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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藤周作怪奇/幽默小說集(雙冊套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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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藤周作怪奇/幽默小說集(雙冊套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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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日本近代文學大家遠藤周作,親筆輯錄「日本都市傳說」。怪奇小說讓你寒入臟腑,冷透背脊,麻進骨子裡……,幽默小說則重擊笑穴,讀完卻令人想回家面壁自省!
●遠藤周作專家林水福教授親自翻譯、導讀,與讀者一同揭開大師不為人知的「搞笑面」!
●人性╱非人性只在一線之間!透過大師透澈的眼、俐落的筆,體會人性百態。

一探遠藤周作的黑色文學魅力╱大師級幽默!

遠藤有兩張臉,不!或者更多。
到目前為止,台灣讀者看到的是遠藤正經八百的臉,也就是以探索信仰為主題的作品,較為嚴肅的臉:《深河》裡直探人性矛盾的遠藤周作;《沉默》裡反抗歷史、痛苦壓抑的遠藤周作;或是《武士》裡深沉哀傷的遠藤周作。
但其實遠藤也有喜歡開玩笑、捉弄人的一面,在怪奇╱幽默小說集這兩本書中的遠藤周作,絕對令你驚喜、驚訝、驚呼連連。其創作面向之深且廣,不僅令人耳目一新,更讓讀者透過大師透澈的眼、俐落的筆,體會人性百態。

《遠藤周作怪奇小說集》
寒入臟腑,冷透背脊,麻進骨子裡……只有最深沉的筆,才能寫出最深沉的非人性。
驚悚、驚奇、精采絕倫的「周作怪譚」,結局出乎意料。文學大師親自輯錄執筆的「日本都市傳說」,需要讀者五感全開、投入全副心神來閱讀。
每一篇小說的開頭,皆猶如驚悚電影裡那古怪的門扉咿啞聲,「是風嗎?是某人嗎?還是什麼未知的……」,讓人明知有蹊蹺,卻忍不住一步步探進。故事的結局,有如最後場景全亮的那一刻――當真相大白之際,也是讀者拍案叫絕之時。

《初春夢的寶船:遠藤周作幽默小說集》
流暢揮舞著銳利筆刃的遠藤,一旦將刀刃一轉,在文字裡展露幽默功力,自然是力道十足,但凡人性的虛榮、驕傲、愚昧、鄉愿等百態,在遠藤的書寫下都成了一齣齣日常上演的荒謬劇,笑鬧中不無諷刺,不僅戳人笑穴,也戳中了痛處。
林水福教授認為遠藤的幽默小說:「有時覺得朋友中,有像作品裡描寫的人物,有時覺得自己就是那樣的人。……會心一笑之後,會有餘味猶存的感覺――觸及人性深處!」撓得人心癢,逗得人發噱,又教人讀完想要回家面壁自省,這就是大師級的幽默功力,邀請同樣淘氣的讀者一起來過招!

作者簡介

遠藤周作
近代日本文學大家。一九二三年生於東京,慶應大學法文系畢業,別號狐狸庵山人,曾先後獲芥川獎、谷崎潤一郎獎等多項日本文學大獎,一九九五年獲日本文化勳章。遠藤承襲了自夏目漱石、經芥川龍之介至崛辰雄一脈相傳的傳統,在近代日本文學中居承先啟後的地位。
生於東京、在中國大連度過童年的遠藤周作,於一九三三年隨離婚的母親回到日本;由於身體虛弱,使他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未被徵召入伍,而進入慶應大學攻讀法國文學,並在一九五○年成為日本戰後第一批留學生,前往法國里昂大學留學達二年之久。
回到日本之後,遠藤周作隨即展開了他的作家生涯。作品有以宗教信仰為主的,也有老少咸宜的通俗小說,著有《母親》、《影子》、《醜聞》、《海與毒藥》、《沉默》、《武士》、《深河》、《深河創作日記》等書。一九九六年九月辭世,享年七十三歲。


譯者簡介 林水福
日本國立東北大學文學博士。曾任輔仁大學外語學院院長、日本國立東北大學客座研究員、日本梅光女學院大學副教授、中國青年寫作協會理事長、中華民國日語教育學會理事長、台灣文學協會理事長、國立高雄第一科技大學副校長與外語學院院長、文建會(現文化部)派駐東京台北文化中心首任主任;現任南台科技大學應用日語系教授、國際芥川學會理事兼台灣分會會長、國際石川啄木學會理事兼台灣啄木學會理事長、日本文藝研究會理事。
著有《讚岐典侍日記之研究》(日文)、《他山之石》、《日本現代文學掃描》、《日本文學導讀》(聯合文學)、《源氏物語的女性》(三民書局)、《中外文學交流》(合著、中山學術文化基金會)、《源氏物語是什麼》(合著);譯有遠藤周作《母親》、《影子》、《我.拋棄了的.女人》、《海與毒藥》、《醜聞》、《武士》、《沉默》、《深河》、《對我而言神是什麼》、《深河創作日記》、《遠藤周作怪奇小說集》、《遠藤周作短篇小說集》、《到雅典》;石川啄木《一握之砂》;井上靖《蒼狼》;新渡戶稻造《武士道》;谷崎潤一郎《細雪》(上下)、《痴人之愛》、《卍》、《鍵》、《夢浮橋》、《少將滋幹之母》《瘋癲老人日記》、《刺青》、《鑰匙》;大江健三郎《飼育》(合譯、聯文);《芥川龍之介短篇選粹》(合譯);與是永駿教授編《台灣現代詩集》(收錄二十六位詩人作品)、《シリーヅ台湾現代詩ⅠⅡⅢ》(國書刊行會出版,收錄十位詩人作品);與三木直大教授編《暗幕の形象―陳千武詩集》、《深淵―瘂弦詩集》、《越えられない歴史―林亨泰詩集》、《遙望の歌―張錯詩集》、《完全強壮レシぴ―焦桐詩集》、《鹿の哀しみ―許悔之詩集》、《契丹のバラ―席慕蓉詩集》、《乱―向陽詩集》;評論、散文、專欄散見各大報刊、雜誌。研究範疇以日本文學與日本文學翻譯為主,並將觸角延伸到台灣文學研究及散文創作。

 

【導讀】遠藤周作的幽默小說——另一個遠藤周作∕林水福

遠藤周作的文學可分為三大類。

一是以基督宗教為主題的所謂純文學系列,包括小說《白色人種》、《黃色人種》、《海與毒藥》、《沉默》、《武士》、《深河》等。以及評論及隨筆,如《深河創作日記》、《對我而言神是什麼》。還有《死海之畔》、《耶穌的生涯》等遠藤對聖經的自我解讀。

二是中間性小說,如《我.拋棄了的.女人》、《遠藤周作怪奇小說集》、《遠藤周作幽默小說集》。此外,台灣尚未翻譯的「歷史小說」,有《往王國之道——山田長政》、《女人的一生——第一部.阿菊》、《女人的一生——第二部.幸子》、《宿敵》、《反逆》、《決戰之時》、《男人的一生》、《王之輓歌》、《女人》。這部分,尤其是遠藤晚年專注的歷史小說,台灣尚無翻譯。

三是談人生百態、愛情雜文,如《我最好的朋友 動物們》、《心靈故鄉》、《狐狸庵交遊錄》、《喜愛落第書生的母親》、《狐狸庵食道樂》、《狐狸庵動物記》、《狐狸庵人生論》、《我是我、這樣子就好》等,數量相當多。有趣的是遠藤逝世後,還陸續再版。


遠藤喜歡捉弄人,在日本文壇是有名的。曾經晚上打電話給年輕的作家,說你得了××獎;名稱故意說得接近,讓人以為真的得了有名的××文學獎。等對方一陣高興之後,才說不是××獎,是○○獎,遠藤杜撰的。讓人哭笑不得!

遠藤好友,當過文化廳長官的三浦朱門說了這麼兩個故事。

第一個故事:

有一次遠藤和阿川弘之、三浦朱門進入一家餐廳,吃壽喜燒。

女店員拿了生雞蛋過來,打破後,發現給遠藤的蛋裡有一點血絲,趕緊道歉。京都人說話非常客氣,態度謙卑:

「這個,我馬上拿去換,請原諒……。」

其他兩人覺得生蛋中帶血絲,是小事,不必這麼慎重道歉。對女服務生的謙卑態度感覺過意不去。只有遠藤一向同情弱者,又是女性主義者。當場,一本正經,表情認真說:

「這完全不是妳的過錯,不必這麼道歉呀!如果蛋是妳生的,當然是妳的責任;這蛋不是妳生的吧?所以,妳完全不用道歉。如果是妳生的話就……」

遠藤認真地、拚命安慰女服務生;然而,女服務生不知是哭或笑、還是生氣?一副不知發生什麼事的表情走出房間。遠藤是認真的,其他人都笑翻了。

第二個故事:

有一次遠藤對我(三浦朱門)說:
「男人不能被人看到的臉有三個。」
「嗯!嗯!」
「數鈔票的臉。」
「嗯!的確是。」
「第二,跟女人做某件事時的臉。」
「嗯!嗯!」

我嗤然一笑。

「第三種臉,你耳朵靠過來。」

他在我耳邊小聲說。

「第三種臉啊,是上大號的臉。下次你上大號時,帶小鏡子到廁所看看!可是很有趣的哦~」

遠藤這麼說,呵呵大笑。


遠藤這本幽默小說選,每篇各有特色,例如〈初春夢的寶船〉寫的是一九九○年,K大學的年輕醫師山里凡太郎縮小為千分之一,與三個醫師搭乘同樣縮小的潛水艇,進入罹患癌症的凡太郎戀人體內,進行手術,順利完成,不意回程卻發生意外,在腸內前進不得,怎麼辦?

〈不應該做的〉寫的是自家牆壁屢遭人尿尿,雖採取種種措施,依然遏止不了。不得已請求警察協助,警察豎了警告牌,也繞到這兒巡邏;可是依然有人在這兒小解。主人納悶,追查之下,「兇手」竟然是警察!怎麼辦?

遠藤的幽默小說,讓人會心一笑,有時覺得朋友之中,有像作品裡描寫的人物,有時覺得自己就是那樣的人。但總之,不傷大雅。

會心一笑之後,會有餘味猶存的感覺——觸及人性深處!這或許是遠藤幽默小說的不同之處。

 

目次

《遠藤周作怪奇小說集》
序 另一個遠藤周作∕林水福

1 三個幽靈
2 蜘蛛
3 黑痣
4 我看到了
5 月光男子
6 你的妻子也……
7 時鐘停在十二時
8 針
9 新兵
10 吉普賽的咒語
11 陰沉的早上
12 霧中的聲音
13 活著的死者
14 復活的德古拉
15 假冒的學生



《初春夢的寶船:遠藤周作幽默小說集》
導讀 遠藤周作的幽默小說∕林水福

1 初春夢的寶船
2 我們是愛迪生
3 同學會
4 女人的決鬥
5 不該做的
6 旅行出醜記
7 工讀生
8 像極了我的男子
9 不該說謊話
10 我家老爹
11 輕井澤
12 從前的教官大人

遠藤周作年表

書摘/試閱

遠藤周作怪奇小說集》
〈活著的死者〉
那一夜,我們在築地的料亭「福芳」的一室,喝著啤酒等待鷗外獎和久米獎的發表。
 
「應該快有結論了吧!」
 
A報社的佐竹神經質的眼睛瞄了一下手錶同時站起來。他站起來後,走到房間的走廊,注視著還下著毛毛細雨的庭院。說是庭院,其實只是三、四坪布置了竹子和燈籠的小地方。不只是佐竹,聚在這裡的將近二十位報社和週刊雜誌的記者們,對預定時刻已經超過一小時結果尚未發表,大家都坐立不安。公布延遲,地方版的新聞就來不及撰寫。
 
「結果應該是岩井均的〈新鮮人〉或者是別所二郎的〈山峽〉吧!因為秋山、村越、名和的作品,這些一開始就被刷掉了。」
 
「評審委員的古垣先生今天來這裡之前也說了,結果不是岩井就是別所的哪一個吧!」
 
依然是同樣的話重複。文化版或學藝版各記者的預測是,鷗外獎無論是誰來看,都覺得會頒給特別突出的延島英一;不過,說到久米獎,應該是落在岩井或別所的哪一個,或者共同獲得,這一點大家的意見一致。
 
鷗外獎,不用說是為了紀念明治的文豪森鷗外而設的文學獎。這是給予所謂純文學的作品。另一方面,久米獎是為了紀念久米正雄,四年前才設的大眾文學獎。這兩個獎是文學青年為登文壇龍門都想拿下的獎。
 
今夜,這兩個獎的評審就在這房間走廊盡頭的大會議室召開。主辦者F出版社的董事、局長、還有擔任評審委員的六位文壇大老,三小時之前就接連往大會議室去;但似乎還沒有結果。不時傳出服務生走過走廊的聲音,但現在連腳步聲也聽不到。
 
「到底搞什麼呢?共同獲得不就行了嗎?」
 
跟我一起來的中村邊嘖舌邊發牢騷。我們不是報社,而中山是週刊雜誌《新時代》的編輯,我不是那裡的職員,做的卻是同樣的工作攝影師。
 
獎一決定落在誰家,非馬上搭車到同事已經等著的得獎者的家不可。接著拍照,問「得獎感想」,趕稿。因為這兩個獎,不是四、五年前才開始的文壇小事,而是已演變成一種「秀」。
 
「真是無聊呀!不過是文壇產生一個新的文士罷了,新聞記者有必要這般騷動嗎?」
 
有人等得不耐煩了這麼抱怨,但沒有人附和。大家都這有同感,雖有同感;但這樣的奇怪習慣不知何時養成了。我也聽人說過,從前的鷗外獎只有頒獎者與得獎者靜靜地祝福,悄悄地喜悅。
 
毛毛細雨變大了,風吹過庭院的竹子發出響聲。突然服務生急速經過走廊。
 
「喂!要公布了喲!」

B報社的內山先生用手指把粗框眼鏡往鼻子上頂,同時回過頭來。這時,紙拉門打開了,F公司董事的坂崎先生進來。汗溼額頭,褲子的膝蓋處都跪坐變成圓形,一副疲累的表情。那模樣馬上讓我們感受到評審過程是多麼艱難。
 
「對不起!讓各位久等了。」
 
山崎巨大的身軀微微彎曲向我們道歉。
 
「總之,鷗外獎很快就決定了;但是久米獎分成兩派……。現在發表得獎名單。」
 
他從口袋拿出紙條,開始大聲唸出來。
 
「第二十八屆鷗外獎是延島英一的〈砂丘〉,接下來是第四屆的久米獎……」
 
這時坂崎先生停頓了一下,笑著宣布,
 
「是芙蓉美知子的〈老殘記〉。」
 
瞬間,我們之間引起分不清是輕微的騷動或嘆息聲。因為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久米獎跟純文學的鷗外獎不同;可是得獎者即使是新人,向來也是從有相當資歷的人之中選出來的。
 
不希望像煙火一樣突然燃燒又瞬間消失。就這一點,大家意料的岩井軍或別所二郎都是在《文藝現代》、《小說世界》發表過相當多次的作家。那兩個人卻落選了,被大家想都沒想過的芙蓉美知子搶了這個獎,這麼一來的確是新聞。
 
「為什麼岩井和別所落選了呢?」
 
「不!因為岩井和別所兩位即使不再拿獎,今後也會有大發展的。這時候,有評審委員說,乾脆給新鮮的新人好了!」
 
「所以那個芙蓉小姐成了黑馬,得了獎?」
 
「啊!是這麼回事沒錯。」
 
大家拿出記事本快速記下坂崎說的話。
 
「這位得獎作家芙蓉美知子小姐是怎樣的女性呢?」
 
A報的佐竹先生停下筆問;這是大家最想知道的問題。這名字,文壇和新聞記者聽過的人連一個都沒有;然而,讓我們聯想到燦爛的花朵,足以引起興趣。
 
「芙蓉小姐啊!她是在K大學研究所念書的女學生。」
 
「哦~」
 
坂崎先生在瞬間的嘆息聲中,露出高興的笑容。以身為F公司董事的他看來,這個新的得獎者只要能引起新聞記者的好奇心,支持這個獎就有價值了。他似乎在計算那效果,刻意停頓了一下。
 
「依她的履歷,二十三歲,現在的住所是東京都世田谷區經堂町八○八號,小森家。」
 
「她是美女嗎?」
 
不知是誰問了這個問題,大家不約而同笑了出來,
 
「這個嘛!」坂崎先生苦笑,「各位去訪問她,請自己親眼確認吧!就我個人的標準,她是漂亮的小姐。」

我們衝出房間。有人霸佔玄關的三具電話,拜託評論家寫得獎者的作品、有人趕搭等在外頭的車子要趕去芙蓉美知子家,形形色色;我和中山二人也對半睡著的司機大聲怒吼,「世田谷經堂!」
 
車子在毛毛細雨淋溼的車道往澀谷方向前進,我檢查心愛的相機,中山開始急忙翻閱刊載她得獎作品〈老殘記〉的雜誌。
 
「一定受歡迎的,這個人!」
 
中山拳頭貼在嘴上說。
 
「總之,是漂亮的女學生。她一旦成了久米獎的得獎作家︙︙文壇一定會引起一陣大騷動。從明天開始,她的照片一定會一直出現在報紙和雜誌上。」
 
接著他一直注視著雨中朦朧的霓虹燈,說:
 
「她一定還不知道吧!今晚,她跟昨天一樣睡覺吧!不過從明天開始一切都會改變。她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的女學生了。」
 
我點點頭。我不知道對芙蓉美知子的新作家人生而言,這樣是好還是不好。我現在最關心的是她的照片,希望能拍得美美的。
 
經堂車站附近一帶的燈火已全暗了;四輛車子從上町附近朝同一方向,所以根本不必向人打聽芙蓉美知子的住處。為什麼呢?因為我知道這些都是要採訪她的報社、雜誌社的車子。
 
車子駛過寂靜住宅街區,很快彷彿有人指揮似地到了某地點突然停下來。那是得獎者的住處。玄關的燈已經照得明亮,看得到先到者的黑影在燈下移動。
 
「不知怎的感到鬱卒呀!」中山發出不知是嘆息或呼吸的聲音,「這麼多大男人為了一個小女生,工作到半夜……」
 
我們淋著雨到達玄關之前,她已經好整以暇端坐那裡。那個女孩跟目前為止任何女作家的印象相去甚遠。我以前拍的女作家是可怕的、難應付的。可是,我看她回答記者的問題時,我直覺,
 
(這個會紅!)
 
太好了,職業性的喜悅充塞胸中。她低著頭。我享受著像釣魚時的快感,在中山提問題時從左從右朝芙蓉美知子的側臉按下多次快門。不是小說家的我無法巧妙描述她的臉,她像從前東寶女明星的牧規子。她自己也意識到相機吧!不斷更換姿勢,讓我方便拍攝。
 
「您今後會繼續寫小說吧?」
 
「我不知道!」她笑著說。「高興的話就寫,不高興就不寫。無趣的事,不想做。」
 
「有沒有想見的心儀作家?」
 
「我沒有想見的作家。」
 
「為什麼?」
 
「這個~」

中山的問題讓這個新科得獎者一瞬間露出尷尬的表情;但馬上毅然地說,
 
「文士什麼的每一個都有點髒髒的,見了面也沒什麼意思。」
 
「咦?」連中山都感到驚訝地說。「沒意思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很喜歡,經常露出一身背負全世界苦惱的表情的一群人哪!那些人就是因為那樣子,連一支舞也不會跳。」
 
四、五個在那裡的記者不由得苦笑。那樣子批評日本的文士,就某一方面來說是正確的;不只是正確,是到目前為止沒有人敢說出口的。
 
我剛剛就注意到中山的臉頰高興似地抽搐。只要跟這男子一起工作一年,就會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有什麼表情。他也跟我一樣覺得「太好了!」,不知是天真還是無知,文學獎的新人竟敢直言日本的文士都有點髒髒的、討厭!光是這樣就可以成為新聞的標題。中山先生露出高興的臉也是正常的。
 
「除了寫小說,妳還做什麼呢?」
 
「我啊,什麼都有興趣。運動是我的長項,好喜歡滑水。」
 
訪問結束之後,毛毛細雨中回到車子裡。記者們走向各自的車子同時感慨地說。
 
「文壇也不一樣了呀!」
 
「那是新生代作家,像已逝的井澤那樣的舊文人要是聽到了,一定會生氣吧!大概會說取消得獎吧!」
 
中山和我在週刊雜誌工作,今後文壇會怎麼變化,文學會怎麼改變,不是我們能夠了解的。
 
「這個啊!一定會成為話題。」
 
中山把筆記本放進口袋裡,在車內大喊。
 
「明天的早報會怎麼寫?有趣啊!」
 
如中山所說,翌日早報「當紅之人」、「話題人物」的專欄都刊載芙蓉美知子如花的笑容。而她在玄關直言無邪的話成了三家報紙的標題,這樣無邪的挑戰似乎也在看文壇前輩們會有什麼反應呢?
 
「這個女孩自己當導演!」
 
翌日,我拿了編輯部昨晚拍的照片準備出門時,久保總編輯打開報紙,正和中山閒聊。
 
「我也這麼覺得!說什麼文士有點髒髒的不喜歡,必然會引起反擊的發言︙︙這個女孩想讓自己更受到注目不是嗎?」
 
「嗯!或許是。不過,我今天來這裡途中,」久保先生用手指彈著桌上的一本雜誌,
 
「看了登在這裡的得獎作品。」
 
「那,有什麼感想呢?」

「A報紙評論家平寬氏所說的,她是以有相當人生體驗的眼睛看待事物呀!結構嚴謹,而且文章也有點舊式、正確呀!看了這樣的東西,對以前瞧不起的年輕傢伙都要另眼相待呀!」
 
久保先生說〈老殘記〉這部作品描繪的是從昭和年代就住在神戶的一個美國人的一生,他愛日本之餘,和日本人女性結婚;戰時,他被日本朋友和妻子拋棄,在收容所寂寞而死的故事。
 
「故事結構非常好呀!看不出來是二十幾歲女孩寫的。」
 
「以久米獎的得獎作家而言是名符其實了!」
 
久保先生嘩啦嘩啦翻閱我拍攝的照片。接著,
 
「這個女孩呀……這個女孩呀!」
 
重複說了好幾次。
 
「怎麼了?」
 
「沒什麼。我看芙蓉美知子的臉完全沒有陰影或陰暗的東西。作家再怎麼裝快活,臉上某個地方總會有陰鬱的影子呀……」
 
我和中山重新看照片。那是昨夜在那玄關,她意識到相機而發出微笑的側臉。的確如久保先生說的毫無陰影。
 
那年鷗外獎的得獎作家被低調處理到感覺有點可憐,而久米獎的芙蓉美知子卻讓新聞記者瘋狂起來。第二部作品都還沒寫,週刊雜誌像明星一樣已開始登她的照片。不知是編輯部的要求或是她自己的意思,不是對著稿紙或打開書本的那種看膩了的姿勢,而是打保齡球的美女作家或是在大學網球場穿著白色短裙,揮拍打球的動作。
 
不只是週刊雜誌,連電視有時候也要她亮相。我看過她上早晨的「morningshow」節目,她笑嘻嘻地回答K主持人,那時候的問答大概如下:
 
「每天都很快樂嗎?」
 
「是的,每天、都很快樂。」
 
「開始寫第二部小說了嗎?」
 
「是的。正在寫。」
 
「寫第二部作品,還可以享受生活嗎?」
 
「啊!小說正是為此而寫的呀!」
 
「那如果沒意思就不寫了嗎?」
 
「當然。就停止不寫。」
 
「這麼說不擔心挨文壇前輩的罵嗎?」
 
「罵?挨罵也無所謂呀。我跟那些人無論是年齡或想法都不一樣呀。我完全不害怕。」
 
「妳喜歡的作家是?」
 
「佛蘭西絲.莎岡(FranoiseSagan)。」
 
我邊看電視,突然喊出「她奶奶的」。為什麼會喊出「她奶奶的」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對這個芙蓉美知子的女孩感到一種羨慕和忌妒心吧!老實說,我自己也嚮往這樣的生活方式。也想說這樣的話吧!「她奶奶的」的話裡有著對這女孩的憧憬吧!

因此,當久保總編輯說下一期拍這位「才女的一天」時,我很開心。那一天的情形我還記得。當然是在她的同意下,我和中山半天時間跟在她身後。
 
「不過,在大學拍攝時不要太張揚哦。要不然會招來教授們的白眼。」
 
「了解!」
 
在大學校園拍了大約十張。然後也拍了她跟朋友們在簡餐店吃披薩。之後,這多少有點表演性質,出自中山的提議,她在赤坂的酒吧跳「gogo」舞,最後是在隅田川河岸,她邊走邊思考的樣子。也就是說,這照片想營造她「外表活潑,其實是孤獨的芙蓉美知子」的意象。為什麼呢?因為她逐漸增加的粉絲希望她是這個樣子。
 
「這麼一來小說家就成了明星呀!」
 
我邊按快門,若無其事地對中山說。
 
「同樣是得獎者,今年得鷗外獎的那個就紅不起來。已經不能光靠作品了,作家本身也很重要。」
 
「那有什麼不好呢?」中山突然生氣似地說。「我喜歡她那樣的生活方式呀!跟認為自己肩負天下之憂的文化人或作家的姿態相比,乾淨得多了!」
 
「很有趣呀!」
 
分手時,她握了我的手而不是中山的手。我覺得芙蓉美知子想讓我和中山彼此競爭不是嗎?
 
那一夜,很快就洗好照片。翌日,久保總編輯一張一張地挑選照片,
 
「她相當能意識到鏡頭呢!刻意擺出拍出來會好看的姿勢。」
 
「女孩子嘛,那是當然的。」
 
中山瞄了我一眼說。久保先生並未意識到中山心思的轉移,一直注視著照片。突然,
 
「喂!」
 
大聲叫出來。
 
「喂!這個男的是誰?」
 
「男的,不知道呀。」
 
「看!就是這個男的。無論是在地窖酒吧或隅田川的河岸、大學校園內,這個男的都在那裡晃來晃去,你沒注意到嗎?」
 
我拿起照片。如坂崎所說的,三張照片中都有一個男人站得遠遠的,若無其事地以不讓人發覺的姿勢出現,眼睛刻意轉向別的方向;但很明顯他的精神都集中在相機上。
 
那是早就過了五十歲,看來寒傖的男子。照片看不清他的臉,不過,看得出是中等身材,穿著廉價西服,不僅如此,其中一張照片明顯看得出他臉上露出微笑。
 
「奇怪呀!怎麼都沒發現,這個阿伯是偶然拍到的嗎?」
 
「或許吧!可是……對這張臉我好像有印象。喂!把刊載芙蓉美知子照片的週刊雜誌全部拿到這裡來看看!」
 
五分鐘之後,翻開拿來的幾本週刊雜誌;上面刊載著她的照片,奇妙的是找不到這個男人。換句話說,只有我拍的照片裡有他像亡魂似地站著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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