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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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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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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人生並不總是騙人的遊戲,
有時候獎品很真實,有時候獎品很珍貴……

故事大師史蒂芬・金最溫暖療癒的作品!

Amazon書店超過2600位讀者平均★★★★☆(4顆半星)好評如潮!


告別童年之後,變老之前,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忘憂地」……


不大但也夠大的園區、可愛的吉祥物、溫暖熱情的工作人員,
「忘憂地」擁有所有遊樂園的美好,
直到那個女孩的屍體出現在園裡的「恐怖屋」中……

大學生戴文接下了遊樂園「忘憂地」的暑假打工工作,想忘記那個讓他心碎的女孩,而「忘憂地」也讓他找到全新的自己。他工作賣力,廣受好評,交了許多新朋友,還隨機應變救了兩條人命!但到頭來,他得面對的卻是恐怖得多的東西:一樁兇殘謀殺的遺緒,一個瀕死孩童的命運,還有關於生命的黑暗真相,而這些,將會永遠改變他的世界……

這是一個關於愛與失落的故事,也是關於那些英年早逝、壯志未酬之人的故事,它不僅是一部懸疑小說,同時也是一部苦中帶甜的成長小說。《忘憂地》融合了史蒂芬‧金小說中所有最迷人的元素,更是史蒂芬・金處於說故事能耐最顛峰的作品!

作者簡介

【說故事大師】
史蒂芬‧金Stephen King
一九四七年生於美國緬因州波特蘭市。自一九七三年出版第一部長篇小說《魔女嘉莉》後,到目前為止已寫了五十多部長篇小說和二百多篇短篇小說。他的筆法細膩,善於從大家再熟悉不過的日常生活事物中,帶給讀者如同身歷其境的恐怖感。作品已被翻譯成三十多種語言,暢銷超過三億五千萬本,甚至被譽為「每個美國家庭都有兩本書,一本是《聖經》,另一本則是史蒂芬‧金的小說」。
他的作品也是影視改編的熱門題材,其中《魔女嘉莉》是他一鳴驚人的出道作,並多次被改編拍成電影;《鬼店》、《牠》與《末日逼近》則被譽為他的三大代表作,也均被改編成電影或電視影集,《末日逼近》且已由華納兄弟電影公司買下電影版權。《穹頂之下》則於二○一三年由奧斯卡金獎大導演史蒂芬‧史匹柏擔任監製、「LOST檔案」導演傑克‧班德執導,改編為同名電視影集,刷新美國CBS電視台夏季檔影集自一九九二年以來的最高收視紀錄!
二○○三年,史蒂芬‧金獲得美國國家圖書基金會頒發「傑出貢獻獎」;二○○四年,他榮獲世界奇幻文學獎「終身成就獎」的肯定;二○○七年他更獲頒愛倫‧坡獎的「大師獎」;二○○八年則以《魔島》和《日落之後》同時囊括「史鐸克獎」最佳長篇小說及短篇小說獎;二○一○年,他又以《暗夜無星》贏得「史鐸克獎」最佳小說選集和「英倫奇幻獎」最佳小說選集,在在彰顯出他無可取代的大師地位!
目前史蒂芬‧金與妻子定居於緬因州。


譯者介紹︰
吳妍儀
中正哲研所碩士畢業,現為專職譯者,小說譯作包括《魔女嘉莉》、《太陽召喚:格里莎三部曲之一》、《傲慢與偏見》、《撒旦的情歌》、《WWW.甦醒》、《亡命抉擇》、《魔女高校》系列、《傲慢與偏見與僵屍》等。

 

名人/編輯推薦

名家推薦︰
城堡岩小鎮家族創立人劉韋廷專文導讀!幼獅文藝主編吳鈞堯、名影評人保溫冰、作家馬欣、自由作家貧窮男、音樂作家焦元溥、影評人膝關節、作家鍾文音 解憂推薦!●按姓名筆畫序排列

好評推薦︰
一本好書……美國文學的里程碑!——芝加哥太陽報

最高品質!拿史蒂芬・金的書來看絕對不會錯!——推理小說名家/麥可・康納利

史蒂芬・金發明了文學類型,並且再重新發明它們一次,然後又踏出他自己成就的範圍之外……史蒂芬・金就像馬克・吐溫,是美國的天才!——驚悚小說名家/葛瑞格・艾爾斯

品質絕佳,具備心理學上的細緻質地……大家普遍認可史蒂芬・金是美國超自然恐怖文學的大師,以致於你可能忘記他真正的天才在於描寫日常生活。——紐約時報書評特刊

史蒂芬・金……一方面帶給讀者如同鬼魅般縈繞於心的感動,另一方面就是一個真的有鬼魂的故事……這是他至今為止最清新也最嚇人的作品之一!——娛樂週報

不僅極受歡迎,也極具才華,史蒂芬・金是馬克・吐溫、霍桑與狄更斯的現代版!——出版家週刊

它抓住你、抱住你、不讓你走……一本真正讓人愛不忍釋的書!——查塔奴加時報

史蒂芬・金超越我們的期待,讓我們心醉神迷又飢渴地期待下一個情節轉折。——波士頓環球報

文學上的勝利!……讀這本書吧!——密爾瓦基日報

你自己投降了……史蒂芬・金吞噬了你……然後讓你忘情地熬夜讀到凌晨四點。——美聯社

鮮明得非比尋常……一部令人印象深刻的傑作,讓讀者著迷不已的敏銳角色研究。——《花花公子》雜誌

一本引人入勝、持續帶來驚奇的小說,充滿了真正的說故事魔法!——華盛頓郵報

復古.致敬.回首凝望──關於《忘憂地》的外在與內在

【城堡岩小鎮家族創立人】劉韋廷

如果要談這本《忘憂地》,或許我們得先談談美國的「Hard Case Crime」這間出版社。
Hard Case Crime創立於二○○四年,其成立的原因,是想復興美國於四、五○年代曾經十分盛行的平裝本犯罪小說風潮。當年犯罪小說出版的數量相當驚人,並在價格方面走極為廉價的策略,所以採用的紙質也相當低劣,因此又被人稱之為「廉價小說」或「紙漿小說」,其封面設計大多採用煽情、誇張的插畫方式處理。
由於大量出版,導致許多作品品質低劣之故,那個年代的犯罪小說幾乎被視為不入流的存在,讀者大多也只是拿來消遣,甚至讀完就丟。然而,當時的這股風潮卻也造就了不少日後被視為名家的作者成功踏入文壇,更大大地影響了美國的通俗文化。像是一九九四年時,由昆丁塔倫提諾所執導的電影《黑色追緝令》,便是一部向當時的犯罪小說致敬的電影,其英文片名也直接取為《Pulp Fiction》(也就是「紙漿小說」),並成功拿下了坎城影展的金棕櫚最佳影片大獎,被視為九○年代數一數二的經典之作。
而Hard Case Crime所推出的小說,無論封面風格或故事內容,都與當年的犯罪小說路線有所呼應,讓人從看到書封的瞬間開始,便會馬上聯想到彼時那些多不勝數的紙漿小說。
值得一提的是,Hard Case Crime的選書也相當有趣。在他們發行的作品中,其實有不少並非作家們的新作,相反地,他們採取的作法與一般出版社可說是反其道而行,以推出許多當時已經絕版的犯罪小說為主,並以「未經刪節的完全版」作為號召。由於其中的確有不少作品是現在被視為名家的作者舊作,其中包括在台灣也相當受到歡迎的勞倫斯.卜洛克作品、創造出「第八十七分局」系列的艾德‧麥可班恩作品、冷硬派大師康乃爾.伍立奇的作品,甚至就連《侏羅紀公園》作者麥克.克萊頓在剛踏入文壇時以筆名推出的犯罪小說,全都能在Hard Case Crime所發行的書目中看見,因此也成功吸引了不少犯罪小說愛好者的密切關注。
就在Hard Case Crime成立的隔年,另一位舉世聞名的作家也加入了他們這場復興平裝本犯罪小說的盛會,而且這名作家交出的作品還並非所謂的「完全版」,而是一部過去從未發表過的新作。
是的,這名作家就是史蒂芬.金。
原本便十分喜愛通俗文學的金,多年來從不諱言自己對於過去那些犯罪小說的喜愛之情,作品中更時常提及許多犯罪小說作家的名字及他們的作品。舉例來說,以《恐怖角》與「私探麥基」系列小說聞名,並被稱為「平裝本之王」的作家約翰.麥唐納,除了曾為金的第一本短篇集《有時候,他們會回來》撰寫過推薦序以外,更是金相當喜愛的作家,他甚至還曾在《史蒂芬.金談寫作》一書中,表示麥唐納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專業人士,更是一個迷人的說書人」,由此便可讓我們窺見麥唐納以及那個紙漿小說盛行的時代,對於金的閱讀歷程有多麼重大的影響。
金與Hard Case Crime合作的第一本小說,名為《Colorado Kid》,是一本沒有超自然元素的懸疑犯罪小說,並於日後被改編為電視影集《異天堂》(但這部頗受歡迎的影集,卻在金主動向劇組提出建議後,加入了極為大量的超自然元素,與原著成了可說完全不同的故事)。
這本《Colorado Kid》,除了迅速成為Hard Case Crime創立以來銷售量最高的作品外,更維持了Hard Case Crime成立的精神,最初僅以平裝本方式發行,與歐美出版社大多先出精裝本,後來才發行平裝本的作法有所不同,甚至一直到了平裝本發行的兩年以後,才由另一間出版社推出了精裝版本。
而在這次的合作後,也讓金動心起念,將一本他在處女作《魔女嘉莉》之前便已寫畢,數十年來卻從未發表過的小說《布萊澤》(Blaze)的稿子找了出來,在經過修改以後,交由另一間出版社推出。
金之所以沒將《布萊澤》交給Hard Case Crime發行,一方面是由於金個人認為《布萊澤》並不算是犯罪小說,另一方面則是因為Hard Case Crime在與金結算《Colorado Kid》一書的版稅時出了點問題(關於這件事,金曾在《布萊澤》一書的前言中略有提及,並認為Hard Case Crime處理版稅問題的方式,也同樣復古一如紙漿小說盛行的那個時代)。
所幸的是,金與Hard Case Crime的關係之後又成功修補了回來,到了二○一三年時,雙方總算再度合作,推出了此刻你手上的這本《忘憂地》,並在銷售量方面同樣創下佳績,與《Colorado Kid》一同成為了Hard Case Crime最為暢銷的兩部作品。
與《Colorado Kid》略有不同的是,金這回在《忘憂地》發行平裝本的一週以後,便推出了《忘憂地》的限量精裝版本,不過,你千萬別認為金遺忘了與Hard Case Crime合作的致敬初衷。事實上,在《忘憂地》上市以前,金便直接表示:「我熱愛犯罪元素、熱愛懸疑元素,也熱愛鬼魂元素,而集合了這些我最愛的題材所寫成的這本小說,交給Hard Case Crime出版社發行可說是再完美不過了。同樣地,我也深愛自我孩童時代便陪伴我一同長大的平裝本小說,基於這個原因,我們將暫時不推出本書的電子書版本。《忘憂地》將會以平裝本方式率先發行,因此想讀到這本書的朋友,只能先去買實體書來讀了。」
正如金所言,《忘憂地》在故事元素方面,除了承繼《Colorado Kid》的懸疑、犯罪題材以外,也加入了他一貫拿手的超自然元素,除了在遊樂園鬼屋設施中會出現的受害亡魂之外,甚至還有金的書迷都十分熟悉的那種具有通靈能力的兒童角色。
而也一如《忘憂地》於英文版封面、發行策略所採取的復古手法一樣,就故事氛圍來說,本書也同樣表現出金個人的招牌特色,以回首往事的手法,娓娓述說著整個故事,在不疾不徐的緬懷語調之中,先讓讀者開始認同書中的角色,接著再逐一導入懸疑、犯罪、超自然等不同元素,使人不知不覺便跌入了故事的氛圍裡,在具有強大情緒渲染力的同時,卻又不讓人感到過度煽情,可說拿捏得十分精準,完全表現出金氏作品中那種獨樹一格的動人力道。
表面上,這是一本具有超自然元素的犯罪小說,但你甚至不需要讀完全書,便會發現這其實是一則關於回憶、關於成長、關於離別的故事。或許我們能說,人該如何從回憶中學習釋懷,又該在難以完全釋懷的情況下如何學習接受,才是這本書的真正主題所在。
而金的書寫特色也正在此處。他並不直接告訴你答案,而是藉由故事,彷彿牽著你的手一樣,讓你自行感受一切。
這就是《忘憂地》。無論外在或內在,都能讓讀者與金一同回過頭去,朝著我們各自不同、卻又在情感方面如此相似的某個過往時代,絲毫不喧囂地,就這麼靜靜凝望。

 

書摘/試閱

♥︎
我有一輛車,不過在一九七三年秋天的大多數日子裡,我是從天堂灣鎮上的夏普洛太太海濱民宿走路到忘憂地去。這似乎是正確的做法。實際上,這是唯一的做法。在九月初,天堂海灘幾乎完全空無一人,正適合我的心情。那個秋天是我人生中最美麗的一個。就算後來過了四十年,我還是能夠這麼說。而我從來沒有那麼不快樂,我現在也還能夠這麼說。大家都認為初戀很甜美,而且從來沒有比初戀的羈絆突然斷裂之前更甜美。你聽過一千首證明這個論點的流行歌與鄉村歌曲;某個蠢蛋心碎了。然而那第一次心碎總是最痛楚的,也最慢痊癒,也留下最顯而易見的傷疤。這樣是有多甜美?

整個九月直到進入十月,北卡羅萊納州的天空都很清澈,空氣是暖的,甚至在早上七點鐘,我從外面的樓梯離開我位於二樓的公寓房間時都一樣。從市鎮到遊樂園之間有三哩路,如果我剛出門時穿著一件薄夾克,還不到半路那件夾克就會綁在我腰際了。
我會以貝蒂麵包店作為我的第一站,買兩個還溫熱的可頌麵包。我的影子會在沙地上與我同行,它至少有二十呎長。聞到包在蠟紙裡面的可頌,滿懷希望的海鷗就會在頭頂盤旋。而我走回去的時候,通常大約是五點鐘(雖然我偶爾會待晚一點——天堂灣沒有什麼在等我,在夏季結束的時候,這個城鎮的大部分地區就睡意濃濃地說掰掰了),我的影子就會在水上與我同行。如果潮水湧進來了,影子就會在水面上搖曳,似乎是在跳很緩慢的草裙舞。
雖然我無法百分之百確定,我認為從我第一次這樣走的時候,男孩、女人跟他們的狗就已經在那裡了。從城鎮到忘憂地喜氣洋洋的閃亮機械設備之間,那段海岸上有著一排夏季度假屋,其中許多很昂貴,大多數在勞動節以後就啪一聲鎖上了。不過其中最大的一間,看似一座綠色木造城堡的那棟可不是這樣。一條木板步道從它寬廣的後方露台往下,通到海草讓位給白色細沙的地方。在那條木板步道盡頭,有一張野餐桌,上面有把亮綠色的海灘傘遮蔭。在傘蔭之下,那男孩坐在他的輪椅上;他戴著一頂棒球帽,而且就算傍晚時分的氣溫還在二十到二十五度之間徘徊,他的腰部以下還是蓋著一條毛毯。我想他大概五歲左右,肯定不超過七歲。那隻狗是一條傑克羅素㹴犬,要不是躺在他旁邊,就是坐在他腳邊。那個女人坐在其中一張野餐桌長凳上,有時會看書,但大多數時候就只是盯著水面看。她非常美麗。
來往路過的時候,我總是向他們揮揮手,男孩也會揮手回應。她則沒有,一開始沒有。一九七三年是石油輸出國組織實施石油禁運的年份,尼克森總統宣稱他不是騙子的年份,愛德華・G・羅賓森 與諾爾・考沃 去世的年份。這是戴文・瓊斯的失意年份。我是個二十一歲、充滿文學野心的處男。我有三條藍色牛仔褲,四條緊身內褲,一輛破爛福特(收音機倒是好的),偶爾冒出一點自殺想法,還有一顆破碎的心。
很甜美吧?


傷了我心的人是溫蒂・基根,她配不上我。我花了大半輩子才得到這個結論,但你知道那句老話:遲到總比不到好。她是新罕布夏州的波茨茅斯人,我則是來自緬因州的南伯威克。這樣讓她實際上成了所謂的鄰家女孩。我們開始「走在一起」(我們以前的說法),是在新罕布夏大學上大一的時候——我們其實是在新生歡迎會裡相遇的,這有多甜美啊?就像某一首流行歌。
我們有兩年時間密不可分,一起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任何事,那是指除了「那個」之外。我們兩個都是在大學裡工作的半工半讀孩子,她的工作是在圖書館裡;我的是在大學自助餐廳裡。在一九七二年夏天,我們都有機會繼續做這些工作,所以我們當然這樣做了。錢不怎麼多,但是相聚是無價的。我假定在一九七三年夏天也會是這麼回事,直到溫蒂宣布她朋友蕊妮在波士頓的發霖百貨公司替她們找到工作為止。
「那樣我要怎麼辦?」我問道。
「你總是可以過來啊,」她說:「我會想你想到瘋,不過說真的,戴夫,我們可能稍微分開一下也好。」
這句話通常都是一記喪鐘。她可能從我臉上看出我的想法了,因為她踮起腳尖來親了我一下。「小別勝新婚,」她說:「此外,我有自己的住處,你也許可以來過夜。」但她那麼說的時候並沒有真的看著我,而我也從沒去過夜。室友太多了,她說。時間太少。當然這種問題是可以克服的,但不知怎麼的,我們就是從來沒有,這應該就讓我有點譜了;以後見之明來看,我可以從中看出許多事。有好幾次我們非常接近要「那個」了,不過「那個」就是從沒真正發生過。她總是會退縮,而我從來沒逼她。上天助我,我是在表現俠義精神。後來我常常在納悶,如果我沒有表現俠義精神的話,事情會怎麼改變(往好的或壞的方向)。我現在所知的是,俠義好青年幾乎沒炮打。把這句話放在刺繡作品上,然後掛在你家廚房裡吧。


在自助餐廳擦地板、把髒碗盤放進上了年紀的餐廳洗碗機裡,就這樣又度過一個夏天的展望,對我來說沒多大魅力,更別提溫蒂還在南方七十哩遠處享受波士頓的燈紅酒綠;但我需要像這樣的穩定工作,而我沒別的展望了。然後,在二月底,有個展望真的從待洗碗盤的輸送帶上送來給我了。
有人一邊讀《卡羅萊納生活誌》,一邊狼吞虎嚥當天的特價午間特餐,剛好是墨西加利漢堡與卡蘭巴薯條。他或者她把雜誌留在托盤上,而我把它連同餐盤一起拿了起來。我差點就把那本雜誌扔進垃圾桶了,卻沒這麼做。畢竟免費閱讀材料還是免費閱讀材料。(記得,我是半工半讀的學生。)我把雜誌塞到褲子後面的口袋裡,然後就忘了,一直到我回到宿舍房間為止。我換褲子的時候,它啪一聲跌到地板上,攤開在後面的分類廣告頁。
先前讀那份雜誌的某人,已經把好幾個工作機會圈了起來……雖然到了最後,他或者她一定認定其中沒一個真正合適;要不然《卡羅萊納生活誌》就不會放在輸送帶上傳過來了。接近那一頁底部,有個廣告吸引了我的視線,雖然那個廣告沒被圈起來。上面的第一行用黑體字寫著:靠近天堂的工作!有哪個英語系學生可以讀到那句廣告詞,卻不跟著看下去呢?又有哪個悶悶不樂、越來越怕可能會失去女友的二十一歲男生,不會覺得在「忘憂地」這種地方工作很吸引人?
上面有個電話號碼,而我心血來潮,打了電話。一週之後,工作應徵表格落入我的宿舍信箱裡。附加的信件上說,如果我想要夏天的全職工作機會(我確實想),我會做許多不同的工作,大多數屬於保管性質,但並不全都是。我必須有在效期內的駕駛執照,我也必須接受面試。我可以在接下來的春假做面試,而不是回緬因州家鄉去放那一星期假。只是我本來計劃那星期至少花幾天跟溫蒂共度。我們甚至可能做到「那個」。
「去面試吧,」我告訴溫蒂的時候,她這麼說。她甚至沒有猶豫一下。「這會是一場冒險。」
「跟妳在一起也會是一場冒險,」我說。
「下一年會有很多時間那樣做的。」她踮起腳尖來親吻我(她總是站著踮起腳尖。)就在那時候,她就已經在跟另一個人約會了嗎?可能還沒有,但我猜她已經在注意他了,因為他在她的進階社會學班上。蕊妮・聖克萊爾會知道的,如果我問了,可能還會告訴我——打小報告是蕊妮的專長,我猜她做那種老派的告解儀式時,都讓神父累壞了——但有些事你並不想知道。就像為什麼你全心全意愛著的女孩為什麼老是拒絕你,卻跟新出現的傢伙幾乎一有機會就撲到床上去了。我不確定有沒有任何人真的完全克服他們的初戀創傷,而我那個創傷仍然疼痛不已。有一部分的我仍然想知道我哪裡不對了。我到底少了什麼。我現在已經六十來歲了,我的頭髮已經灰了,我得過前列腺癌又痊癒了,但我還是想知道,對溫蒂・基根來說我為什麼不夠好。


我搭了一班叫做南方人號的火車,從波士頓到了南卡羅萊納(這不算是什麼冒險,卻很便宜),還有一班從威明頓到天堂灣。我是跟佛瑞德・迪恩做面試的,他——除了身兼許多其他功能以外——也是忘憂地的人事部門主管。經過十五分鐘的問答,又看了一眼我的駕照跟我的紅十字會救生技術證書,他就交給我一張掛在頸帶上的塑膠證件。上面寫著訪客兩個大字、當天的日期,還有一個卡通圖案,咧嘴笑著的藍眼德國狼犬,牠跟那個知名的卡通偵探史酷比有幾分像。
「在這裡散個步繞一繞,」迪恩說道:「如果你想的話,就搭一趟卡羅萊納摩天輪。大部分載客遊樂設施還沒開始運作,不過那個啟用了。告訴藍恩說我許可了。我給你的是一日券,不過我要你在……」他看了一眼他的手錶。「咱們就說好,你在一點鐘回來吧。到時候再告訴我你是否想要這個工作。我還剩五個缺,不過基本上都是一樣的——就是當『快樂助手』。」
「謝謝您,先生。」
他點點頭,露出微笑。「不知道你會對這裡有什麼感覺,不過這裡很適合我。這裡有點老,還有點鬆垮垮的,不過我覺得那樣很迷人。我在迪士尼試過一陣;不喜歡那裡。那裡太過……我不知道……」
「太像大公司?」我大膽問道。
「就是。太像大公司。太光潔閃亮。所以我幾年前回到忘憂地。我一直沒後悔。我們這裡稍微有點土法煉鋼——這個地方有點老派巡迴表演團 的味道。去吧,到處瞧瞧。看你有什麼想法。更重要的是,看你有什麼感覺。」
「我可以先問一個問題嗎?」
「當然。」
我指著我的一日券。「這隻狗是誰啊?」
他的微笑變成咧開嘴的大大笑容。「那是快樂獵犬好威,忘憂地的吉祥物。布萊德利・伊斯特布魯克建立了忘憂地,而原本的那隻好威是他的狗。現在早就已經死了,不過如果你今年夏天在這裡工作,還是會常常看到他。」
我確實常看到牠……但又沒看到牠。這是個簡單的謎語,但解釋必須要等上一會。


忘憂地是個獨立遊樂園,並不像六旗樂園 那麼大,也根本比不上迪士尼樂園的規模,卻大到足以讓人印象深刻,特別是忘憂地大道,那是主要道路,還有獵犬路,這是第二條路,幾乎是空的,看起來有八線道那麼寬。我聽到電鋸的哀鳴,也看到許多工人——最大的一組人馬群集在雷霆球那裡,這是忘憂地的兩座雲霄飛車之一——但沒有顧客在,因為這個遊樂園在五月十五日以前不會開張。雖然如此,有幾個小吃攤開張做生意,照顧工人吃午餐的需求,而有一位年長女士在一個嵌著凸出星星的算命攤子前面,一臉猜疑地瞪著我。其他一切都關得緊緊的,只有一個例外。
那個例外是卡羅萊納摩天輪。它有一百七十呎高(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而且轉得非常慢。在前面站著一個肌肉緊繃的傢伙,他穿著一條褪色的牛仔褲,踩著一雙磨禿了又沾著油污斑點的麂皮靴,上身是一件無袖T恤。他戴著一頂圓頂禮帽,在他碳黑色的頭髮上斜斜翹起。一支無濾嘴香菸夾在一隻耳朵後面。他看起來像是舊時代報紙連環漫畫裡的卡通人物:在巡迴表演團裡吆喝招攬生意的人。有個打開來的工具箱,還有一台攜帶式大收音機,擺在他旁邊的橘色板條箱上。臉孔合唱團在唱〈留在我身邊〉。那個人正隨著節拍起舞,手插在後口袋裡,臀部左右搖擺。我那時有個念頭,荒唐卻非常清楚:等我長大以後,我想要看起來就像這人一樣。
他指向通行券。「佛瑞迪叫你過來的,對吧?跟你說別的東西都關著,不過你可以搭一趟大輪子。」
「是的,先生。」
「搭一次摩天輪就表示你入夥了。他喜歡讓中選的少數人看看空中景觀。你會接受這個工作嗎?」
「我想是。」
他伸出手來。「我是藍恩・哈迪。歡迎登船,孩子。」
我跟他握了手。「戴文・瓊斯。」
「很高興認識你。」
有一條傾斜的走道,通往這個輕輕轉動的載客設施,他走上那條走道,抓著一個看起來像是手排檔的長長控制桿,然後慢慢往回扳。輪子慢慢停下來,其中一個漆上歡樂圖案的車廂(每個車廂上都畫了快樂獵犬好威),在載客月台上搖晃著。
「爬上來吧,瓊西。我會把你送上空氣稀薄、景緻比美好更美好的高空。」
我爬進車廂,關上了門。藍恩搖了一下門確定它拴好了,把安全桿放下,然後就回去弄他的基本控制台。「準備升空了嗎,機長?」
「我猜是。」
「驚喜在等待你。」他對我眨眨眼睛,然後把控制桿往前推。輪子再度開始轉動,突然之間他就仰頭看著我了。算命攤的年長女士也是。她的脖子往後仰,而且用手替眼睛遮蔭。我向她揮揮手。她沒有揮回來。
接下來,除了雷霆球曲裡拐彎的下沉與轉折以外,我高踞於一切之上,升起進入寒冷的早春空氣中,同時感覺到——很傻卻也很真實——我把所有關切憂慮的事情都留在下面了。
忘憂地不是個主題樂園,所以這個地方什麼都有一點。這裡有第二座雲霄飛車,叫做瘋狂攪拌器,還有一條滑水道(尼莫船長的水花衝刺)。在遊樂園最西邊的地方,有個給幼童玩的附屬遊樂區,叫做扭扭搖搖村。還有一個音樂廳,大多數的表演者——這件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要不是二線的鄉村與西部音樂藝人,就是巔峰在五〇或六〇年代的搖滾樂手。我記得強尼・歐提斯 跟大喬・透納 在那裡一起表演過一次。我得問布蘭達・拉佛提——這位會計部主任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好萊塢女孩的保母——他們到底是誰。布蘭認為我很駑鈍;我則認為她老了;我們兩個可能都是對的。
藍恩・哈迪一路帶著我上了頂端,然後停下摩天輪。我坐在搖晃的車廂裡,抓著安全護欄,往外眺望著一個全新的世界。往西是北卡羅萊納平原;我在新英格蘭長大,習慣認為三月不過是真正的春天寒冷而泥濘的先聲,對這樣一個孩子來說,這裡看起來綠得不可思議。往東是海洋,一片深沉的金屬藍色,一直延伸到它在海灘上碎開來,變成奶白色的搏動為止;此後我會帶著我受傷的心,在此往返幾個月。在我的正下方,是忘憂地這裡一團和氣的大雜燴——大大小小的載客遊樂設備,音樂廳與小攤位,紀念品商店與快樂獵犬巴士,這種巴士把顧客送到鄰近的汽車旅館,當然也會通往海灘。往北則是天堂灣。從遊樂園高處(在上面,空氣稀薄之處),這個城鎮看起來像是拼在一起的兒童積木,有四座教堂尖塔,從羅盤的四個主要方向升起。
摩天輪再度開始移動。我下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像是吉卜齡故事裡的孩子,騎在大象的鼻子上。藍恩・哈迪把我帶下來停好,卻沒費事替我解開車廂門;畢竟我幾乎算是個僱員了。
「你覺得怎麼樣?」
「很棒,」我說。
「是呀,對於載老祖母的遊樂設施來說不壞啦。」他重新戴好他的圓頂禮帽,讓它歪向另外一邊,然後用一種評估的眼光打量我。「你多高?六呎三吋?」
「六呎四吋。」
「嗯哼。咱們看看,你喜不喜歡在七月天把六呎四吋高的你送到摩天輪上,穿著毛皮大唱『生日快樂』給某個驕縱臭小鬼聽,他一手拿著棉花糖,另一手拿著正在融化的柯利甜筒。」
「穿什麼毛皮?」
但他已經回到他的機器旁邊了,沒有答話。也許他開著收音機就聽不到我說什麼,現在那收音機正在大聲播放〈鱷魚搖滾〉。或者他可能只是希望我未來的職業,身為忘憂地快樂獵犬幹部之一,會是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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