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曾參與策劃並擔任「曹文軒純美小說系列」、「黃蓓佳傾情小說系列」、金波「我喜歡你」系列，以及周國平、畢淑敏、張之路、秦文君、楊紅櫻、沈石溪等著名作家重要作品的責任編輯。獲國家大獎二十次。
名人/編輯推薦
序
我出生時的體重是十二斤。在我能敍事的時候，我說起這個數字，無人相信。但是，知道或者相信這個數字的人，不需要我敍述。他們是我的鄉鄰和親人。
今天，我走在故鄉的街上，還有媽媽這個年紀的人，對我說，餵過我奶。「我餵過你奶」，從小至今，這句話如影隨形。說這話的人，有着所有女性的慈愛，也免不了鄉下女人的邋遢。很多年前，我聽到這樣的話，斷然拒絕。她們的奶，我不可能吃，如果吃，至少是被迫。現在聽到這樣的話，我油然而生羞澀。我甚至心生渴望，昔日重來。但是，這是一個妄想。「我餵過你奶」，今天還能對我說這話的人，在世的已經稀少。她們漸漸靜止，一動不動，而我漸漸老來。
我無意書寫我的故鄉。我不是不想，我是不敢。再好的文字，也留不住物象的故鄉；精神層面的故鄉，卻只能用來膜拜。因此，《小水的除夕》，不是關於故鄉的故事，是一個少年和夥伴的故事。他們的故事，隨意展開。街道，屋舍，天空，田野，河流，道路，禾苗，雜樹，狗，羊，雞……是故事的背景，也是組成故鄉的必備的、最簡單的元素。背景之上，故鄉如風，少年如歌。
有人說，小水是我。我多麼希望是真的，可惜不是。小水在家常一樣的臘月和除夕駐足，我怎麼也不可能回到小水身邊。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寫着小水和他的夥伴，想着遙遠的故鄉和飛逝的歲月，經常眼眶濕潤。我摸着自己問：那個生下來就是十二斤、被很多媽媽餵過奶的少年呢？他到哪裏去了？
二〇一四‧早春
目次
第二話 塗改成績單
第三話 我們的名字
第四話 卡在冰窟窿裏
第五話 派出所有沒有槍
第六話 在飯店的灶堂裏
第七話 打死也不說
第八話 把褲子放上天
第九話 看露天電影
第十話 方老師家藏了人
第十一話 劉錦輝要去縣裏
第十二話 快要過年了
第十三話 炮兵不如爆米花
第十四話 把羊藏到樹上
第十五話 王兵下午去城裏
第十六話 兔子也要活命
第十七話 豬油紅湯蔥花麪
第十八話 山羊飛走了
第十九話 我不和女生洗澡
第二十話 把年過了再說
第二十一話 我在路上等爸爸
那個少年到哪裏去了（後記）
書摘/試閱
第一話 ── 今天放寒假了
我的名字叫小水，在西來小學讀書。
西來小學在西來街上。
一天中午，一架飛機從西來鎮低空飛過。有人說看見了，有人說聽見了。但看見和聽見的，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西來鎮上空很少能看到飛機。一架飛機，竟然貼着西來街的屋頂飛過去了，怎麼可能呢？
我看到了那架飛機。那天中午，我一個人坐在教室裏。一隻麻雀突然飛進來，在我的頭頂繞一個圈子，「啾」地叫了一聲，飛了出去。牠的速度真快，快得像用彈弓射出的一粒楝樹果。我追到窗邊，牠已經站到楝樹上，朝我眨着眼睛。牠的眼睛下面，有一塊白斑。這時候，一個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聲音，從遠處轟來。緊接着，我看到一架飛機帶着巨響飛過。教室和我的耳膜，在巨響中震顫。
飛機像一隻大鳥，眨眼工夫就不見了。
大家在爭論中，愈來愈不相信有飛機低空飛過。我也開始動搖了。我真的看到飛機了嗎，真的聽到飛機的聲音了嗎？還有，那隻麻雀真的飛進教室了嗎？會不會是一個夢？
半個月後，西來小學收到飛行員環建國的來信。環建國是西來小學畢業的，和我們一樣，也是方老師的學生。方老師做過他三年的班主任。他說，他駕駛戰鬥機執行任務，恰巧從老家上空飛過，就降低了高度，和父老鄉親打了一個招呼。
「從天上看，西來街就像一架巨大的飛機，停在江平公路邊。」環建國在信上說，「江平公路就像跑道，西來鎮就像一個機場。」
方老師一手撐腰，一手舉過頭頂說：「這是一個比方。這個比方好啊，很有想像力，很浪漫，也很美好。」
方老師是我們的班主任。一手撐腰，一手舉過頭頂，是他的招牌動作。他在充滿激情的時候，就會一手撐腰，一手舉過頭頂。他不是西來鎮人，是靖江城西邊的生祠鎮人。一個外鄉人，在西來鎮很有名，受人尊敬。他會彈風琴、手風琴，會拉二胡、小提琴，會譜曲、編戲，還會唱歌、跳舞。縣裏要搞文藝匯演，縣領導會說，把西來小學的方銘調過來搞幾天。方銘就是方老師。每到這時候，方老師就要離開我們幾天。
方老師還說，環建國做他的學生的時候，就喜歡爬樹，喜歡看天空。
我也喜歡爬樹。有一天，我爬到孫定遠家的大槐樹上。孫定遠是我的同學，也是我的好朋友。他家的大槐樹，是西來鎮最高的樹了。我在樹上看到，天光從東邊升起，從西邊落下；從南邊升起，從北邊落下。房屋、樹木、河流、田野、牛、羊、雞、狗，還有人，都在我的腳下。我不能爬得更高，看不到西來街像一架飛機，但我看到了西來街的格局。
我把西來街的格局畫在紙上。西來街是一個「十」字。南北走向的街長，南街又長一些。東西走向的街短。這樣一畫，飛機的輪廓清楚了。北街是機頭，南街是機身，東街和西街是飛機的翅膀，十字街口是駕駛艙。西來小學，在南街的東邊、東街的南邊；西來電影院，在南街的西邊、西街的南邊。它們一左一右，像飛機的兩個發動機。
畫好西來街，我的眼淚流了出來。我的目光像手掌一樣，輕輕撫摸畫上的西來街，被環建國美好、浪漫的比喻感動着。後來，我把看到的寫到作文裏了。
「對西來街的介紹，以後可以用你這個。」方老師在我的作文本上批語。
西來小學今天放寒假，方老師要對我們進行安全教育。
我們發完成績單，發完「三好學生」的獎狀、獎品，發完下學期的書，剩下的就是等方老師的安全教育。
「可以靜一靜嗎？」方老師靠在講台上，雙手背在身後，笑瞇瞇地說。我們平時很聽話的，但現在沒有像平時那樣，馬上靜下來，而是亂哄哄的，像一窩開心的麻雀。
我跟着笑，但不敢大笑，怕引起大家注意。我昨天下午很丟人，右手被二年級的女生小麥拉着了。
今天早晨一到教室，大家就圍着我哄鬧。
「小水，拉你手的，是你的妹妹啊？」王兵說。
王兵的爸爸是縣委副書記，媽媽是縣教育局普教科科長。他原來在縣實驗小學讀書。他奶奶想他，又不肯到城裏去住，就要他到西來鎮上學。他一年級下學期插進我們班，學習好，表現也好，毛筆字寫得好，很快就當了班長。
我擺手說：「不是，我沒有妹妹。」
「那拉你手的，是你的小媳婦啊？」王兵又說。
我搖頭說：「不是不是，是妹妹。」
「哈哈，小水說的哦，」王兵怪聲怪氣地說，「小水說了，『不是不是，是妹妹。』」
「噢 ──」同學們起哄。
我恨死小麥了。我看看我的右手，右手好像變大了。我慌忙把手塞進褲子口袋。
方老師笑瞇瞇的，等着我們安靜下來。
方老師總是笑瞇瞇的。
「你們能不能不爬樹呢？」方老師耐心地說。
「嘿嘿嘿嘿……」我們笑了。
孫定遠站起來，大聲說：「我們怎麼可能不爬樹啊，怎麼可能啊？」
孫定遠原來是一個很厲害的結巴。方老師要幫他改掉這個毛病，允許他隨時站起來說話。方老師說：「你想說，你不要舉手，站起來就說。你站起來了，說不下去也不要緊，你就坐下去。」
孫定遠講話結巴的毛病改掉了，卻養成了隨時站起來講話的習慣。
方老師也笑了，慢聲慢氣地說：「那你們從樹上下來的時候，能不能不跳呢？」
我們又笑了，笑聲比剛才大。
「我們怎麼可能不跳呢，怎麼可能啊？」孫定遠說，「一步一步啊？我們又不是蟲子。」
「那 ── 」方老師比畫着頭頂的一個高度，「你們能不能不要從那麼高的地方往下跳？」
方老師比畫的高度，比我們見到的最高的樹還要高。
「啊？那麼高啊？」王兵把自己的帽子扔向屋頂。
帽子在金劍明和肖路軍的頭頂下落。肖路軍伸出雙手準備接，金劍明卻站到凳子上，讓帽子正好落在頭上。
「歸你了。」王兵向金劍明豎着大拇指。他經常給同學們東西，最喜歡說的話就是「歸你了」。
方老師今天和以前不一樣。以前放寒假或者暑假，他都是一會兒看看手錶，一會兒看看手錶。他要趕西來車站十點的班車，再到靖江城轉車去生祠鎮。行李昨天晚上就整理好了，早晨放在門房。安全教育做完，下課的鈴聲一響，他就拎着行李去車站。進城的人再多，車站站長老顧都會把副駕駛的位置留給他。
方老師今天沒有看手錶，一次都沒有看。他今年不急着回去。他要留下來，給我和小麥排節目。其實，我們可以不排節目的，但他說要排：「西來鎮搞文藝匯演，西來小學怎麼可能沒有節目呢？」
教室外面的陽光，愈來愈好了。
窗子外面，站着一排雜樹，楝樹、柳樹、桃樹、柏樹、櫸樹。有一棵楝樹，枝椏上沒有葉子了，掛着幾個乾黃的小果子。一夥麻雀散落在樹枝上。牠們叫幾聲停一下，叫幾聲停一下。
我猜想，這中間一定有那天飛進教室的那一隻。到底是哪一隻呢？我一會看看老師，一會看看麻雀。
「你們 ── 能不能不下河游泳呢？」方老師說。
「哈哈哈哈……」我們壞笑着。
「啊……」方老師說錯了季節，臉紅了。馬上要放的是寒假，不是暑假。河裏結冰了，沒人敢游泳的。
「在冰上走，走啊走啊，掉進冰窟窿裏。」孫定遠雙手圍成一個圈，然後慌亂畫着手臂，做着游泳的姿勢。
「八哥喜歡說話。他不說話，人家會以為他真是啞巴。」郭敏珍指着孫定遠說。
「哈哈哈……」大家笑着。
孫定遠也笑着，還誇張地張大嘴巴。
不知道為甚麼，我忽然想到了拉我右手的小麥，心一慌，趕緊看窗外。
楝樹上那一夥麻雀，有氣無力地叫着。牠們把頭縮進蓬鬆的毛裏，一團一團的，像堆在枝椏上。
兩隻喜鵲從我看不見的地方飛來，飄落到樹枝上。牠們機警得很，一上一下，左顧右盼。漂亮的鳥都是這個樣子，神經兮兮的。但牠們必須這樣，否則早就絕種了。牠們看到一團團的麻雀，有些生氣。牠們用長尾巴平衡身體，用力搖晃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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