,可能做法是列出線性的時間與地點,不同階段的前因後果,像是三幕劇一般,重要角色逐一登場,領導者之間有怎樣不同的看法與拉扯,最後歷史會往前推進,成為得來不易的現今,而我們也常被這樣提醒。在這過程中,我常有一種錯誤的意會──追求理想社會的路上,總是會充滿悲憤的情懷──前人如此前仆後繼地犧牲奉獻,有幸承接前人成果與意志的我們,有責任要讓這個社會更好。

於是起身,一股腦的思考與行動,即使自己只是社會上的一小螺絲釘,不是那些能站上台的、出現在螢光幕上的領導者們,我們在自己的崗位上,不求名利,為了台上台下,跨越時代的共同理念,持續的貢獻一份心力、勞力。

在一場抗爭當中,號角響起,參與在人群中的我們,有那麼一個選項,就是跟著往前衝,但沒人能保證我們不會受傷,不只是身體上的,還有心靈上的。當然,沒有人需要對誰負責,那都是自己的選擇,只是很可能當時的我們並不知道,選擇以外,自己還要夠強大,才不會在未來的某個深夜,發現一路的衝撞、自己所選擇的衝撞,除了厭世和虛無,早已燃燒殆盡,無力也已無感,甚至還會強烈感受到自己付出的一切,被成為某種成果的收割或代言。

我想傳達的,並不是個人投身社會抗爭,如果沒有進入權力、成為權力,便是無意義甚至失敗。但矛盾之處便在這裡:社會的確需要平凡的我們投身改變,但投身的同時,我們卻又有極大的可能在身心靈上受傷。這是在歷史、媒體上,甚至抗爭當下難以被看見的荒謬、衝突。

二〇一四年的我,因爲拍了前一部紀錄片《末代叛亂犯》,認識了民主運動照片中那些領導者與菁英們身旁叫不出名字、也不是知識份子的臉孔。隔年下旬,我開始拜訪更多當年民主運動街頭的基層長輩,而讓我震撼的是──原來時代的進步,竟並不代表這些投身者個人的幸福。我開始強烈地困惑著,在政治、公共投身的當下,投身者的晚景很可能會是令人感慨的,那麼當初又為何要有所付出?有什麼意義、值得嗎?

當年民主運動的基層運動者,他們不一定是民進黨員(但當時意義上多半是),卻自稱「黨工」,常在第一線與警特對峙,也被稱為「衝組」。從美麗島事件的黨外時期,到兩千年的陳水扁執政,他們的人生,也從青壯年步入老年,許多人現在的物質生活十分困頓。情感關係上,許多男性前輩會戲稱自己妻離子散,但即使如此,他們宣稱仍堅持當時的理想,並不後悔,雖然部分的人感受到被背叛──民進黨在獲得權力後,與當初他們為其相挺的理念背道而馳,甚至覺得此後民進黨甚至不曾回頭正視過他們。

當然,也有一些長輩並不這樣想。他們認為民進黨已經達到當初他們上街頭的目的,完成階段性任務。事實上,民進黨也是一個政治政黨,理應藉由選舉取得權力,並在各議題上有其妥協與抉擇,無法只以當時起家的台獨意識形態與底層工農利益為前提運作。也或許,不是誰騙了誰的問題──那是一場愛情,在某個日常的時間點,相愛的雙方早漸漸同床異夢而不自知。

這些基層前輩們並非每個人都那麼會「說故事」,街頭抗爭更多時候成了長輩提起當年勇的風光過往,漫天飛舞著我不知曉的前人名字,像是我沒做功課就去拜訪他們一般,偶有時候,彼此對現在的時局看法衝突,立場不合。一開始我質疑著自己,為何對長輩們敘述這樣過往的時刻,竟無法有太多的共感而有罪惡,因此,我更努力思考這些過往事情,到底與現在的我、現在的社會有何關係。

更久以後,我感到空虛,那個空虛來自長輩們敘述的時候,我像是上完一堂枯燥乏味的歷史課一般,我也更確定,我好奇的不是他們如何抗爭,而是他們參與民主運動前的生活、抗爭時的生活、失去時代舞台之後的生活。我三十歲不到,而他們已經過完大半人生,多有六七十歲。如果幸福快樂的社會是我們持續不斷的共同目標,我們還在前往的路上,未來一定避免不了更多的運動、抗爭,我們該如何自處,也許從這些長輩們的身上見到一些什麼。

於是,拿掉過往的歷史事件,回到這些長輩們作為一個人,投入抗爭的那些當下,他們是如何在社會大愛與個人小愛之間做出選擇,又怎麼拿捏、平衡,這是主流敘事鮮少訴說,卻是我認為對未來的社會更有意義的。

《狂飆一夢》是二十五歲時的我,在此困惑狀態下,開啟追尋的旅程,當中不少時候,攝影機也記錄下鏡頭外邊許多我的狀態,那是二十九歲的我,再也無法這麼純粹的種種片段,因為下定決心拍攝《狂飆一夢》,不全然來自我對歷史與政治的關切與狂熱,更是來自於我對自己未來人生的徬徨。

二〇一五年,我從新竹搬到台北,和夥伴們完成了《末代叛亂犯》,五月在台北火車站大廳,也做了一場特映,因當時適逢三一八運動後一年,幾個月的時間,我跑了台灣許多地方小型播映,也享受到直接與觀眾對話的甜蜜時光。九月,該跑的邀約也都差不多,本科念化學工程的我,只要想到「未來就是朝九晚五的工程師了嗎?」的時候,總是心有遺憾,自己似乎有更喜歡的事情想去做,但對於如何靠影像這行為業也是門外漢,當時的我連攝影機也不大會用,看了一下當時的存摺,內心茫然,無以為繼。

某個深夜,我突然想起那些民主運動的基層長輩們,他們的臉龐浮現,我突然很好奇,那他們是如何為自己所認定的價值,付出人生大半青春,甚至拋棄了原有的工作與家庭,但當台灣的體制不再需要街頭衝撞後,他們失去了舞台,也回不去社會制度下的工作型態。這二三十年,他們是如何度過的呢?當時的我胡亂將這樣的心境,投射在長輩們身上,渴望能在他們身上看到一些即使沒有功成名就、完成理想,也能好好生活之類的可能,雖然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四年間我會目睹一些生離死別,而那些我未曾經歷的,都使我顯得只是無知和脆弱,或者說,更凸顯了長輩們面對人生的勇敢與堅韌。幸運的是,在得知許多長輩當年參與民主運動,也是因為不願被社會常規束縛著,抑或也是在尋覓日常人生的另一出口,都讓我感到安慰。

這部片子充滿我的不安與他們的勇氣。

拍攝過程中,難免會遇上一首自以為能當作主題曲的歌,但更可能是這首歌又成為了我自以為的濫情投射,抑或這首歌成為了我的心理治療師,在過程中扶持著我。那首歌是伍佰的〈last dance〉。副歌歌詞是這樣的:

妳給的愛 無助的等待
是否我一個人走 想聽見妳的挽留
春風秋雨飄飄落落只為寂寞

妳給的愛 甜美的傷害
想問問妳的心中 不願面對的不懂
明天之後不知道面前的妳是否依然愛我

這也意外地像是投身民主運動前輩們的情歌。不論是對理念的愛、對國家土地的愛、對身邊人們的愛、對自己的愛,願我們能在抵達彼岸理想國度的旅途中,善待彼此。
導論
〈民主運動中的隱身者:他們為什麼重要?〉/何孟樺
 
當我們談起台灣民主化的過程會想到什麼?有一個主流論述是這樣,當台灣開始經濟起飛,成功轉型之後,社會對於民主的要求越來越高,加上第三波民主化的世界潮流,蔣經國宣布解除戒嚴,開放黨禁報禁,台灣走向民主。

當然我們現在知道,這只是個輕描淡寫的論述,而且功勞好像都在政府身上,蔣經國時期開始的自由化、解除戒嚴,讓他被視為民主的推手,跟許多第三波民主化國家不同,所以至今,仍有一種可笑論述,是台灣民主化應該感謝蔣經國,為何可笑?我在這邊就簡單講一個故事,想知道更多,建議大家看《百年追求》,吳乃德老師有非常幽默及精準的見解。

大家可能知道導演王小隸,作品令人印象深刻,也為許多社會運動發聲。但是他的爸爸,王昇,就是蔣經國的特務頭子,鷹派第一人,甚至一度被認為是蔣經國接班人,權傾一時。蔣經國一九七八年開始擔任總統,在他任期內,發生陳文成命案、林宅血案,這些被認為是政府謀殺的重大案件,這樣的政權,會在幾年後突然「轉性」,開始順應世界潮流,追求民主價值?會這樣做,也是被逼的。被誰逼?大家喜歡說美國,為什麼美國要逼,因為像是美麗島事件、陳文成事件震驚海內外,國民黨政府承受壓力。好,講到重點了,就是因為有美麗島事件、陳文成事件這些為台灣民主努力且發聲的人,才創造出這樣的國際空間,如果沒有這些人、這些事件,台灣民主真的會無中生有跑出來嗎?如果你當權,統治好好的、無壓無力,會想做任何改變嗎?

講回台灣民主化的重要事件,在中壢事件、美麗島事件、林宅血案,甚至到民進黨創黨,你記得誰?誰有參與呢?中壢事件被視為街頭運動序幕,抗議國民黨作票包庇,大家可能只記得許信良,但中壢事件可是聚集了一萬多人包圍中壢警察局,甚至死了一位大學生跟一位年輕人,沒有這些人,中壢事件能被大家記得嗎?他們成功讓中壢事件被大家記得,成為街頭運動序幕,但卻沒有人記得他們。

美麗島事件中,除了叛亂罪在軍事法庭起訴的九名被告,包含陳菊、施明德、黃信介,其他在一般法庭,也起訴了三十多人,這三十多人是誰?他們在事件中做了什麼?他們的一樣為台灣民主坐牢,付出青春與人生,他們很多甚至也繼續在台灣民主的道路上繼續努力,但我們卻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這些人之中,有些是無意間去到了活動現場,受到震撼,在現場認識一些朋友,朋友可能介紹他看一些黨外雜誌,或者是有空可以去哪邊找誰聊天,因而成了群眾運動的追隨者,對於當時參與遊行與抗爭的人來說,這比什麼都重要,他們可以放下手邊的工作、自掏腰包,迎接他們的儘管是在街頭被打,甚至被關,他們也都有心理準備。

像是也是美麗島受刑人的戴振耀,他在自己的芭樂田旁邊裝擴音器,只要電話一響農忙也能聽得到,因為這種電話,都是動員去台北抗議的電話。接到電話後,不管忙到哪裡,隨手準備一下行李,坐上野雞車,連夜趕上台北參加抗議,推擠、被警察打完,精疲力盡、舟車勞頓回到家之後,迎接他的卻是,已經熟透都掉到地上,趕不上收成的芭樂。

這只是這些民主運動參與者的人生一個縮影,他們的人生與台灣民主化的密切性,不輸給我們耳熟能詳的政治菁英,他們甚至犧牲的更多。戴振耀在這些人當中,算是比較有能見度、被大家所記得的,他成功在台灣民主化之後當上立法委員,並成為第一位用台語質詢的立委,並真的實現許多農民運動時抗爭的理想,成為真正的政策。在政治圈,幾乎每位後輩都聽過他的名字,二〇一七年過世時,總統也到現場,並頒褒揚令。

但也有許許多多的參與者,他們與戴振耀差不多的出身,也將自己的人生全力奉獻給民主運動。但所換來的,卻是群眾運動逐漸沒落後的失落,當街頭運動一結束,他們好像失去了一生的舞台,人生的目標,甚至是充滿更多的疑惑;因為對他們來說,目標還沒達成啊,我們還沒打敗國民黨,台灣也還沒成為一個國家啊,為什麼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呢?

從此他們也走向了不同的生活,有些繼續做台灣獨立運動、有些成為助選員、選舉志工,有些投入社會運動的培訓。不管在哪裡,講起以往那段日子,他們的眼睛還是會發光,但在一般人眼中,他們只是巷口、公園,甚至路邊閒閒沒事的歐吉桑(當時參與運動的男性比例高乎想像,就直接用歐吉桑稱呼了),也沒有幾個後輩能聽懂他們的故事,知道他們的努力,比較幸運的家人可以諒解,還在身邊,也有很多是早在幾乎每天上街頭的生活中,家人就已經漸行漸遠了。有多少妻子可以忍受丈夫工作不做,每天不知道幹嘛,說是為了台灣好就消失很多天,回來可能受傷,警察甚至天天出現在家裡附近,有時候進來問東問西,鄰居嚇得半死不敢靠近,甚至指指點點?這就是他們的家人每天可能面臨的生活。

也許這些運動參與者,不像我們所熟知的政治菁英一樣,扮演帶頭領導的角色,定為台灣民主的論述與行動,但是沒有群眾,哪有運動呢?而這些參與者,與我們身邊的許多人依樣,都是市井小民,但他們用他們的行動,實際參與了台灣民主化的過程,甚至付出了整個人生,他們的故事,也是台灣民主化重要的故事,也是台灣人重要的故事。他們不求任何鎂光燈、政治舞台,只希望能為台灣奉獻一份心力,我想他們所希望的,是大家能夠記得,台灣民主不是真的從天而降的,而是得來不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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