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裡生出來的》
導讀撰文/兒童文學工作者 謝靜雯
曾在網路上看到一則領養家庭的感人分享,養父提及心愛的養女時,說她「不是我們從肚子裡生出來的,(而)是我們從心裡生出來的」,而這句動人的話正呼應了《我和我的新媽咪》的核心。作者蕾娜塔‧葛林多以簡約的文字與插畫,細膩地勾勒出一則低調內斂卻情感豐沛的溫馨故事,描述領養的孩子和新媽媽學習成為一家人的過程,談的是耐心、理解、接納、愛與關懷。
故事從孩子的視角與口吻來寫,句子簡單直白,散發童稚氣息:「我一開始來跟我的新媽咪住的時候,我好緊張。這裡就要成為我的家了。」這樣的文字風格,除了反映了孩子的年齡,大量留白也創造了諸多的解讀空間。孩子初來乍到時,帶到新家的背包與提箱,暗示著過去的個人歷史,可能是原生家庭或中途安置機構。孩子帶著淺淺笑容安坐於床上,心想「我以前從來沒有過自己的房間」,短短一句話便點出了過往的生活狀態,可能源自經濟條件的不允許,也可能出自其他更艱辛的經歷。
很有意思的是,作者挑選一般認為是天敵的貓和狗,作為這對親子檔的組合。孩子是黃金色小狗,而媽媽是帶有棕色斑紋的橘紅大貓。這樣的安排恰恰凸顯了親子間的差異,除了外表(種族膚色)的不同,也暗示著更深層的差異,如文化背景。外表的差異最為顯著,也成為故事主角的困擾。作者用令人莞爾的幽默方式呈現孩子弭平差異的企圖與努力:狗孩子用顏料在自己身上畫貓媽媽的條紋。但媽媽睿智地告訴孩子,她欣賞兩人的不同,並且向孩子強調這種差異不需要「解決」,促使孩子重新思考這個議題。
不過,即使家庭成員透過溝通,學習接納彼此的差異,多元家庭的組成不見得總能得到外人的贊同與支持,有時不得不承受他人批判或質疑的目光。媽媽替孩子洗淨身上的顏料後,一起到公園散步時,就有一對同族親子投來的不友善視線,但因為媽媽帶孩子一起思考過這件事,孩子依然可以自信因應。臺灣的兒福聯盟連續幾年公布了「不友善收養家庭用語」調查報告,有六成多的收養家庭反應曾聽過不友善的語言,而有更高比例的收養家庭因社會刻板誤解,擔憂揭露身世會影響孩子的自我認同與人際適應。可見社會大眾對收養家庭的尊重與接納上,還有好一段路要走。
作繪者蕾娜塔‧葛林多的數位繪圖帶有蠟筆的柔和質感,畫面的視覺焦點往往是暖色色塊,呼應了內文的溫婉柔情。畫面構成極為單純,有大量的留白,讓讀者得以專注體會故事裡的情感流動與人物的情緒起伏。孩子描述跟新媽媽相處日常:媽媽陪他一起玩,受傷時呵護他,種種作為跟一般媽媽沒有兩樣。但有甜蜜卻也有衝突的時刻,但孩子因觸犯常規挨罵受罰而傷心時,媽媽還是主動表示關懷,並且鼓勵孩子(其實也是激勵自己),如果兩人繼續努力磨合,相處狀況會越來越好,確實也是如此。
一路以來,孩子體察到新媽媽的付出與努力,也認可自己的努力──「我們都在學習怎麼當一家人」。故事結尾,孩子深情仰望高大的母親,兩人在路上攜手前行,邁向更平順的未來。可以透過這個故事帶領小讀者思考,什麼構成了一個家?家可以有什麼樣的組合?在故事中,沒有父親角色,可能是為了集中處理母親與孩子的感情,但也可能是單親母親領養孩子。小讀者可以想想,成為家人有什麼必要條件,是血緣或互相扶持的情感聯繫?本書不只可以作為領養家庭以及繼父母與繼子女間的溝通橋樑,更能拓展不曾有過前兩種經驗的孩子的視野,讓他們知道家的組成可以是多元的,進而學習尊重、接納與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