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沉溺於愛情的人，最後都輸給了謊言（簡體書）

朝顏幼年時突然失去雙親，受此沉重打擊患上了失語症。是鄰家哥哥宇航用音樂和愛敲開了她塵封的心。成年後，這段青梅竹馬的戀情卻因一次車禍意外而終結。然而，宇航離世前留下的一段無聲視頻，在朝顏的愛情悲曲裡開出一朵神秘之花。
在追尋真相的過程中，朝顏結識了會讀唇語的男生君尋。君尋告訴朝顏，那段遺言只是宇航對她吐露的愛情承諾。對此深信不疑的朝顏卻發現了另一個真相……彼時初戀的真心竟被陰謀吞沒，此間無意中釀下的罪惡卻化為贖罪式的緘默守護……

星空飄雨，原名李夢，生於1989年的雙子女，青春作家，沉默、堅韌且長情，文章風格纖細傷感，擅長描寫青春裡溫暖或疼痛的故事，紅塵蒼茫，以手中之筆寫心中所愛，歲歲年年。
已出版作品：
《年華何日不離傷》
《聽一場雲朵的潮生》
《贈你以星空》
《我只是悄悄喜歡你》
《思慕如糖》
《少年已忘卻那片流沙》等

編輯推薦
作者星空飄雨是成熟青春小說寫手，2013年出版了暢銷書《我只是悄悄喜歡你》裡男主角的弟弟是本書的關鍵人物哦！作者擅長描寫青春裡溫暖或疼痛的故事，文筆細膩，風格傷感，是儒意欣欣少女館的長約作者。本小說中的懸念步步深入，愛情撲朔迷離，結局感人落淚。小說中有四個懸念：女主角去世男友的唇語真相是個謎；男主角對女主角的關懷備至其實另有隱情；富二代對女主角的一見鍾情隱藏著不能言說的秘密；男主角私闖民宅的怪癖源於他年少的傷痛……故事講述了一個虐心少年的愛情孤旅，他困在自己導演的愛情謊言裡，永遠無法正面說出“我愛你”，而真想由女主如剝洋蔥般層層剝開，越探越深誤入謎中謎。可謂為青春文學史上最虐心的流浪男孩，用沉默堅守著感人落淚的愛情承諾。

引子 傾城時光遺落於潮汐

第1 章 溫暖碎片

第2 章 你說過的愛

第3 章 神秘的少年

第4 章 善與惡的界限

第5 章 別有居心的會面

第6 章 都市浪人

第7 章 心口的刺青

第8 章 約定的相見

第9 章 再一次交鋒

第10 章 昔日的他

第11 章 身世

第12 章 幽閉空間

第13 章 不能在一起

第14 章 耳洞和羈絆

第15 章 告白

第16 章 僅僅因為如此

第17 章 不能再靠近的理由

第18 章 誤解

第19 章 千鈞一髮

第20 章 逃亡

第21 章 未曾言明的心意7

第22 章 許下的諾言

第23 章 亦正亦邪

第24 章 只想讓你相信

第25 章 失意出走的女孩

第26 章 危機

第27 章 情動之時

第28 章 決鬥

第29 章 降臨的意外

第30 章 頹然放手

第31 章 平淡的日子

第32 章 不能夠告訴你的事

第33 章 星星的光輝

第34 章 感恩與懺悔

第35 章 就此回頭

第36 章 難以面對的真相

第37 章 欺騙

第38 章 那一場錯落

第39 章 永別

尾聲

戀慕之花——小貓番外

鏡中的幻影——葉天可番外

無法再見的笑顏——孟君尋番外

後記

引子 傾城時光遺落於潮汐
十八歲的我，再一次前往了海邊。
正值晴朗的黃昏，金紅色的浮雲遊移在天際，海風帶著微微的鹹味，一陣陣吹拂在我的臉上，湧動的藍色海水，在夕陽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沙灘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幾個人，遠處的小孩子在沙灘上快樂地挖著貝殼，那些肆意笑鬧的聲音，遙遠得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該有多久沒這樣開心地笑過了呢，自從那個人離開之後……
我將手伸入口袋，摸出了那枚貓眼石，上面刻著幾個小小的字——“孟君尋”。
指尖微微摩挲過之後，卻也是毫不猶豫地揚手，眼睜睜看著它劃出一道弧線，在海中濺起了細微的浪花，從此消失不見。
已經再也不想接近他了，不想有與他相關的一絲一毫的記憶。
這曾是他最為重要的東西，唯一能夠承載他身世的證明，他在那個星光滿天的夜晚，將它贈予了我，並做下了會代替淩宇航照顧我、保護我的約定。
只是最後，他說謊了。
回憶一幕一幕，紛湧出現在腦海。
我想起同孟君尋的初遇，衣著破舊的少年，有著冷淡卻銳利的眼神，他站在窗前默然地注視著我，偶爾微笑的時候，仿佛連天邊烏雲都靜靜散開。
原來，我早已習慣了他無時無刻的陪伴，繪畫之時身旁嫋嫋的煙霧、桌上花瓶中盛開的馬蹄蓮、相似的紐扣、意外的生日禮物、最後一次看電影，印刻著我初生即將消亡的愛戀……
少年淡淡的嗓音，一如往昔：“黎朝顏，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會傷害你。”
這句如水晶般美好卻矜貴的承諾，終究連同那些刻意模糊的謊言和被掩蓋的真相，被拋至久遠的虛空，再也不能回來。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事情的發展逐漸脫軌了呢？
赤足邁進水流，頭頂是柔和到毫不眩目的陽光，海水的溫度比想像中的更為涼爽，伴隨著沙子在腳下流動的柔滑觸感。
“幸福的事情，悲傷的事情，如果沒有人傾訴的話，對著這裡大喊就可以了。”
那時孟君尋抬起臉仰望著晴空，對我這樣說著，大大張開的雙臂像天使展開的羽翼。
他從同我見面時起，就隱藏了如此多的隱情，平日似是玩世不恭，卻屢屢展露寂寞的眉眼，直到我被這樣的他逐漸感動，想要去撫慰這份感同身受的悲傷之時……
突如其來的水落石出，卻將這一切的朦朧心意生生隔阻。
我在湧動的海浪之中無力地跪了下去，悲從中來。
燦爛的海水在身周蕩漾，全身都濕透了，寒意就像是一點點從肌膚滲透進骨子裡。
“為什麼真相會是這樣？！”
我張開雙臂，不顧一切地對著海和蒼穹的深處大聲叫喊著。
那些難以啟齒的事實，和那些因種種巧合錯落的緣分，原本以為，生生承受之時至少會有你在身邊支撐……
可最終也是你親口告訴我，這一切都是虛假的。那麼，那些曾經許下的諾言呢？也是騙人的嗎？
孟君尋，你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人啊。
淚水落進了海裡，消失不見。
就像是我們未曾回首，卻再也無法觸及的昨天。
第1章 溫暖碎片
又是那個夢。
四周都是人，喧鬧起哄的聲音將我包圍，臺上的男子，對著我微微地笑，雙唇開了又合，語意模糊，慘白無溫。
臺上的主持人還在起哄，他卻率先跳下檯子，越過擁擠的人群，徑直來到我的身邊拉住了我的手，帶著我一路遠去。
手心溫暖的觸覺，熟悉到就像在昨天一般。
走在街上，他對著我微微笑了：“黎朝顏，我們回去吧。”
灼熱的酷暑，我吮著手中的冰棒，站在路口看他穿越馬路召喚計程車，就在這時，刺耳的馬達聲一瞬間就刺痛了我的耳膜。
一輛從街角沖出的摩托車，失控地向他撞了過去，頎長的身形高高飛起，瞬間已如斷翅的鳥，翻滾跌落在地上，逐漸印染出一片血紅。
“啊……”我呆呆地凝望著這一切，手中的冰棒已經落在了地上，想要跑過去，雙腿卻早已軟到跌坐於地，雙手緊緊捧住臉頰，驚恐到無以復加，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人群一下子就聚攏了過來，我似是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滿心滿眼，全是空白的絕望。
“不、不會的……”我拼命地搖著頭，驀地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呼，“淩宇航——”
紅色的血液漫延遍地，似是溫柔地輕吻我的腳跟，四周逐漸黑暗了下來。
總在此刻，夢就醒了。
我大汗淋漓地從床上坐起，伸手安撫著激烈跳動的心臟，第一次感到那樣的絕望。
因為，我經歷過的，並不僅僅是一個荒誕的夢境，而是我一直不願意承認的現實。
淩宇航去世已經一周，養父和養母受不了這個打擊已結伴回老家休養。我將自己關在空蕩的家裡，每日每日昏沉地睡了又醒。
是的，直到現在，我還是不願相信。
淩宇航，我的青梅竹馬、我曾用盡全身力氣思慕過的男子，因一場車禍，同我天人永隔。
“叮咚……叮咚……”
門鈴聲持續作響，將我從昏沉的意識之中驚醒，我迷迷糊糊穿好衣服，一路摸索著打開了門。
連日陰雨，昏暗的天光，門外的人，是位看起來與我年紀相仿的少年。
“你是……”
“你是黎朝顏？”對方開門見山。
我點了點頭，這時，注意到了他手中拿著的宣傳單，正是我貼在市內公園佈告欄裡的那一張。
“我聽說了你的事。”少年將手中的宣傳單晃了兩晃，“我聽說，你需要尋找一個會唇語的人？”
我“嗯”了一聲，下意識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他留著短短的平頭，身材高挑，約有一米八，身形看起來瘦削不堪，穿著一身破舊卻整潔的牛仔衣褲，面容略顯蒼白，唇角習慣性地抿起堅毅的弧度，睫毛很長，瞳中閃爍著略顯疏離的光澤，從第一眼看上去，倒像是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
我，十八歲的黎朝顏，作為一個業餘畫手，總會不由自主地過度觀察對方，這就像是無法改正的職業習慣一樣。
“我是孟君尋，確實有著你所需的這項專長。”他自報家門，看著眼前容貌狼狽的我，了然地指了指洗手間的方向，“雖然我很想早些完成你委託我的工作，但是，我可以留給你收拾自己的時間。”
“進來坐坐吧。”我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側身讓他進門。
他大大咧咧地走進來，徑直往客廳坐下，明明我們只是初次見面，他卻似乎早已對屋內的佈局，有著非同尋常的熟稔。
“請稍等我一下，我會很快的。”我窘迫地理了下蓬亂的發端。
為他倒上一杯咖啡之後，我將自己關在洗手間裡，仔細地洗著臉，水龍頭裡流出的水如此冰冷，一點一點將記憶復蘇。
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明明只有十八歲，神情卻如同八十歲那般頹然。
長髮亂蓬蓬地頂在頭上，雙眼因為長時間哭泣而變得紅腫不堪，一周以來也未曾好好吃飯，臉頰變得瘦削，膚色變得暗淡。
我不由自主地將手輕輕地撫上鏡面人的臉，就像是在追憶最初淩宇航伸手撫摸我臉頰時，那令人心安的溫度。
我曾經固執地認為，記憶是為了讓人變得更加堅強、更加相信世間的美好才會存在的東西，可是，即便如此安慰著自己，我也依舊不願輕易回想那段黑暗的年幼時光。
在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因一場空難去世，驟然失去雙親，巨大打擊使我封閉了心靈，甚至一度喪失了使用語言溝通交流的能力。
後來，命運發生了轉機，幼時的鄰居——淩宇航的父母，收養了我。
那時我只有八歲，在寒冬裡穿得單薄，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寬大襯衣掛在身上，能夠感覺到穿過身體與衣服之間呼嘯的風聲。血液迴圈極差的冰涼手指，抖抖索索地觸碰著來接我的淩宇航的手腕，十二歲的他脫下風衣來給我套上，將我一路抱到了他父母的面前。
淩宇航比我大四歲，自從同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後，他就成了我名義上的“哥哥”。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沉默地適應著這個新家庭，不哭也不鬧，竭力讓自己成為乖巧可人的樣子。
淩宇航顯然很是疼愛我這個突然加入家庭的小妹妹，常常會跟我說話，試圖為我拂開心靈的暗影，會幫跟不上課業的我補習，也會在雨天時為我送傘。我曾有很長一段時間胃口不好，他從食譜上看到了各類美食，苦苦拜託母親變著花樣為我做飯……
我們上學的路上，有著很長的一段鐵軌，他去中學，我去小學，兩人手牽手在鐵軌上搖晃著漫步，他柔和的笑靨，是記憶裡最為珍貴的畫面。
“黎朝顏，要是你會說話就好了，你一定會成為全家都覺得驕傲的小姑娘。”
我抿抿嘴唇，也沖著他笑，這個人是真心地對我好，一點一滴，我都知道。
我在淩宇航的家裡，享受到了算是難得的安寧時光，不知不覺就過了數年。
最喜歡待的地方就是淩宇航的房間，他在桌上堆滿了音樂碟片，我常常賴在他那裡不走，抱著CD機，一聽就是一整天。
他寵溺著我的任性，對我幾乎言聽計從。
那夜暴雨，家裡只有我和淩宇航兩個人，我聽著一段旋律，聲音嘈雜，後期製作粗糙，明顯是業餘樂隊所錄製的，卻忽然低低地對他說了一句：“好聽的歌。”
“黎朝顏，剛才你說什麼？”
面對淩宇航由詫異逐漸轉為驚喜的眼神，我淡淡地微笑，知道自己往年受到的那些傷害，都將在這名少年的撫慰下遠去。
我一直以為淩宇航一家是出於同情才會對我伸出援手，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淩宇航曾有一位姐姐，自小受到父母的忽視，多年前就因意外溺水而亡，他的父母心中還有那麼多愧疚和那麼多尚且來不及表達的愛，才會再收養一個女孩，將孤苦無依的我作為自己女兒的替代品。
最初引得我順利發出聲音講話的那首歌，居然就是她的遺作。
因此，透過他們時常流露出關切的瞳孔，小小的我也總是想要一遍遍地問他們，我想要知道，名義上的爸爸媽媽，你們所愛著的，是我嗎？你們眼中所看見的，究竟是誰？
包括淩宇航，他對我的關懷和愛護，也同父母抱有同樣的心緒嗎？
後來我在淩宇航的房間裡翻到過相冊，我指著彼時十六歲的女孩說：“她死了，是嗎？你的姐姐？”
“嗯。”他從未刻意將那些往事對我說過。
那時我穿著她曾經的衣物、鞋子，一穿就穿到了十幾歲。
我抬起頭固執地看著他的臉：“但對你來說，我不是你們淩家的任何人，不是誰的替代品，而是黎朝顏。”
“我知道。”他淡淡地回答。
那一刻，尚且年少的我們，第一次發現了彼此心裡憑空對峙的深淵。
從那一天，我合上相冊，便再沒有喊過他“哥哥”。
因為，就是從那一天，我終於察覺到了，割捨開那些莫須有的血緣，心底對淩宇航還潛藏這般深沉的懵懂依戀。
冰冷的水流，細細地沖刷著我的臉頰，我垂首流著眼淚，靜靜宣洩著心中的悲傷。
洗手間的門忽然被輕輕地叩擊了三下，猶豫不決又帶著克制，像是怕驚動了什麼一樣。
我這時才想起了客廳裡坐著的那位被我忽略的訪客，急忙草草收拾了一下，就打開了門。
果然看見他站在門口，對著我舉了舉空了的咖啡壺：“咖啡。”
“啊，抱歉。”我有些不好意思，重新泡了一壺咖啡之後，坐在了他的面前。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明明只是件要求續杯的小事，卻似乎不經意地流露出對我長時間未曾露面的擔憂。
他道了聲謝，細細地啜了幾口，很快進入正題：“我看到了你在招貼欄貼著的啟事，你說你要尋找一個會唇語的人。”
“是的，你剛才說過，你很擅長。”
“嗯，但是……”他把玩著手中的咖啡杯，探究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身上，明明看起來同我年紀相仿，言行神態上卻仿佛比我成熟很多，“我對你這項出人意料的要求，有些好奇。”
第2章 你說過的愛
面對孟君尋的疑惑，我並不想要避諱事情的真相。
“因為我想要從影像的口型中，判斷並得出某人最後的話語。”
“那個人，是你喜歡的人？”他聰明地推斷著。
真相被觸及，心中又湧過一陣難言的悲傷和酸楚，我咬緊了唇，低頭避過了他的問話和目光：“這個忙，你要不要幫？”
“當然！”他站起身來，一面示意隨時都可以出發，一面振振有詞地說著，“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而且，也沒有人會和‘喜歡’過不去。”
我同孟君尋走在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這種喧鬧的感覺恍若隔世。
一周以前，我還同淩宇航一同走在街頭，十指相扣，親密無間。
或許誰也沒有想到吧，內心叛逆桀驁卻不乏堅定的黎朝顏，居然真的會愛慕淩宇航三年之久。
他從知曉到驚訝，從規勸到漠視，從逃避到厭棄……而我借著同他朝夕共處的優勢，毫不放棄地死纏爛打，甚至為了他，拼命學習，考上了小鎮最好的高中，並躍躍欲試地準備報考同他一樣的大學。
但是，四年的年齡之差，也是橫亙在我們之間的鴻溝，十八歲的我，以優異美術生的身份考上他所在的大學時，二十二歲的他也于同年畢業，正要離校而去。
或許是被我這般不屈不撓的努力打動，那個雨夜，我倔強地注視著他，再一次訴說出心中的喜歡之時，他忽然俯首吻了我。
那一刻，我心中仿佛有著花朵呼啦啦地開放，你看，我心心念念所期待著的幸福，悄然降臨。
同淩宇航交往，僅僅一個月的時間，也是我記憶之中最為快樂的珍藏。
畢業於醫學系的他，已進入小鎮上的醫院實習。相隔我的大學，要有穿越半個城鎮的距離，可我仍舊願意在他上夜班的時候，逃掉晚自習，買上他喜歡吃的蟹黃包，坐很久很久的車，悄悄放在他的窗前，然後隔著窗子，近乎著迷地凝望著身穿白大褂的他俊逸的容顏。
能夠見面的時間並不多，他忙於確定工作，而我為了減輕家中的負擔做起了兼職畫手，在工作閒暇的時候，總會一筆一筆劃出心底思慕的他。
“黎朝顏，你的畫畫得真的很好，我相信你未來會成為一個優秀的畫家。”有次淩宇航看著我的畫，嘖嘖稱讚著。
對於不辨五色的人來說，算是難得的評價。
我天真地以為這樣的交往一定會有終點，等到他的父母也發現，祝福也好，阻攔也罷，一切都不可能動搖我堅定的喜歡，可是，後來到了那一天……
“小心！”突如其來的呼喚聲將我從紛亂的思緒中驚醒過來，同時，孟君尋拉住了我的手，往裡側一扯，有車從我的身邊迅疾地馳過。
我驚魂未定地回頭，眼前是孟君尋擔憂的神情。
“快到了，不要發呆！”他言簡意賅，緊緊拉著我往不遠處的商場走去。
我跟在他後面小步奔跑著，思緒卻依舊停留在那個被血染紅的黃昏。車禍發生之後，淩宇航和肇事機車手被一起送往醫院急救，最終，誰也沒能活下來。
再次想起這些事時，心中難過得就像是被刀鋒肆意翻攪，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任憑孟君尋將我一路帶進商場，來到了經理室的門前。
“喏，這裡。”他鬆開了我的手，反手用大拇指示意我們到了。
我還有些懵懵懂懂，只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我並沒有對初次相見的孟君尋告知具體的地點，他到底是怎麼知道我想要前往的是這裡？
迷惑間，他已經為我敲響了經理室的門。
面對著開門的人，我急切地鞠躬下去：“拜託你們，可以給我放一下一周前商場情侶活動的錄影帶嗎？”
身旁的孟君尋挑高了眉，也在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確認一下，請你們幫我找出錄影帶來好嗎？”我反復說著這一段話，可經理室的人都用看瘋子一般的眼神看著我，隨意勸了幾句，就不耐煩地關上了門。
“到底怎麼回事？告訴我。”孟君尋問。
“那一天我和他出門逛街，他說要為我買一枚戒指，作為交往的證明，所以，就一起來到了商場裡。”
“重點。”他顯然不想要聽我長篇大論。
“然後，我們被商場裡舉辦的情侶促銷活動吸引了……”我回想著最後一次同淩宇航的出行，努力抑制著悲傷敘述著。
那是一場“真心話和大冒險”的活動，人群中的淩宇航被抽中，被趕鴨子上架地弄上臺去，他選擇了“真心話”，然後注視著人群中的我，螢幕上的特寫鏡頭中，唇緩緩地動了幾下。
突然間壞掉的麥克風，使得我遺失了他為我留下的最後的話語，隨後，他不管不顧地走下檯子，拉起我的手，說要先送我回家。
“然後……他就遇到了車禍，再也沒有回來。”我抽泣著說完這最後一個字。
孟君尋看著我，伸手緩緩撫上我的長髮，簡潔地說著：“交給我吧！”
雖是曖昧的動作，我卻未曾覺得突兀，看著他在衣兜裡摸索了幾下，掏出煙來，重新敲了敲經理室的門。
我不知道他是用了怎樣的辦法，但確實沒一會兒，商場的那些人就對著我和顏悅色地點了頭。
翻找出來的錄影帶，從頭一點點播放的往昔，親眼看著時間和影像慢慢掉轉回從前，搜索的範圍漸漸縮小，直到，淩宇航的身影，顯現在了螢幕之上的人群中。
“這裡，這裡……”幾個工作人員紛紛說著，將畫面放大在了我們的面前。
“淩宇航……”再一次看到只生存在影像之中的他，我悲傷地喃喃著，而他面對著鏡頭，緩緩地翕動著嘴唇。
孟君尋一直盯著畫面，我看到他臉上的神色，不知為什麼，從專注到淡然，最後變成了深深的感傷。
“他說的是什麼？請快點告訴我。”我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的溺水者，急切地拉住了孟君尋發問著。
“他說……”他的目光移來同我對視，似是在斟酌著措辭，“他說……‘保證不會辜負你，放心吧’。”
意料之中的話語，伴隨著淩宇航未來得及表達的思慕，我跌坐在地上，開始嚶嚶哭泣，四周的人或相勸或唏噓，七手八腳地攙扶著我，不知是不是錯覺，我似乎聽到身邊有人對孟君尋說了一句：
“你為什麼要……”
“怎麼回事，這裡這麼亂糟糟的？”隨著經理室的門被推開，一個主管模樣的人大聲呵斥著。
眾人紛紛噤聲，孟君尋也伸手將哭泣的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你們都在這兒幹什麼？”主管盛氣淩人地走近，卻一眼看見了孟君尋，“是誰把姓孟的這小子又放進來的？”
還來不及驚訝，我手中的溫暖就已驟然失去。
被點到名字的孟君尋，就像一隻敏捷的貓，迅疾踩上桌子越過人群，飛快地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哎，你還不知道吧，這小子小時候就混進商場偷吃的來著，當年念及他小，教訓了一頓就把他放走了，後來演變成夥同混混在門口敲詐顧客了。”身旁有人在悄聲議論著孟君尋的事。
“真的？那以後怎麼解決的？”
“迫不得已地報了警唄，最後才結束了這段苦不堪言的經歷啊，不然這商場，嘖嘖嘖……”
我聽著那些人的話，有些吃驚，但更多的是懷疑，看起來瘦削而桀驁的少年，怎麼會做出那些錯事？而且，他居然沒有向我索取一分報酬，就跑掉了。
“是他告訴了我，淩宇航最後對我說的話。”在心底默默地重複了一下這句話，我緩緩將手放在胸口，按壓著心底的刺痛，向商場的人鞠躬告別。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已經不復之前那般難過，就像是撥開了長久的烏雲陰霾，於心中燃起了些許的希望。
淩宇航的這句“保證不會辜負你，放心吧”，就像是陽光，為我陰暗的心底，帶來那一刹那的光亮。
即使交往的時間非常短暫，可那些朝夕共處的歲月，都是我最為溫暖的回憶了。
謝謝你，淩宇航，願意喜歡這樣的我，從此之後，我一定會振作起來，帶著你的期望，堅強勇敢地活下去。
明天開始會去學校，課業已經耽誤了一周，可憑藉努力一定能夠趕上去，我會完成自己成為優秀畫手的夢想，成長為讓淩宇航驕傲的女孩子。
不斷在心底重複著的誓言，就像是脫手的風箏，終於可以獨立飛向那湛藍的天。
當天晚上我就回了學校，應付了來安慰我的舍友，收拾好行李後，就倒頭沉沉睡去。
那一夜的夢中，我再一次見到了淩宇航。
他赤足穿越黑暗的水流，身影若隱若現，我在他身後追趕呼喊，他忽然回過頭來，臉上是熟悉的微笑，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黎朝顏，我不會辜負你……我不會辜負你……”
第3章 神秘的少年
“黎朝顏，黎朝顏！”
是誰在大聲呼喚著我的名字，同時身體被人大力搖晃著，我難耐地睜開了眼睛，伸手遮擋刺眼的陽光。
“怎麼還在睡？身體好點沒？你今兒上午沒課？”
眼前大大咧咧在窗邊坐下的女孩，是鋼琴系的江嬌娜。熱情開朗的她，在剛入學時，就成了全校注目的焦點，相貌出挑，身材火辣，又有著風流的個性，換男友的速度猶如換衣服。
原本我對她頗有微詞，但某次上集體課時偷偷從後門蹺課的她，幫到了因遲到找不到座位而著急的我，相視一笑之間，居然也這麼慢慢熟了起來，直到現在成為了身旁“閨蜜”般的存在。
“沒課，一會兒我會去畫室。”我起身穿衣服，思緒還久久停留在昨夜的夢裡。
“哎，世上悲慘的事太多太多了，要堅強啊！”她湊上來好言好語勸著我，“失戀是挺讓人難過的，但總得撐過去嘛，你看我，失戀多少次了都……”
我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這位大小姐的“失戀”從何談起，倒是灑脫自如的她不斷傷害了不少少年心，若哪天看到她為了失戀要死要活，估計太陽也能從西邊出來。
“你說錯了，我不是失戀。”昨天孟君尋對我說的話仿佛還縈繞在耳旁，我堅定地反駁著她的話，“只是不幸失去了自己喜歡的人罷了，至少他在離開我的前一分鐘，還都是喜歡著我的。”
江嬌娜聞言一愣，一臉“真受不了你”的表情，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拍著腦殼跳了起來。
“對啦對啦，你看我這記性，剛才從大門經過時，聽門衛老頭說學校大門那邊有人找你，因為不是我們大學的學生，也不能貿然放進來，門衛老頭還托我帶話給你來著。”
找我的人？我不由得疑惑了起來。
我收拾停當前往學校大門，已經是二十分鐘以後。
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頹廢了一周的自己看起來並不是那麼憔悴，不管怎麼說，我都想要儘快恢復到之前的狀態。
沐浴著清晨和煦的陽光，我看著湛藍的天空，心底默默地想著，淩宇航，即使我們不在一起了，也要像在一起一樣。
就在這時，抬眼看到了雙手環胸倚在校門邊立著的孟君尋。
“是你？”我向他走過去。
他看著我，勾起了唇角，答非所問：“好些沒？”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有些不安地點了點頭：“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孟君尋沉默了五秒鐘，避過了我的問話，淡淡吐出幾個字：“我的報酬。”
“啊對！”我如夢初醒，更覺得過意不去，只顧沉浸在悲傷裡的我，居然連這點事都忘得乾乾淨淨，立馬從包裡翻出錢夾遞給了他，真誠地說著，“我也不知道該付給你多少，但是，真的非常謝謝你。”
若不是他告訴了我淩宇航最後的話，現在的我一定還是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悲傷中不能自拔吧。
他拿著手裡粉紅色“Hello Kitty”的錢包，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這般大方的我，沉默了一會兒，卻又將它拋給了我。
“我改變主意了，錢什麼的就算了吧。”他說，“看在那個男子這麼深情的分兒上。”
深情嗎？我不由得有點臉紅，卻固執地不想欠他人情：“那換個方式謝你？請你吃飯？或者你更喜歡喝酒？”
孟君尋凝視著我，卻忽然伸手指向了我背後的畫板：“幫我畫張像，如何？”
我有點詫異他這突兀的請求，卻一口就應了下來：“好啊，那我們現在就去畫室吧。”
他閑閑地吹了一聲口哨，跟在我的身後，移動了步子。
其實平日的我並不是一個警惕心低的人，也並沒有忘記昨天於超市中聽過有關他的那些傳聞，偷竊、敲詐……可是，看著他略帶玩世不恭的臉龐，依舊不願去相信那些話，甚至因為他轉告淩宇航遺言這件事，心中對他多了幾分感激。
“你果然是個畫手。”他隨著我推開了畫室的門。
“還在畫手進修期。”我說著，麻利地支起畫架撐開畫板，同時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畫室很亂，你隨便找地方坐，然後決定姿勢吧。”
畫室內滿地散落著大疊大疊畫稿，陽光從大大的視窗灑進來，映出一片眩目的雪白。
面對一片狼藉的室內，孟君尋也不惱，踮著腳尖試探地走了進來，往落地窗前一坐，隨手摸起了一張畫評頭論足著。
“你還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別想不開，能畫出這樣的畫，你的心一定很乾淨。”
我手中的筆頓了頓，他手中的畫，赫然是淩宇航的畫像。
自從迷戀上淩宇航之後，我就習慣長時間把自己關在畫室裡，一筆一筆地描摹出心中摯愛的容顏，之前他得知這般心意時對我的疏離，和交往時的長時間不能見面……讓我總是察覺無端的孤獨，但這一點都不妨礙我，使用這種方式，想像著和他在一起。
這時，眼角的餘光卻發現他在做什麼不合適的舉動，我立馬起身沖過去，搶下了他手中的煙和打火機。
“抱歉，學校的畫室是不允許抽煙的。”我斬釘截鐵地說著。
“別看我這個樣子，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肯定會比旁人都更成熟。”他識趣地聳聳肩，“再者，我已經成年了。”
那個上午，孟君尋一直待在畫室裡，坐於落地窗前，一條腿閑閑地屈起，我專注地在畫布上勾勒，很快草稿就已初具雛形。
“你未來要做專職畫手嗎？”他漫不經心地同我說著話，“可是你該知道的，如今這個社會，總是不給完全擺脫商業性質的藝術一條活路。”
“但我會努力。”我屏息細緻地勾著線，這不僅僅是我自己的夢想，也是當初承諾過淩宇航會變得更優秀的諾言。
“是為了那個男子的話嗎？”他將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了我的身上，“你為什麼會那麼相信我的唇語和我告訴你的那句話？”
“不為什麼，只有那一句話，我絕對不會懷疑。”我的口氣是不容置疑的。
聞言，孟君尋忽然戲謔地笑了：“但是你一定也有聽說過吧，有關我這類不良少年的傳聞。”
於商場中偷竊食物、合夥敲詐顧客……無論從哪裡說，都稱不上是光彩的行徑，而我所堅信的，不是他所謂的品德，而是數年來同淩宇航的羈絆罷了。
“孟君尋，”我抬起頭來，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你到底是什麼人？”
“私家偵探。”他意外地講出了這個對我而言有些陌生的詞語，並且嫺熟地評判著，“不管你是否相信，這個世界上，總有很多人有錢，卻沒有時間表露溫情、宣洩懷疑，並且缺少愛。所以，對於我們這樣的不良少年來說，只要給錢，什麼都會做。”
“例如？”我被引起了興趣。
“幫著妻子調查外遇的丈夫，幫著少年拍喜歡的女孩子照片，幫著富家太太找丟失的小貓小狗……只要雇得起我，我就什麼都幹。”
他所說的這些，是從前的我未曾體驗過的，即使幼時父母早亡，可淩宇航一家給予了我關照，才得以擁有安寧的生活。我細細品味著他說的話，忽然沒控制住自己，說出一句看起來毫無道理的話。
“包括殺人？”
孟君尋挑高了眉，似是在判斷我話語中潛藏的含意是無知還是挑釁，最終，卻是凝視著我點了點頭。
這個玩笑開大了，我心裡想著，掩飾地繼續畫起來。
“黎朝顏！”
隨著大嗓門的呼喚，畫室的門被大力推開了，沖進來的人，正是江嬌娜。
“都中午了你還在呢？一起去吃飯啊，下午在集體教室還有課呢，奧布裡也等急了。”她親密地挽著我的手，就要把我往畫室外拖去。
奧布裡是她的新一任英國男友，是大學裡年長幾屆的交換生。果不其然，我見到那個大個子外國人正于門口探頭探腦，一臉拘謹的微笑。
我看著眼前的成雙成對，心中感傷。
“剛才打你的電話你也沒有接，幸好找到你了，真擔心你出事啊。”江嬌娜說著，回過頭，這才注意到了窗邊的孟君尋。
他早已站起了身，不笑，卻也風度翩翩。
江嬌娜頓時變了臉色：“黎朝顏，難道說，今天來找你的那個人，是他？”
“嗯。”
“你為什麼要同這樣危險的人在一起啊？黎朝顏！”江嬌娜指著他大吼了起來。
“危險的人？”我被她突兀的反應嚇了一跳，不由自主重複著她的話。
孟君尋面對著我們，卻忽然氣定神閑地笑了，雙手插在口袋裡，從我們身邊走過，徑直出門。
“記得你那張未畫完的畫……我會再來的。”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而身邊的江嬌娜，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似乎見到孟君尋這件事，給她帶來的是巨大的震動。
第4章 善與惡的界限
隔天，孟君尋果然來了。
我背著畫板一路小跑去畫室時，遠遠地就望見了他的身影，他正倚在門口的牆上，頎長的身形，于晨光中雕刻出俊朗的剪影。
與之前會面不同的是，今天他居然拿來了花。
他低眸將白色的馬蹄蓮插入灌滿清水的大肚水罐，並放在了畫室的陽臺上，然後頗有些愉悅地揚起了唇角。
“花，會讓心情更好一點的，對吧？”
我對他輕輕點頭，卻依舊驅趕不去心中的疑惑。
那天江嬌娜見到孟君尋後，突然神色大變，面對我關心的詢問，卻又支支吾吾，拉著她那高大的男友，落荒而逃。
難道，她和孟君尋有過怎樣的關聯嗎？
天氣晴好，遠處飄著大片大片的白雲，深夏的蟬鳴聲嘶力竭聒噪著，偶爾有微風，吹動畫室窗前白色的紗簾。窗前的孟君尋微微閉起了眼，似是在輕嗅那朵馬蹄蓮的幽香。
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筆。
是巧合嗎？白色馬蹄蓮，是我最喜歡的花。這件事，只有淩宇航一個人知道，可眼前的這個少年，卻在不經意間掌握了我的喜好。
我承認自己一點兒都不瞭解他，可依舊可以接受他待在我的身邊而不覺得排斥。因為，每次看見他的時候，會不由自主想起，淩宇航最後為我留下的話語。
“是遇到瓶頸了嗎？”孟君尋的嗓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他站起身，將腳邊的畫紙隨意挪開， “這麼好的天氣，不出去轉轉的話，倒是可惜了。”
我看著筆下的畫，確實正進展到不甚擅長的勾勒細節部分，不禁也失去了些耐心，莞爾一笑就點了頭。
我們剛出畫室走到樓下時，就遇見了幾位校內教師家屬，她們挎著菜籃一路閒聊著走近，我禮貌地打了聲招呼，站在路邊等她們先走，可就在這時，我注意到了她們的眼神。
似是遇到了什麼唯恐避之不及的傳染源，她們在看向我和孟君尋時，目光裡竟是說不出的驚慌和厭棄。
“我想……她們一定是誤會什麼了吧。”我望著她們的背影，頗有幾分失落地喃喃著。
我並不是那種失去了淩宇航之後，就能迅速和旁人密切交往的女孩。只是，身旁的孟君尋，卻總能讓我的心情放鬆下來。
“帶我參觀下校園吧。”他扭頭沖我笑，“你知道的，大學對我們這類人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我和孟君尋走在大學的林蔭道上，樹影斑駁，陽光被枝葉過濾成金斑，一切都安靜得像是個童話。
路過校園球場、圖書館、噴水池……我細細地看著這校園內的一草一木，想像著淩宇航於此處行走的樣子。
“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吧。”我低低地對身旁的孟君尋說，“淩宇航，就是我拜託你讀唇語的那個男子，也是這所大學畢業的，我就是為了他，才會拼命努力考上這裡。”
孟君尋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饒有興致的樣子。
“可沒想到……最後……他離世了。”我的聲音越來越低下去。
“人總是該向前看的，現在的你也沒後悔為了他才努力考上這麼好的大學吧。”他將雙手重疊枕在腦後，若有所思地說著，“別太難過了。”
我“嗯”了一聲，竭力抑制住心底的酸澀，可就在這時，忽然看見了不遠處的一處雕塑。
那是大學內尋常的雕塑，抱著書本的少女，一手托起展翅的白鴿。
我記得淩宇航曾於這裡拍過一張照片，穿著齊整的制服，不羈的發端，清澈的眼，淡漠的神情，英俊的臉，我再也忍不住，任由淚水奪眶而出。
說不難過，是假的，即使再怎樣堅強，淩宇航已不在身邊這件事，每次想起，都會那麼難過。
孟君尋見狀，頗有幾分為難，翻遍了口袋，才掏出一塊手帕遞給了我，很舊的布料上印著樸素的花紋，卻洗得乾乾淨淨。
他凝視著我，鄭重地說著：“傷痛不過百日長，你要努力活得更優秀才行，不是嗎？”
“嗯。”我哽咽著點頭，卻忽然，聽到了威嚴的詢問從身後傳來。
“這個人，不是咱們學院的學生吧？”
原來是古板又嚴謹的系主任，我忙擦乾眼淚，中規中矩地鞠躬下去。
“這個人，是你的朋友？”系主任問著我。
“這……”我看著孟君尋，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去解釋。
“若不是你的熟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門衛難道不應該將他攔下嗎？”
“真可惜，今天我是翻牆進來的。”孟君尋突然痞痞地笑了起來，面對著吃驚之後開始暴跳如雷的系主任，探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來，快跑！”
來不及反應，我被孟君尋拽著一路飛奔，很快跑出了校門。系主任同幾個門衛保安跟在身後，聲嘶力竭地呼號追趕著。
看得出孟君尋對學校周邊地形極熟，帶我跑進歪七扭八的小巷，翻越矮矮的圍牆，成功地到了人跡稀少的地方。
“你要帶我去哪裡？！”我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大聲問著。
他開心地大笑，很快就鬆開了抓著我的手：“跑一跑是不是覺得開心一點？”
我看著因為難得地頂撞師長這類惡作劇而開心的他，也慢慢展露無可奈何的笑容。
說實話，我並不覺得孟君尋是個江嬌娜所說的“危險的人”，他的本質還是善良的，或許只是平日玩世不恭的樣子給人帶來了假像。
天氣變得很快，沒多久就下起了雨，沒帶傘的我們被淋了個正著，狼狽地無處可藏。
我著急地拜託孟君尋早點送我回學校，他卻氣定神閑地笑了起來，帶我徑直進了附近一家居民樓中。
“來這裡躲躲雨，等雨停了再回去吧。”他說。
可是當我看到他僅僅用一根廢鐵絲，就三下五除二地撬開一戶人家的門鎖，還是忍不住變了臉色。
“別擔心，我什麼財物都不會拿，這家人外出旅遊常年不回，我之前經常來這邊躲雨。”他徑直走進去，拉開人家陽臺的門，順便幫著主人為臨走時忘關的窗支起擋雨板。
我站在那裡，只覺得手足無措。孟君尋，他是生長環境同我如此相異的少年，他的所作所為，我是真的不懂。
“別在那兒傻站著，雨水都要滴到人家地板上了！”他沖我喊了一聲，熟門熟路地拿毛巾擦著自己的頭髮。
這副坦然的態度，簡直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樣。
初次經歷這一切的我，坐在客廳裡一邊按動著電視的遙控器，一邊忐忑地催著：“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吧，被人發現了不好。”
“沒事。”他將腳蹺上茶几，靠在沙發上閉著眼小憩，不一會兒，竟然打起了鼾。
陰暗的天氣，陌生的氛圍，身旁熟睡著的少年，讓我沒來由地察覺有種明顯的不安全感，這時才注意到客廳中的全家福，孩童有著同父母迥然相異的影像。
那個時候，我還並不知道此處發生過怎樣的糾葛，也只是武斷地將他定為擅闖民宅的不良混混，直到很久後真相大白，才體會到孟君尋那溫柔且敏感的內心。
電視臺的節目千篇一律地無聊，我無所事事地換了一會兒台，聽著窗外的雨聲明顯小了下去，最後幾乎聽不到聲音，終於還是忍不住推動了沙發上睡著的孟君尋。
“好了，雨停了，我們快點離開吧！”
他眉頭蹙起，顯然正是從怎樣的夢境中艱難掙扎醒來，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我，緩緩翕動了嘴唇，言語飄忽：“黎朝顏，我認識淩宇航，也知道你……”
我有些驚訝，動作一時停頓，看著半夢半醒的他。
孟君尋說過，他算是一個私家偵探般的存在，幫著妻子調查外遇的丈夫，幫著少年拍喜歡的女孩子照片，幫著富家太太找丟失的小貓小狗……只要雇得起他，他就什麼都幹。
忽然想起那時的我，帶著玩笑的口氣問了他一句：“包括殺人？”
此時的孟君尋又閉上了眼睛，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