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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帆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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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帆之聲

定  價:NT$ 450 元
優惠價:9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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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奇異、迷人卻悲傷的冒險旅程

這是一個涉及深層而複雜的心理活動的故事,也是轟動社會的大事件
本書以一生作為證據推導二十世紀離奇海上謎團,逼近傳奇水手唐諾?克羅赫斯特之死的真相

向海冒險,是為了金錢,聲名,或者想成為英雄?

以分秒為單位的報導文學
細述兩百四十三天的海上孤寂

他們拆解唐諾一生之遇,代入其正負相衝的複雜性格
終得出此趟旅程的唯一解答

「必須暫時忘記最終的災難,甚至要暫時忘記當他啟航時,船根本就還沒準備好,以致於他所有神奇的電子設備成了無用的半成品。幾乎所有成功的冒險故事在它最初的篇章裡,都會包含過度樂觀、混亂和推銷手段的敘述。一旦故事發展到了圓滿的結局,這些早期的挫折都只會像是在證明主角多有決心、多正直。克羅赫斯特的冒險故事也有類似的開頭:唯在結局的部分讓讀者的記憶變了質。」

原著出版於1970年的英國報導文學,由一場發生於1969年極具傳奇性的新聞事件開始:唐諾?克羅赫斯特,一名參加《週日泰晤士報》舉辦的不靠岸單人帆船環球賽的選手,在全英國關心著賽事的大眾都認為唐諾必勝無疑、小鎮準備大舉以英雄式歡慶迎接之時,卻傳來克羅赫斯特的空船飄蕩在海上的消息,而不見他的蹤跡。

後人檢視唐諾的航海日誌,發現他可能從未離開大西洋,比賽的壓力、獨自面對海洋的孤寂,再加上因得勝可能遭受嚴格檢視的航海紀錄,跟輸了必須面對現實等因素,讓專家推論唐諾在長期心理衝突下跳海自殺了。

本書作者以時間為軸,詳實記下唐諾的一生,力圖以最嚴謹的方式導出整件事的脈絡,然而隨著越深入的調查,便發現這是他們成為記者以來,記錄下來最特別、最離奇的逐夢和夢碎的故事。

●同名電影《獨帆之聲》,由奧斯卡影帝科林?佛斯、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瑞秋?懷茲主演,同一真人真事震撼改編,《愛的萬物論》、《偷天鋼索人》金獎導演詹姆士?馬許及製作群再次攜手。
●事件於二??六年拍為紀錄片《Deep Water》,由蒂妲?史雲頓擔任旁白,獲羅馬影展和聖地牙哥影評人協會最佳紀錄片?。

本書特色

 隨書附贈「週日泰晤士報金球盃不靠岸單人環球航行賽1968路線地圖」海報一張(52×74cm)。
收錄20幅珍貴紀實影像、4張克羅赫斯特的海上沉思錄手稿、10張紀錄兩百四十三天航程的真實與造假航線地圖,以及航海日誌、書信、無線電紀錄、錄音帶與攝錄影像逐字稿等大量賽前賽後與航行途中的遺留文獻,完整重現事件原貌。

 

作者簡介

尼可拉斯・托馬林Nicholas Tomalin(1931-1973)
曾在劍橋大學三一學堂修習英國文學,後於《每日快報》、《週日泰晤士報》和《倫敦標準晚報》擔任專欄編輯,三十多歲時寫下《獨帆之聲》,接著任職雜誌《新政治家》文學編輯。1967年,以越戰為主題的報導贏得年度最佳記者提名。1973年,尼可拉斯・托馬林在中東地區報導贖罪日戰爭時,遭飛彈波及而罹難。2005年追贈為當代最優秀新聞記者。

羅恩・霍爾Ron Hall(1934-2014)
曾於劍橋大學彭布羅克學院修習數學和統計學。羅恩・霍爾是《週日泰晤士報》優秀的共同管理編輯,也是該報社革命性的調查報導部門「洞察」(Insight)小組的創立者之一。由於克羅赫斯特顯然為之自殺的競賽是由《週日泰晤士報》所贊助,因此霍爾和托馬林合作撰寫《獨帆之聲》。曾在各大媒體擔任要職的霍爾,其優異的寫作風格更影響了整個英國新聞產業,是為當時業界的傳奇人物。

譯者
聞若婷

畢業於師大國文系,曾任職出版社編輯,現為自由譯者。嗜讀小說。譯作包括《虎丘情濃》、《沒有名字的人》、《蜂》等。

名人/編輯推薦

推薦

文化評論家詹偉雄——專文推薦
精神科醫師王浩威/《週刊編集》總編輯李取中/海洋文學作家●航海人夏曼・藍波安/海洋暨報導文學作家廖鴻基/船長●台灣環球航行第一人劉寧生——一致推薦

「專業、充分研究,且充滿憐憫,極引人入勝,這是真正傑出的新聞寫作標誌。這本書對我來說是全新的閱讀體驗,它讓我一夜無眠。」——《鐵達尼號》導演詹姆斯・卡麥隆
「出版史上最非凡的航海著作。」——《華盛頓郵報》
「一部傑作。」——《紐約客》

悲欣於汪洋——《獨帆之聲》推薦序
文化評論家 詹偉雄

字和人、吊索和纜索,全都置身壓力之下。有些斷了、碎了、被丟棄了。其它的則留存下來——那些值得留在手邊使用。
——羅伯特・麥克法倫,《故道》,頁一三九~一四〇

這裡說的,是一則就時間與空間上來說,都極其遙遠的故事。
一九六九年七月十日——也就是將近五十年前,這本書繁體中文版的大部分讀者尚未誕生之際——一艘孤伶伶飄蕩著的三體帆船,被航經身旁的巨型郵輪發現,船長鳴響巨大的汽笛,足以驚醒任何沉睡的生物,但小船上無人回應,它以兩節的速度,在水面上逕自載浮載沉,大船決定派出小艇前去查看,它發出的電報指出迷航帆船的座標位置:北緯三十三度十一分、西經四十度二十八分。多年後的此刻,我打開筆記型電腦瀏覽器,叫出Google Maps,輸入座標數字,紅色大頭針釘在一片藍色裡,我縮小、縮小再縮小,終至在十三吋對角線的螢幕裡看清楚它的相關所在,那是大抵在北大西洋的正中央,距離北美洲、非洲與歐洲都差不多遠的地方,書上說這裡距離小船出發的地方英國約一千八百哩,距離它出發的時間,則已是八個多月後了。
一九七〇年,《獨帆之聲》於英國出版,兩位劍橋大學畢業的新聞記者,依據小船上遺留的航海日誌以及對相關當事人等的訪談,寫下這本耐人尋味的書,他們嘗試回答帆船主人唐諾・克羅赫斯特的去向與下落,一方面從海事地圖上重建出這艘孤帆的軌跡,一方面則從主人留下的日誌書寫,描摹出一位孤獨操帆者的心靈圖景。讀者慢慢地在閱讀的中途開始參與了密謀的建構,原來,唐諾始終沒有如大家所預期——或甚至如自己所預期地——參與了全程的「金球盃不靠岸單人環球航行賽」,他從無線電與支離破碎的船舶配備,明白自己無法穿越南太平洋的「咆哮四十度」,趕上他的競爭對手,於是他意圖在南大西洋就近漂流,待得時間迫近,便揚帆北上,作弊得勝。這期間他得竭盡才智,透過無線電的回報,讓英國的經紀人猜測他環繞地球的相關位置,點滴拼湊出一個靠譜的故事;還得小心翼翼不讓航道上的大船撞見,以防騙局被拆穿。但這個一開始自信勃勃的虛與委蛇故事,卻在茫然無邊際的大海裡航向了另一個結局,如同杜斯妥也夫斯基小說《罪與罰》中的殺人青年一樣:當他開始與法律展開貓捉老鼠的周旋之際,他發現自己良心的項圈,已牢牢地束緊在他的脖子上。
我從eBay的網站上找到一本一九七〇年版《獨帆之聲》,書名在書封的上部,佔據了一半的版面,用的是一種那個年代常見的黑體字型,英文字母的頂或尾端有削尖的修飾,柔化了黑體的古板氣息,我是在學生之音的黑膠唱片封套上,常常看到這樣的字型,連帶地,也將「桑尼與雪兒」(Sonny & Cher)那樣的音樂旋律,想像在這個故事的背景裡。書封的下半,是這艘孤帆「廷茅斯電子號」的照片,那是一幅由居高臨下角度拍攝的側影,我注意到書中描述一開頭發現它的文字:「只升起了後帆」,和圖像中的主角一模一樣,猜測應該就是當時發現它的大船水手們所攝,它的前帆收攏著,帆繩結實地紮緊著,也確實透露著一種懸疑:失蹤的帆船手顯然不是被狂暴的風浪所捲走,而是被另一個命運給帶離了。相對地,為了因應《獨帆之聲》被改編成電影而出版的二〇一六年版本,則是非常當代的傳記書取向設計,整個封面是一張泛黃的唐諾・克羅赫斯特屹立於船首桅杆的照片,他頂上毛髮稀疏,微微發福的身材裝在Parka連帽式外套裡,透露他並非一位專業的水手,這確實也呼應了故事的主線。這幾年我確實非常喜歡這樣的小開本企鵝文庫大小的傳記,它柔軟卻又帶點韌性的封面在你撐開手指讀它的內頁時,隱隱與你抵抗著。
《獨帆之聲》當然是一齣悲劇,唐諾・克羅赫斯特和我們一樣,都是現代社會的一位標準型的小人物,他時而是「愛泡酒吧的吹牛大王」,有時也是「孤獨而專注的研究員」,他既是「軍官食堂中的靈魂人物」,也是「小鎮上志不得伸的知識分子」,但他因緣際會地捲入了一樁時代的事件,躋身媒體名流,走進了群眾的心理亢奮點,不對稱地承受了龐然壓力,終而招致命運的反噬,這個道德教誨簡單易得,讀者可自行咀嚼,於此不必多言。
值得多提一點的是《獨帆之聲》的寫作,兩位作者撰寫此書之時皆為初生之犢,他們都因是那場帆船賽的主辦方《週日泰晤士報》之記者,而捲入了這樁事件。藉由各種資料的考證、推敲、研究,他們不僅要重建事件的因果結構,還要揣度當事人的心靈狀態,而作出推論時,除了事事皆得要以掌握到的實體證據為本之外,尚且得保有好幾分悲天憫人的情懷,因為「敘事的真實」畢竟仍不等於「事實的真實」,情節的縫隙與裂脫都可能存在,敘事者應多般想像、推敲行動者的意圖,因而便有了文學性,這種徘徊於報導(植基於事實)與文學(虛構以彰顯情懷)之間的寫作類型,後來成為西方新聞學「調查報導」的重要實作技術,兩位作者尼可拉斯・托馬林與羅恩・霍爾藉著《獨帆之聲》開啟了他們事業的頭角,並分別成為行業裡的顯赫之士。
托馬林的父親是一位共產黨詩人,參與過西班牙內戰,自幼承襲這般波希米亞、博學多聞的家風,托馬林在劍橋三一學院期間便出任學生會的主席,並擔任著名研究生雜誌《格蘭塔》(Granta,一八八九年創刊,迄今仍聲勢鼎旺)的主編,一九五五年他與同為才女的克萊爾・托馬林(Claire Tomalin)結婚,生下三女二男,但卻為彼此頻繁的外遇而飽受身心折磨,一九七三年十月以色列與埃及、敘利亞爆發贖罪日戰爭,一枚來自敘利亞的飛彈於戈蘭高地進行採訪的托馬林身旁炸開,這位文采卓然的四十二歲記者因此身亡,但他撰寫的一系列戰地調查報導被視為是「新新聞」(New Journalism)的代表作,二〇〇五年,英國新聞界刊物《報業公報》(Press Gazette) 選出「當代四十位新聞記者」,托馬林列名第三十五。
霍爾一直活到七十九歲(二〇一四年)才過世,他在劍橋學的是數學與統計,因此他是為了「精準」這個內在精神特質而進入新聞行業,一九六二年,他受《週日泰晤士報》總編輯邀請加入報社,負責創立日後聲譽卓著的調查報導專屬單位「洞見」(Insight),在他與後幾任主管的經營下,「洞見」成為調查報導的全球旗艦機構,影響了當代所有的報紙,包括美國本土的《波士頓環球報》(The Boston Globe)與揭露水門案的《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對他來說,新聞寫作首重真實,其次才是寫作風格,但當他一旦坐上編輯台,卻又化身為渾然天成的風格者,在他出任《週日泰晤士報雜誌》的總編輯後,原本有望直取《週日泰晤士報》總座,無奈澳洲媒體大亨梅鐸(Rupert Murdoch)買下《泰晤士報》集團,霍爾在一次對新老闆的抗命中被解職。雖然生命的最後十年都在與帕金森氏症搏鬥,但他備受倫敦新聞圈推崇,許多受他提攜過的後進之士,總愛訴說霍爾板著臉、吐著大口煙斗的核稿時光,每當一班年輕記者興奮地提報不嚴謹的故事,他的一句「狗屎!」,便有如醍醐灌頂。
托馬林與霍爾都成長於英國反文化運動鼎盛的六〇年代,在那個世代裡,青年人以一種「我想即我說亦即我所做」的「本真性」(authenticity)訴求,在各個領域挑戰著道貌岸然卻陽奉陰違的成人工商社會,強調「浸泡於事件中」、「文學比新聞更真實」的新新聞式調查報導寫作,其實與披頭四和滾石搖滾樂團的音樂一樣,都揭櫫著創作者的主體性,與十八世紀末歐洲的浪漫主義精神遙相呼應,托馬林的妻子克萊爾後來成為著作等身的傳記文學作家,以狄更斯、哈代、珍・奧斯丁與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Mary Wollstonecraft,亦即《科學怪人》作者瑪麗・雪萊之母,被視為英國女權運動先驅)的傳記開創了英國閱讀社群的新風潮,這些私人世界的點滴,說明了他/她們那一世代於自身的生命世界以及外在的創作世界中,某種顛沛流離但卻鬥志昂然的追索歷程,既是多麽地幻滅滄桑,卻又無比的深刻迷人。
而我也是這般確切地推理著:托馬林與霍爾在追索著他們生命意義的時刻,陰錯陽差地,進入了唐諾・克羅赫斯特以及廷茅斯電子號的故事,我也相信,身為英國人,他們對於一艘小型風帆飄蕩於滄茫大海的故事,內心世界便難以擁有任何抗拒力。一九四〇年敦克爾克大撤退行動中,英國政府徵召了八百五十艘各類民用船隻,在九天內將三十三萬八千名士官兵由歐陸運回本島,史家著眼於首相邱吉爾的果敢和勇氣,但我更注意的則是英倫三島孤懸於歐陸邊陲,於北海和大西洋風雨浪濤中所歷史化了的海洋民族情感與智慧,沒有這些常民的海洋技藝,從物理上看來柔弱的孤帆扁舟,怎能完成這麼巨大的任務?
面對海洋,人只能深覺羸弱且渺小,置身於海洋,人才真正領略孤獨,而且是時間與空間上都徹底荒遠的孤獨。海明威的《老人與海》故事主角當然是「老人」,但唯有讀者真地老了,才知道真正的故事重心在「海」:「老人總想著她是女性的。她可以給人很大的恩惠,也可以不給;假使她做出野蠻惡毒的事情,那是由於她無法控制著自己;月亮影響她,就如月亮影響女人一樣。」操縱著帆船的人都知道,透過船帆與舵柄,你不是取得海洋的協助,而是你得到了理解她的徑路,即使最平靜的海面,都有著最遠盪、最深邃的翻騰,也許,在日復一日的孤獨和與海的相看裡,業餘水手唐諾・克羅赫斯特明白了人世的欺罔終得有清澄之必要,像老水手一樣,他沒有繫上船後索便往後游去,隱沒在蔚藍色的洋流中。
我是把《獨帆之聲》當成海洋調查報導文學來讀的,那聲音、那光、那氣息,跟著半世紀前的海流而來,且又泊泊流向下個人煙鼎沸的海灣或港口。海洋文學總是清洗著黑暗之心,台灣這座海洋之島,值得從一本遠道而來的書中,汲取一些身心的勇氣——從小人物到報導者、從妻子到被解雇者、從背海的人到向海的人⋯⋯。

目次

悲欣於汪洋——《獨帆之聲》推薦序 詹偉雄
作者序

楔子
第一章 男孩中的勇者
第二章 盛事
第三章 革新之船
第四章 處女航
第五章 廷茅斯
第六章 最後一封信
第七章 在海上的最初兩週
第八章 自相矛盾的兩種證詞
第九章 欺世盜名
第十章 計畫
第十一章 聖誕節
第十二章 寂靜與孤獨
第十三章 祕密登陸
第十四章 「前往滴哥拉雷斯」
第十五章 午夜油燈
第十六章 要贏還是輸?
第十七章 躲不掉的勝利
第十八章 進入陰暗的隧道
第十九章 宇宙心靈
第二十章 真相的無限美麗
尾聲 世人說……

附錄 唐諾・克羅赫斯特生平年表
週日泰晤士報金球盃不靠岸單人環球航行賽1968
——比賽規則暨參賽選手基本資料表

書摘/試閱

第三章 革新之船

比賽的消息公布後兩個月內,唐諾・克羅赫斯特繼續、甚至可說變本加厲地想扭轉定局,還是想借吉普賽飛蛾四號一用。該船的合法船主道沃頓男爵也成為遊說的對象,但他斷然拒絕。克羅赫斯特在心靈受創之餘更加固執,又再次找上卡提薩克號協會。他希望自己的「競爭力以及身心雙方面的耐力」能接受檢驗。他寫信給法蘭克・卡爾:

您對我實現計畫的能力抱持極度保留的態度,確實是可以理解且有其道理的。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我的能力,那就是設定一段短距離,大概兩、三百哩,用來模擬單人航海狀態,並派人監督。我們雙方各派一名觀察員來做這件事,似乎比較公平。不用說,這兩人的誠實正直和航海知識必須是我們雙方皆認可的,而我很樂意表示您符合這個條件,假如您有意願的話。若是出現我疑似因技巧不足而危及遊艇的情事,觀察員當然也能擔任船員的角色。如果最後意見相左,可由適當的委員會來裁定結果,不過我希望不必走到這一步。

這可視為推銷員慣用的免費試用手法,不過也是克羅赫斯特在屢屢受挫之下所產生想要藉由正規測試來證明自己的衝動,幾乎不惜苛待自己。他父親去世的時候,經濟問題使他被逐出羅浮堡學院,當時他稚氣未脫的日記裡,每天就寫滿他為了即將到來的學校證書考試而諄諄告誡自己:他必須再用功一點。他被要求離開軍隊時,他滿心執著於要通過拉丁文考試,然後進入劍橋大學。在麥拉迪的工作失敗後,「電子利用」和航海就是他的救贖。「電子利用」也走不下去了,他只能訴諸環球航行。他每次給自己設定的新挑戰,都既能掩飾失敗,又能延後最終的審判。他在鬼迷心竅時是十分愉快又極具說服力的,不過他仍是鬼迷心竅。
克羅赫斯特在和法蘭克・卡爾還有卡提薩克號協會爭論的整個過程裡,一再斬釘截鐵地聲稱他把吉普賽飛蛾四號視為「最適合現存航程的一艘船」。他真的這麼想嗎?除了他和安格斯・普林羅斯的短暫談話之外,他對它僅有的第一手資訊來自奇切斯特的書,而書中對它的設計和表現可是多有撻伐。因此他這話並不是出於超然的判斷,而是他需要航行世界所營造出來的信念。當克羅赫斯特(不管出於什麼理由)打定主意要採取某種做法,他就會施展傑出的辯證技巧來向世人——也向他自己——證明他的決定是對的。
克羅赫斯特終於意識到他輸掉了吉普賽飛蛾號這場爭辯時,也同時開始探查他能不能特地訂製一艘船。這次他仍然對於自己想要哪種船毫不遲疑;不過他要的船與吉普賽飛蛾號完全不同。他突然間成了三體船的忠實信徒。
以單人巡航來說,這個選擇令人質疑;許多遊艇運動員認為三體船不夠安全,除非隨時都有人守著舵柄。三體船在海上的表現——順風航行時非常快,但迎風航行時很差勁——與傳統的單體船完全不一樣。三體船不容易翻覆,但假如翻船,就會維持船底朝天。不過唐諾・克羅赫斯特很快地就寫了幾封說教般的長信給遊艇期刊,宣揚三體船有多麼適合進行環球航行賽,字裡行間比起先前對吉普賽飛蛾號的擁護之詞還更篤定。他對三體船這股全新的熱情最特殊之處,在於儘管他曾有若干搭乘雙體船的經驗,卻從來沒有實際駕駛過三體船。

***

這時候已經五月中了,十月底的期限正一分一秒地逼近。最早的兩名參賽者——約翰・里奇威和查伊・布萊斯——再過幾天就要啟程,而諾克斯-強斯頓也已進入最後的準備階段。有個名叫洛伊克・富熱隆的法國遊艇運動員成為第二波參賽者之一,此時他正準備出發前往英國。他也有一艘經過充分試航的鋼鐵船。船或贊助人都仍然沒著落的克羅赫斯特,依舊保持愉快的心情。他三不五時會告訴約翰・艾密特或彼得・畢爾德等好友,說他會成為第一個獨力環行世界的人。他說:奇切斯特口中的「海洋版的聖母峰」,注定要由他來征服。
與此同時,史丹利・貝斯特以他專業的眼光審視過「電子利用」的帳冊後,終於決定他必須抽手了。於是他要求收回他的錢。兩個男人針對現狀信件往返,爭辯了好一段時間,克羅赫斯特樂觀得要命、興致勃勃地不斷丟出新點子,貝斯特則態度堅決,但(以他獨特的方式)表示理解。
五月二十日,唐諾・克羅赫斯特在這批信件中的其中一封加上了仔細斟酌過的一段內容,結果成功締造了他畢生最重大的一項遊說功績。貝斯特一向意志堅定,要說動他絕非易事,而他到現在還是不太能理解克羅赫斯特究竟用了怎樣的本事,竟能說服他他能作的最好投資,就是提供資金造一艘能環行世界的船。
克羅赫斯特的信再次傳達出他可以套用在任何計畫上那種所向披靡的自信態度,極為清楚地說明了三體船的優點與缺點:

⋯⋯嘗試駕駛三體船進行環球航行有些技術上的風險,我們可以仔細評估這些風險以擬訂若干程序,務求防患於未然。此外,有了現代的設備,即使遇上發生機率極低的重大險境,吾人的生存機會幾乎是不必掛慮的⋯⋯
真正令人興奮的是,我們可能給一艘三體船裝上我專門為三體船設計的各種安全機械裝置。(你可能知道,三體船有三個船體,是一種頗有爭議的新式船。)⋯⋯有個頗為明確無誤的事實浮現了,那就是三體船極適合成為安裝電子處理程序控制設備的平台。目前市面上僅有的設備很簡陋,而且設計原理完全弄錯了方向。
三體船是輕排水量船舶,材質用的是造船板和(或)玻璃纖維,單價只有傳統遊艇的三分之一。跟別的船相比,三體船的船艙內空間寬敞、採光極佳,一旦大眾對它的安全疑慮消弭了,它狹長的艙室將確保三體船會成為海上的活動房車。儘管(到目前為止)三體船仍有翻覆之虞,它們相較於重型帆船還是有許多優勢,尤其是航行速度可達約三倍,而且三體船與重型帆船不同,幾乎是不會沉沒的。我所提議的設備有多實用,若是能藉由贏得《週日泰晤士報》的金球盃和(或)五千英鎊獎金來公諸於世,而且專利權受到適當的保護,那麼這間公司的發展將突飛猛進、利潤倍增,自是不成問題。請容我說一句,我駕駛小船徜徉海上的歲月已近三十年,我可以向你保證,僅憑商業考量尚不足以吸引我作此嘗試。我已經詳細探討過各種問題和風險,我可說是有十足的把握取得勝利⋯⋯
就目前已公開表示將參賽的選手來看,我應該可以同時抱回獎盃和獎金,因為我已經和兩座船廠達成共識,計畫在短時間內動工,打造一艘具備可靠的基本設計且內建必要的自動扶正功能的三體船。根據我的估算,這艘船的造價只要六千英鎊左右,因此對遊艇抵押貸款機構來說,支出和收入相比顯得微不足道,因為收入不光是來自這間公司,還包含電影改編權、傳播權、故事授權和廣告收益。我在這透露的細節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遊艇新聞界的人對此很有興趣,因此我請求你配合保密。

這是封手法含蓄的遊說信。信中提及「海上的活動房車」,巧妙迎合了活動房車交易商史丹利・貝斯特的脾胃;信中為挽救他對「電子利用」徒勞的投資而提供的希望也堪稱高明。其他部分難免誇大——譬如說他有「三十年」的航海經驗——不過這封信基本的立據是誠實而縝密的。無庸置疑的是,克羅赫斯特當時真心相信他能實現整個計畫:安全機械裝置、電子處理程序控制設備、專利等等。就連費用六千英鎊這個數字,也是當時的他基於各種理由而確實估算出來的,儘管後來因趕工和修改而幾乎價格翻倍。
現在史丹利・貝斯特說他想不透自己怎麼會同意這個方案。「我老婆說我一定是吃錯藥了,」他說,「我每次投資都一定是十拿九穩,或是嚴格計算過風險才會出手,結果卻突然跳進這個大事業,我其實並不了解整件事,對於報酬也只有模糊的概念。我猜是因為這個主意很有魅力,能吸引眾人的目光、能轟轟烈烈——再加上唐諾極具說服力。總歸來說,他是最令人印象深刻、最令人信服的一號人物。」
事實上,貝斯特承擔的風險並沒有表面上那麼高。他承諾認購造船所需的一切費用,但克羅赫斯特必須再找其他贊助者來分攤花費。此外雙方也有共識,如果航程出了任何差池,史丹利・貝斯特保有將船賣給「電子利用有限公司」的選項。貝斯特說這只是為了節稅。但是這條回購條款之後會成為克羅赫斯特心頭的重擔。他知道若是航程失敗,他的公司將因此被迫歇業。

***

克羅赫斯特找了好幾家船廠交涉訂做三體船的合作可能。他最後選定埃塞克斯郡布賴特靈西鎮的考克斯船舶有限公司建造三個船體,以及諾福克郡布倫達爾村的伊斯伍德有限公司來組裝船體和裝配其他裝備。最大的問題在於時間,這正是建造工作要分頭進行的原因。考克斯公司遺憾地表示他們沒辦法及時在十月底的期限內完成所有工作,因此提議找伊斯伍德公司當轉包商。伊斯伍德手頭的案子夠少,可以接下這時間很趕的大案子。他們同意用最少的利潤交出最好的成品。
這間公司有兩個合夥人。一個是約翰・伊斯伍德,他個性沉默寡言,說話溫吞,留了一把土氣的落腮鬍,還有著畢生累積的工程師和造船師經驗。一九六二年,他放棄了在珀金斯柴油引擎公司的重要職位,出來創立自己的小船廠,發現儘管這並不是最穩固或最有利可圖的事業,卻和他的喜好很相符。「很悲哀,你最喜歡做的事,幾乎一定就是能賺到最少錢的事。」他說,「不過幸運的是,我相信——和我共事的大部分人也一樣——享受造船的成就感勝過在別的地方輕鬆賺錢。說也奇怪,我覺得自己和唐諾・克羅赫斯特有幾分相似。我很愛發想新點子,但我對例行公事和行政工作就不行了。對我來說那些事好無聊,我的心思早已追著新點子往前衝了。」
他的合夥人約翰・艾略特個性比較外向,專業程度沒他高。他是伊斯伍德公司的銷售員、公關和業務經理,很快就看出這個案子對於為船廠爭取曝光率是多麼好的機會。
他們開始討論設計這艘船的細節時,事情有了耐人尋味的發展:另一艘三體船加入了《週日泰晤士報》的比賽。船主是一名海軍軍官——奈傑爾・泰特立中校,他的船又大又舒適,甚至曾與妻子在船上住了好幾年。它是「勝利女神」式的船,設計者是美國三體船先驅亞瑟・派弗。當時,派弗設計的三體船是市面上經過最充分測試的型號,一向享有極高聲譽,唯一的汙點是不久前派弗本人死於船難——根據推測,他是三體船致命傷的受害者,亦即三體船在翻覆之後無法自動扶正。
克羅赫斯特同意他自己的三體船也要用「勝利女神」式船體為基礎,這樣可以在考克斯公司現有的生產線上快速製造出來。但他毫不懷疑自己可以讓泰特立早個幾週出發,然後依然成為自己的手下敗將。標準的「勝利女神」式船艙很大,還有高聳而封閉的操舵室,克羅赫斯特認為在面臨南冰洋的驚濤駭浪時,這樣的操舵室會太脆弱。他決定要把自己三體船上的這些層結構都拿掉,取代為平甲板,其上只有一個低矮、圓弧形的「狗屋」。這樣他會犧牲掉一些舒適和空間——但英雄絕對能忍耐這些——而這艘船會變得更快也更安全。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大堆點子可以把「勝利女神」式改造得更適合環球航行。

***

在這個時候,套句彼得・畢爾德的話,唐諾・克羅赫斯特在「跟各種困難搏鬥,所以鬥志高昂」。這是他前所未見的最大考驗,而他提出的全是大膽的解法。為了達成理論上來說很厲害的排除各種可能的災難以及設計出趨吉避凶的電子小玩意,他進行了人生中最自我陶醉的一段閉關,整個人沉浸在工作室裡。
讀者在讀到這部分時,必須暫時忘記最終的災難,甚至要暫時忘記當他啟航時,船根本就還沒準備好,以致於他所有神奇的電子設備成了無用的半成品。幾乎所有成功的冒險故事在它最初的篇章裡,都會包含過度樂觀、混亂和推銷手段的敘述。一旦故事發展到了圓滿的結局,這些早期的挫折都只會像是在證明主角多有決心、多正直。克羅赫斯特的冒險故事也有類似的開頭:唯在結局的部分讓讀者的記憶變了質。
這段期間任何造訪伍蘭茲宅第的客人,都會看到克羅赫斯特客廳裡的大鋼琴上堆滿地圖、平面圖、航海圖、示意圖和宣言。克羅赫斯特會來回踱步,興奮地一一說明。他甚至用精確的數學詳細計算出誰會贏得比賽以及背後的原因。他列的表格——後來被他留在那堆沒帶上船的文件中——呈現出的樂觀和自我說服本領令人讚嘆。它「證明」了他不但能最快完成航程,而且還會超前所有領先出發的參賽者,第一個返抵國門,贏得金球盃。
最後的結果顯示,克羅赫斯特預估的平均速度中,只有莫特西耶和富熱隆被他說中了。其他單體船的平均速度都低於他的估計;不過他對多體船的預測更是錯得離譜。他在這個階段對多體船的盲目熱情高昂到他幻想大溪地比爾・霍威爾的雙體船和奈傑爾・泰特立的三體船,平均速度竟能比奇切斯特所創下破紀錄的每天一百三十一哩還要高出將近百分之五十。至於他自己呢,他認為他的平均速度可以達到驚人的每天兩百二十哩——而且連這項預測似乎都已是保守估計了,因為他在這個表格的初稿中,原本估計自己能達到每天兩百九十哩。他在之後的籌備階段中所作的估計稍稍實際了一些;他啟航時把標記了目標速度的航海圖帶上船,那份圖表上的航程歷時寫的是一百九十四天,仍然大幅超越奇切斯特。

***

正如同克羅赫斯特在表格中所註記的,他打算在十月一日啟航。伊斯伍德公司承諾在八月底會完成所有作業,對這樣一間頂多只有二十來個員工可以調度的公司來說,這個時程不僅非常趕,根本稱得上把商譽都賭進去了。他們就和史丹利・貝斯特一樣,被這案子具備的挑戰性和潛在的話題性給引誘了。
在考克斯公司把船體送來之前,他們都沒辦法動工。不過至少這部分的流程沒有延遲;船體在七月二十八日如期交貨,伊斯伍德公司便開始幹活兒。在此之前幾天,克羅赫斯特曾來到船廠,對約翰・艾略特說明他所有最新的奇思妙想。接著在七月二十七日和二十八日那個週末,剛匆匆度了個假回來的伊斯伍德便連夜開車到布里奇沃特,和克羅赫斯特確認技術上的細節。
他們的會議從星期天早上九點一直開到晚上九點,而在那段時間,克羅赫斯特展現出最好的那一面——自信、創意、充滿領導魄力。
「必須說,在這個時間點我是非常敬佩他的。」伊斯伍德說,「唐諾似乎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他有堅強的專業背景,也有想像力十足的頭腦。我們把所有細節都討論過一遍,感覺起來一切都很確切明白,也還算是容易執行。當然,後來麻煩就來了;他一直冒出新的想法,我們沒辦法趕在時限內完成及測試,不過那些想法通常都很棒。」
那天兩個人把設計構想徹頭徹尾地討論過一遍。不過他們的整體概念,由克羅赫斯特為了防止翻船而想出的扶正系統便可一窺堂奧,他把這個系統視為整個計畫最核心的技術理念。他對它的運作原理是這麼說的。
如果船開始危險地傾斜,浸在水中的舷外浮桿(即三體船外側的兩個副船體)內的電極將會發送訊號到船艙裡的中央開關機制。這個開關機制(克羅赫斯特自豪地稱之為他的「電腦」)會稍等一下,確定浸水情況是持久的——然後它就會動起來了。電流會充滿一套電路,觸發二氧化碳汽缸,而這個汽缸會連接到沿著中空的桅杆往上延伸的軟管。桅杆頂端會有個很大的「浮力袋」,在二氧化碳的壓力之下,這個袋子會撐開綑綁物並充氣膨脹,因而防止船徹底翻覆。
到了這個階段,三體船會以側傾的姿勢載浮載沉,比水平狀態略歪,支撐它的是其中一側浸在水裡的舷外浮桿以及另一側的充氣橡皮袋。這時候若是來一波大浪,就可能會把船身打正,不過萬一等不到這樣的浪,也會有另一個系統發揮作用。船艙兩側都會有一具亨德森水泵,固定在旁邊的舷外浮桿上。克羅赫斯特會視傾斜方向操作適當的那一側水泵,讓高起的浮桿充水——藉此把船底緩緩壓下來,讓桅杆和海平面齊高。現在只要微浪就能讓三體船再度端正起來了。最後還要加個錦上添花的設計:亨德森水泵的連接裝置可以逆轉,洩掉舷外浮桿中的水,於是一切都恢復原狀。
克羅赫斯特在描述這些構想的時候,總不忘急急地補上一句:當然翻船的機率本身就很低,因為「電腦」也會時時檢查、提早偵測到危險。譬如說,他會用電子系統監測索具承受的異常壓力,如果出了任何差錯,就會亮起警示燈,也會響起警報聲。即使他在睡覺,「電腦」也會注意到他的風速指示器是否出現驟然的改變,並自動鬆帆。浮力袋只是最後的保險措施,不過他向貝斯特保證,它會讓「生存成為近乎必然的結果」。
雖然整個構想聽起來有點異想天開,克羅赫斯特講解的方式卻極有把握,讓任何人都不會對其可行性產生半點懷疑。伊斯伍德著手安排,把水泵和線路併入船的設計圖裡。雅方橡膠公司同意以名目價格製作浮力袋。嚴謹的《遊艇與船舶週刊》把這構想形容為「合情合理」。克羅赫斯特在他的文宣上寫道,他已經申請了專利,也完成了測試,他的設備「現在可以順利運作」,而且它是屬於「電子利用有限公司」長期「發展計畫」的產品,而克羅赫斯特先生正是這間公司的總經理。
然而當時未公諸於世的事實是,所謂的「發展計畫」仍然必須在唐諾・克羅赫斯特的一人工作室裡進行,而且他的航程剛開始時,那部「電腦」也只是一箱又一箱的開關、繼電器和電晶體——全都是零組裝狀態。
七月二十八日的會議上所討論的其他技術性細節也將成為故事的重點,不過在此只需要簡短提一下。
兩人都同意亨德森水泵還要有一項額外的功能,就是把正常情況下都會有的、從舷側細微裂縫滲進來的艙底汙水抽出去。由於整艘船會有十個不透水的隔間,若為每個隔間都配置固定的管道系統會太笨重。所以他們打算只用一條很長的赫勒富雷克斯牌水管(特別設計成能承受吸力),可以隨意拿到船上的任一區域使用。伊斯伍德公司說提供這條水管不是他們的責任:克羅赫斯特在合約中並沒有要求這一項東西。
由於船上有各式各樣的電子小玩意兒,克羅赫斯特想要有個優良的電源供應器來給電池充電。他選中的是歐能牌汽油發電機——這是一款頗有重量的船用設備。眾所皆知,發電機最麻煩的是容易受潮,所以替它找個乾燥的地方安置成為一大難題。在那個星期天,這是他們討論許久的議題之一。伊斯伍德在他暫定版的平面圖中,把它放在船的高處,亦即駕駛艙旁邊。據伊斯伍德所言,克羅赫斯特堅持改掉這一點——他執著地擔心會在合恩角附近翻船,所以要把所有笨重的設備都盡可能放在船的低處。唯一合用的空間就只有在駕駛艙底下的一個隔間,而要到那個空間還得通過駕駛艙地上的一個艙口。由於駕駛艙是完全開放式的,遇到惡劣天候時,幾乎毫無間斷的猛浪會不停灌進來,因此這艙口非得百分之百不透水才行。兩個人都心裡有數,這樣的安排風險很高。不過伊斯伍德還是勉強同意會試著這樣做。
類似的問題還有一個。這艘船是以標準的「勝利女神」式設計改良而成的,克羅赫斯特要求要在兩個舷外浮桿內都加入水密隔艙的設計——也就表示要各增加三個通往各別隔間的甲板艙口。伊斯伍德針對艙口的設計提出了簡單的方案:他要用普通的圓形木板,每個木板用十二個翼形螺帽鎖在橡皮密封口上。這是頗為可行的解決方案,可是伊斯伍德公司事後承認他們無法取得材質最適合這個用途的橡皮。他們用的橡皮密封口太硬了,沒辦法完全貼合稍微凹凸不平的甲板。在這艘三體船好幾項設計上的瑕疵中,就數這一項最明顯該歸咎於伊斯伍德公司。
「我們平常配合的供應商軟橡皮缺貨,」約翰・艾略特解釋,「我們打電話給所有想得到的人,可是那玩意兒好像憑空消失一樣,哪裡都沒有。顯然汽車產業突然迫切需要這東西,一下子把存貨都消耗完了。也許如果時間上還有餘裕的話,我們就能找到一些——最好的橡皮來自斯堪地那維亞。但趕工就是有這個壞處;有時候你只能將就,退而求其次。」
這些決定和疏忽都影響了最終的結果。不過我們很容易就過度苛責了克羅赫斯特和伊斯伍德公司。事實很簡單,那就是他們都承擔了在時間期限內超出合理範圍的工作量,而這一點在接下來焦頭爛額的幾週內變得愈來愈明顯。
第一項嚴重的延誤是對帆具和索具的規劃,這是克羅赫斯特承諾要親自設計的。正規的「勝利女神」式索具不合用,因為浮力袋有個重量,再加上如果船身傾斜,它會施加一道壓力,因此桅杆最好要做得短一點、堅固一點。
八月底,克羅赫斯特在考克斯船舶公司召開一場會議,伊斯伍德希望能在會議中對這件事作出結論。預計出席名單中有兩個製帆廠人員和一個索具設計師,但是因為克羅赫斯特的聯繫出了差錯,他們三人並沒有現身。到最後,伊斯伍德必須跳出來把克羅赫斯特粗略的想法轉換成精確的計畫。他很快地擬出兩種選擇方案,而克羅赫斯特也作了決定。
去考克斯公司的這一趟,也是克羅赫斯特第一次在三體船上掌舵;船塢裡正好有一艘接近完工的「勝利女神」式三體船,他滿心以為自己可以取得許可開它出去兜兜風。不過他的要求被拒絕了。這艘三體船剛售出,新船主趕著要他們快點交貨,而考克斯公司覺得他們不能冒險把別人的船開出海,尤其是讓一個初學者來開。

***

伊斯伍德和艾略特抱怨,在這段至關重要的建造期中段,他們見到克羅赫斯特的機會實在不夠多,不過到了最後階段他似乎又出現得太過頻繁。他們到現在仍然覺得他在這段期間似乎太吊兒郎當、漫不經心,他們總是無法從他那裡得到清楚的指示。
不過克羅赫斯特要應付的其他麻煩事也夠多了。譬如說,他要設法安排讓「電子利用」能在他離開的期間繼續運作下去。他找了一個朋友接手在倫敦販售「導航員」的工作,條件是能分紅,他希望這樣能維持每週有十英鎊的收入,好讓克萊兒和孩子在他出航的期間不至於餓死。他還要和史丹利・貝斯特談一些財務方面的事,後者現在可說握有「電子利用」的控制權。貝斯特讓他用伍蘭茲宅第進行第二次抵押貸款,還掉一些債款,這使得克羅赫斯特僅剩的一點儲備資本也成為抵押品了。
遲至九月十八日到二十五日,克羅赫斯特還幾乎每天都開車到布里斯托,複習航海術的其中一個面向,而且是他已經頗為專精的面向。他報名參加了技術學院的無線電報通訊程序密集課程,因為郵局規定所有海上無線電操作員都必須擁有合格證書。不管他航程的其他部分如何,傳送的摩斯密碼訊息都會是精確無誤的。
此外還有一些熱烈而高亢的事要做。就是在這個時候,重要人物羅德尼・霍爾沃斯登場了。他曾是《每日郵報》和《每日快報》的犯罪記者、現為德文通訊社的老闆、公關人員、地方新聞編輯和廷茅斯的傑出公民。霍爾沃斯體格魁梧、方頭大耳,做任何事格局也都比別人大。但凡看過查爾斯・勞頓的亨利八世扮相的人,都能立刻想像出他是哪種類型。他龐大的身型穿著白襯衫、網布背心、乳白色亞麻西裝外套,下面搭配灰色法蘭絨長褲,中間再用一條寬皮帶束起來。他在為《每日郵報》勤跑倫敦警察廳時練出一身本事,可以一邊喝下一杯又一杯苦啤酒,一邊一字不漏地記下所有情報,對所有不那麼令人敬畏的新聞從業人員都是一個標竿。
他寫過一本好書《世上最後的花朵》,寫的是他到格陵蘭島考察的見聞;但他真正的天賦是撰寫令人背脊發涼的犯罪報導。後來他把這項天賦轉向了不那麼辛辣、卻同樣要求訓練的戲劇化地方新聞。之後將會看到,他有能耐把電報中寥寥幾個含混不明的字轉變成條理分明、賺人熱淚的敘述,呈現出唐諾・克羅赫斯特面對充滿敵意的天氣一個人奮力掙扎的畫面,這簡直就是天才。此外他天才的一面,還展現在他成功扮演好各種不同的角色,包括廷茅斯鎮議會的公關官、地方企業的宣傳人員、地方新聞的推銷員,以及各個公關處的合作夥伴,而且跟每個人都建立起互惠關係。
他在德文通訊社的辦公室裡有一幀令人敬佩的裱框照片,畫面中是一隻德國牧羊犬親暱地用鼻子愛撫一隻天鵝,而照片的標題自然就是「好夥伴」了。(霍爾沃斯說這張照片「周遊列國」,為他的公司賺進大把鈔票。)它就象徵了他闖天下的態度。因此:當克羅赫斯特啟航時,「廷茅斯大使的任務啟動了」;當他在航行時,「廷茅斯電子號有如一匹脫韁野馬,翻越濕漉漉的高山,穿過漩渦水沫的低谷」;當他要返家時,「在廷茅斯等待唐諾・克羅赫斯特的是狂烈的歡迎儀式」;當他失蹤了,「就某個程度而言資助了克羅赫斯特的廷茅斯籠罩在悲傷之中」。局面有多老套,他的用字遣詞就有多老套——通常會把廷茅斯夾帶進去。
沒人會說他憤世嫉俗。「我愛那個人,我把他當兄弟。」他會這麼說唐諾・克羅赫斯特,「我可以為他鞠躬盡瘁。總的來說,我們新聞人哪怕再鐵石心腸,內心深處也會保有一點點柔軟。對吧,老哥?」但凡曾在深夜時分廷茅斯附近渡口之家小酒館的吧檯邊聽過他談上帝的人,都絕不會指摘他缺乏對信仰的熱情:「信仰?別跟我提什麼信仰!因為我曾經站在達特穆爾荒野,雲層垂下來輕觸懸崖頂端,樹木迎著南風呢喃著搖籃曲,遠處海濱的度假勝地閃著小小的光點,而我舉起雙臂,直接擁抱信仰溫暖的身軀!所以別跟我提什麼信仰。」
霍爾沃斯是因為《週日泰晤士報》而認識了克羅赫斯特,當時他們委託德文通訊社協助攝影。攝影師回公司後告訴老闆,說克羅赫斯特還缺一位經紀人。霍爾沃斯察覺到這是潛在的新客戶,便安排在湯頓附近一間與兩人距離都差不多的旅館碰面。
「我在旅館吧檯邊第一次見到唐諾的時候,」霍爾沃斯回憶道,「他有一點拘謹,講話官腔官調。我們的對話滿卡的。不過等到餐點下肚後,我感覺我們已經成了莫逆之交。他使勁拍了一下我的手臂,整個人越過桌面來,告訴我我被錄用了。當你讓這個男人暖起身,他就是活脫脫的騎士英雄。我無意自抬身價,不過我想我對唐諾有一種吸引力,而那是他在其他人身上得不到滿足的面向。」
當時已經有另一個經紀人在為克羅赫斯特辦事了,那人努力想為他找到廣告贊助商。他是找到幾個頗有希望的對象——包括《世界新聞報》有一絲可能贊助這艘船,交換條件是必須在船頭漆上它的名字——可是最後他們只拿到十箱亨氏罐頭食品和幾瓶惠特貝瑞大麥酒。因此霍爾沃斯發現自己得兼顧拉廣告贊助和處理媒體事務。
顯然令克羅赫斯特最失望的一件事,就是沒有公司願意成為他這趟航程的基本贊助商。也許他太晚才開始找人了,或是他和遊艇界的業務主管沒有建立起密切的人脈關係。所以他得努力東一點西一點地把東西補足。在他的航程結束後,船上遺留的物品中有一個有被海水潑濺過的痕跡、泛黃的檔案夾,裡頭是他的信函:

致艾爾坎鋁箔有限公司:
我身為敝司總經理,平素會閱讀《包裝評論》雜誌。我在最新一期的雜誌上注意到貴司的廣告,不禁思考有些值得探索的領域能為我們帶來雙贏結果⋯⋯我有很高的機率能贏得金球盃外加五千英鎊的獎金,如果此事果能成真,將帶來無與倫比的宣傳效果,因為奇切斯特說這場盛事是「海洋版的聖母峰」,等於承認他的航程只不過是重頭戲之前的開場白⋯⋯

致普萊蘇容器有限公司:
我的參賽⋯⋯是此場賽事參賽隊伍中最快的一艘船⋯⋯如果貴司能接受我的要求,貴司將免費獲得大量宣傳機會⋯⋯當然,我贏得比賽後這樣的宣傳機會自是不同凡響。

致馬洛里電池:
貴司可能對我個人的意見不感興趣,但若非如此,請容我說一句:奇切斯特和羅斯只是重頭戲之前的開場白而已,而重頭戲不是金恩會獲勝,勝利者會是克羅赫斯特。不論里奇威所作的努力將帶來多少實質功效,以貴司的角度來看都不可能有任何價值。
我將憑藉電子設備來獲勝。整個系統所用的緊急電源,包括通訊設備在內,基本上都靠電池運作。即使我尚未啟程,我參賽一事的新聞價值都將超越其他所有參賽者合計的程度,因為我在試航時就會成為矚目的焦點⋯⋯

羅德尼・霍爾沃斯存放在德文通訊社的檔案夾裡還有許多類似的信件。有的達到目的了,不過到頭來許多要裝在船上的設備還是得由史丹利・貝斯特買單。在其他報社贊助者都付之闕如的情況下,比賽的主辦單位《週日泰晤士報》主動提供五百英鎊作為獨家報導權利金,但霍爾沃斯判定他透過德文通訊社販售臆測性的報導還更有利可圖。
BBC電視台倒確實買下了電視轉播權和錄影權。時任布里斯托新聞編輯的唐諾・柯爾,早在五月分就派了他的記者約翰・諾曼來訪談克羅赫斯特,隨後決定投資一筆小錢:立即支付兩百五十英鎊,等他回來時再付一百五十英鎊。他們提供他一台二手的貝靈巧牌十六毫米攝影機(價值一百二十英鎊),以及一台烏赫牌錄音機。柯爾認為自己只是小賭了一把,支持一名傳統冒險競賽中的典型參賽者。他現在坦承他完全是基於錯誤的前提而作出這項決定;它同時也是——以戲劇化新聞素材的角度而言——他畢生最划算的決定。不僅如此,事後證明克羅赫斯特也是——經過二十分鐘的教學後——單獨航行的水手中最出色的錄影師。
到了這個時候,克羅赫斯特只剩下一樣資產可以提供給贊助者了:船名。克羅赫斯特想叫它電子五號,藉此宣傳他的公司。霍爾沃斯另一個身分是廷茅斯的公關官,對此則有另一項提議。要是唐諾同意從那裡出發,願意盡可能把他和該地的聯繫掛在嘴邊,並且把廷茅斯納入船名,霍爾沃斯就可以發起募款活動。克羅赫斯特提議廷茅斯的電子號(Electron of Teignmouth)。深諳公關之道的霍爾沃斯堅持他客戶的名字應該擺在前面。從那時候起,完成進度達四分之三的三體船就成了廷茅斯電子號(Teignmouth Electron)。

***

與此同時,諾福克郡伊斯伍德公司的造船進度卻愈來愈落後。船廠先是讓所有員工每週上工七十二小時,後來還排了夜班,從當地其他船廠找人來幫忙。八月三十一日的下水期限已經過了,延後到九月十二日,而這個日期也已經過了。克羅赫斯特要求特別訂做一個超大的舵,以免他自己的舵在咆哮四十度海域會控制不住船,而這超大的舵還要分成好幾塊製作。他下令把櫥櫃替換成置物架,好用來放他從製造商那裡募來的特百惠保鮮盒。
他也寫了一封措辭嚴厲的信給伊斯伍德公司,埋怨他們的延遲已經消耗掉了他悉心分配的緩衝時間:

我必須明白地表達,下水典禮務必不可再度延期到晚於九月二十三日。如果你們在工作節奏保持流暢的前提下,因為任何緣故而延遲進度,都必須讓我知道,因為現在整個計畫都正面臨危機⋯⋯無論以公司整體或以個人而言,你們都承接了一項重大的任務;就很多層面來說,比我自己在這個計畫中負責的部分都更重大,而你們一直表現得很好。整個計畫的成敗就仰賴你們能否在手頭僅有的時間內把剩餘的工作完成,而且做得一樣好!若我的祈願有幫助的話,你們要完成使命應該不成問題。

伊斯伍德公司回覆了同樣不怎麼客氣的信,主張這些額外的工作已經增加了九百英鎊的費用,而付款的進度比造船的落後更多。
九月二十一日,亦即下水典禮期限的兩天前,克羅赫斯特終於按捺不住火氣,和對方在電話裡發生激烈爭吵。「勝利女神」的標準規格要求船體和甲板都要完全包覆一層玻璃纖維。考克斯交出的船體已經完成了這項要求,但伊斯伍德公司鋪設甲板的進度已經延遲了太多——原因是擬定索具設計圖的進度早先耽擱了——因此他們現在為了節省時間,希望塗一層PU防水漆就好。伊斯伍德打電話給克羅赫斯特徵求同意,聲稱他們用了雙倍厚的膠合板製作甲板,就結構面而言玻璃纖維是非必要的,而且不管怎麼說,玻璃纖維表皮很薄,和用防水漆大同小異。
克羅赫斯特大發雷霆。他認為(考克斯公司也贊同)玻璃纖維是「勝利女神」設計概念中極為重要的一環。當他得知油漆甲板的準備工作已經進行到無法取消的程度時,更是火冒三丈。(他們稍早也曾試圖聯絡他,但他去上無線電報的課了。)整個造船期間累積的悶燒焦慮,此時完全爆發開來。
那天晚上,唐諾・克羅赫斯特處於憤怒、憂鬱的情緒中,而在整個冒險故事裡,這是克萊兒唯一一次懇求他拒絕驗收這艘船,直接放棄計畫。令她有些驚訝的是,他竟認真考慮她的分析。「我想妳是對的,」他說,「但這整件事已經變得對我太重要,我必須貫徹到底,即使得自己動手造船。」克萊兒事後覺得她的態度太強烈了,因為在這次之後,唐諾對於再發生的困難變得比較祕而不宣。而接踵而來的麻煩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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