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戰士五部曲部族誕生之一：太陽之路

前言

灰冷的光猶如水波漣漪漾映在山洞地面上，面積廣闊到連穴頂都消失在陰影裡。永無止盡的水幕垂掛洞口，水聲迴盪岩間。
山洞裡幾近最深處蹲伏著一隻衰弱的白色母貓。雖然年事已高，但那雙充滿智慧的綠色眼睛仍炯炯有神，掃視著山洞裡一大群骨瘦如如柴的貓兒，他們正在粼粼閃爍的瀑布前面不安地踱步：老貓們挨擠於睡坑裡，小貓們絕望哀嚎，向筋疲力竭的的貓媽媽們乞食。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老母貓自言自語道。
幾條尾巴以距的地方，幾隻小貓為了一付老鷹屍骸起口角。屍骸上的肉早在前一天他們的貓媽媽們捕獵到的時候便分食光了。一隻小虎斑貓原本在那裡啃骨頭，被一隻體型較大的小黃貓給推開。
「這給我吃！」他大聲說道。
小虎斑貓撲上去，咬住小黃貓的尾巴。「你的腦袋長跳蚤嗎？我們也要吃啊！」她大聲喝斥發出哭號的黃色小公貓。
一隻瘦到毛髮下肋骨歷歷可見的灰白色老母貓，小碎步地朝小貓們跑過來，趁機搶走骨頭。
「嘿！」小黃貓出聲抗議。
老母貓怒瞪他，開口吼道：「我已經做了好幾個季節的狩獵工作，難道沒有資格多分點骨頭嗎？」說完轉身昂首闊步地離去，嘴裡緊咬著骨頭。
小黃貓瞪她一眼，隨即哭著朝他母親奔去。可是他母親沒有安慰他，反倒像是在呵斥他什麼，尾巴還憤怒地彈動。
白色老母貓離得太遠，聽不見那隻貓媽媽說什麼，只能嘆口氣。
每隻貓兒都已經到達忍耐的極限了，她心想道。
她看著灰白色老貓快步穿過洞穴，將老鷹骨骸丟在一隻更老的母貓面前，後者蹲伏睡坑裡，鼻子擱在前爪上，目光呆滯地看著盡頭的穴壁。
「給你，霧水。」灰白色老母貓伸出一隻腳把骨頭挪近她。「吃吧，份量不多，但多少有點幫助。」
霧水的目光無動於衷地略過她朋友，移向別處。「銀霜，不用了，謝謝。我沒有胃口，自從斷羽死後我就沒胃口了。」她的聲音沙啞，帶著憂傷。「要是獵物夠多，有東西給他吃，他就不會死了。」然後又嘆口氣。「現在我只等著跟他相會。」
「霧水，你不能….」
這時洞口出現一群貓兒正在甩掉身上的雪花，吸引了原本在聽老貓對話的白色母貓的注意力。洞裡有幾隻貓兒跳了起來，跑過去找他們。
「你們有沒有抓到什麼？」其中一隻熱切喊道。
「是啊，你們的獵物呢？」另一隻追問道。
為首的貓兒悲傷地搖搖頭。「對不起，獵物不夠多，沒能帶回來。」
貓兒們懷抱的希望頓時像烈日下的薄霧瞬間散去。他們互看一眼，垂頭喪氣地各自走開，尾巴拖在地上。
白色母貓遠遠看著他們，這時她發現有隻貓兒正快步朝她走來，趕緊轉頭。來者年事已高，鼻口已然灰白，金色虎斑毛髮稀疏斑駁，但走起路來仍虎虎生風，顯見以前也曾是隻強壯又高貴的貓兒。
「半月。」他向白色母貓致意之後，便在她旁邊安坐下來，尾巴圈住四隻腳爪。
白色母貓饒富興味地輕輕喵嗚。「獅吼，你不能這樣叫我，」她抗議道。「我已經當了好幾個季節的尖石巫師了。」
金色虎斑公貓哼了一聲。「我才不管你當了多久的尖石巫師，反正對我來說，你就是半月。」
半月沒有回答，只是伸出尾巴擱在她老友的肩膀上。
「我在這山洞裡出生，」獅吼繼續說道。「但我母親羞鹿曾告訴我來山區之前的事….那時你們住在湖邊，有林子可以遮風避雨。」
半月輕嘆口氣，「還記得那座湖的貓只剩下我了，我還記得我們千里跋涉地來到這裡。只是我住在山裡的歲月已經比湖邊還久，怕有三倍長的時間了吧，再說這永無止盡的瀑布聲也早已烙印進我心裡。」她停頓一下，眨眨眼又說：「你為什麼現在跟我說這些？」
獅吼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 ：「我們可能在太陽再度現身之前就餓死了，更何況這山洞也沒有更多空間容納貓兒了。」他伸出一隻腳爪，刷刷半月的肩毛。「有些事情勢在必行。」
半月瞪大眼睛看著他，「可是我們不能離開山裡！」她反駁道，語氣驚駭到喘不氣來。「鴉翅允諾過的。他要我當尖石巫師，就是因為這裡是我們命中註定的家園。」
獅吼迎視她那緊張的綠色目光，「你確定鴉翅是對的？」他問道。「他怎麼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
「他一定是對的。」半月喃喃低語。
她的心飛回好幾個季節前的那場大典，當時鴉翅封她為尖石巫師。她渾身顫抖，因為她又聽到了他的聲音….那對她充滿愛意但卻悲傷的聲音，因為她的天命意謂他們永遠不能長相廝守。「別的貓兒將追隨你，月復一月。好好挑選和好好訓練他們….把你部落的未來交託給他們。」
如果他不想要我們留在這裡，絕對不會說這種話。
半月目光瞟向其他貓兒….也是她的貓兒們，如今的他們又瘦又餓。她難過地搖搖頭。獅吼說得對：如果他們要活下去，有些事勢在必行。
她發現洞裡原本灰冷的光正逐漸亮成溫暖的金色，猶如太陽正在水幕後方升起….但半月知道其實夜色正在降臨。
獅吼淡定地坐在她旁邊梳洗耳朵，山洞裡的其他貓兒也都絲毫未察那逐漸濃烈的金色光芒。
貓兒們都看不到，只有我看得到。這代表什麼意思呢？
沐浴在強光下的半月猶記得她剛當上尖石巫師時，鴉翅曾說祖靈會引導她做出該做的決策….因此有時她會看見一些奇怪的異象。她從來不曾直接感受到祖靈們的存在，但她已經學會尋找異象。
幾個可能的代表意義浮現半月心裡，猶如雪花迎面撲來。也許是在告訴她溫暖的天氣將提早降臨。可是我們貓口數這麼多，能等得了這麼久嗎？然後她又想是不是太陽正照著別的地方？那裡氣候溫暖而且有獵物，還有可以遮風避雨之處。可是我們住在山裡，遠水救不了近火？
陽光越來越強，直到半月幾乎睜不開眼睛。這時有個新的點子浮現了出來，她頓時鬆了口氣。
也許獅吼說得沒錯，我們當中只有一些貓兒屬於這裡，其他貓兒應該遠行到太陽升起之處，在陽光最燦爛的地方打造新的家園….那是一個很安全、可以吃得飽、還有空間養育下一代小貓的地方。
正曬著溫暖陽光的半月在心裡找到一種她所需要的篤定。有些貓兒可以留下來，數量得少到這座山仍養得活他們。至於其他部落貓必須朝太陽升起之處跋涉遠行，尋找新的家園。
但我不會離開山洞，她心想道。我要在這裡迎接我生命裡的暮色晚年，一輩子遠離我的出生地。這樣也許….也許我還能與再見到鴉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