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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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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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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一代武學宗師口傳心授 獨步天下的技擊與養生之法
掌風拳影裡的中國 彰顯一脈華夏文明的千古傳承
《逝去的武林》曾在武術專業雜誌《武魂》上連載,在未出版前已轟動國內外武術界,初版即成為暢銷書。

李仲軒先生以七十餘年武學實踐,講述他所師承的民國年間三位形意拳大師唐維祿、尚雲祥和薛顛的言行、造詣,以及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武林中人的生活實情、習武者特有的思維意識和為我中華所獨有的身體訓練法門。秘傳與絕技之外,更有生活理念、生命感悟的餘音。

作者簡介

李仲軒(1915-2004)

名軏,字仲軒,天津寧河縣人。師從形意拳三位大師唐維祿、尚雲祥、薛顛,武林名號“二先生”。三十四歲自武林退隱。因遵守師父尚雲祥的規定,一生未收徒弟。晚年在《武魂》雜誌上發表系列文章,披露了珍貴的史料和拳理,被譽為“中華武學巔峰時期的最後一位見證者”。

徐皓峰

1973年生。導演、作家。
電影作品:《一代宗師》(編劇)
《倭寇的蹤跡》(編劇、導演)
《箭士柳白猿》(編劇、導演)
最新著作:長篇小說《武士會》
武俠短篇集《刀背藏身》

前言

賣衣買刀

《路加福音》的「錢囊、口袋、刀」章節,被捕前夕,耶穌囑咐門徒賣衣買刀。五世紀,中東地區的教父將此言解釋成棄世求道,衣服是俗世,刀是修行,一個換一個。

放棄生活的教父們都是生活的高手,情智高,妙語連珠,並有傳播網,將自己的逸事流傳大眾。他們有鄰居有客人,說:「待客人如待耶穌,會與鄰人相處,便會與上帝相處。」

賣衣買刀的實情,不是捨衣得刀,而是衣服裡藏把刀。

教父是待在家裡的人,憑個人魅力重建身邊世俗。後來,教父的家被教堂取代,教父被神父、牧師取代。教父型的人在東方更為悠長,在日本是茶道師,在我小時候,是胡同裡的每一位老人。

「人老了,俗氣就少了。」是老人們聊天的話,沾沾自喜。那時的老頭、老太太長得真好看。

我姥爺李捷軒,舊式的書呆子,不問世事家事,不見得不明白。他有一個自己的尊嚴體系,每年有幾個固定看他一次的人,無禮物,不說甚麼話,一小時便走,真是來「看」人。

他們是他幫過的人,不讓帶禮物,不讓說感謝話,也不陪說話,因為幫忙時並不想做朋友。他們也適應,年年不落地來,表明不忘恩就好。

姥爺的弟弟李仲軒,家人叫二姥爺,天生有人緣,配得上「和顏悅色」幾字──這樣的人好找。他有幾次突然遷居,我憑個大概地址,附近一問「有沒有一個特和氣的李老頭?」便找到了他。

我爺爺十三歲做店舖學徒,兩月一次化裝成菜農,背筐上火車,筐裡藏銀元,走漏消息,隨時死。少年歷險的好處,是老了反應快,爺爺八十歲仍眼有銳光,洗臉吃飯的動作貓走路一樣柔軟。

二姥爺的和顏悅色下,藏著歷險者痕跡,我童年時便對此好奇。因為姥爺的家教,我四歲會講半本《兒女英雄傳》,小孩見了自己好奇的人,總是興奮,一次他午睡,我闖進去,說不出自己好奇甚麼,就給他講那半本書了。

他靠上被子垛,看著我,時而搭上句話。我聲音很大,時間很長,以致一位姨媽趕來把我抱走。此事在家裡成了個多年談資,我小時候很鬧,家人說只有二姥爺能應付我。他沒被吵,睜著眼睛、嘴裡有話地睡覺。

家人知他習性,下棋也能睡覺。他來姥爺家,累了,但不是睡覺時間不往床上躺,便跟姥爺下棋,姥爺見他肩窩一鬆,便是睡著了,但手上落子不停,正常輸贏。

不知道他是時睡時醒,還是分神了,一個自我維持常態運轉,另一個自我想幹嘛幹嘛—長大後,知道這本領的寶貴,可惜學不會,但在囚犯和樂手身上見過,偶爾一現。險境裡出來的本領,是體能不衰,窘境裡出來的本領,是一心二用。

他一生窘境。

小學五年級,武打片風靡,問爺爺:「你會不會武功?」爺爺:「啊?死個人,不用會甚麼呀。」我如澆冷水。

初中,二姥爺住姥爺家,我問了同樣問題,他說:「沒練好,會是會。」就此纏上了他,學了一年,他沒好好教。

之後他遷居,十年未見。再見,他已現離世之相,命中注定,我給他整理起回憶錄,知道了他為何不教。

他屬於武行裡特殊的一類人,遵師父口喚不能收徒,學的要絕在身上。同意寫文,他的心理是為他師父揚名,作為一個不能收徒廣大門庭的人,辭世前想報一報師恩。

我錯過了習武,聽他講武行經歷,「望梅止渴」般過癮,整理文字猶如神助,每每錯覺,似不是出自我手。

他那一代人思維,逢當幸運,愛說「祖師給的」。見文章越來越好,他覺得寫文報師恩的做法,是對的。難得他欣慰,很長時間,他都有是否泄密的深深顧忌。

他學的是形意拳,師承顯赫,三位師父皆是民國超一流武人,唐維祿師父遊走鄉間,薛顛師父坐鎮武館,尚雲祥師父是個待在家裡的人,一待四十年,慕名來訪者不斷,從求比武到求贈言。

本書文章在二○○一至二○○四年寫成,《教父言行錄》在二○一二年國內首次翻譯出版。對照之下,民國武人似是五世紀教父集體復活,甚至用語一致,教父的求訪者說:「請贈我一言。」武人的求訪者說:「給句話。」

教父對《聖經》避而不談,不用知識和推理,針對來訪者狀態,一語中的。比如,教父說:「我教不了你甚麼,我只是看了新約,再看舊約。」求贈言者震撼,覺得得到了最好的教誨。

整理成文字,讀者不是當事者,沒有設身處地的震撼,但讀來回味無窮,誤讀了也有益,所以言行錄能廣為流傳。

武人授徒言辭也如此,心領神會才是傳藝,並在武技之外,還有生活理念、生命感悟的餘音。老輩人說話,是將甚麼都說到了一起。李仲軒年輕時拒絕做高官保鏢,而退出武行,隔絕五十年,不知當世文法,只會講個人親歷。

人的特立獨行,往往是他只會這個。

徐皓峰
二○一三年四月於北京

 

代後記

我與《逝去的武林》

二○○六年的十一月,《逝去的武林》出版,承皓峰先生美意,特加一則「鳴謝」,說李仲軒老人文章的面世,「是由《武魂》雜誌常學剛先生首次編輯發表,並提議開設系列文章」。

於是,我就和這本被讚為「奇人高術」的書有了關係,乃至沾光,居然也被一些讀者當成了慧眼識珠的高人。

當然,所謂「慧眼」、「高人」之類,於我實在是並不沾邊,但想想十餘年前發生的這段 「文字緣」,卻又不是全無可憶。若讓現在說一說感受,大概「可遇不可求」這幾個字,還比較貼切。

「系列文章」開設的緣起

大約是在二○○○年的十至十一月間,我收到一篇社會自由來稿,題目是《我所了解的尚式形意拳》,作者叫徐皓峰。文章講的是作者向李仲軒先生學習尚式形意拳的事情。這位李先生據說是形意拳大家尚雲祥的弟子,時年八十五歲。

我不知道徐皓峰是誰,李仲軒先生也是名不見經傳。文章雖然在《武魂》二○○○年第十二期登出來了,但在我眼中,這只是每日過往稿件中普通的一篇而已。

如果當年徐皓峰就此打住,我相信這一次編者與作者的交集,不會給我留下特殊的印象。

幸運的是,徐並未住手,時隔三個月後,第二篇《耳聞尚雲祥》來了(刊發在《武魂》二○○一年的第四期)。現在看來,此文是「李仲軒系列文章」日後之所以能成為「系列」的關鍵。

之所以說其「關鍵」,是因為這篇稿件說的話,與我所熟悉的完全不同。比如:武林皆知尚雲祥功力驚人,練拳發勁,能將青磚地面踩碎,故得「鐵腳佛」之美譽,而此文則說尚雲祥對這個稱呼很不喜,認為是「年輕時得的,只能嚇唬嚇唬外行」。

再比如,凡是練形意拳的人都知道「萬法出於三體式」,可此文卻說尚雲祥說過「動靜有別」的話,甚至連形意拳最基本的樁法三體式都不讓門人站。至於文中所介紹的尚雲祥課徒手段,甚麼「轉七星」、「十字拐」、加上了兩個鐵球的「圈手」等等,更是聞所未聞。

而最駭人的,莫過於此文「練形意拳招邪」的說法,用尚雲祥的話講:「太極十年不出門,形意一年打死人」,學形意拳的都在學打死人,最終把自己打死了。

──諸如此類的語言,讓自詡是內行的我,心頭又恨又癢,既恨「內行」被顛覆,又心癢於「顛覆」後面那未知領域的誘惑。「做系列」的念頭,或許就是從這時產生了。

文章讓我心儀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他文字和見識與眾不同。在第三篇《尚式形意拳的形與意》一文的最後,徐皓峰寫道:比如畫家隨手畫畫,構圖筆墨並不是刻意安排,然而一下筆便意趣盎然,這才是意境。它是先於形象、先於想像的,如下雨前,迎面而來的一點潮氣,似有非有,曉得意境如此,才能練尚式形意。尚式形意的形與意,真是「這般清滋味,料得少人知」。

──這番議論,為以往來稿所僅見,虛無縹緲,朦朦朧朧,正合了拳學「無拳無意是真意」的妙諦。

後來了解,徐皓峰年紀輕輕,卻學過畫,修過道。李仲軒、徐皓峰爺孫二人,年齡相差近一個甲子,天知道是怎樣一個緣分!無李的見識,徐斷無此拳學境界;無徐的知音,李的見識未必能表達得這般確切傳神。李、徐互相成就了。

不記得向徐皓峰建議「做系列」的具體時間了,總之稿件的刊登漸漸密集起來。而我跟《武魂》的讀者,心一定是相通的,《耳聞尚雲祥》剛刊出不久,反饋就來了:

「徐皓峰先生的《耳聞尚雲祥》,讀了使人感到真實、可信且有新意,道出了常人所不知的一些史實真情,我們喜愛這樣的文章」,一位讀者來信這樣說。

再往後,除了讀者來信不斷,《武魂》上的文章被傳到網上,網絡好評如潮,甚至出現一個以「軒迷」為號召的群體。李仲軒從雜誌走上網絡,原本默默無聞的「小人物」,竟以這種方式,突然走進了武術的歷史。

「李老人家的話寫在三塊錢的雜誌上,是把黃金扔到你腳下。千萬千萬把他撿起來」──在所有熱評中,這句話最讓我心動!

一向見來稿就想改一改的我,竟抑制了這種「編輯職業病」,稿子一字不改,還不知不覺頂禮膜拜起來,總希望有新的稿件,帶給我和讀者新的驚喜──我也成了一個「軒迷」!

說起來,是那些關注《武魂》雜誌的讀者和網民 ,他們真正內行的深入解讀,他們熱情急切的期盼敦促,推動了這個系列欄目一做就是五年,他們才是慧眼識珠的高人。

一波三折

印象中,我所遇到的稿件,大概沒有一份會像這個「系列」那樣,憑空生出若干波瀾。而讓我大為意外的是,第一個發難者會是徐皓峰的母親。

就在「系列」連續刊出而我頗有些飄飄然時,徐母來電說,自從《武魂》刊登了她兒子的文章,徐家就不斷有人上門,或拜師或挑戰或採訪或尋根,各類形狀,各種口氣,擾了一家人的平靜。電話裡,我能覺出憂慮。

徐母口氣嚴厲,她說,家裡絕不願徐皓峰摻到武術這個行當中來。她甚至懇求我「不要再勾著」她的兒子寫這些東西了!

我無言以對,就像個當場被捉的「教唆犯」,聽憑數落,臊眉耷眼,很沒臉也很無趣。

後來對李仲軒老人的歷史和徐皓峰的情況知道得多了,才漸漸明白這一家人,心中有著一個怎樣的武林,才理解當這個「逝去的武林」與今天「現實的武林」碰撞時,帶給他們的是怎樣的心理落差。

正像徐皓峰在二○○二年二月二十一日給我的一封信中所說:「武林的理,原本就不是我們能想像的。」

從李仲軒的文章中可知,老人心中的那個武林,是直來直去、肝膽相照、豪氣干雲的武林,當年雖因「舊景令人徒生感傷」,「從此與武林徹底斷了關係」,但對師友的那份眷戀,依然深埋在心底。五十餘年後,李老以故人復相見的熱忱來擁抱這個武林時,此武林是彼武林麼?

我沒有想到,李老和徐皓峰大概也沒有想到,「系列」遇到的第二個波瀾,卻是「正名」,換言之,就是「辯誣」。

當今武林,凡有新面孔或眼生的拳技面世,常常會有人從各方面做一番來龍去脈的盤查,甚至潑來髒水。李仲軒「尚雲祥弟子」的身份,也受到拳派一些質疑,讀者對李文的好評愈多,批評質疑之聲愈烈。

從李仲軒先生所發表的文章和此期間徐皓峰給我的幾封信來看,一開始的李仲軒老人,極誠懇乃至極謙恭地為自己的身份提供著證明(以李仲軒的高傲性格,這是很難為他的),披露一些如尚雲祥叫「尚昇,字雲翔」等等只有老輩練拳人才知曉的珍貴史料,還認真回憶了在尚雲祥家學拳的種種生活細節。

溝通是有效的,一些同門練拳人來訪,認了這個前輩。當然也有人,哪裡真的去聽你「辯誣」呢?無怪徐皓峰在給我的信中說:「一個八十多歲的人,還被別人要求印證自己的身份,我覺得悲哀。」

仲軒老人也許終於領會了,他給《武魂》寫了一封信,表示:雖然我不能不認我的師父,但今後談拳,用唐師(唐維祿)的傳法。最後說:「我遵守與尚師的約定,沒有收過一個徒弟,所以等我去世後,尚式形意就沒有我這一系了,如有,便是冒名者。」

不少讀者特別是網絡上的那些「軒迷」,對李仲軒尚式形意拳「系列」的「自我腰斬」痛惜不已。這般情景,也是我的編輯經歷中不曾見過的。

系列文章歷經的最後的一個波瀾,是二○○四年三月十一日上午,李仲軒先生猝然辭世,而就在此前數天,李老還曾委專人寄稿三篇給我,願將所知形意拳的內容陸續寫出,藉助《武魂》與讀者廣結武緣。孰料僅僅數日,竟已幽明永隔。

我不迷信,但也感歎莫非真是「天喪吾也」,或是冥冥之中自有造物安排,有意不讓諸事圓滿,而留給世人「缺憾美」的想像與回味!

李老的最後三篇遺作,經他生前親自確認核定,題為《閉五行與六部劍》、《薛顛的猿象牛象》、《形意拳「入象」說》,陸續在《武魂》二○○四年四期、五期、六期刊出。

李老辭世後的第三天,皓峰先生又有專函寄至《武魂》,是替李老向廣大喜愛他的讀者做最後的道別。文中還公開了李存義傳下的「五行丹」方,算是給大家留下的紀念。

徐皓峰在信中說:「《形意拳「入象」說》一文是在李老生前整理的最後一篇,文中說了些略怪的話。現老人辭世,話也記入文中,不管如何,總之留下個資料。」

《形意拳「入象」說》都說了哪些「略怪」的話?趕緊拿出來看,話說得挺深奧,一段一段的,好像之間並不連接,也讀不大懂。後來並沒有專門去問徐皓峰,因為李仲軒有言在先:「一篇怪話,聊作談資。」或許確是用來隨意聊天的東西,不必一本正經;抑或是禪語機鋒,明心見性,真諦就隨你見仁見智了。

收穫與遺憾

關於《逝去的武林》一書的前世,拉拉雜雜地寫了那些流水賬,別人看來,可能並沒有甚麼用處,頂多就算給讀者增加了一點談資。然而在我心裡,卻並不這麼想。李仲軒的系列文章,在《武魂》雜誌一刊就是五年,其間牽動的種種波瀾與反饋,都是現實中真實的人和事,它折射出了當代武林的林林總總。

而正是因為對這個流水賬的回顧,我才理解了皓峰先生在把李仲軒的系列文章整合成冊時,為甚麼要昇華定名為《逝去的武林》。今日的武林逝去了甚麼?不是拳經,不是拳譜,不是一拳一腳的技術,而是皓峰先生所說的:這個時代缺得最多的就是傳統中國人的「樣兒」。

我當武術雜誌編輯,總共才二十年,而這一個「系列」,就佔去了五年。是李仲軒的文章和李仲軒文章在《武魂》的經歷,使原本淺薄的我,變得多少深刻了一些,深刻到能去思考思考中國人原本該有的風範。

這樣的稿子,在一本武術類雜誌中,並不是總能夠遇到,所以我說李仲軒的文章「可遇而不可求」。一個編輯能夠遇上這樣的一份稿子,堪稱幸運!

在與李仲軒老人交往的過程中,令我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能見上老人一面。

現在想來,因為替仲軒老人編輯系列文章且待人還算誠懇的原因,我大概已是老人心目中一個很近的朋友了。老人多次讓徐皓峰帶話給我,說視我為朋友,要請客相見,並在來信中表示:

貴刊以誠待我,我也以誠待貴刊待您。

萍水相逢,多蒙照顧,心下感激。

您對文章的支持,是難得的知遇之緣,我們會珍惜!

然而,對這份情誼,我卻沒有珍惜,因為我的無知、懶惰和假清高,最終也沒有與仲軒先生見上一面。我無知,不理解仲軒老人時隔五十年「重出江湖」之後,期待與他的武林重逢之情;不理解老人因現實落差,而對真情實意倍加渴求。

也不知道老人在上面那些信中對我表達的情誼,其實是老人在呼喚他的那個武林。這一切,真應該早點懂得,可惜那時我不懂。

手頭只有仲軒老人贈給我的幾張照片,斯人已逝,情誼長存。

當時我不懂,現在我懂了,在這裡,向李老的那個「武林」致敬!

常學剛
二○一三年三月十九日草成

目次

前言 賣衣買刀 徐皓峰
第一編 李仲軒自傳
榮辱悲歡事勿追
第二編 唐門憶舊
丈夫立身當如此
乃知兵者是兇器
五台雨雪恨難消
總為從前作詩苦
別來幾春未還家
第三編 尚門憶舊
入門且一笑
師是平淡人
把臂話山河
使我自驚惕
功成無所用
這般清滋味
曹溪一句亡
雕蟲喪天真
殺人如剪草
大道如青天
長劍掛空壁
我與日月同
掩淚悲千古
第四編 薛門憶舊
世人聞此皆掉頭
心亦不能為之哀
處事若大夢
困時動懶腰
欲濟蒼生憂太晚
薛師樓下花滿園 今日竟無一枝在
第五編 李仲軒竅要談
遂將三五少年輩 登高遠望形神開
一生傲岸苦不諧
萬言不值一杯水
仰天大笑聽穢語 我輩豈是草木人
君不見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
附錄一 岳武穆九要
附錄二 內功四經
代後記 我與《逝去的武林》 常學剛

書摘/試閱

第一編 李仲軒自傳

榮辱悲歡事勿追

我的父系在明朝時遷到寧河西關,初祖叫李榮,當時寧河還沒有建縣。舊時以「堂」來稱呼人家,我家是「務本堂」,民間說寧河幾大戶的俏皮話是「酸談、臭杜、腥于、嘎子廉,外帶常不要臉和老實李」,我家就是「老實李」。

我母親的太爺是王錫鵬,官居總兵,於鴉片戰爭時期陣亡,浙江定海有紀念他的「三忠堂」。王照(王小航)是我姥爺的弟弟,我叫他「二姥爺」,官居三品,他後來發明了「官話合音字母」(漢語拼音的前身),據說某些地區的海外華人仍在使用。

清末時,天津的教官(市教育局局長)叫李作(字雲章)是我家大爺,我父親叫李遜之,考上天津法政學堂後,自己剪了辮子,被認為是革命黨,李作保不住他,因而肄業。他有大學生架子,高不成低不就,整日喝酒,他的朋友說他中了「酒劫」,他的詩文好,但沒能成就。

唐維祿是寧河的大武師,他的師傅是李存義,綽號「單刀李」。刀刃叫天,刀背叫地,刀鍔叫君,刀把叫親,因為刀是張揚的形狀,所以刀鞘叫師,取接受老師管束之意,刀頭三寸的地方才叫刀,人使刀一般用天、地,大劈大砍,而李存義的刀法用刀尖。

唐師是個農民,早年練燕青拳,到天津找李存義拜師,李存義不收,唐維祿就說:「那我給您打長工吧。」就留在國術館做了雜役,待了八九年,結果李存義發現正式學員沒練出來他卻練出來了,就將唐維祿列為弟子,說:「我的東西你有了,不用再跟著我,可以活你自己去了。」

我仰慕唐師,就把家裡的老鼻煙壺、玉碟找出一包,給了他的大弟子袁斌,袁斌拿到鼻煙壺後喜歡得不得了,在大街上溜達時說:「瞧,老李家把箱子底的東西都給我了。」是袁斌將我引薦給唐師的。

唐師有個徒弟叫丁志濤,被稱為「津東大俠」。天津東邊兩個村子爭水,即將演變成武鬥,丁志濤去了。動手的人過來,他一發勁打得那人直愣愣站住,幾秒鐘都抬不了腳,這是形意的劈拳勁,一掌兜下去,能把人「釘」在地上。

他「釘」了十幾個人,就制止了這場武鬥,也因此成名。丁志濤有三個妹妹,後來我娶了他二妹丁志蘭為妻。

寧河附近的潘莊有李存義師弟張子蘭的傳人,叫張鴻慶。唐師讓我多去拜訪這位同門師叔,並對張鴻慶說:「我徒弟去找你,你多鼓勵。」張鴻慶腦子非常聰明,令我有受益。

他精於賭術,一次作弊時被人捉住了手,說他手裡有牌,他說:「你去拿刀,我手裡有牌,就把手剁了。」刀拿來,他一張手,牌就沒了──可想而知他的手有多快,手快腦子就快。

我行二,大哥是李轅(字捷軒),隨唐師習武後,寧河人管我叫「二先生」。有一個人叫李允田,練單刀拐子,對我師弟周錫坤說:「二先生有甚麼本事,見面我就把他敲了。」

周錫坤就跟他動起手來,用橫拳把他甩出去了。李允田回去約了東黃莊一個姓侯的人來報復,周錫坤聽到消息就避開了。

他倆四處找周錫坤時,有人告訴我說:「周錫坤打李允田是因你而起,他們找不著周錫坤就該找你了。」我當時正和父親鬧矛盾,從家裡搬出來,住在母親家的祠堂裡,心情非常惡劣,我說:「我正彆扭呢,誰找麻煩,我就揍他。」

那兩人最終也沒來找我,周錫坤回來後,也沒再找他。

寧河附近唐師有個師兄弟叫張景富,綽號「果子張」,我們一班唐師的徒弟都喜歡待在他家,他為人隨和,也願意指點我們。一天我帶了一個朋友去果子張家,正趕上午飯,就在果子張家吃了飯。

我跟這位朋友說過,按照武林規矩,只要來訪的是武林朋友,要管吃管住,臨走還要送路費。

沒想到這朋友後來自己跑到果子張家吃飯去了,一去多次,還帶了別人。果子張有點不高興了,我就去找那朋友,不要他再去,他說:「你不是說練武術的,來人就管飯嗎?」

他是藉著聽錯了去吃飯。當時寧河發大水,鬧了饑荒,紅槍會趁機招會眾,參加就管飯。唐師的徒弟廉若增亦因飢餓參加了紅槍會,他的爺爺和我奶奶是親姐弟。

唐師、丁志濤都對紅槍會反感,說:「不能信那個,一信就倒霉。」我勸過廉若增:「義和團也說刀槍不入,結果槍也入了,刀也入了,過多少年了,紅槍會還玩這套,你怎麼能信呢?」他說:「我就是去吃飯。」

紅槍會頭目楊三是治安軍督辦齊燮元的表弟,他知道我收藏刀槍,就讓我捐給紅槍會,我認為他們是騙人去送死,所以把刀槍藏在神龕上面,對他說:「我放在四十里外了。」

楊三說:「快給我取去。」我說:「現在發大水,過不去。」他又衝我吆喝,那時是我心情很不好的一段時期,我一下就發了火,說:「二先生說在四十里外,是給你面子下台,現在告訴你,就在這神龕上頭,離你五步遠,你敢拿就拿。」──這也是我唯一的一次自稱是二先生。

楊三沒拿,轉身走了。後來別人告訴我,有人問楊三:「楊三爺怎麼吃這癟,一個毛孩子都弄不動?」楊三說:「他六叔李牧之十九歲就當了同知(比知府低一級),現在的官比我表哥大。」

紅槍會和日本人開了仗,幾乎全部陣亡,河裡都是死屍,寧河話叫「河漂子」。只有一個叫李銳的十四歲小孩生還,也是為吃飯進的紅槍會,算起來還是我本家的弟弟。日本人拿機關槍對著他,他嚇得直擺手,那日本兵也擺擺手,意思讓他快走,他就從死屍堆裡走出來了。

可能還有一個。紅槍會的服裝是一身黑,一個生還者躲進我住的祠堂,求我救他。當時日本人開著快艇在河道轉,見到人就掃機關槍。日本人要上岸搜查,祠堂臨街,是躲不過的。

我說:「你待在這兒必死,翻牆吧,一直向北翻,北邊河面上沒日本人,過了河就安全了。」我教他做水褲:將棉褲脫下來,吹足氣,紮上褲腳就成了氣囊,可以浮著過河。也許他活下來了。

因我與父親鬧矛盾,唐師說他有個徒弟叫郭振聲,住在海邊,讓我去散散心,並給我一塊藥做見面憑證,這塊藥就是李存義傳下的「五行丹」。我拿著藥到了渤海邊的大神堂村,然而郭振聲不在。

他是此地的請願警,戶籍、治安都是他一個人,當時有一家大戶被匪徒綁票,索要兩千大洋,郭振聲讓朋友湊了十八塊大洋,留了九塊給母親,一個人去捉匪徒了。

他在黑魚籽村的旅館裡空手奪槍,捉住了兩個劫匪。其中一個竟然是大土匪頭子劉黑七,不遠就是他的老巢,郭振聲知道憑自己一個人,沒法將他押走,就把槍還給了劉黑七,說:「綁票我得帶走,你要不仗義,就給我一槍。」

劉黑七連忙說:「那我成甚麼了?」拉著郭振聲講:「你知道我以前甚麼人嗎?」

原來這劉黑七是天津有名的大飯莊──登瀛樓的少東家,因為打死了客人,才逃到海邊做了土匪。他向郭振聲保證,只要他活著,大神堂村再不會受土匪騷擾,還要給郭振聲三十塊大洋,郭振聲為不掃他面子,拿了兩塊。郭振聲之舉,保了大神堂村以及附近地區十餘年太平。

郭振聲帶著人票回來,全村人慶祝,我就跟著大吃大喝。那時我已經在大神堂村住了十多天,我把藥一拿出來,郭振聲就認了我這師弟,給了我五塊大洋。

從大神堂村回來後,唐師就帶我去北京找他的師兄尚雲祥。

尚雲祥年輕時求李存義指點,練了趟拳,李存義就笑了:「你練的是捱打的拳呀。」一比試,李存義沒用手,一個跨步就把尚雲祥跨倒了。尚雲祥要拜師,李存義說:「學,很容易,一會兒就學會了,能練下去就難了,你能練下去嗎?」尚雲祥說:「能。」李存義只傳了劈、崩二法。

隔了十一二年,李存義再來北京,一試尚雲祥功夫,感到很意外,說:「你練得純。」對別人說:「我撿了個寶。」從此正式教尚雲祥。

唐師與尚師交情深,每年到了季節,唐師都從寧河來京給尚師送螃蟹。尚師屬馬,家住觀音庵,以前是住尼姑的地方,當時已經沒尼姑了,住了幾家人,尚師家是東廂房三間,院子很小。

尚師早年是做帽子的,晚年生活來源的一部分是徒弟單廣欽的資助,單廣欽做水果、糕點生意,送錢時常說:「做我這生意的,現錢多。」單廣欽比我大三十歲。尚師開始不收我,唐師好話說盡。

我的姥爺叫王燮,是長門長子,在清末任左營游擊,官居五品,先守北京東直門後守永定門,八國聯軍進北京時因抵抗被殺害,他在北京市民中有聲譽。唐師把這情況也講了,尚師說:「噢,王大人的外孫子。」

尚師對我好奇,但他從來不問我家裡的事。清末民國的人,由於社會貧窮,大部分是文盲,尚師只是粗通文化,但他很有修養。

我進入尚門後,師兄們跟我說,在北京一座大廟(忘記名字)的院子裡有尚師年輕時踩裂的一片磚,因為廟裡沒錢換磚,這麼多年還在,要帶我去看看。尚師說:「去了也就是瞅個稀罕,有甚麼意思?」就沒讓我去。

天津沒有尚師的徒弟。我開始住在北京學拳,後來搬回天津,早晨出發,中午到了北京,吃完午飯後去尚師家,所以我跟尚師習武的近兩年時間裡,大部分是在中午學的。

尚師一天到晚總是那麼精神,沒有一絲疲勞或是稍微神志懈怠的時候。對於這一點,越跟他相處越覺得神奇。

孫祿堂的《八卦拳學》上寫道:「⋯⋯近於形神俱妙,與道合真之境矣。近日深得斯理者,吾友尚雲祥。其庶幾乎。」說拳術可以練到形神俱妙、與道合真的境地,當時得此三昧的,除了他的朋友尚雲祥,找不出別人。

我們這一支的師祖是劉奇蘭(劉翡玉),他的師弟是郭雲深。孫祿堂是郭雲深的傳人,他曾施展腿功,驚嚇了民國總理段祺瑞,被多家報紙報道,有盛名。

我曾想找國術館館長薛顛比武,被唐師、尚師制止了。後來唐師跟我說:「別比了,你跟他學吧。」聽了薛顛的事跡,我對這個人很佩服,覺得能跟他學東西也很好,唐師對尚師說:「我讓他去見見薛顛?」尚師也同意了。

去見薛顛前,唐師怕薛顛不教我,說:「見了薛顛,你就給他磕一個頭。」在武林規矩裡磕三個頭已經是大禮了,而磕一個頭比磕三個頭還大,因為三個頭是用腦門磕的,這一個頭是用腦頂磕的,「殺人不過頭點地」的「頭點地」指的就是這個,要磕得帶響,是武林裡最重的禮節。

我見了薛顛,一個頭磕下去,薛顛就教我了。薛顛非常愛面子,他高瘦、骨架大、眼睛大,一雙龍眼盼顧生神。他第一次就手把手教了蛇形、燕形、雞形。

他是結合著古傳八打歌訣教的,蛇行是肩打,雞形是頭打,燕形是足打,不是李存義傳的,是他從山西學來的。其中的蛇行歌訣是「後手只在胯下藏」,後手要兜到臀後胯下,開始時,只有這樣才能練出肩打的勁。簡略一談,希望有讀者能體會。

薛顛管龍形叫「大形」,武林裡講薛顛「能把自己練沒了」,指的是他的猴形。他身法快,比武時照面一晃,就看不住他了,眼裡有他,但確定不了他的角度。這次一連教了幾天,我離去時,他送給我一本他寫的書,名《象形術》,其中的晃法巧妙,他跟我試手,一晃就倒。回來後,尚師問:「薛顛教了你甚麼?」我都一一說了。

第二次見薛顛是在一九四六年的天津,我在他那裡練了一天武,他看了後沒指點,說:「走,跟我吃飯去。」吃飯時對我說:「我的東西你有了。」──這是我和薛顛的最後一面,薛顛沒有得善終,我對此十分難過。

我二十四歲時父親死了,我卻不能回家。二十五歲時,天津財政局局長李鵬圖叫我到財政局工作,也不給我安排事情做,只讓我陪他去看戲、吃飯,我一看這情況,等於做了保鏢。他也叫我「二先生」,其實他是我按照李家各房大排名算的三叔,他知道我練武。

我以前是個少爺,練武後穿著就不講究了。一天到捐物處去辦事,我戴個美國鴨舌帽,上下身都是灰布,上身還破了個洞,露著棉花。當時天津的捐警名聲不好,幹甚麼都是白拿白佔。捐物處門口是個斜坡,我蹬著自行車直接上去了,到崗亭,一個捐警一腳踹在我的自行車上,我摔倒後,他跑上來抽了我一個耳光,還罵:「打你個××,誰叫你上來的。」

我起來後,說:「你會打人,我也會打人。」拎住他抽了四個耳光,他就叫喚開了。捐物處有四十個捐警,平時總有二十個人在,一下都出來了。我考慮這場架怎麼打,我現在是財政局人員,如果打重了,財政局和捐物處都不好收場。形意拳有個練身法的訓練叫「轉七星」,我跟他們轉七星,手上像狗熊掰棒子似的,抓了帽子就往腋下一別。

我想:我能摘帽子,也能摘腦袋──只要他們想到這點,就會住手。但他們想不到,掉了帽子還追我。捐警小隊長拎著槍下來,看那架勢要崩了我,但他認出了我,就把那幫捐警轟跑了,對我說:「您沒在我們這兒打人,您給面子了。」我摘了十幾頂帽子,隨抓隨掉,還剩下四頂,就把這四頂帽子遞給了他。

捐物處處長叫齊體元,李鵬圖給他打了電話,說:「二先生沒打壞你們一個人,這是給你齊五爺維住了體面,你也得給二先生個體面吧?」齊體元說:「行,二先生還給我們四頂帽子,我們就開除四個捐警吧。」捐警外快多,被開除的四個人非常恨我。

這件事出在我身上,我覺得不自在,李鵬圖也看出我不願做保鏢。我喜歡武術,但我做不來武師,我開始絕口不提我練武了,後來到天津北站當了海運牙行稅的卡長,離開了財政局大樓,更是沒人知道我練武。

我三十出頭時,到宏順煤窯住過一段時間,礦工中有個五十多歲的通背拳武師叫趙萬祥,能把石碑打得嗡嗡響,不是脆響,能打出這種聲音,通背的功夫是練到了家。

他帶著徒弟在煤窯門市部後的空場裡練,礦工們吃飯也多蹲在那吃,我有時出門能碰上。我從未表露過自己的武林身份,也不看他們練拳。他們都叫我李先生,非常客氣。我大半輩子都是旁觀者,這位趙拳師和我算是個擦肩而過的緣分。

只是在我大約三十七歲時,有一件武林糾紛找上了我。燕青拳名家張克功年老後,從東豐台遷到了盧台,收了幾個小徒弟,他是唐師的朋友。當地的大拳師是傅昌榮的傳人王乃發,他的徒弟把張克功的匾給偷跑了。

唐師去世的時候,囑咐我照顧他的老朋友們,我就找王乃發要匾。王乃發說:「你來,我要給面子。你提唐師傅,我更得給面子。摘匾的事我不知道,但摘了匾再送回去,我也下不來台呀。」我說:「要不這樣──」我就給王乃發鞠了一躬,把匾取走了。

解放前夕,我來北京找到了會計師的工作,那時尚師早已逝世,當年舊景只能令人徒生感傷,無心與同門相敘,從此徹底與武林斷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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