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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中的祖宗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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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中的祖宗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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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五○年代連串的政治災厄,破滅了鄒族人對新時代的理想與美夢。
八八災難的奔騰大水,又傷害刻畫著祖先足跡與記憶的土地。
然而,伐依絲未曾忘記幽默與感謝。
「幸好,樂野部落的土壤,從來不受政治力的影響,不論栽種何種作物,都兀自長得風華茂盛,滋味深遠。當年的農業講習所雖然已渺無蹤影,但土地仍有記憶,本土的、外來的、實驗的、創新的,都在季節的更迭下,融入了我們的生活之中。」


她的書寫,彌補了那個時代部落底層歷史的空白。──監察院副院長 孫大川
我完全能感受她「鄒族女人的心」那樣深沉的痛,模糊了文字默默陪著書中的她心痛落淚。──作家 里慕伊‧阿紀

伐依絲以小女孩童稚之眼,回憶童年與林野坡谷為伍、嘗遍新奇事物的歡快自在,也描繪著族人不理解的政治紛擾,無端將鄒族人捲入太平洋戰爭與白色恐怖,換來無數家庭破碎的時代悲劇。
「國家」何其遙遠,平地都城裡的爭鬥來到阿里山,都成了不明所以的政令與罪行。單純的族人從歡笑、疑惑、恐懼而至噤聲,都是對「國家」與政治的質疑,而緊繃時局下的幽默與笑容,則包含著生命的堅韌與智慧。
時光轉入現代,伐依絲的眼光依舊溫柔。從八八風災至生活瑣事,無處不可見她對土地、萬物、族人、弱勢群體的關懷與愛惜。面對時代與文化的變化更改,伐依絲有孤寂失落,也有坦然釋懷。時代推著鄒族人不得不向前迎接,「但是,流著的鄒的血是一樣的熱,鄒的心也是一樣的堅毅。」她的每一次回望,都是對鄒深切的眷戀與期盼。

作者簡介

伐依絲‧牟固那那(faisʉ . mʉkʉnana)

鄒族
漢名:武香梅
1942年生於嘉義縣阿里山鄉樂野村
曾任幼稚園老師、教會幹事
2000年〈木屐〉獲中華汽車原住民文學獎散文組佳作
2001年〈親愛的ak’i,請您不要生氣〉獲中華汽車原住民文學獎散文組第二名
2005年〈火焰中的祖宗容顏〉獲原住民文學獎散文組第三名
2013年〈忘了那一天是中華民國的哪一年〉獲原住民文學獎散文組第二名
著作《親愛的ak’i請您不要生氣》

序 荒謬時代的溫柔人性
孫大川 Paelabang danapan

每次見到伐依絲,習慣性地問:「最近有在寫作嗎?」她總是一臉歉然,「有啦,只是斷斷續續,家務事瑣碎,老太婆很多事要做啊……。」她是一個低調的人,說話實實在在,依她的個性,她一定誠誠懇懇地找出零碎的時間,一點一滴編織她文學的夢。所以,當我收到她的新作《火焰中的祖宗容顏》時,一點都不驚訝,將
近二百六十頁,分四輯共二十八篇,寫作的年代從2000 年到2016 年,幾乎年年都有作品,這就是伐依絲交出來的成績。
或許是年歲的關係,自己對文學的喜好愈來愈清淡,能被感動的事物往往是那些簡單質樸的東西;華麗的詞藻、刻意經營的結構,已經不再能引起自己的共鳴。伐依絲一如往昔,保持平鋪直敘的風格,味淡而永,讀起來就像喝下一杯白開水,沖掉一肚子的油膩。
伐依絲和我二姊同年,三十一年次,她們成長的年代,親身經歷了日本戰敗、國府遷臺、二二八、清鄉、白色恐怖等等錯亂顛倒、光怪陸離的場景。作為樂野部落的鄒族人,由於親族中頗有人涉及敏感案件,因而她兒少時期受到的衝擊比我二姊大,印象也特別深刻。難能可貴的是,伐依絲寫這一段屬於有權力、男性、大人們的歷史事件,一點也不受大歷史敘述的綁架,她很自信地以一個小孩子、女人、平凡族人的視角,輕描淡寫地訴說了部落裡發生的那些事:醬油工廠、駐村參謀軍官、國慶日遊行、反共愛國歌曲、山地文化工作隊……;一個接一個的生活故事,不卑不亢地反映了大時代的變遷與形貌。在伐依絲眼中,真正的主角不是高一生或那些後來被大家追捧的英雄人物,而是部落裡飽受事件影響的平凡的族人,他們怎麼默默忍受、面對這些衝擊,並踏實地盡一切力量保護自己的孩子和家人。這是伐依絲字裡行間最令我動容的一面。有一個晚上伐依絲和堂姊相約去窺探布杜蓋的神祕醬油工廠,堂姊藉自己母親告誡的話說:「眼睛可以看,但是嘴巴絕對不可以隨便說,亂講話可要拿縫衣針線把嘴巴縫起來。」動亂時代部落的小人物,面對日本人、民國人甚至自己人都必須小心翼翼,保護自身的安全;而大人物們在鬥什麼、爭什麼,他們往往是不明所以的局外人,卻又常被牽扯在內,成了驚弓之鳥。
怎麼看待這樣的時代荒謬呢?伐依絲為我們展示了單純的族人和天真的小女孩面對人間世的智慧。他們總是可以在那些肅殺繃緊的氛圍裡找到樂趣,遠足的趣事、到奮起湖迎接蔣總統的心情,乃至山地文化工作隊巡演過程中的種種。小人物看世界自有他們獨特的視角,像是幽暗夜空中的螢火蟲,透顯著人性微弱但又強韌的生命力。在回憶這些青少年時代部落生活的點點滴滴時,伐依絲更讓我驚嘆的是,她並沒有被荒謬的政治黑霧所蒙蔽,她依然可以在周遭的事物和外來者身上,找到善意和人性的溫暖。馬老師和具有旗人身分的魏老師,東北人,不但可以讓部落青年學習比較標準的「國語」,也因為他們通日語又擅長音樂和戲劇,和家長互動良好,樂野部落因而有了不同以往的熱鬧光景。族人雖然都非常討厭那負責監管部落的「兩朵梅花」謝參謀,但是繼任的何參謀顯然對部落有著很深的善意。後來在小堂姊的告白下,伐依絲才知道何參謀其實是為尋訪「心上人」才申調到山上來的。小堂姊父母早逝,被長輩安排婚事前,曾在臺北為人幫傭,在主人家認識了隻身隨部隊來臺的何參謀,並墜入情網。然而深植的原漢情結和身不由己的親族壓力,小堂姊終究沒敢透露這段情緣。亂世中的愛情故事,伐依絲做了這樣的註腳:

「小堂姊已過世多年,我才敢寫這段沒有結局的愛情,箇中的滋味萬千,卻也展現人性不受種族地域限制的真誠與勇氣,讓我反共大陸的灰白童年,有了一個溫柔的尾聲。像樹上朵朵梅花,在冷冽的天氣裡,或在濃濃的大霧中,兀自飄送著淡淡清香。」

伐依絲後來嫁給了漢家郎祖籍四川軍中退伍的劉定剛先生,一輩子相愛相守。定剛先生多才多藝,支持伐依絲的寫作以及其對自己民族文化的回歸。伐依絲說小堂姊的故事讓她感慨萬千,因為她最能體會大時代重壓下單純人性所要面對的扭曲與痛苦,而她是幸運的人,既沒有成為荒謬時代的犧牲者,也沒有因怪東怪西遮蔽了她平等看待「別人」的目光,維護了人性的柔軟度。
就是這樣的柔軟度,讓我合卷時腦袋裡不斷地縈繞著三十多年來臺灣族群關係被政治炒作的吶喊聲和怒罵聲。我們何時可以放下宏偉的國族論述,回到平凡的人跟人相互自由對待的關係呢?伐依絲的視角有它永恆的意義。當然,伐依絲整本書還寫了許多家人和部落的事,有不少老太婆的幽默。她的書寫,彌補了那個時代部落底層歷史的空白。她說還有許多故事想寫,我依然充滿期待。

目次

序 荒謬時代的溫柔人性 孫大川
序 伐依絲那顆鄒族女人的心啊 里慕伊‧阿紀

輯一|部落童年
農業講習所
十月十日真高興
我們遠足去
光明乍現
反共大陸的童年
忘了那天是中華民國的哪一年
來拔鬍子哦
我的爸爸是兵隊桑
閹豬婆和接生公
颱風天也可以很豐饒
要記得買尿騷味的魚

輯二|生命之歌
山地文化工作隊
歌來為誰唱
火焰中的祖宗容顏
八八災難(莫拉克颱風)雜憶
災後最美麗的女人
唉啊!meoina呀!

輯三|生活見聞
青鳩聲
笨鳥老三,你要加油!
頂上功夫真好用
二○○七年的聲明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大女人
艾炙
回年輕朋友們的信

輯四|短篇小說
分屍
妳好美哦,親愛的
誓約

書摘/試閱

忘了那天是中華民國的哪一年

忘了那一天是中華民國的哪一年?
那一年,在臺灣的歷史上應該有記載,但我就是不想為這件事那麼用心費功夫去查證,因為這件事是中華民國的哪一年,對我來說,沒那麼重要。
那一天的前一晚,我的父親特別吩咐我的母親說:
「今天你給他們好好洗個澡,他們自己洗都洗不乾淨,耳後溝都積了汙垢,特別是二個大的,明天我要帶他們倆到奮起湖去,讓他們見識見識。」
聽父親那麼一說,我趕快用力搓搓耳後溝溝,果然搓出髒東西來,趕忙看看大哥的耳背,他也好不到哪裡。自從我們懂得玩水開始,母親因為忙於家事、田裡工作,加上弟妹一個個接著出生,她說了:「你們知道玩水就該知道怎樣洗澡了,要互相幫忙搓背。」
玩水的樂趣無窮,會很認真的玩水。洗澡是很輕便的事,輕便的事就當隨便,從頭到腳有打濕,有沒有洗乾淨從不在意,父親這麼一點,才知道平時洗澡沒有注意看不到的耳後溝,因為在學校晨間衛生檢查的時候也不會被翻耳朶。
在那之前,我還沒有去過奮起湖,聽了真是超級興奮但又超級謹慎的。因為看到父親說這話時的表情是那樣的嚴肅,又不講要去做什麼。他本來就是一個嚴謹的人,但這樣的表情,通常是在舉行什麼祭儀的時候,或是發生什麼重大事情的時候才會有的,到底要帶我們去奮起湖做什麼?洗澡的時候偷偷問母親,母親一邊用山
裡工作時的力氣,大力的搓我的耳後溝,一邊回答:
「聽說,這是蔣總統第一次去阿里山看櫻花,你們就是去奮起湖歡迎他來到阿里山啊。」
「哦」的一聲,好生羨慕哦,雖然我們這裡的荒野也有野生的山櫻花可以看,外人都說我們是阿里山生蕃,可我這阿里山小蕃女不僅沒去過阿里山看櫻花,還有課本裡說的那棵三千年的森林裡的老祖祖神木也沒有看過。
真是超興奮,明天要到奮起湖看火車了,還要歡迎那位比我幼時就去世的祖父更熟悉更親切的,家家戶戶,包括從裡到外可以看穿的破竹屋裡都掛有他的相片,如同漢人家裡的祖先遺像一樣供在家裡,在學校每天在朝會的時候都大聲祝福他萬萬歲的蔣總統,想想這是多麼偉大了不起的一件事,能不興奮嗎?
春天的季節,我那位在只有海拔五、六百公尺接近曾文溪的山谷的家,已經是春暖花開令人舒暢的季節了。我的父親就穿著他那一千零一件紅色的鄒族禮服。鄒族也是講禮儀的,男人的禮服是二面可穿,喪事穿黑色的那一面,喜事或平時都穿紅色的這一面,今天當然是要穿紅色的那一面,對蔣總統才有禮貌。
我的父親對各樣手藝都很熟練:籐製品、竹製品、麻製品、皮製品……等,他也是很不錯的石匠。家裡的用具,他身上穿的,幾乎都是他親自做的。他的揉皮技術不錯,也是絕對誠實的人,因為他不曾獵到熊,只有獵到過熊的人才可以在皮帽邊緣圍上熊皮毛,他只能老老實實的在皮帽插上隨處可撿拾的老鷹羽毛。
日本人來了之後,年輕時的父親曾被徵召專做日本人的登山嚮導,結婚後和叔叔們一起學習日本人大力推行的新式農業,開闢梯田定耕種植水稻,沒有繼續族人所習慣的游耕打獵的生活,也沒有很多錢去買那不知道多遙遠的海邊才有的貝殼來裝飾帽簷。很多族人的皮帽邊沿,或是直刀的佩帶上都綴上各類五顏六色的小貝殼,但是我的父親沒有。
我的父親穿上紅衣,戴上皮帽,兜上胸兜,披上皮被,再佩上他的直刀,完整而神氣的鄒族一般男性穿著的我的父親,帶著我和我哥哥到拉拉烏亞(樂野)主部落去。
在樂野國小的小操場集合了數十個大男人和小孩,大概沒有硬性要求吧,來的人不多。男性長輩們都是和我父親一樣的裝扮,大人小孩都赤著腳,一窮二白的一目了然,因為一家人每個都要有一雙鞋,在當時的環境來說很奢侈。而那些平時在部落裡看來比較聰明活躍且體面,有鞋子穿的家庭的大人小孩怎麼不見呢?還有從日據時代,公家有事沒事就被動員來免費服務的男女青年服務隊,日據時代叫青年團的,現在叫山地青年服務隊的,都到哪裡去呢?很是奇怪。
在學校集合的時候,負責帶頭的說:「帶刀太危險了。」就把所有的直刀收走集中在學校操場旁邊的派出所,叫大家記得回來的時候再拿。日日在山林荒野工作生活,直刀在成熟的鄒族男性來講,比衣著、嗜好還重要,只要出了家門,一定是隨身的配備,在盛裝時更是少不了,身上少了直刀的男人們,個個覺得好像少了什麼的感覺。
我也忘了負責帶頭的是警察還是學校的老師?大人小孩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去奮起湖。
第一次去奮起湖,原本是超興奮,但看到大人們那麼嚴肅,原來的興致也不知道到哪裡去啦,不敢像平日走山路那麼野,只好規規矩矩的走路不敢逾矩。
那時,從石桌往奮起湖的路上,不是像現在一路荒野。民國六十幾年吧,林務局把杉木林砍伐後的現在,多是私人在國有林地上種植容易繁衍的桂竹林或是簥篙竹林。我小的時候,不是這樣,從石桌到奮起湖約五、六公里的路上,都是一根根參天密植的杉木林,走在路上很少見到陽光的,所以一路上濕氣都很重。林木下的草本植被都嬌嫩欲滴。長大之後,有一點點見聞,知道德國有所謂的黑森林,那麼,那個時候,石桌到奮起湖的路上應該也算是黑森林啊。
我們鄒族人給一個地方取地名,是以它的地形或是以那地特有的物種,甚至以它發生過的特殊故事或故事人物為其地名。
奮起湖,在我們鄒族傳統地名叫hopiyana。hopi 是剖開後的可以用來舀水的瓢的意思,奮起湖有點像豎立的淺淺的對剖後的半個瓢。漢人來之後,硬說它像畚箕而改叫畚箕湖,連個池水都沒怎麼叫湖呢?太會想像了。光復後,又改成他們認為比較有文化水準又可以激勵人心的地名叫奮起湖到如今,只是真的不知道湖在哪
裡?
終於到了奮起湖火車站,那時候的奮起湖火車站的廣場比現在小一半,有很多穿著綠色軍服的軍人,在火車站四周走來走去,很多等火車的漢人好像看猴戲一樣的圍過來對我們指指點點。
帶隊的說:
「等一下火車來,要跟著我呼口號,我怎麼喊,你們就怎麼喊,知道了嗎?」每天在學校喊口號,小朋友大聲回應說知道了。其實像我父親一樣的長輩們根本聽不懂國語,他們也不知道喊什麼,只是看帶頭的舉手就跟著舉手。
火車來之前,大家傻傻地在原地站著,沒有人敢亂動。從海拔五、六百的山谷的家,走得汗濕了單薄衣衫的我,在海拔約一千三、四的奮起湖火車站,原本就水氣豐沛又冰冷的空氣,讓我凍得直流清鼻水。
那個帶隊的說:「火車快來了,大家快來排好隊。」
果真聽到老遠的火車嗚鳴聲,於是就在鐵軌邊整好隊伍,等了好一段的時間,才見到蒸汽小火車氣喘喘地開進火車站。火車還沒停,帶頭的就開始呼口號:
「蔣總統萬歲!蔣總統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直喊一直喊!又唱領袖領袖偉大的領袖很多很多遍,還唱其他反共歌曲,嘶聲力竭地用力的唱,希望能快點看到部落裡家家戶戶懸掛著的,比自家祖宗還要熟悉的那個相片的本尊。過去我們鄒族先人走了之後,是沒有遺照可以看的,所以,再體面或是再破落的屋牆內,家家戶戶只有二幀照片:一幀是聽說已經過世的國父孫中山先生的像,另一幀就是偉大的蔣總統的像。
火車停了,看到穿著高貴的人下了火車到處看,他們比那些等火車的當地漢人好像比較有禮貌,沒有對我們指指點點,只是微笑著直看著我們,好像覺得很好玩似的,還有幾個紅毛小孩發出活潑快樂的笑聲跑來跑去。我第一次處在這麼多漢人當中,特別是在衣著高尚的,從火車上走出來的人面前,已經傻得眼目直愣身體僵硬,一雙手不知如何處置地直搓衣服。
照著指示,我一邊流鼻水一邊大聲喊口號,在不斷地又喊又唱中,真的很渴望快點見到偉大的蔣總統,哪知,在我們嘶聲力竭的頌讚聲中,小火車竟然徐徐地開走了,繼續往阿里山方向前進……。最後,終究沒有見到我們天天祝他萬萬歲的蔣總統……。
沒有見到偉大的蔣總統,大家覺得很失望,個個都像洩了氣的皮球,覺得一點都不好玩,大人們更是覺得被操弄得很嘔。直到今天也記不起來,那天中午有沒有吃到那個現在人人稱讚回味無窮的奮起湖便當?好像沒有。帶頭的人說他還有事,叫大家可以自行回家。
沒有那位帶頭的跟著,回程的路上,大人小孩就自在多了。心情沉悶的大人們談論起實際的情形。聽說,這班火車是蔣總統的專車,要帶他的家人和親友第一次上阿里山看櫻花去,那我們沒有見到一般的火車班次了。還有那幾個令我們羨慕得要死的,如同天使般可愛幸福的紅毛小孩,聽說是蔣總統的孫子,因為他們的媽媽是金髮的'angmu(鄒族人對西洋人的統稱)。
聽大人們談到,最最重要的,我們見不到蔣總統的真正原因,是他害怕鄒族人。因為鄒族人以前是獵人頭的民族,他也知道課本裡記載的義人吳鳳就是鄒族先人所殺的,再加上上回族人青年下山的那個事件,他可不敢冒險隨便露面。
我佩服長輩們對消息的靈通,他們怎麼能夠知道那麼多?大人們壓低著聲音悄悄的說:
「有什麼好怕的?既然是那麼怕我們,那麼火車裡應該有槍或是高射炮之類的來防備我們。」
「難怪有那麼多軍人!」有的說。
「真是太好笑了,身上一把刀都沒的幾十個大人,加上幾十個孩子,有那麼可怕嗎?」
「他們為什麼不怕,上次那個事件不也只有一百多人下山就……。」那位曾去南洋替日本人打戰受了傷,少了一隻胳臂回鄉的安家大叔說了。
「不但沒收我們的直刀,還叫無辜的小孩也來,大概怕萬一真有什麼的話,就可以拿孩子們作為要脅,真是的,防備我們防備到這個地步。」
「難怪哦,部落裡那些算來較體面的大人小孩,也就是有牽涉到上回那個事件的家庭和青年都沒被邀來參加。」更有人如是說。
部落的人說起這趟奮起湖「歡迎蔣總統」之行,直嘆:
「真是好險,大人小孩都能平平安安回家真是感謝祖靈保佑。」
但因為沒見到特地去歡迎的所敬仰的蔣總統,也都很嘔。
回到部落,大人們個個表情悵然沉默地到派出所把直刀領回,帶著自家的孩子各自回各家去。
平常無聊的時候,喜歡一再的拿芝麻蒜皮小事大大渲染作為新聞閒聊話題的部落人,對這次的活動,不曾再提過,因為部落人的心靈,又再一次受到深深的創傷。

二○一三年臺灣原住民族文學獎散文組第二名

艾炙
最近,右腿痛得越來越厲害,從臀部到小腿,常常痛得睡不安寧,而且痛處常常移位,痛處貼藥布,又換別處痛,再貼藥布,有時一條腿貼上七、八張藥布。用電動按摩器按摩也無效,能夠用來敲打的都找出來用,甚至把數十年前一位木匠送我用來洗衣服的老式的檜木搗衣棒,也找出來敲打疼痛處,仍舊無法減輕疼痛。已經嚴重影響到生活和行動,無法繼續喜愛的快走運動,心情連帶也鬱卒。
曾經掛大醫院的神經內科,躺在診斷臺上,醫生把我的右腿上下左右轉一轉,推一推,拉一拉之後說:「妳這是骨頭的問題,妳應該掛骨科。」
到一家私人骨科診所看,照了X光,醫生說:
「妳這是腰椎壓迫到坐骨神經所影響的腿神經痛。」我就在那家骨科診所就醫,打針並做復健,什麼熱敷、肩椎牽引、電療啦,做了數週,一點也沒有改善。
後來想起剛結婚時,外子背痛,他要看中醫,我就陪他去。中醫說他是神經痛,什麼藥都沒給,只在他背上灸了二針,總共灸了二次就不痛了。經過了二年又復發,當時已搬到別處,他還是找中醫針灸,也是針灸二次就好了,至今已五十多年,不曾復發過,這就是我對針灸的認識。
所以呢,我又轉到附近也是熟識的中醫要求針灸。醫生看我對針灸有那麼大的信心,數日後,還特地買一套新式的針灸工具,是扎針後再通電的那種,等於是針灸加上電療。針了多次,我對醫生說感覺好一半。但是,因為有八、九天的時間,忙著陪日本宣教隊當翻譯,等他們走,又忙著侄女要在我家舉行文定、訂婚宴。弟、
妹、侄女多人要從南部上來住二天,事前的準備和事後的收拾,沒時間繼續就醫,如此一拖再拖。
針灸的時候,每次都在腰椎以下扎十針,趴在那裡動都不能動,但心思可沒那麼安份,想東想西的。有一次趴在那裡接受針灸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令自己心酸欲哭的往事,心想,那時候假如有現在的健保多好,可以讓我的母親安心就醫。
在偏遠深山裡的人生病,除非真的很嚴重,才會自製擔架把病人抬到奮起湖,再搭小火車送下山就醫。發燒、腸胃炎、頭痛、外傷、蛇咬傷什麼的,都是就地取材自行醫療。
我的母親還在吃母奶的時候,我的外婆就離世了,她上面還有三個哥哥,總共有四個幼小孩子要扶養的鰥夫的外公,其辛苦真是難以想像。所幸,母親宗親裡正在哺乳的婦女們輪流餵奶幫忙照顧,她才得以存活。可是那麼小的孩子沒有母親親撫照顧,使得她體質很差。結婚後,孩子生得多,勞動過度兼營養不良,自從我有點記憶,母親的身體一直都不好。
現在回想,那時候她可能是背神經痛吧,吩咐才十三、四歲的我,到田邊採一些艾草曝晒,等艾草乾透了,把它搓一搓,一搓,葉子原來綠色的表面就被搓掉,留下葉子的纖維。母親叫我抓一些下來,剩下的裝在瓶子裡留著下次用。先抓下來的,叫我分成花生粒那樣大,再搓成上尖下平擱著。又叫我準備香。那時候,我們家還沒有歸信基督教,還是照日本人教的,遇到省墓時燒香,所以家裡有香。
母親叫我點一根香備用,她趴在竹床上露出背脊,要我把先前搓好的艾草纖維,排列在她的背脊兩側,然後拿香一個個點燃。燃得不好的要吹起使其燃,燃得太猛,母親會提示哪一個燒得她痛,就要把火調小些,吹一吹使其涼爽些。
因為母親伏趴在竹床上,我沒有看過她的表情,但是,後來她身體更差,有時幫她洗澡,看到留在母親背上二排的白色疤痕,憶起那是我這個笨手笨腳的女兒在母親身上留下的記號。為了醫治她那令人坐立難安無法入眠的神經痛,我的母親以何等的煎熬,忍受著直接在皮肉上灼燒的治療方式。那之後的數年,前前後後我大概為母親灸過十多次,大概是母親保守吧,治療時間,都是家裡男人不在家的時候進行。
趴在診療臺上,我問醫師:
「醫師,你幫我做這個醫療叫針灸,請問一下,那種燒艾草的,叫什麼?」醫生回答說:
「那個叫艾灸,要隔一張木片或是橡皮片燒才不會痛。」
已經是古來稀的我,趴在診療臺上嘴裡唸著:「艾灸、艾灸……要用木片或橡皮片墊燒……。」想起生前體弱多病的母親,不覺她已經離世五十多年了,我的心感到深深的刺痛。六十年前,十來歲的我,曾經傻裡傻氣的應母親的要求,當起蒙古大夫,為我母親施艾灸治療。現在,每次以健保就醫的時候,就想起我的母親,那時候如果有現在的醫療條件該多好。起碼,我的母親不必忍受那直接灼燒皮肉治病的疼痛,可憐的母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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