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城堡

◎歷史懸疑推理小說，以文藝復興時期傳奇天文學家第谷‧布拉赫的離奇死亡事件為靈感來源
◎融合天文學說、宗教、王位、煉金術，神聖羅馬帝國、布拉格城堡、謀殺、鬥智等元素
◎適合喜愛中世紀歷史軼事、閱讀推理小說、嚮往布拉格美景的讀者

天文學家離奇死亡，兇手隱身哥德式迷宮城堡。
文藝復興版福爾摩斯與華生，破解密室謀殺案。

西元十七世紀，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哈布斯堡王朝的魯道夫二世，熱中藝術、音樂、珍奇事物、煉金術、科學新知……是思想開放的君主；他的宮廷裡經常聚集文藝復興時期最偉大的思想家，藝術家、科學家。來自丹麥的天文學家第谷．布拉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深受魯道夫二世的賞識。

一六○一年十月，魯道夫二世在布拉格城堡為第谷舉辦一場奢華的晚宴。在這個場合上，冠蓋雲集，有歐洲宮廷貴族、各國使節，以及代表羅馬教皇出席的宗教法庭審判官。第谷必須在貴賓面前說明他的宇宙觀：讓世人知曉，萬能的天主究竟是讓太陽繞著地球轉，還是相反。

然而，就在當天晚宴後，第谷很失禮地不告而別。在眾人察覺情況不妙而展開搜尋後，為時已晚，第谷在城堡的地底密室被發現時，已經命在旦夕。

魯道夫二世即刻下令封鎖城堡，只要傷害第谷的兇手尚未落網，就沒有人能離開此地。但布拉格城堡內部宛如迷宮，有無數的祕道、隱廊、地下廳室……是兇手隱匿形跡的最佳場所。侍衛長卡索夫和他的姪子馬泰烏斯，宛如文藝復興版的福爾摩斯與華生，抽絲剝繭，展開調查，城堡內最骯髒隱諱的醜事，也將逐一浮上檯面。

本書以傳奇天文學家第谷．布拉赫的失蹤事件為靈感來源，融合讀者耳熟能詳的歷史人物、天文史上「日心說」「地心說」爭議、羅馬教廷控制思想、煉金術興盛不衰等元素構成的歷史懸疑推理小說。而布拉格城堡的哥德式迷宮布局，更為密室殺人小說提供理想的場景，讓埋藏在歷史深處的謎底重見天日。

提耶利‧布爾西（Thierry Bourcy）
身兼作家與編劇。2010年以小說《昂柏維勒城堡》（《Le Château d'Amberville》）獲得Saint-Maur 口袋書大獎。


法蘭斯瓦―亨利‧蘇利耶（François-Henri Soulié）
具備多重身分：作家，劇場演員，人偶操作師，舞台設計師，導演及編劇。2016年以小說《過去沒有簡單式》（Il n'y a pas de passé simple）得到Beaune書展新人首作獎。


譯者簡介 
陳太乙
喜歡閱讀的資深法文譯者，譯有《歐赫貝奇幻地誌學A-Z》系列套書、《哈德良回憶錄》、《長崎》、《三境邊界祕話》、《巴黎》、《哥倫布行動》、《親愛的馬塞爾今晚離開我們了》、《現代生活的畫家：波特萊爾文集》、《寬容：改變世界的五堂課》、《解釋給每個人聽的倫理學》、《跟下一個世代談宗教》、《論教育》、《論哲學家》、《雲王國三部曲》、《14-14穿越時空的來信》、《藥丸奧斯卡第一部：醫族現世》、《拇指男孩的祕密日記》、《很愛很愛你》、《微乎其微的小事》、《熊熊畢勇的六個故事》、《熊熊畢勇的大世界》等各類書籍四十餘冊。

 

媒體好評
根據第谷．布拉赫之死的史實編寫，介於密室殺人與歷史驚悚小說之間，這是一本成功的小說，實際存在過的人物非常巧妙地融入故事情節。當時的政治和歷史情勢，如對無所不在的宗教裁決之恐懼，宮廷生活及科學家和其保護者之重要性，皆詳實納入，即使為了敘事所需而有些許更動。書寫風格簡短而流暢，儘管書中高潮起伏，有假線索和突來的轉折和驚人的披露，仍非常容易跟上閱讀。幽暗神祕的氛圍令人上癮，些微不安，絕無冷場。——Onirik網路雜誌

《迷宮城堡》遵循所有英式偵探小說的法則，但將舞台搬到充滿巴洛克風情又神祕的波希米亞。背景複雜難解的人物，宮中密道，祕戀偷情，威脅恐嚇與種種情報刺探皆如電影畫面般栩栩如生。我們低調卻容易觸動共鳴的小處女座們大有可能卸下心防，陶醉在這美妙的故事情節中。——處女座週末口袋書推薦

兩位作者精心構想的偵探情節有條不紊，巧妙安排各種懸疑、意想不到的高潮，和急轉直下的劇情，呈現一系列生動的人物，為敘事精采加分，以詼諧又靈巧的手法揉合虛構與史實。此外，這兩位作家也讓我們看見：在華麗的宴會、嚴肅的科學演證、肉慾感官之追求以外，政治從來不遠。在那個時代，多虧幾位傑出且睿智的觀察家，許多科學——包含天文學，進步神速——不再滿足於頑固專橫的羅馬教會為了鞏固教義而支持的草率說法。作者們也凸顯了這些科學家和藝術家為保有各自的宮廷頭銜，追求豐衣足食與保障創作安全而屈服之窘境。——K-libre警探文學與黑色電影時事網（K-libre-texte）

水瓶座和天蠍座也會喜歡《迷宮城堡》：因為水瓶座熱愛科學，無論是硬科學還是類科學。他們喜歡超級聰明能顛覆固有價值的人。水瓶座會喜歡這本小說的背景和氛圍。因為天蠍座是十二星座中的煉金師，他會熱愛書中關於煉金術的幾段強烈描寫：第谷．布拉赫的實驗室和占卜密室，死去之前，他在那裡抽到了一張預示凶兆的塔羅牌，這些描述多麼天蠍啊！——處女座週末口袋書推薦

《迷宮城堡》有趣又富教育性，深入觀察文藝復興時期的歐洲地緣政治。那是一個混沌而不確定的時代，教會權勢高漲，進行恐怖統治。主張地球繞日說的人皆被處以火刑焚死。各大王國的宮廷比最陰暗的森林還要危險。——中學生藝文情報網（Baz’art）

《迷宮城堡》帶讀者穿越到一六○一年的布拉格皇宮。丹麥天文學家第谷．布拉赫要在那裡發表他的宇宙觀，卻被發現遭人毒死。與這場充滿懸疑不安的密室殺人事件相關的皆是莎士比亞筆下那類的非典型人物。——《書訊》週刊（Livres Hebdo）

我很喜歡找出凶手的過程，也很欣賞那些上流社會的人物刻劃：在他們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其實藏著惡毒的心腸。這是一本精短但緊湊的小說，閱讀的時光非常愉悅。——爆米花和胡言亂語網路雜誌（popcornand gibberish）

彷彿一場搬到十七世紀的桌遊「妙探尋兇」，這起妙趣橫生的密室殺人案立了一件大功：重現一位被遺忘的科學家，在這以前，世人僅推崇他的先行者哥白尼和助手及繼任者克卜勒。——《歷史月刊》（Historia）

卡索夫和馬泰烏斯這對叔侄組合多少令人聯想福爾摩斯和華生，而他們縝密的調查方式則有一絲阿嘉莎．克莉絲蒂的味道，不過充滿弗羅倫斯的氛圍。——《法國西部日報》（Ouest-France）

在布拉格城堡的哥德式迷宮中，布爾西和蘇利耶找到創作一部密室殺人偵探小說的理想布景。這本小說為這段歷史之謎提供了一個虛構但頗為合理的解答。——《自由報》（La liberté）

情節細膩，人物精采，地點神祕：這部小說中的一切都是成功的安排！——《獨立報》（L’indépendant）

一部血腥駭人的密室小說，靈感源自文藝復興時期傳奇天文學家第谷．布拉赫的死亡之謎。——《北部加萊海峽願景報》（Horizons Nord-Pas-de Calais）

【導讀】歷史謎案的揭密、改寫與樂趣：丹麥天文學家第谷．布拉赫的殞落◎余小芳
第谷．布拉赫（Tycho Brahe, 1546~1601）出身貴族，是丹麥皇室的天文學家、占星術士和煉金術師。一六○一年，第谷小解伴隨膀胱疼痛，出席宴會後昏迷，終於十月二十四日撒手人寰。對於他的死因，當代和後世有不同的歸因，而《迷宮城堡》正是以第谷．布拉赫的離奇辭世為主軸，進而發想的故事。

歸屬推理文學的分類，其中，名為「歷史推理」（Historical mystery）的子類型，意指「解開歷史事件真相、揭示歷史上的地理疑案或生活謎案為主題的推理小說」，其解密範圍極廣，可能牽涉歷史學、考古學、民族學等論述考據。原本推理小說中以偵探為解開謎團的推進者，在歷史推理中，創作者本身也是解謎者，有時可能會翻案，推論結果與現實世界不同。

如何設定小說的背景才能符合「歷史推理」的特徵和要件？首先，無論主角處於哪個時空當中，他面對的謎團或事件位於其所處時空的「過去的某一個年代」。再者，某一個年代所指涉的過去、古代或歷史，近至數十年前，遠至上古時代等等，都是可以詳加考察的對象。謎團非憑空杜撰和捏造，而是歷史上曾發生過的事件，比如正式史書或史料記載、口耳相傳的歷史軼事或傳說，或有各式證據或遺跡可供考據。最後，由於歷史已遠走，作者提供的解決方式和真相，不會是唯一的解答，而是眾多可能的答案的其中一種。

現代由於警方及法醫蒐證與化驗技術日新月異，歷史推理的優點亦能別於擁有發達科技和知識的現代，將背景移至過去古代，開闢可行且趣味的創作之路。其表現的形式有數種：

現代人解決古代案件：指的是運用現有的史料考證過去未解的歷史謎案，從中探尋真相的過程。代表作為約瑟芬．鐵伊的《時間的女兒》，其替英國史上惡名昭彰的理查三世翻案；她的《法蘭柴思事件》更是根據十八世紀一樁真實故事改編而成，內容為女傭控告雇主拘禁和虐待所引發的輿論事件。至於島田莊司《俄羅斯幽靈軍艦之謎》則是解開巨大軍艦駛入山中湖的照片真相，以及安娜斯塔西亞公主的生死之謎。

另外，隨著鑑識科學的發達，運用當代科技及科學技術重新考察歷史懸案，派翠西亞．康薇爾《開膛手傑克結案報告》可為一例。它以二十一世紀的技術重新檢視當年的資料與信件等，並以罪犯因先天疾病透過手術治療而產生不良的終生影響為切入觀點，慢慢敘寫其人生以及罪行，為十九世紀末駭人聽聞的開膛手傑克身分提供解答。

當代人在當代辦案，泛指非現在的古代：廣義的歷史推理包含「時代推理」在內，指「以過去某一時代為背景的推理小說」，人物及時空皆在過去的時代，該時代的風俗文化、規約制度、科學技術等與現代有明顯區別。

荷蘭外交官高羅佩書寫大唐名相狄仁傑案件、知名推理作家阿嘉莎．克莉絲蒂《死亡終局》背景位於古埃及、海渡英祐《柏林1888》設定於十九世紀末德國，以及森雅裕《莫札特不唱搖籃曲》採納奧地利的歷史，置入約瑟夫二世與莫札特之死的歷史懸案，並起用貝多芬為書中偵探。上述皆是對此題材的好奇和挑戰。以日本江戶時代為背景的時代推理小說，代表作有宮部美幸的作品《本所深川不可思議草紙》、《糊塗蟲》等，與岡本綺堂的「半七捕物帳」系列。再者以台灣早年民間傳說為基礎，唐墨《清藏住持時代推理：當和尚買了髮簪》亦是箇中翹楚。

現代人回到過去辦案，有時和科幻推理結合：借用科幻小說或怪奇技術寫成，讓重要角色透過奇異的方式，從現代「穿越」至古代某一個時空，體驗該時空的社會氛圍、歷經與事件相關的冒險犯難過程，提供真相後再回到生存的年代。這類作品中，「密室之王」約翰．狄克森．卡爾後期嘗試在邏輯推理的主軸以外，創作時光旅行的奇情小說。至於宮部美幸的《蒲生邸事件》，少年被時空旅人帶至半世紀前的二二六事件的年代，逃過火劫，是融合科幻、推理、歷史和人物成長的優異小說。

本書屬於第二種，為當代人在當代辦案的類型，故事融入史實，例如第谷在一場決鬥中失去鼻子、其助手為約翰尼斯．克卜勒（Johannes Kepler ）、喬丹諾．布魯諾（Giordano Bruno）死於羅馬宗教法庭的火刑等。情節以解開布拉格宮殿內的天文學家之死為主線，描摹國情態勢拉鋸、宮殿情色祕史及人物錯綜複雜的關係。

丹麥天文學家第谷．布拉赫在豪華晚宴後殞落引發軒然大波，哈布斯堡王朝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魯道夫二世下令緝凶，偵探由禁衛隊長擔任，嫌疑犯計有貴族名流、藝術家、思想家、御醫、宗教人士等。作者在藏有祕道隱巷、宛若密室的綺麗宮廷之中，安排偵探如何爬梳心思各異的犯罪動機，於人心和建築交織的迷宮裡，揭開華麗奇美的謀殺案，並且讓它落幕。全書文字考究、用詞典雅，背景有著文藝復興時代的迷離、宗教勢力的流動，也有天文觀測和學派的競合，既飄散舊時代的況味，亦有科學進展和運行的軌跡。
（撰文者為暨南大學推理同好會指導老師、台灣推理作家協會理事兼年輕學子委員會主委）

 

第一章　布拉格城堡中的準備工作（二十五年後）
「小心點！你們會弄壞它的！」第谷．布拉赫對兩名可憐的僕人大吼。他們站在大廳中最好的位置，正要將大天文學家親自構思的著名儀器，牆式象限儀，架在一座特別設計的講臺上。多虧這架儀器，他才能實現那些不同凡響的天文觀察。

這個笨重的器材幅長超過兩公尺，兩名搬運工簡直不堪負荷，正拚上最後一點力氣，
把它安放在正確的位置，毫無擦撞碰傷。其實那只是天文學家以前裝在烏拉尼堡的一個木製模型；不過，那儀器，那刻度精細的圓弧，絕對令人印象深刻。開闊的大廳名為「西班牙廳」，因為它呈現了時代的品味，以及已嫌過度繁瑣的裝飾。而整座大廳周圍，在鋪著以珍貴布料當桌巾的桌上，布拉赫已擺設了幾座時鐘。據稱，它們的機械運作之精準，能計算最遙遠星辰隱沒的時間，誤差只有幾秒；而且很肯定的是，它們不可能錯亂失調。最後，為了讓布景更完美，他還放了一具波斯星盤——儘管他認為這項工具已經過時；另外還有幾座渾天儀。關於渾天儀，他特別保存了地心說的款式，以符合教會的法規。第谷知道，哈布斯堡王朝的國王魯道夫二世所邀來慶祝各項天文研究新發現的貴客中，可畏的宗教審判官羅貝托．白拉敏被奉為上賓，而這位審判官一直在伺機攻擊任何有異端嫌疑的人事物。魯道夫二世已對賓客透露細節，激起了他們的好奇心：當天晚上，第谷．布拉赫將根據他那些著名
的觀察，報告他本人的宇宙觀，回應宣稱地球和其他星星繞著太陽轉的惡魔哥白尼。在這個莊嚴的日子裡，大學者捨棄他那件簡樸古板的黑袍，換上閃著石榴紅色澤的緊身短衣，一路釦到領口；外面再罩上一件深棕色的厚斗篷，內襯與闊領皆覆蓋黑絲綢，他的圓軟帽也以相同的絲綢包裹，綴著細緻的扭花金邊，插著一根白天鵝羽毛。內行人應該能猜到這身打扮隱喻煉金大業的三個階段：黑化，白化和紅化。事實上，民間盛傳，幾個月以來，第谷．布拉赫已放棄天文學觀測，把大部分的時間花在煉金實驗室裡。那是同樣熱烈追求智者之石的魯道夫二世在城堡神祕的地下廊道中特地打造的。一顆星形鏈墜——那是一位波斯天文學家送他的禮物——掛在兩條金項鏈上，為大師的禮服更添光彩。他那金黃色的長鬍鬚垂在圈著頸子的硬挺皺領上。他聞嗅了一下，下意識地，摸摸他的假鼻子，確認是否戴好。各種儀器都擺設出來了，他開始感到滿意。緊張擔心的僕從們，沿著牆邊排成一列，等待他的意見。

※※※
第谷．布拉赫不是個隨和易處的人，平日開個粗俗玩笑恐怕都能惹惱他，甚至一不小心就讓他勃然大怒，令人錯愕，畢竟他在科學研究上能表現出最極致的耐性。例如，他能花上好幾個鐘頭，持續追蹤最遙遠的星星之最細微的運行。幸好天文學家把妹妹蘇菲亞帶在身邊。她為他打點千百樣生活細節，替他避開許多衝突，還能用一個笑容，就讓人原諒她兄長過分的舉動。早在烏拉尼堡的輝煌時期，她就已經跟著他；而在丹麥國王克里斯蒂安四世登基後，一路陪他到布拉格，進入魯道夫二世的王宮。這位丹麥國王與其父王弗雷德里克二世完全相反，從來就不喜歡布拉赫。克里斯蒂安四世以天文學家用太過嚴厲的手段迫害汶島村民為藉口，一口氣取消了他的封地和生活津貼，叫他滾回去做他心愛的研究。在那個時期，第谷．布拉赫已被同時代的人視為數一數二的大學者，所以，他毫無困難地找到另一位贊助者——哈布斯堡王朝的魯道夫二世。一五九九年，這位君王在布拉格接見了他。兄妹倆帶著
隨從住進貝納特基堡，距離布拉格不遠。他們定居下來已經兩年，王宮中也有一間研究室供第谷使用。他的胞妹蘇菲亞．布拉赫是個圓潤矮小的女人，鷹鉤鼻，薄嘴唇，但幾乎透明的藍眼睛閃著聰慧的光芒。她對哥哥忠心耿耿，犧牲了自己的人生；而在數學的相關科學領域，特別是天文學方面，她也展現出實質的天分。她輕輕走到第谷身旁，親暱地挽住他的胳臂。

「那麼，兄長大人，你對自己的安排還滿意嗎？」

「還好，還好，現在的布置開始看起來不那麼討厭了。接著還應該注意照明，分配好燭臺，擺在適當的地方。克卜勒到哪去了？」

一年多來，這位年輕傑出的德國天文學者也來為他工作。布拉赫從來都只肯喊他的姓氏。蘇菲亞連忙回答，並且故意用名字稱呼：

「約翰尼斯在他的書房裡，埋頭鑽研你的觀察，他從中獲益匪淺。我相信，他一定是被計算帶到天空的另外一邊去了！」

「那妳快去命令他回到地球上來！既然是陛下專門為我設下的晚宴，叫他管好自己，別對我的天體系統發表什麼不恰當的看法。」

儘管第谷成天埋首檢視星曆表的正確性，或鑽研能煉出寶石的濕法提煉術，他還是很清楚妹妹深受他那名年輕助手的吸引。而直到目前為止，礙於疼惜蘇菲亞的溫柔心意，他仍無法開口告訴她真相：克卜勒討厭妻子，把她和三名年幼的孩子獨自留在格拉茲；而毫無疑問地，他對美麗的漢娜．朗德的好感與日俱增——那是一名城堡裡的女僕，魯道夫二世也將她納為情婦。第谷擔心這混亂的局面有一天可能會引發外交事端，而他自己也會受到牽連，儘管傳言指出，魯道夫二世這個頑固的不婚者是獵豔高手，對漢娜的迷戀根本不比其餘被他追逐的對象多到哪裡去。另一方面，著名的天文學家並沒忽略，關於他命名為「地日心說」的新系統，克卜勒並不贊同他的觀點。他這名年輕的學生堅決站在哥白尼那一方。根據這一派的說法，唯有日心說能解釋星體的某些運作，並證實他之前推演的計算。第谷．布拉赫為此惱怒不已，因為，在他心底，他知道其實克卜勒是對的。但第谷現在正迎向五十六歲，已經有過一次失寵的經驗，不願再度跳入火坑，跟教會的威權起衝突。更何況，在發表了天文觀測和星球運行的報告，享有盛名之後，他從此投身研究煉金術。在追尋提煉智者之石的過程中，他找到了一項研究領域既回應了他的科學抱負，也解決
了一些形而上學的擔憂；人到了這把年紀，擔憂益發揮之不去。

「我一定會辦好的，哥哥。那麼，如果你願意，我立刻就去處理照明的事，免得你為這種無聊小事煩心。」

「謝謝妳，蘇菲亞。」

第谷鬆了一口氣，但想必不如一直等著他開恩的僕人們那般如釋重負。他對妹妹流露出一份親昵之情。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水晶瓶。

「你連你的萬能靈藥也忘了。」

「謝了。好忙的一天！」

第谷把水晶瓶塞進緊身短衣上的腰帶，離開大廳，走進通往地下層的狹窄迴旋梯。

※※※
禁衛隊長喬瑟夫．卡索夫再次檢查晚宴的賓客名單。魯道夫二世的專屬書記官為他抄寫了一份，字跡歪扭，難以辨識。他也到了不易看清蠅頭小字的年歲了，每讀一行就歎一口氣。他年輕的侄兒馬泰烏斯在一旁看得十分有趣。這個侄兒是他最近才弄進王宮禁衛隊的。

「不久之後，親愛的叔父，您就必須去猶太街上的眼鏡店走一趟了。」馬泰烏斯哈哈大笑。

「那又怎麼樣？」卡索夫抗議：「你看過有禁衛隊隊長戴眼鏡的嗎？況且，我的時間可不是用來閱讀的，這座城堡其實就是一座大迷宮，有一大堆祕道，隱廊，地下廳室和雙重隔間；光是維護安全就有夠多事情要我忙的了。這座城堡簡直像是為了專門滿足一群各懷鬼胎的陰謀家而建造的！」

「您想，我哪天能有機會參觀陛下的密室嗎？」

「這我可完全不知道。不過，在那裡，你只會看到一個腦筋怪異的人所展示的東西，
他太愛收藏大自然裡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有人說裡面有一組機器人，其中一個做成裸女的模樣⋯⋯」

卡索夫忍住沒笑出來。侄兒的天真讓他覺得有趣；不過天真歸天真，他仍然是一名優秀的軍人。

「孩子，在你這個年紀，我會對有血有肉的女人比較感興趣！況且，依我看，小卡蒂亞那天特別對你另眼相看，很有興趣的樣子呢⋯⋯」

馬泰烏斯一下子臉紅，吞吞吐吐地說：

「卡蒂亞？哪個卡蒂亞？」

「別說得好像不認識她似的，你這無賴！那個胸部豐滿，在廚房工作，那天端了杯啤酒來給你的卡蒂亞啊！」

「啊⋯⋯」馬泰烏斯棄守，他當然確切地知道叔叔說的是哪個迷人的美女。「啊，
對，卡蒂亞⋯⋯」

卡索夫把那紙名單攤在桌上，已在桌邊坐了下來。

「我們必須亦步亦趨地監管將近二十個人的動靜，而且他們都不是小人物！」

「您有什麼方案？」馬泰烏斯問，等不及想去完成隊長的指示。

「我會下令關閉所有通往地下層的路徑，城堡的每道門都派人持武器防守，並加強巡邏。我也會注意保持每座大廳和側廳燈火通明。但如果你有什麼更好的點子，我洗耳恭聽。」

馬泰烏斯露出了有點茫然的表情，補上一句：

「我還有件事想說，親愛的叔父。您知道我聽不太懂陛下的貴賓之間用來交談的拉丁文。」

「一點也不重要，馬泰烏斯，相信我，那些人真的需要什麼的時候，都曉得該怎麼讓別人聽懂！」

※※※
寬敞的華蓋床，簾帳都已掀起；他舒坦地躺著，身上隨便蓋了條床單——今年十月的天氣怡人，還不需要點燃大壁爐——哈布斯堡的君主魯道夫二世看著兩名陪他共度春宵的年輕女孩穿上衣服。其中一位個頭嬌小，深膚棕髮，身材乾扁，表現起來卻是個充滿創意的情人。她叫奧蒂莉，而國王決定，在今天保證非常有看頭的晚宴後，再召她來一次。另外一位身材高大，金髮藍眼，發育得姣好飽滿，給他許多甜蜜溫柔。她不保守，卻也不像從中享受到多少樂趣。她是漢娜．朗德；幾年前來到城堡，魯道夫立刻派她專門服侍自己。她在工作上表現得很有效率，對於君王的主動親近，沒有太多刁難便順了他的意。加入他的情色遊戲，她並不排斥，但在這些即興場合中總顯得置身事外——她交出了肉體，心神卻始終離這種瘋狂放蕩有一段距離。但這樣神祕的冷漠非但沒破壞魯道夫的興致，反而更讓他慾望高漲，也更信任這名能幹又忠心的女僕。

「漢娜，把我的早餐端上來，之後準備讓我沐浴。」

漢娜調整好長裙，在上面加了一條圍裙，在背後打了個蝴蝶結。

「接著再去檢查晚宴廳的各事項安排。」

「是，陛下。」

她彎腰行了個禮，離開房間。一道陽光從狹小的窗口透進屋內。正當她要走出門時，
魯道夫又叫住她。

「告訴我，漢娜，妳常跟克卜勒那個年輕人見面嗎？」

「常見面，陛下。」

「妳也讓他跟我一樣享受？」

「我跟他見面，但從沒嘗過那些。」

魯道夫露出微笑，揮揮手，讓漢娜退下。奧蒂莉早已不見蹤影。女僕關上門後，魯道夫又沉思了一會兒。儘管一夜狂歡，還有兩個情人甜美的溫柔鄉作陪，那個老噩夢仍然又回來糾纏他了。那是個冰冷孤獨的夢境，天色昏暗，他面對一座漆黑的湖。他向前走進湖水中，踉蹌跌倒，在惡臭的泥沼中試圖掙扎，那淤泥之中藏著數不盡的生物。他感到憂鬱再度將自己淹沒。是否為了對抗它，所以他才在身邊聚集了那麼多有名的藝術家和當代最偉大的學者？他想起畫家阿爾欽博多住在這裡時那段熱鬧擾攘的日子。那位畫家的蔬果狂想和浮誇的造景把整個宮廷逗得好開心。於是他對自己許下承諾，該去來自愛爾蘭的新寵畫家，喬納森．史卜朗格勒的畫室待一陣。他往背後加了一大堆軟墊時，突然想起，在今晚長串的賓客名單中，他也邀了艾麗卡．馮．拜德貝克伯爵夫人。去年，一場不幸的狩獵意外奪去她的丈夫。從此以後，她就熱愛上歌唱，演唱得非常出色。魯道夫二世下意識地將手指伸入鬍鬚搔撓。伯爵夫人還年輕，而且是個大美人；魯道夫心想，如果她守寡期間只安穩地從事歌唱
練習豈不是太遺憾了？相反地，神祕的瑪格麗特．多徹斯特也在受邀之列，而魯道夫二世對她則持有戒心。她對魯道夫來說有難以抗拒的吸引力，卻也令他恐懼油然而生：她是典型的大不列顛美人，蒼白的臉色因凹陷的雙頰益發顯白，橙紅色長髮圈出一張完美的鵝蛋臉，因一雙碧綠色的眼睛而神采奕奕。眾所皆知，她從事密探的工作，為伊莉莎白女王效力。在魯道夫眼中，這樣的她，勾起他更大的興致。一個危險的女人⋯⋯當然，他當初也不得不邀請她的丈夫愛德華．貝特漢姆勳爵同來。那個老貴族因風濕而不良於行，把時間都用來吃喝和打牌。哈布斯堡君王的心意搖擺不定，是該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締結一段持久的關係，讓他的家族稱心如意，最後為他傳宗接代呢？還是跟不管什麼出身的人們結黨成群，繼續輕浮放蕩的生活？他的結論是，把命運交給他所愛的人事物來決定。另外，身體也休息夠了，他準
備趕去煉金實驗室。御醫米迦埃．麥耶和學者第谷．布拉赫，這兩位頂尖人物進駐布拉格王宮，他十分引以為傲；而他們正在操作煉金實驗。幾個月以來，被暱稱為「音樂藝術」的煉金術，在君王心目中的地位愈來愈重要。他的圖書室增添了大量的古老祕教魔典，經常與人討論硫和汞，綠獅，母蛋和船。這項追尋其實更能滿足他，占據了他的肉體與心靈，占據了他整個人：煉出智者之石的排列演算，其實正是自我本身的變化。或許有一個主宰這場焦慮的項目正在暗中壞他的事。於是，當漢娜帶著盛滿肉、乳酪和麵包的托盤回來時，魯道夫正在癡想長生不老靈藥的紅色粉末。她彎下身把佳餚放在君王面前時，他又趁機再欣賞一次她渾圓的胸部。

※※※
卡索夫已帶著侄子馬泰烏斯到了西塔的側廳。牆上舖掛壁毯，呈現一幕幕與祕教相關的神祕場景：赫墨斯和他的蛇杖為維納斯捎來信息；海克力士摘下海絲佩莉蒂姊妹看守的金蘋果；鐵修斯迎戰牛頭人身怪米諾陶斯，還有，兩扇窄窗之間的，大橡樹下一頭獨角獸。年輕士兵初次見識這樣的裝飾，驚歎不已，忘記這個房間內什麼也沒有。卡索夫把手放在壁爐橫梁上，壁爐內空無一物，只有兩副雕成美人魚的柴架。

「你想認識城堡裡的每個密室嗎？那就跟我來吧⋯⋯假如你不怕的話！」

馬泰烏斯的性格，好奇心遠勝於恐懼。他睜大眼睛，看著叔叔轉動一個槽板，開啟了角落的一面牆。卡索夫鑽入一道狹隘的樓梯，往下通往宮殿的祕密深處。走到第七階，一個機關將他們背後那道沉重的暗門關上。他們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卡索夫似乎不受影響，只聽他口氣冷靜地問道：

「你還跟得上嗎？馬泰烏斯？」

「是，還跟得上。」年輕人喃喃地說，顯然不那麼篤定。

他以叔叔的腳步為指引，一直抓著釘在石壁上的鐵扶手，覺得自己彷彿已走到地心那麼深。但突然間，另一道門開啟，是卡索夫推開的。隊長顯然對這個地方瞭若指掌。叔侄倆一起走進一座遼闊的大廳，有用長梁分隔的磚造拱弧綿延不斷，形成高高的圓頂。牆上插著火把，日夜燃燒，照亮一座巨大的模型，幾乎占據了整個廳內的空間。馬泰烏斯靠上前去看個仔細。

「怎麼樣，士兵小伙子，這個作品沒讓你想到任何東西嗎？」

「當然有，親愛的叔父。它精準地呈現出整個王宮！這裡是大門入口，在那裡的是大教堂，還有那裡，禁衛隊大廳，我們剛才所在的地方。」

「好樣的，馬泰烏斯！這的確是我們所守衛的城堡模型。好好觀察，整座模型都是木造的，切割精巧，還漆上顏色。而對我們來說，特別有意思的是，每個出入口都忠實地呈現出來了。花點時間把所有地方記清楚，關於這座建築，你找不到更完善的藍圖了。」

模型做得如此分毫不差，馬泰烏斯為之著迷；一面牢記所有細節，一面努力拿來跟在內院或黃金巷散步時的記憶比較——那是國王禁衛隊居住的地方。遼闊的城堡簡直像一座圍著大教堂興建起來的小城，其中有一座塔樓尚未完工。

「找到白塔了！」馬泰烏斯不禁喊出聲：「而黑塔，就在這裡。」

「你看，就像一盤棋戲。不過我們的國王沒有王后，衛兵也比騎士多。」

「這麼精緻的模型是誰造的？」馬泰烏斯打探。

「目前這還是個謎。」他的叔父悄聲說：「又是一個謎。」

年輕的侄兒興致勃勃地看著模型比對出他最近走過的路線，找出他和卡索夫住的小
屋，指出各個地點的位置：馬廄、西班牙廳、弗拉季斯拉夫大廳，或新近建好的望遠樓。

「這樣看上去，城堡顯得更大了。該如何監視所有這些建築呢？」

「只能靠運氣，或者去聖喬治教堂或聖維特主教座堂點根蠟燭了。」

馬泰烏斯素知卡索夫其實根本不信神也不信鬼，只能聳聳肩。

※※※
泥炭燃出的火苗，柔和且規律地加熱鎔爐。三個男人聚在煉金室裡。在國王魯道夫和第谷．布拉赫對面的，是一個臉孔細長精緻的男人，下巴的鬚毛修剪成正方形，唇上的鬍子梳得尖翹；他正對著一張桌子忙碌操作。桌上散布著曲頸甑，蒸餾瓶和各種形狀的容器，還有各種尺寸的漏斗，篩子和研磨棒。這男人只穿著一件到處被酸液燒焦痕跡的白襯衫，胸前敞得大開。三人之中，魯道夫二世絕對是最沒耐心的那一個。他彎腰俯視爐火，彷彿期待能從封在磚塔深處的煉金甕裡慢慢熬製的神祕物中驚見線索。

「所以，這一次，我們的進展如何？」

麥耶小心翼翼地放下剛才拿來把一種紫紅色澤的鹽磨成粉的研磨棒。

「我們正在濕法的道路上前進，陛下。揮發性亞硝酸鹽，哲人們稱之為『宇宙之
銀』，含有他們需要的鹽、硫和汞，沐浴在蒸氣溫和而潮濕的熱度後受到激活。下次月圓時，我們就能把一個個細頸圓瓶從幽暗的堡壘中迎出來。」

「怎麼會這麼耗時！」國王嚷了起來。「我們為什麼不試試看可以比較快煉出金石的乾法？」

「那條路危機四伏，殿下，而我們尚未做好面對危險的準備。」

「你知道些什麼？」

「您急於達到目標，這樣的躁進之心，陛下，正是擋在智者之石與您之間最頑強的阻礙。煉金之時亦必須煉出內心的金。」

魯道夫灰心喪志，頹坐在一張圓凳上，差點把它壓垮。只要國王來訪煉金室，這樣的交談就會重現一次。第谷．布拉赫在一旁聽著，覺得好笑。

「那麼，如果讓我來，而我決定採取乾法之道呢？」他直截了當地說。「您知道的，
我已經在自宅後方的一個房間內設置了私人實驗室，而⋯⋯」

魯道夫揮手打斷他。

「所以您想讓整座城著火嗎？而且不僅城鎮，就連我們的城堡也要遭殃？親愛的第
谷，請放棄這個計畫，如果您有剩餘的時間，那就重拾天文學的研究吧！我認為您的助手，那位年輕的約翰尼斯．克卜勒，在這門學問上也表現出優異的才幹。請把您的知識傳授給他，讓未來的世代能得益於你們對天空和星體的深刻了解！還有，別忘了您還欠我的占星結果。」

第谷．布拉赫明白哈布斯堡君王藉此趕他回去觀測星體，這項本領當初至少幫他贏取了寵信。但他對煉金實驗的熱情變得如此高昂，所以早已決定從此以後不讓任何其他事物分心。儘管如此，他決定還是暫時告退比較妥當：魯道夫二世的暴躁舉世聞名，在他被激怒的時候，可能用恐怖凶殘的話語斥喝謾罵，甚或具體做出魯莽駭人的舉動。

「另外，請確實吩咐您那位英俊的助手，眼睛好好盯著研究，因為，感覺上，他的近視眼似乎太嚴重，哪顆星星都分不出來！」

第谷．布拉赫明白國王話中暗指漢娜．朗德的事。他彎腰行禮，離開濕暖的煉金洞
窟。但在出去後，他沒有直接走向往左轉爬上地面門廳的小樓梯，反而往右進入一條長廊，通往一排沉重的木門。每扇門上都飾有青銅鑄造的古代神話人物。天文學家走過噴火怪凱美拉、戰神馬爾斯和復仇三女神，拉起鎖住皮媞亞廳的門栓，也就是神諭占卜室。那裡空間遼闊，以一盞插著蠟燭的鐵製大燈照亮。第谷進門時引起的穿堂風搖晃了火苗，亮光在牆上舞動，映出一幅帶有玄幻效果的場景。兩排桌子都是螺旋狀桌腳，面對面擺放；每張桌子後面都擺了一張雕花高背單人椅。奧丁的盧恩字母，珍貴的水晶，小骨塊，來自中國《易經》占卜用的蓍草長梗，天文學家皆視若無睹，從一個抽屜裡拿出一個木箱，裡面藏著一疊牌，每一張上面都有一個號碼和一個名字：那是阿凡達塔羅牌，有些人號稱這套牌來自埃及那個法老王的國度。他小心翼翼地把牌從木匣取出，洗牌，切牌，抽出四張，擺成十字形。第一張
牌是星星，他最熟悉的事物；右邊那張是月亮。在他正前方的是隱者，牌面上的圖是一名蒼老的智者，就著簡陋的燈籠微光尋找真相；他想到了智者之石。最後，最上方的，是教宗，另一個父權形象；第谷憶起他的伯父尤根。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被託給伯父養育——蘇菲亞甚至認為，就某種程度而言，他是被無法生育的尤根給搶走的—但從來沒人向他解釋為何他的父母沒把他留在身邊。學者迅速加總桌上的四張牌，得到數字十三，無名的阿爾克那，只有一副骷髏。他打了個寒顫，彷彿他的畢生研究都被死屍揮舞著的長柄鐮刀掃進了月亮和星星之間的虛空。第谷看了切牌的數字，十六，神的住所，被雷擊中的高塔，以及在一束彩色小圈圈中墜入空中的兩個人。天文學家覺得自己已經老到不可能再如雷擊般地墜入情海：話說他這輩子可曾有過一見鍾情的感受？本來他很可能愛上梅克倫堡—居斯特羅的蘇菲，亦即丹麥王后；後來卻得知她利用了他，只為報復丈夫弗雷德里克二世的不忠。第谷再次檢視這張阿爾克那十六，看起來像個不祥之兆：所以，他只落得一敗塗地的下場。或者，這也可能只是針對乾法之道提出的警告，而魯道夫二世剛才也嚴正禁止他同樣的事。第谷想起聽人轉述過一些這方面的不幸故事，有些笨拙或操之過急的煉金師因實驗室爆炸失火而慘死。正如他手上這張牌。他打亂組合，把牌全部收攏成一堆，放回珍貴的木箱裡。離開占卜室時，他心情惡劣，而自從那場害他失去鼻子的中庭決鬥以來就經常發作的偏頭痛，此時再次鉗緊他的腦袋。他從腰間取出長生靈藥，喝下滿滿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