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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麗。花火原創小說66折起
親愛的女法醫(全二冊)(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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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幣定價:55 元
定  價:NT$ 330 元
優惠價:75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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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懸疑言情小說作家 一礫沙 震撼新作
我很慶倖,在這個世界除了證據和法律,
還有我最親愛的你


樂團亡人復仇、七宗罪預告殺人、藏在幕後的操縱者。
一樁樁罪案交織,謎團如影隨形。
真相抽絲剝繭,答案的背後另有隱情。


初次見面,她是不通情理的高智商法醫,他是聲名狼藉的富家子弟。
他們因為一起謀殺案而結識,人人都懷疑他是真凶,唯有她篤信證據,抽絲剝繭為他洗去嫌疑。
樂團亡人復仇、七宗罪預告殺人、藏在幕後的操縱者……
一樁樁罪案交織,謎團如影隨形。
曾經,她想追逐的只有真相。但他出現了,他如旭日陽光,為她驅走所有藏在深處的陰寒。
曾經,他們各自孤獨前行,如異類般活著,直到遇見了彼此,便不負此生。

作者簡介

一礫沙

生於魚米之鄉的大齡作者,感性與理性輪流佔據上風,寫文於我而言是一種分裂,也是一種回歸。最想要的狀態,就是做一個講故事的人,我慢慢講,你慢慢聽。

名人/編輯推薦

1、晉江懸疑言情小說作家一礫沙震撼新作,一經連載深受讀者喜愛。

2、推理言情在出版市場一直有著較高的人氣。如丁墨的懸愛系列和玖月晞親愛的系列都有極高的人氣和銷量。本書的結構採用此類題材中最經典的小案件串聯大主線,情節跌宕起伏,案件設計巧妙,幕後boss的懸念,能吸引讀者讀下去,不斷探究真相,同時也營造暢快淋漓的閱讀體檢。

3、懸疑推理類影視劇都有不俗的成績,《無罪之證》和《白夜追凶》《法醫秦明》都取得了很高的收視率和居高不下的討論度。本書是經典法醫類推理,在適度的專業性和懸疑性做到平衡,滿足讀者的好奇心,同時在言情部分做到甜而不虐,趣味性十足,符合市場需求。

4、全文精修,精美書簽隨書贈。

目次

上冊
第一章 咱倆好像都不太討人喜歡,是不是還挺般配的/1
第二章 忍過一個月,他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少爺/32
第三章 如果連你都失去了準則,那這世界可就太沒意思了/63
第四章 你配不上她/93
第五章 她想飛,我就替她做一對翅膀/125
第六章 我現在很需要慰藉/157
第七章 不討厭就是喜歡/187
第八章 Hi,來玩一個遊戲/220

下冊
第九章 總有一個人是註定要來摧毀你的/237
第十章 我可能有點喜歡你/269
第十一章 我不怕,我想和他在一起/300
第十二章 她就是他的月光/331
第十三章 渾不渾蛋,都是我的男人/358
第十四章 沒有哪一種惡是該鑲上金邊的/387
第十五章 彼此擁有,彼此鐫刻,至死方休/418
番外合集/440

書摘/試閱

第一章:咱倆好像都不太討人喜歡,是不是還挺般配的
黃昏時分,天空像被墨汁染了一半再撒上些金粉,淺灰中隱隱透出殘存的金黃。A大校園裡這時剛過飯點,四處都彌漫著濕漉漉的味道,提著水瓶的女生們三三兩兩駐足在足球場外,為相熟的男生呐喊加油。
足球場上,躥動的身影碰撞著旺盛的荷爾蒙,一個穿著藍色T恤的男生瞥見女生們的眼神,帥氣地昂頭捋了捋頭髮,將脖子上的汗珠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他聽見對面有人大聲咒駡了一句,然後說:“又踢大了!”
藍T恤就著天際殘存的光亮望過去,發現足球被人踢到了場外一片荒蕪的草叢裡,那裡靠近後山,平時不太有人去,草色早已枯黃,還堆著許多不知誰手賤扔的垃圾。
“郝成,你去撿回來。”場上有人大聲喊著。
那男生歪了歪頭,發現確實是自己離那邊直線距離最近,只得不情願地跑過去。
此刻天色已經十分昏暗,他沒戴隱形眼鏡,眯著眼在綠根黃尖兒的草叢裡找到顆黑乎乎的圓球,於是回頭喊了一聲:“接好了!”然後大腳一開把球踢回場上。
這腳一踢出他就覺得不對,果然在那圓球落下處,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這什麼鬼東西!啊!!”
郝成莫名地打了個寒戰,連忙跑回去,只見那顆黑乎乎的東西正孤零零地待在足球場中間,旁邊的人自動退到幾米之外圍成一個圈,很多女生已經嚇哭了,男生也嚇得臉色煞白,根本不敢多看一眼。這時他才終於看清,自己踢回來的那顆“球”上居然長了五官,皺巴巴的慘白皮膚上沾著黃黃的污泥,眼球已經被踢得迸裂開來,那是一顆被割下的人頭……
早上8點,刺耳的警笛聲劃破長空,一路響著疾馳到位於郊外湖邊的豪華別墅區,在這片平時少有人打擾的高端住宅區,這聲音聽得許多人心中忐忑。幸好警笛聲很快停在其中一棟別墅門口,取而代之的是驟然響起的門鈴聲,然後隨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位於二樓的臥室門被敲得砰砰作響。
可任憑那敲門聲如何激烈,門裡都是半點回音都沒有。終於在過了幾分鐘以後,從裡面傳來一聲悶響,好像是枕頭打在門上的聲音,然後一個慵懶又暴躁的男聲傳出來:“滾!”
想到裡面那人恐怖的起床氣,拍門的傭人猶豫了一會兒,眼神又瞥到旁邊幾個身穿警服、神情嚴肅的男男女女,還是開口喊道:“少爺,有幾個警察說要找你,你先起來一下。”
裡面依舊毫無動靜,好像那塊門板是一個黑洞,把所有聲響都吸得無影無蹤。站在旁邊的刑警隊長陸亞明不耐煩地對她使了個眼色,那傭人只得掏出鑰匙開了門。
一進門,幾個人都被濃濃的酒味熏得皺了皺眉。傭人把他們領進了門就很快溜之大吉。
聽見屋裡的動靜越來越大,大床上深藍色的被子動了動,終於從裡面鑽出個人來。
那是個年輕男人,黑色睡袍的領口斜斜散開,露出一小塊胸肌,短髮淩亂地搭在額上,迷蒙的眸子半睜半閉,仿佛掛著層水霧,眼角微微吊起,這雙眼睛十分漂亮,放在男人身上,甚至可以說生得有些妖。
此刻,那雙眸子正迷惑地看著眼前突然冒出的幾個人,然後很自然地定在了站在陸亞明身邊的駱安琪身上。
駱安琪,25歲,是隊裡遠近聞名的警花,筆挺的警服穿在身上,也能隱隱現出凹凸有致的好身材。
那人揉了揉眼,終於挑起嘴角,嗓音裡還帶了些沙啞:“這是玩什麼呢?制服誘惑?”
“你!”駱安琪才入警隊不久,哪裡受得了這個,頓時氣得滿臉通紅。
站在她旁邊的隊員小肖也憤憤不平地上前一步,大聲喝道:“喂,你說話放尊重點!”
陸亞明皺了皺眉,伸手攔住兩人,一臉嚴肅地掏出證件亮了亮,說:“你是秦悅吧?我們是市刑警隊的,這是搜查證,有樁謀殺案想請你配合調查。”
秦悅聽見“謀殺案”幾個字,才終於收起些輕佻的神色,掀開被子走下床,然後由於屋子未開暖氣凍得噝的叫出聲,連忙撈了件厚衣服裹上。他靠著桌子點了根煙,眯起眼問:“謀殺?大清早的,你們是故意來找我晦氣的吧?”
陸亞明拿出張照片亮在他面前:“周文海,你認識吧!他前天晚上被人殺了,根據我們調查,他最後出現是在你這棟別墅裡。請你跟我回去一趟,接受調查。”
秦悅正在彈煙灰的手滯了滯,隨後又恢復那副吊兒郎當的表情:“所以呢,他死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這時,餘光瞥見一個黑乎乎的背影正在屋子裡四處噴著什麼東西,另一個人則拿著相機拍照,他頓時大吼一聲:“喂,那誰!你們幹嗎呢!”
那人卻頭也不回地繼續做事,仿佛當他是空氣一樣。還是陸亞明開口解釋道:“局裡的法醫在做現場勘測,希望你配合一下。”
秦悅十分惱火,任誰一大早被揪出暖融融的被窩,被安上一個殺人嫌疑犯的名頭,再看著一群人肆意在屋子裡折騰,都不會高興到哪裡去。偏偏那群人還在不依不饒地等他回答,於是他揚了揚下巴說:“沒錯,人我是認識,也確實來過這裡,這就能證明我和他的死有關?你們警察辦案是不是也太容易了點!”
駱安琪本就為剛才的事不滿,此刻看他這種態度,終於忍不住開口說:“根據證人的口供,死者當天和你在房裡爭吵,然後再也沒有人看到他走出去。所以,你現在是嫌疑最大的,這是我們根據事實做的合理推測。”
秦悅斜斜地朝她瞥去一眼,然後朝那邊吐出口煙霧,指著睡袍曖昧地笑了笑說:“合理推測?那不如你現在給我合理推測一下,我一大早被你們從被子里拉出來,這裡面到底穿了內褲沒?”
“你!你不要在這裡玩花樣!”駱安琪一時不防,又被他激到,連帶著說出口的警告也有些無力。
陸亞明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剛才多少顧及秦悅背後的家族背景,不想把場面弄得太僵,想不到這人比傳言中更加惡劣,在警察面前也敢出言不遜。
“穿了。”
這時,眾人背後傳來一個低聲的回答,卻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連秦悅都對有人會認真回答對這種荒謬的問題感到吃驚。
他看見那個一直在忙碌的背影轉過身來,竟是個和駱安琪看起來差不多年紀的女人。
她扶了扶眼鏡框,簡單地自我介紹:“法醫主檢,蘇然然。”然後神情坦然地繼續說,“這屋裡的溫度在10攝氏度以下,一個正常男人的睾丸如果迅速暴露在冷空氣裡,會向體內縮起來,這種時候人體通常會產生應激反應,可你剛才起床只是披了上衣,並沒有任何對下體的動作,可見是有布料包裹。”
秦悅瞪大了眼,一口煙竟忘了吐,嗆得他猛咳幾聲,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聽見有女人在他面前一本正經地說出“睾丸”兩個字。屋子裡的其他男人表情也有些怪異,竟不自覺地把腿夾緊了些。
眼看屋裡的氣氛迅速變僵,蘇然然卻好像見慣了這種場面,只平靜地朝床頭櫃指了指:“這就是合理推斷,如果需要證據的話,那堆衣服裡面並沒有內褲。”
其他人看秦悅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竟半天接不上話來,都暗自覺得出了口惡氣。
秦悅這時才仔細打量起這個女人,只見她一身黑色套裝,裡面是深色高領毛衣,幾乎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黑髮束成最簡單的馬尾,眸子裡如古潭般波瀾不興,再加上老氣的黑框眼鏡,讓他腦子裡直接蹦出幾個字:“教導主任”。
這種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女人味的異性一向不在他的關注範圍之內,所以他很快移開了視線,摁熄手裡的煙,眯眼盯著陸亞明說:“所以你們到底有沒有證據?沒有就趕緊給我出去,我要換衣服。”他又眨了眨眼,笑得一臉囂張,“或者你們想站在這裡圍觀我換衣服?”
蘇然然卻盯向方才噴過發光氨的牆角,又拿出試紙驗了驗,隨後走到陸亞明身邊說了幾句話。
陸亞明的臉色頓時由陰轉晴,對秦悅說:“牆角發現有噴濺的血跡,經檢驗是人血,如果你不能解釋,就和我們走一趟吧!”

審訊室裡,明晃晃的吊燈,照著四面白牆。一張方桌,隔開表情各異的三人。
肖棟和駱安琪來過這裡很多次,對面的人有唯唯諾諾、痛哭流涕的,有窮凶極惡、歇斯底里的,但像眼前這個悠閒得好像來度假的,倒真是第一次見。
秦悅雙眼微眯,長腿隨意搭在桌子上,上身舒展地朝後靠去,可惜椅背有點硬,勉強用手枕著才舒服了點。如果不是對面的警察不耐煩地拍著桌子,他幾乎想就這麼靠著補個眠,畢竟他已經很久沒起過這麼早了。
肖棟焦躁地扯了扯制服領口,不厭其煩地重複著幾個問題:“你到底說不說!前天晚上10點,很多證人都看到周文海去找你,你們是不是發生了爭執?你在昨天早上6點到7點這段時間在哪裡?”
秦悅斜斜地朝他瞥去一眼,表情懶散:“我的咖啡呢?沒有咖啡提神,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肖棟把手裡的筆一摔,惡狠狠地瞪著他。
可惜上面特地交代過,這人的老子是忻城的厲害人物,最好不要輕易得罪,所以就算秦悅一再胡攪蠻纏,他也只能停留在用眼神飛刀子的地步。
這時審訊室的門打開,有人送了杯熱騰騰的咖啡進來。秦悅慢條斯理地端起來喝了一口,隨後皺起眉,噗的吐了出來,一臉嫌棄地說:“速溶的?我從來不喝這個,給我去弄杯現磨的,對了,咖啡豆最好用哥倫比亞的。”
駱安琪再也忍不住了,砰的一拍桌子站起,“你別以為背後有人撐腰,就在這兒給我們玩花樣,這裡是警察局,不是你胡鬧的地方!”
秦悅唇角一勾,聲音裡又多了幾分不正經:“我就喜歡玩花樣,而且我的花樣還很多呢,你有空要不要試試?”
與此同時,隔了一塊單面玻璃的房間裡,陸亞明搖著頭點了根煙,對身邊站著的幾個刑警說:“小肖和小駱還是太嫩,碰上這種難纏的就沉不住氣。”
他望著秦悅的方向吐了口煙圈,眼神變得鄙夷起來:“秦悅這個人,在城裡的那些公子哥裡可有名得很,仗著自己的老子是本市首富,行事一向囂張,什麼刺激玩什麼,算得上是聲名狼藉。幸好他還有個爭氣的大哥,不然秦家就算有金山銀山也得被敗光。”
站在他旁邊的副隊長皺起眉問:“這已經一個多小時了,還是一句話都問不出來。陸隊,你覺得周文海是他殺的嗎?”
陸亞明輕哼一聲,低頭磕了磕香煙說:“現在屍體的其餘部分還沒找到,證據還不夠充足。不過這種人什麼事做不出,吸粉吸得神志不清失手殺了人也說不定。”
他餘光瞥到剛拿著一遝報告走進來的蘇然然,朝那邊笑了笑,順口問了句:“小蘇,你覺得呢?”
蘇然然怔了下,轉過身很認真地觀察著玻璃對面的秦悅,然後開口分析:“我覺得他應該沒碰過毒。第一,吸毒的人通常嗜睡,他從被我們抓捕到現在,精神一直很好。第二,我們是早上8點多到他家,到現在已經將近4個小時,再加上睡眠時間,如果他真的有毒癮,差不多也該到了發作的時間,可他還能這麼冷靜地和我們繞圈子,說明他並不擔心時間拖久了,會被看到毒癮發作。”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而且,他的眼睛裡有光。”
染毒的人,註定用餘生獻祭,去換取那瞬間的歡愉,所以,一個癮君子的眼神可能是瘋狂、頹廢、陰鷙的,唯一不可能有的就是希望,也不會再有光芒。
那種眼神,她見過一次就永遠不會忘記。
陸亞明點了點頭,蘇然然年紀輕輕就拿到雙碩士學位,兩年前以最高分考進市局,專業表現一直十分優異,是局裡的重點培養人才,可惜就是性格有點孤僻,說話、辦事都硬邦邦的,除了公事幾乎不和同事有交流,私人時間都是獨來獨往,看著怪可憐的。
所以他有心想拉近她和同事之間的距離,正好瞅著這個機會,希望大家能憑藉討論熱絡起來。於是他看了看其他幾人,說:“我覺得小蘇說得挺對的,你們覺得呢?”
隊裡的另外兩名年輕刑警躍躍欲試正準備開口,蘇然然卻揚起手上的報告,做了最後的結論:“還有,他的尿檢結果已經出來了,是陰性。”
她這一句話,把兩人正要說的話全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十分尷尬。
場面頓時變得有些尷尬,陸亞明輕咳一聲,勉強替她圓場說:“不錯嘛,想不到小蘇還會玩冷幽默。”
這次輪到蘇然然皺起眉頭,一臉莫名其妙:“幽默?我什麼時候幽默了?”
此刻,屋裡的氣氛終於到達冰點。最後陸亞明當機立斷,敲了敲玻璃說:“好了,就算他沒碰毒,也照樣是個社會敗類、人渣!”
大家連忙圍過去,你一言我一語地表示鄙夷。
幸好有那人吸引仇恨值,場面才得以再度熱絡起來。
蘇然然絲毫沒察覺到周圍氛圍的變化,只是盯著玻璃對面依舊吊兒郎當的秦悅,說:“我覺得,他好像在故意拖時間,他在等什麼人。”
陸亞明贊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又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安靜。
這時,外面走廊處傳來一陣腳步聲,陸亞明摁滅了手上的煙,冷哼道:“沒錯,而且他等的人,已經來了。”
那邊審訊室的門已經被打開,一行人走了進來。為首那人濃眉薄唇,五官十分俊美,再加上剪裁、質地皆是上乘的大衣,愈發襯得身形挺拔,氣質端方。
他一走進門,就輕易吸引了審訊室內外所有人的目光,只有秦悅撇了撇嘴,不屑地輕哼一聲。
站在他身後的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掏出名片遞給肖棟和駱安琪,說:“我是秦悅先生的代表律師王家成,這位是他的家人,來替他辦保釋手續。我們已經和局裡申請過,會陪同秦悅先生一起審訊。”
肖棟和駱安琪極少面對這種場面,正舉棋不定時,陸亞明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說:“還是我來吧。”
他和王律師握了握手,又對著為首那人笑了笑,說:“秦氏集團的大少爺秦慕,久仰大名了。”
秦慕朗朗一笑,說:“真是抱歉,為我弟弟的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秦慕雖也是出身豪門,但為人處世謙和有禮,頗有君子之風,再加上出色的外形,輕易就能讓人生出許多好感。
秦悅眯著眼晃著腳尖,好像這時才發現自己這位大哥的存在,做出誇張的表情,說:“大哥,你終於來了,這些人冤枉我殺人,你一定得救我啊!”
秦慕朝他狠狠地剜去一眼,說:“你是越玩越出格,還弄出人命官司來,老爺子都被你氣病了!”
秦悅愣了愣,觀察了下秦慕的臉色,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輕哼一聲,露出不在乎的表情,說:“反正他被我氣病也不是一兩回了,習慣了就好。”
“你!”秦慕氣急,上前狠狠地舉起巴掌,想了想卻還是收了回來。
他並不知道,現在玻璃內外的幾雙眼睛多盼著這巴掌能打下去,替他們解解氣。
秦慕調整了下情緒,轉向陸亞明說:“陸隊長,你們放心,如果真有什麼事,我們絕不會因為他是秦家的人就姑息他。”
陸亞明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倒是另一間屋子裡的副隊長歎了口氣說:“你們看看,都是同一個媽生的,這差別真不是一點半點啊。”
蘇然然依舊沉默地看著審訊室,只見秦慕搬了把椅子坐在秦悅身邊,頓時所有的光亮好像都集中在他身上,而秦悅的眼神好像黯了下,不自在地偏了偏頭,想要躲避開身邊的鋒芒。
這時,屋裡的審訊終於能夠正常開展了,陸亞明用手指輕輕叩著桌面,臉上雖是笑著,目光卻有些銳利:“秦少爺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這樣吧,我把案情再介紹一遍,昨天下午6點,有人在A大校園裡發現一顆人頭,經DNA比對發現,死者是海通集團的太子爺周文海,而現有的證據表明,嫌疑最大的就是令弟,所以才請了他回來協助調查。”
死者和嫌疑人的背景都夠深厚,屍體還只剩個頭,這件案子落在誰頭上都是一顆不折不扣的炸彈。所以陸亞明才會暫時按兵不動,先讓兩個新人去審,希望能誤打誤撞問出些有價值的線索。誰知那個他半點也瞧不起的紈絝子,竟十分沉得住氣,硬是熬到律師來了才開口。
想到這裡,他覺得有些頭疼,於是把剛才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前天晚上10點,周文海找你做什麼?你們為什麼發生爭執?”
王律師聽完,對秦悅點了點頭,示意可以回答。
秦悅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那天我家裡開party,正玩得起勁呢,周文海就跑來找我,問我是不是故意玩他。”他嘴角揚了揚,“我說沒錯,我就是故意玩他。然後他氣不過,就和我吵起來了。”
“你們之前有什麼積怨嗎?”
秦悅笑得有點得意:“我就是和他打賭,騙了他一輛車而已。”
陸亞明皺了皺眉,他對這種富二代爭強鬥狠的事不感興趣,接著問:“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你屋裡的血跡怎麼解釋?”
秦悅聳了聳肩:“後來他吵不過我又想來打我,然後被我一拳打中鼻樑,流了不少血。我看下手重了,就讓他自己趴那裡清醒一下,然後下樓繼續玩。後來他什麼時候走的,我沒注意。”
陸亞明想起那顆頭顱的屍檢報告,確實有鼻骨碎裂的外傷,於是翻開一遝筆錄,說:“可是我問過當天參加聚會的人,沒人看見他從大門走出去。”
秦悅依舊是那副不以為然的神態:“那天人那麼多,誰知道他從哪裡走的?反正我再上樓就沒看見他了。”他調整了下坐姿,眼神淡淡地一掃,“好了,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你們非說我殺了人,證據呢?兇器呢?什麼都沒有,就想把罪都栽在我身上,我爸每年可要交不少錢,養的就是你們這種人?”
“秦悅!你少在這兒給我胡說八道!”還沒等屋裡的幾人有所反應,秦慕已經皺起眉喝止。
王律師這時開口道:“秦先生說得也不無道理,如果沒有直接證據,警方應該放人。”
陸亞明的臉色陰晴不定,這時秦慕又看著他說:“陸隊長,家父昨天聽到這事就病倒了,現在還臥床不起。你看,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我弟弟先回去?如果還有什麼需要調查的,我們一定配合。”他笑了笑又說,“家父和你們杜局長關係一直很好,剛才出門前你們杜局長還來過電話,囑咐家父好好休息,不能受刺激。”
陸亞明冷眼看著他們兩個一唱一和,秦慕雖是言辭懇切,但明裡暗裡就是在給他施壓,他不由得在心裡暗自咬牙,這秦家一個兩個都不是好對付的。
這時,王律師掏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說:“都打好招呼了,陸隊長放心,只要有進一步的證據,我們一定全力配合你們警方辦案,取保候審手續我現在就去辦。”
秦悅見果然沒事,嬉皮笑臉地朝他大哥伸出手:“給我一根煙,快憋死了!”
秦慕瞪著他說:“你給我老實憋著吧!”
這時,審訊室的門又被推開了,蘇然然迎著眾人的目光走進來,雙手撐在桌上,死死地盯住秦悅說:“現場的血跡,根本不是一次擊打就能形成的,你說了謊。”
秦悅的眼神虛了下,隨後又故作輕鬆地說:“那是我記錯了,我後來又打了他幾拳。”
蘇然然卻絲毫沒有放鬆目光鉗制,一字一句地說:“你還有事瞞著我們,我一定會查出來。”
這是個結論,也像個挑釁,秦慕皺了皺眉,忍不住開口:“這位警官……”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蘇然然已經轉身大步離開。
秦悅的臉色數度變化,終於爆發出一聲不合時宜的大笑來。
秦慕忍不住拿眼角瞪他:“笑個屁!”
秦悅朝他擠了擠眼,神情十分愉悅:“她從進門起看都沒看你一眼,而且壓根就沒打算搭理你,大哥,你還沒這麼吃過癟吧?”
秦慕懶得再理他,內心卻多少有些不痛快。無論是論家世還是外貌,他習慣了走到哪裡都是眾人的焦點,確實還沒嘗過被人這麼忽視的滋味。
這時,他突然想起來,剛才那張臉好像有些熟悉,他的記性一直很好,哪怕只是見過一兩次的人都不會輕易忘記,所以,他一定在哪裡見過她!
他一定會想起這個人。

第二天,一棟建築得極有格調的別墅,灰瓦青磚,斜斜掩在黃綠層疊的枝葉裡,門前的游泳池裡碧波蕩漾,映出一片澄明的天際。
蘇然然見蘇林庭把車停了下來,奇怪地問道:“爸,不是說去吃飯嗎?到這裡來幹嗎?”
蘇林庭雖已經年近五十,但因為常年只在校園和實驗室往返,身上還留著濃濃的書生氣,鼻樑上托著金絲眼鏡,儒雅中又帶了幾分木訥。
蘇家的人都不擅長撒謊,所以他摩挲著方向盤,眼神有些發虛,說:“哦,剛才忘了和你說,今天是帶你來我一個朋友家吃飯。”
蘇然然越發覺得狐疑起來,她這個爸爸從來只懂得埋頭搞研究,哪裡有空交什麼朋友,更何況是這麼有錢的朋友。於是她皺了皺眉,繼續追問:“什麼朋友?我認識嗎?”
蘇林庭的表情越發窘迫,低下頭擠出一句話:“是你秦伯伯,你忘了嗎?小時候你常到這裡來玩的。”
蘇然然突然明白過來,問:“你是說秦氏集團的秦南松嗎?”
她見蘇林庭默認,頓時氣得拔高了聲音:“爸,你明知道我們組現在正在查他兒子的案子,這種時候怎麼能跑到他家來和他們接觸?這是違反規定的!”說完她沉著臉拉開車門下車,然後砰的甩上門,賭氣沿著來路往回走。
眼看這個一向溫順的女兒發了火,蘇林庭也知道是觸碰到了她的底線,於是連忙打開車門追過去,聲音裡帶了幾分懇求:“然然,你是最清楚的,爸爸手上的那個項目,這些年全靠秦南松出錢資助,他現在開口讓我們過來,我實在是不好拒絕!而且我已經和他說了,我們就是來吃個飯,絕不會讓你做違反原則的事。”
他生怕蘇然然走遠,慌張地伸手去拉,卻被腳下的石頭絆得一個踉蹌,差點把眼鏡摔到地上。蘇然然回過頭,看見父親這副狼狽的樣子,頓時又心軟起來。
5年前,蘇林庭的實驗室開始研製一種新型藥物,如果能成功,可以使人體基因自行重組,甚至能讓斷肢再生、器官自行修復,這無疑將是人類醫學史上顛覆性的進步。
可這項研究實在太過超前,無論是政府還是民間資本都不看好能成功,最後幸好有秦氏集團出錢資助,才得以順利進行至今。
作為女兒的她再清楚不過,蘇林庭把一生的心血都投入到這項研究中,幾乎是不眠不休,成天紮在實驗室,今天只怕也是經過許多掙扎,才會厚著臉皮帶她來這裡。
蘇然然想到這裡,又替父親覺得有些心酸,在心裡反復思忖後,才止住腳步說:“那我們先說好,只是吃飯,關於案子的事,我一句都不會說。”
蘇林庭忙不迭地點頭。
於是兩人按響門鈴,由傭人領著穿過庭院。
透過庭院間葉片層疊的光影,蘇然然抬眼就望見秦悅正斜靠在陽臺欄杆上抽煙,襯衣衣袖隨意挽起,薄唇緊抿,陽光將他額前的碎發投下陰影,淡淡地遮住他漂亮的眉眼,竟意外地為他添了幾分深邃和寂寥。直到看見兩人走進來,秦悅才掛上慣常的輕佻笑容,微眯起眼沖她吐了口煙圈。
進了別墅的大門,秦南松早和家人等在客廳迎接。蘇然然看了看四周,覺得有些局促,自從父母離婚後,她再也沒有來過這裡,所以這位秦伯伯一家給她留下的印象早已十分模糊。
現在看起來,秦南松雖已上了年紀,但仍顯得高大英挺,難怪能生出兩個外形出眾的兒子。站在他身邊的秦夫人更是顯得風姿綽約,歲月幾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什麼痕跡,甚至還帶著些年輕時的嬌媚氣質。
耳邊響起客套寒暄的聲音,這種場面讓蘇然然覺得特別不自在,她勉強擠出個笑容,和秦南松夫婦打了個招呼,就低頭縮著身子躲到一邊。
秦南松是何等精明的人,見她不願應酬也不勉強,只讓傭人招呼她入座,然後拉著蘇林庭敘舊。兩人是大學時就認識的老友,只是後來一個從商一個投身科研,碰面的機會並不太多。
蘇然然被領著坐在靠陽臺的小沙發上,順著窗口透入的光線,看青綠色的茶葉尖兒困在小小的杯口裡打轉,內心已是後悔不迭:早知道是這種局面,還不如申請回局裡加班。
這時,她聽見有個溫和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蘇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蘇然然抬起頭,就看見秦慕那張俊俏的臉龐,正笑得如春風般動人。
她拘謹地對他點了點頭,秦慕卻在她身邊坐下來,遞過來一杯果汁,說:“我看你拿著茶半天沒喝,是不是不喜歡?我又讓她們給你倒了杯果汁。”
他姿態朗朗,笑容親切,蘇然然忍不住在心裡想:這人果然是交際高手,永遠能讓對方感到妥帖又舒適。
秦慕往後靠了靠,擺出一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說:“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到我們家來玩,也是這麼幹坐著,後來覺得無聊就讓我借書給你看。”
蘇然然歪著頭想了半天,隱約記起來確實有這件事,於是點了點頭,說:“嗯,那書我還你了。”
秦慕沒想到她會回這麼一句,摸了摸鼻子,繼續打趣說:“幹嗎這麼緊張?我可不是來找你要書的。”
蘇然然哦了一聲,然後瞪著眼直愣愣地望著他,意思是:那你到底想說啥?
秦慕有點笑不出來了,他總不能說我只是隨便找個話題聊天而已,你好歹配合一下吧?
於是兩人幹瞪著眼,一時無話。這讓秦慕覺得十分挫敗,他自詡精讀人心,無論什麼話題都能拿捏得恰到好處,只要有他在場面絕不會冷場,所以這一刻就顯得越發難熬。
幸好這時來了個堪稱救星的電話,秦慕頓時如釋重負,藉口要講電話溜之大吉。
同時松了口氣的還有蘇然然,她最怕和人單獨相處,要花費心思去理解對方的意思實在很累,還是自己一個人待著自在。
而站在陽臺的秦悅正透過一扇窗戶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手機叮叮連響幾聲,他才有空低頭看了眼。幾條未讀微信擠在一起,最後一條是:“怎麼了,幹嗎不回話,你是不敢出來了吧?”
他叼著煙十分愉快地回復:“廢話,這世上還沒有我不敢做的事。”他想到剛才那幕,又憋著笑回了一句,“你見過能讓我哥把天聊死的人嗎?那場面實在很精彩!”
對面那人顯然也十分吃驚:“不會吧?就你哥那人,連對著大爺、大媽都能談笑風生,還有他聊不下去的人?是誰這麼有才華?”
秦悅抬眼看向一直沒變過姿勢的蘇然然:膝蓋併攏,雙手交握,背脊挺得直直的,好像一個認真聽講的小學生,真是從頭到腳都寫著“無趣”兩個字。
於是他想了想,低頭回了幾個字:“一個奇葩。”
然後他從陽臺繞了進來,對蘇然然笑道:“喂,你是不是很不會聊天?”
蘇然然秉持絕不和犯罪嫌疑人私下接觸的原則,淡淡地把眼睛瞟向一邊,全當他是空氣。
秦悅卻半點不介意,一屁股坐在她身邊,胳膊搭在她身後的靠背上,說:“你看,咱倆好像都不太討人喜歡,是不是還挺般配的?”
蘇然然依舊一言不發,只是轉過頭,用冷淡的目光瞅著他,瞅得秦悅心裡一陣發毛,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決定還是不要招惹這女人比較好。
這時秦夫人開始招呼大家上桌吃飯,幾人紛紛入座,推杯換盞,氣氛還算融洽。
這時,秦南松突然歎了口氣,說:“要說還是老蘇你有福氣啊,生了個這麼優秀的女兒,我雖然有兩個兒子,但是每一個都不讓我省心,尤其是這個小的……唉……”
蘇林庭拿著酒杯的手滯了滯,心說:果然是憋不住,要進入正題了。他轉眸看了眼女兒,發現她正在十分坦然地往碗裡夾菜,好像絲毫沒聽出這話的弦外之音。
秦南松見旁敲側擊沒用,索性直接對蘇然然說:“然然啊,秦伯伯可是看著你長大的,這幾天我是吃不香睡不好,你能不能透露幾句讓伯伯寬寬心:現在法證那邊到底是個什麼進度,這小子究竟有沒有殺人?”
蘇然然這時才抬起眸子,說:“結案前所有細節都需要保密,不能外傳。”
秦南松本來也只是想探探口風,沒想到她硬邦邦地就把話給頂了回來,一點餘地都不留,頓時覺得有點下不來台。
他心裡憋悶,又不好沖蘇然然發火,一眼瞅見像沒事人似的秦悅,愈發心底躥火:要不是因為這個兒子,他何必低聲下氣去求人!於是他把筷子狠狠一放,歎道:“都怪我秦南松無能,養出這麼個敗類來。這要是真出了個殺人犯,秦家的名聲可就敗在我手裡了。”
桌上的氣氛頓時僵了起來,秦夫人忍不住抹起眼淚,她做了幾十年豪門闊太,幾乎事事順心,唯一的心病只有這個不成器的小兒子而已。剛才秦南松那句話,何嘗不是在戳她這個當媽的脊樑骨,怪她沒把兒子教好。
她越想越氣,瞪著秦悅厲聲喝道:“你倒是說句話啊!到底有沒有殺人?非要把我們氣死才安心嗎!”
秦慕連忙拍著她的背小聲安撫,順道用眼神狠狠地剜秦悅,示意他安撫幾句。
秦悅卻只是不在乎地笑著,專心剝著手裡的一隻蝦,好像他們憤恨的、譴責的根本不是他。
蘇然然終於放下筷子,對秦南松說:“秦伯伯,我想糾正一下,法律上講究疑罪從無,在法院正式宣判之前秦悅都只能算是犯罪嫌疑人,不應該稱之為殺人犯。”
她這話一出,幾乎是打了所有人的臉面,蘇林庭覺得手心都出了汗,偷偷扯了扯蘇然然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摻和這件事了。
秦南松臉色很不好看,目光又瞟向秦悅,卻一時驚訝到忘了生氣。
他居然看見秦悅在笑,不是那種他一貫帶著的玩世不恭的輕佻笑容,而是真正從心底漾開,在眼波處蕩起漣漪,好似春風吹拂過湖面,雖然只是淡淡一抹,卻也讓他生出些恍惚:他有多久沒看見秦悅這麼笑過了?
然後,他心裡沒來由地酸了下,無論那姑娘是為什麼說那句話,這是秦悅第一次在眾人面前被人維護。

在那場宴席過後,白晝換了黑夜,樹影遮蓋著的僻靜小路,走進去後卻是別有洞天,小路的盡頭是一處開敞的院子,院裡豎著一棟小洋樓,這是一家十分有名的高級會所,城裡的公子哥們最愛來這裡玩樂。
一輛顏色風騷的跑車停進了院子裡,秦悅揉了揉還有些發疼的胳膊,暗想著:果然太久沒做翻牆出來玩的事了,居然技術生疏到把胳膊肘給撞了,幸好沒人看見,不然可真夠丟人的。
他透過車窗朝外望去,會所的霓虹燈招牌被月光照得影影綽綽,這院子很靜,靜得能聽見從會所裡溜出的音樂聲、調笑聲……混在氤氳的光線下,仿佛一場虛虛淫靡的浮世繪。
秦悅並不急著下車,只在手指間夾了根煙,靠在椅背上。他太清楚裡面那些人都在做些什麼:花花世界,紅男綠女,逢場作戲,貪歡尋樂……他微合上雙目,不知為何從心底生出些厭倦感。
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起,把他拉回現實世界,微信裡有人在焦急地催促:“怎麼還沒到?等你開局呢。”
他挑眉笑了笑,揮去剛才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把外套隨意搭在手上,拉開車門走了下去。
會所的服務人員早已和他十分熟稔,恭敬地叫著“秦少爺”把他往樓上包間裡領。他剛走了幾步,突然聽見旁邊的包間傳來女人的哭喊聲,然後是幾個男人罵著粗口扇巴掌的聲音。
可所有人都視若無睹:私人包間,客人可以在裡面做任何事,至於某些人的變態喜好,就像藏在暗處的疥瘡,誰也不會多事去將它挑開。
這時包廂門卻被撞開,一個年輕女孩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吊帶短裙被扯得一邊肩帶耷拉在胳膊上,頭髮十分淩亂。她看見走在前面的秦悅,如同撞見救命稻草般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流著淚懇求道:“救救我,我不想來的,是他們逼我……”
這是一張年輕而美麗的臉孔,明豔的巴掌大小的臉上掛滿了淚痕,遮在單薄布料下的白嫩身子瑟瑟發抖,看起來柔弱又動人。
秦悅面無表情地抽出了手,會到這裡來的女孩,多少都懷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目的,至於她是自願的還是被逼的,他壓根沒興趣知道。
這時幾個衣冠不整的男人沖了出來,邊扯著女孩的頭髮往裡拽,邊罵道:“臭婊子,來都來了,還裝什麼聖女。”
女孩絕望地掙扎哭喊,試圖再拽住秦悅的胳膊,卻只扯掉了他腕上的錶帶,混亂中那只表摔在了地上,被幾人的皮鞋踩碎。
秦悅終於頓住步子,眼神裡透出涼意:“你們知道我這只表要多少錢嗎?”
那幾人認出秦悅,心知這是個不好招惹的人物,連忙賠著笑說:“原來是秦少爺,多少錢您說話就是。”
秦悅勾起唇角,斜斜地瞅著那女孩:“那把她賠給我怎麼樣?”
那幾人很不甘願,但也明白這人得罪不起,只好皮笑肉不笑地扯過那女孩,說:“秦少爺看上的,儘管帶走。”
女孩本來抱著肩不斷發抖,此時用手背抹了眼淚,感激地抬頭看他。
秦悅朝她身上淡淡地掃了一眼,輕聲說:“到這裡來,就不要穿成這樣。”
女孩難堪地偏過頭,怯怯地說:“我有外套,落在包廂了。”
秦悅轉頭看著那幾個灰頭土臉往裡走的男人,揚了揚下巴,喊道:“喂,那誰,去給她把衣服拿出來。”
其中一個男人見他正含笑盯著自己,這笑容卻讓他感到毛骨悚然,他心裡咒駡不已,但也只敢狠狠地剜那女孩一眼,自認倒黴地乖乖拎了衣服出來遞過去。
那女孩披上外套,眼神中露出幾分迷茫,然後下定了決心,低著頭一路跟著秦悅。
秦悅定住身子,回頭笑著調侃:“幹嗎?還想以身相許?”
女孩臉上一紅,低著頭說:“我怕他們跟上來,能不能讓我先躲一下?”
秦悅抿著唇不置可否,任由她跟著走進了包廂。包廂裡煙霧彌漫,牌桌上早已坐著幾個人,身邊跟著身材妖嬈的女伴們,年輕的臉龐映在迷離的燈光裡,笑得一臉嫵媚。
其中一人看到秦悅進門,連忙讓出位置,誇張地大喊:“秦少爺,你總算來了。”他瞥向秦悅身後的女孩,又帶上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說,“喲,還帶著一個呢。”
秦悅點了根煙坐下,頭也不抬地摸牌:“嗯,路上撿的。”
那人壞笑著說:“哪裡能撿到這麼漂亮的,讓我也去撿一個。”他仔細打量了下女孩,突然一拍腿叫起來,“你不是那誰嗎?超模比賽的冠軍,叫什麼雅的。”他沒說出口的是,這小嫩模最近風頭正勁,還沒開始接飯局,想不到竟然被秦悅搶先帶了出來,這讓他多少有些眼紅。
女孩羞澀地點了點頭,小聲介紹自己:“周小雅。”然後一臉乖巧地坐在秦悅身邊,時而點煙時而遞酒,專注的目光一直凝在他身上,如果秦悅贏了牌,則送上個甜甜的笑容。
其他幾人看著,只覺得這女孩青澀中帶著絲風情,倒是襯得自己身邊的女伴豔俗得索然無味。
秦悅連贏了幾把,覺得沒什麼意思,夾了根煙站起身說:“我出去透透氣。”
周小雅低頭猶豫了會兒,也站起來跟了過去。
包廂裡的人各個神情曖昧,互相交換了個“你懂的”表情。
走廊裡燈光特地調得昏暗,秦悅靠在窗口,彎腰點燃了香煙,突然聽見身後響起的腳步聲,扭過頭問:“你跟來幹什麼?”
周小雅有些緊張地往窗口處瞥了眼,然後終於安下心,快步走到他面前,手指似點非點地抵上他的胸膛,雙眸間帶著淡淡的水霧,飽滿的紅唇微微顫抖著說:“我一個人,害怕。”
秦悅笑了笑,突然把她往旁邊一拉,將她的身子牢牢地抵在牆上,又貼在她耳旁說:“這樣就不怕了?”
周小雅眼看被他帶到死角,想著外面那人,心裡有些著急,可面前混著煙味的男人氣息,加上那雙仿佛能勾魂奪魄的眼睛,讓她的身子有些發酥,她索性任由自己貼在他的胸膛上,感到那只大手開始由脖頸慢慢遊移下去,她閉上眼微微喘息。
可那只手卻只停在她腰肢上,再也沒有了動作。周小雅難耐地扭動著身子,卻又聽見那人在她耳邊輕笑著說:“冠軍是嗎?長得是還不錯,就是演技差了點。”
周小雅身體猛地一震,頓時感覺全身都冷了起來。
秦悅抬起那只夾著煙的手,依舊笑著說:“有些事要適可而止,戲演得太過就顯得假。”他冰冷的指尖滑過她的臉,“弄這麼大陣勢,連個巴掌都捨不得招呼到臉上,對自己不夠狠的人,成不了大事。”
周小雅感到那香煙幾乎貼著自己的臉頰燃燒,嚇得快要哭出來。
秦悅歎了口氣說:“本來我也不介意陪你演下去,但我這個人最討厭被人利用。”他眯著眼,挑起她臉旁的一縷頭髮,說,“這麼漂亮的臉蛋,要是燒了就太可惜了。不如這樣,你出去和外面的人說,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如果我明天看到那家雜誌發了照片,會很不高興,我不高興的時候,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說完他面無表情地往後退了一步,轉過身大步走開。
周小雅驚魂未定,只覺得雙腿發軟,一把扶住欄杆,眼中閃過濃濃的不甘和憤怒。
她靠著選美半隻腳踏入娛樂圈,卻始終找不到契機上位,有個相熟的記者給她出了這個主意,說這位秦少爺名聲在外又愛玩,應該好勾搭上手,最好能借他炒一炒緋聞,誰知道竟然踢到塊鐵板,嚇得她魂兒都快飛了一半。
見秦悅獨自推開包廂門,其餘幾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又瞅著他身後打趣:“怎麼這麼快,你家的小嫩模呢?”
秦悅無所謂地笑著說:“嫌我不夠帥,半路跟人跑了。”
其餘幾人也笑著打趣,卻也默契地不再深究。
秦悅身邊空了個人,那幾人知道他一向不愛帶女伴,也懶得費心替他再找。
牌局一直打到深夜,包廂裡卻又來了個不速之客。
有人從外面闖進來,一進門就誇張地大叫:“喲,這不是秦公子嗎,你不是殺了人嗎,這麼快就放出來了?”
秦悅微微抬眸,認出是平時就和他不太對付的某公子,他冷淡地低下頭,說:“這裡的管理越來越差了,什麼阿貓阿狗都放進來。”
誰知那人很不識趣,依舊端著酒杯走過來,繼續說:“你知道嗎?就為你這件事,秦氏的股票連跌幾天,我趁著低點狠賺了一筆,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啊,這杯酒是我敬你的!”
見秦悅完全不搭理他,他也覺得有些無趣,看著幾人手上的牌,又笑著說:“不如我們也來賭上一把怎麼樣?不過,光賭錢沒意思……”他的目光在包廂裡掃了一圈,最後停在秦悅搭在架子上的外套上,說,“喲,剛出的限量版啊,秦公子品位挺好的,這樣,我就要這件衣服,一把定輸贏。”
他這話裡挑釁意味極濃,秦悅終於抬了頭,吐出口煙,說:“你該不會是暗戀我吧?連我的衣服都不放過。”
其他人頓時發出大笑。
那公子有些下不來台,但也只得硬著頭皮問:“怎麼樣,是不是不敢賭?”
秦悅被他吵得心煩,當下扔了牌過去,兩人開始玩牌,結果卻是秦悅輸了。
見那公子得意揚揚地套上衣服離開,其餘幾人幹瞪著眼,問:“就讓他這麼走了?這不像你的性格啊!”
秦悅伸了個懶腰,說:“累了,怪沒意思的。”然後他就這麼走了出去。
會所後方有一大片停車場,此刻正籠罩在黑夜的陰影之中。
秦悅走了幾步,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好像聽見有什麼人在慘叫,他狐疑地朝那邊望去,只見一個黑影飛快地從車後跑過,他連忙加快步子走過去,竟看見剛才那個公子正捂著腹部倒在地上,身下是一攤黏稠的血……
他嚇得一愣,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正準備報警,身後突然亮起一束光,照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他連忙伸手擋住眼睛,模糊地看到幾個人影跑到他身邊,站在最前面的還是個熟面孔。
陸亞明拿著手電筒冷冷地望著他,說:“周文海的案子有了新證據,你最好和我們回去一趟。”剛說完他就聞到一股血腥味,連忙用手電筒往下照去,頓時也為眼前的場景大吃一驚,又死死地盯著秦悅說,“很好,現在你身上有兩件案子了!”

依舊是那間熟悉的審訊室,陸亞明的心情卻已完全不同,這次他有信心能佔據主動,一定逼得那個二世祖認罪。
秦悅的臉映在慘白的燈光下,雖然依舊有些吊兒郎當,表情卻明顯添了絲焦躁,瞥見陸亞明進來,他連忙站起來問道:“他怎麼樣了?”
陸亞明輕哼一聲,把手裡的文件砸在桌上,說:“重傷昏迷,還在重症監護室!”忍不住又譏諷一句,“怎麼,你也有怕的時候?”
秦悅長吐出一口氣,斜斜地靠回椅背:“我說了,他被人襲擊和我無關,等他醒了你們可以問他。”
陸亞明翻開手裡的報告,冷笑著說:“這件事先放著,你給我好好把周文海的事交代清楚。”
秦悅蹺起一隻腳,嘴角又上翹起來:“該說的,我上次都說了。”
陸亞明挑了挑眉:“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他拿出一張照片,放在秦悅面前,說,“法醫那邊再次驗了那個頭顱,你猜他們發現了什麼?”
秦悅瞥了眼那血肉模糊,勉強能看出五官的頭顱特寫,頓時感到腹中酸水咕嚕嚕冒著泡。
陸亞明笑了笑,繼續說:“幸好小蘇細心,發現了他的左前額有一塊很不尋常的顏色,而且還帶有輕微的瘀傷,經過檢驗,那顏色是一塊脫落的油漆,推斷是碰撞到某處沾染到的。”他見秦悅的表情明顯地變得不太自然,語氣愈發篤定,“我們後來又去過你家,經過比對,那塊油漆和你家樓梯處的油漆相同,而一個人用正常姿勢是無法那樣撞到樓梯的,除非……是有人扛著他走,在轉彎時無意間碰到的。你說,是什麼人能在你家公然扛走一個大活人呢?”
秦悅雙唇緊閉,不置可否。
陸亞明胸有成竹地乘勝追擊:“別著急,還有呢,你秦少爺這麼大架子,我們沒充足的證據可不敢請你上門。”他又拿出一張照片按在桌上,說,“這是那天晚上10點過後,有人的行車記錄儀拍下的照片,這車是周文海的,可駕駛座上的人好像是你吧。那後座上躺著的那個,又是誰呢?”
所有底牌已經揭開,陸亞明微眯著眼,手指在桌上輕叩,等待著秦悅的反應。
秦悅盯著桌上的照片,臉上露出鮮有的認真表情,他需要迅速判斷出一條對他最有利的路。終於他下定決心,揚著下巴仰靠在椅背上,道:“你們的法醫蘇然然呢?讓她過來,我只和她談。”
陸亞明皺起眉,一時猜不透他要玩什麼花樣,再三思忖,還是叫來了蘇然然,自己則和組員在另一間房監視。
看到那個古板又古怪的女人再度坐在自己面前,秦悅竟莫名地覺得有些安心,他自嘲地笑了笑,說:“沒辦法,只有你才能不帶偏見地來辦我的案子。所以你聽著,我確實隱瞞了些事,但是我沒殺人。”
蘇然然目光淡淡的,等他繼續說下去。
秦悅深吸一口氣,胳膊無意識地擱在椅背上,說:“那天我讓周文海來找我,確實是有計劃的。我故意激他吵了一架,把他打暈後,就故意將他鎖在門裡,然後下樓找人拿了樣東西。”
見他遲疑了會兒,蘇然然立即追問:“什麼東西?”
秦悅垂眸道:“搖頭丸,我故意找了愛玩這個的人,藉口說我想試試,然後藏在了身上。後來我把其他人打發走,再回到樓上,準備如果他醒了就再打暈,幸好他根本沒醒。我扛著他下樓、出門,開他的車到馬路上,然後把搖頭丸放在他口袋裡,又塞到他嘴裡一顆,再讓他趴在方向盤上,準備等他差不多該醒的時候就報警。”
蘇然然這時已經聽明白:“你想陷害他?”
“沒錯。後來我遠遠地看見有個交警走過來,正好省了我報警的工夫,於是轉身打了輛車回家。可我不知道他居然會被人殺了,後面發生了什麼我一概不知。”
蘇然然定定地看著他,又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秦悅的眼神黯了黯,好像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只挑了挑唇角說:“為了好玩,我看不慣他仗著有個有錢的老子,李代桃僵、四處逍遙,所以想耍耍他。”
蘇然然深潭般的目光依舊定在他臉上,道:“你沒說實話。”
秦悅偏過頭,掩飾臉上稍縱即逝的情緒:“我說的都是實話,其他的你們自己去查。”他突然轉過頭,手指點著桌面說,“在法官沒宣判前,我都只能算嫌疑人,別忘了你自己說過的話。”
當蘇然然走到玻璃另一邊的房間,陸亞明正夾著根煙,靠在桌旁看她:“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蘇然然搖了搖頭,實話實說:“審訊不是我的專業,我只能記錄下來,真假你們來判斷。”
陸亞明旁邊的副隊輕哼一聲說:“哪有這麼巧的事,他剛離開就有人乘虛而入殺了周文海。我看他是為了脫罪編的瞎話,小蘇你可別被他騙了。”
屋裡其他人也紛紛附和,以秦悅一貫表現出的惡劣行徑,他們也更傾向於這案子是他做的。
這時,陸亞明摁滅了煙,說:“沒錯,目前所有的證據都對他不利,現在我們要趕快找到屍體的其餘部分,還有兇器,這樣定他罪的可能性就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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