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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覆長街(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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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你很喜歡我,所以你想怎麼樣? ”
 “所以我希望成為你的妻子,女朋友,或者紅顏,甚至……”
於是她成了他家的狗保姆。
蠢萌告白的背後卻是一場故人相逢不相識的精心策劃,而他明知故愛,從不說破。

當“綠茶”蘿莉遇上“身殘”大叔
花火人氣推薦路莫遙暖傷之作——古往今來,但凡是女追男的故事,大抵沒有哪個像她這樣悲催。

追捕男神可行性報告
姓名:顧林昔
性別: 男
婚否:訂婚中
坊間流言:
顧林昔,有三好。手挑、肩扛、金元寶。
追捕男神第一步——偶遇
有人說:如果愛情有一百步距離,我會走九十九步,等著你邁最後一步。
我抱著這樣的想法,虔誠地向他走去。可是為什麼……
在命中註定一步之遙的地方,我摔了個狗吃屎。

追捕男神第二步——告白
我跟顧林昔告白:“我喜歡你,所以我希望成為你的妻子,女朋友,或者紅顏。”
他仍無回應,我只好道:“沒關係的,我什麼都願意做。”
於是我成了他家的狗保姆。

結論:古往今來,但凡是女追男的故事,大抵沒有哪個像我這樣悲催。
費勁心思追男神,處處碰壁想放棄。
可是為何,顧林昔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作者簡介

路莫遙,雙十年華,愛好電影與行走。屬性懶散但有碼字強迫症,時而想到美麗的故事就想要和別人分享。已出版《八月暮光,橙花開》。

 

目次

第一章 在距離我的命中註定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我摔了個狗吃屎
第二章 我想要靠近顧林昔,居然要從伺候他的狗開始做起
第三章 安詳閉闔的雙眼能讓人看到他深深的眼窩和那顆漂亮得恰到好處的桃花痣
第四章 我決定要演繹現代版的“愚公移山”
第五章 “沒辦法,就留下。”
第六章 這句話簡直就像是利箭上還帶了劇毒,終於狠狠地,正中我的心窩。
第七章 “你要自罰,還不如直接罰我算了。”
第八章 世間不論什麼樣的情感終會被時間沖淡,而我也終會釋然。
第九章 “曲意逢迎,逢場作戲,哪個都做得滴水不漏,是個天生的演員。”
第十章 我只有你了
第十一章 三年之後,我不知道我在哪裡
第十二章 “這些年,是不是很辛苦?”
第十三章 “你是不是想我還你一條命?”
第十四章 這是我和你的秘密
第十五章 特蕾澤,是貝多芬喜歡的人
第十六章 比起和他天人永隔,我寧願選擇留在這個世界上與他長久共度
第十七章 如今也是他,把我困在了最黑暗可怖的地獄
第十八章 裝了這麼久,我也累了
第十九章 一切都結束了
番外

 

書摘/試閱

第一章 在距離我的命中註定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我摔了個狗吃屎

夏至日傍晚五點半,仍舊烈日炎炎。
在這樣的烈日炎炎下,我穿著十釐米的高跟鞋一身盛裝站在馬路邊,接受著汗水的洗刷和眾人目光的洗禮。估計是我精心化的大濃妝已被汗水洗刷得呈現出一種非常殘忍的效果,所以路人才會投來這種像是看行為藝術的眼光。
等了快半個小時陸恒還沒有來接我,也沒有等到計程車,我正在考慮要不要把長裙撩起來,伸出一條腿去螳臂當車,或者在馬路中間劈個叉。
我也在懷疑,是不是陸恒前些日子跟我告白的時候,我惡狠狠地拒絕了他,所以他今天才會這樣耍我。
但我覺得那也不能怪我,因為他當時對我說的是,因為他有戀母情節,所以才看上了我。我認為這種告白實則是對我的侮辱,是我人生二十六年來不能承受之重。雖然我的確是比他大個三兩歲,但要升級到當他的母,我只能說去他老母。
正當我要視死如歸地撩起裙擺的時候,一輛酒紅色的瑪莎拉蒂突然停在了我的面前,一個身影從車裡下來。我睜大眼睛瞅了瞅,不得不說,陸恒的內心真是十分燒包,為了和他的西服相配,他居然還把座駕給換了。那一身油光鋥亮的酒紅色,活像一隻親切的北京烤鴨。
北京烤鴨在我面前左跳右跳,捏了捏自己的領結道:“琰琰,我怎麼樣?
我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還行吧……”
聽到我的讚賞,他露出一個十分得意的笑容,走到我的面前,從他的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朵白色的山茶花,然後手便向我的胸部襲來。
我連忙後退一步,大叫道:“你耍流氓啊!”
他“嘖”了一聲:“什麼耍流氓?這是禮儀!”
我雙手護胸表示誓死不從,他看我如此堅持,最後只好沒辦法地把花系在了我的手腕上,然後又賤兮兮地笑起來,拉開車門鞠了一躬。
我像俠女一樣一甩裙擺沒好氣地上了車,××的,還是敞篷車,是想熱死誰啊。
我坐在車上對他遲到的行為進行了一番嚴厲的控訴,陸恒把右邊的臉探過來:“我錯了錯了。要不讓你親一下?”
在市區裡他把車子的時速飆到快一百,我緊張地說:“你給我坐好,看前面!”
他“嘿嘿”笑著說:“我這不是頭一次跟你約會,心中忐忑如小鹿亂撞嗎?你都不知道我試了多少套衣服,一不小心就晚點了。再說你可以等我的電話再出門啊,那麼早下來等幹什麼……難道你也很迫不……”
我打斷他道:“你記錯了,我沒說跟你約會,只是答應跟你出席一個慈善拍賣會,而且你還說過會給我出場費。”
“你怎麼就只關心這一點蠅頭小利啊?”他比手畫腳地說,“你要是從了我,或者讓我從了你,假以時日你就是宇恒的老闆娘,你怎麼就不懂得放長線釣大魚呢?”
我沒有理他,想找面鏡子看看自己的妝有沒有變得像出自恐怖片造型師的手筆,無奈我出門的時候太著急忘了帶,於是只好將就著用手機螢幕照了照。
陸恒瞟了我一眼,又在旁邊說道:“別照了,你就是多個眼睛少個鼻子也好看。”
我還是不理他,閉上眼睛開始沉思,夏日的熱風從我耳邊呼啦啦地吹過,把他嘀嘀咕咕的聲音也給蓋住了。

感覺並沒過多久,起碼我的腦海裡還是一團糨糊,車就停下了。我睜開眼,某某國際大酒店。泊車的服務生過來幫我開車門,我下了車,看著眼前這個萬國車展的陣勢,腳步有一點虛浮。
陸恒過來扶了我一把:“你怎麼了,沒事吧?”
我看著眼前那塊指示路標:“哦,沒什麼,就是有點頭暈。”
他立馬緊張起來:“啊?頭暈?那我們別進去了,我送你去醫院吧。”
我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估計是餓暈的,還是趕快進去吧。”
陸恒想了想,突然把手臂弓起來,慈祥地望著我:“那你挽著我吧。”
我瞟了他一眼,然後扭頭拔腿就走。一不小心走得飛快,導致他幾乎快到宴會廳門口才追上我。向服務生出示了邀請函之後,厚重的門左右一開,我立馬又被冷氣凍得打了個寒戰。
陸恒很是怡然自得地走進去,而我深吸一口氣,也趕緊昂首挺胸地跟在他旁邊。從大門至場內還要走過一條很長的紅地毯,在地毯兩側站立著許多平日裡赫赫有名名士風流流光溢金金枝欲孽一類的人物。
我睜大了眼睛,開始四處尋找聚光燈最密集的地方。
找到位置坐下以後,拍賣會還沒開始,一張桌上的賓客就趁現在各自暢談。陸恒本就油嘴滑舌,靠著他那副模樣和宇恒少公子的身份更是吸引了桌面上的幾個名媛和大媽,甚至桌面上還有一個叔叔寧願跟陸恒攀談也不看我。我閑了一陣見沒我什麼事,就打算去別的地方轉轉。
我剛一起身,陸恒也站了起來:“你去哪兒?”
我說:“我去拿點東西吃。”
他笑眯眯道:“我跟你去,要不一會兒你真暈了,我還得給你做心臟復蘇和人工呼吸,那我豈不虧大了?”
美得他。我白了他一眼,然後自顧自地跑到琳琅滿目的自助吧台前,拿了個盤子盛了些蛋糕和水果。陸恒跟在我旁邊,突然又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毛髮濃密的帥哥找他聊天。陸恒說的是熟練的英語,對方的我則聽不太出來是什麼語。語言不同還能如斯順暢地交流,讓我感到很神奇。有個服務員路過,我從託盤裡順過一杯香檳,一邊喝,一邊繼續四處張望。
陸恒說完話,來到我身邊,跟我一同張望了一會兒,說:“你到處找什麼呢?”
我回過頭說:“啊?沒什麼啊……哦,剛才跟你聊天的那個人是誰啊?”
他說:“是我在英國上學時同一棟公寓樓裡的朋友,挺巧的。”
我說:“哦,你們說了些什麼,我一句也沒聽懂。”
他撇撇嘴道:“他是個印度人……也沒什麼,大意就是他問候我媽,我說我媽死了,他問候我爸,我說我恨不得我爸也死了,他猶豫了一下只好接著問候我全家,就這樣。”
我讚歎道:“你的交流方式真是獨特。”
陸恒“嗯”了一聲,然後奪過我手中的香檳,喝了一口。
我愣了愣:“這是我喝過的。”
他挑了挑眉:“我知道啊。”
我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孩子,不要那麼執著,姑姑已經心有所屬了。”
“姑姑,可我……”他又要跟我鬥嘴,身後有個看起來像場內管理人員正好過來要跟他說些什麼。於是我趕緊趁機從另外一個路過的服務生手上的託盤裡拿過一杯紅酒,鑽進了人群中。
我跟陸恒說我心有所屬,不是敷衍,更不是謊話,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的場合我的心上人一定會來,我是絕對不會來這什麼慈善拍賣會看這幫偽善的衣冠禽獸群魔亂舞的。有句詩叫眾裡尋他千百度,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可我都已經尋了好幾個轉體三百六十度外加湯瑪斯迴旋了,我的心上人他到底在哪個犄角旮旯裡呢?
電光石火間,我的心臟忽然猛地一頓,仿佛有一股電流直擊我的中樞神經。緊張而興奮的情緒在短暫的停滯後由血液帶動流向四肢百骸,我甚至能聽見耳邊的心跳聲。
在這樣濟濟一堂、賓朋滿座的場所裡,我終於找到了我的目標。
我之所以能那麼精准地找到我要找的人,是因為他也正微微仰著頭,散漫無邊地朝我這邊的方向望著。這麼遙遠的距離我們都能四目相對心意相通,這讓我更加相信,這個人他就是我的命中註定。
我鎮定地抬腿,微笑,一步一步堅定地朝我的命中註定走過去。記得某部電影裡有一句關於愛情的話是這麼說的:如果有一百步的距離,我會先走九十九步,然後等你走那最後一步。無論你要走多久,我都願意。因為我愛你。
我便是抱著這樣虔誠的想法在走。可是為什麼……
在距離我的命中註定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我摔了個狗吃屎。
左胯撞了桌角,紅酒染了衣襟,混亂擾了賓客。
我趴在地上一邊疼得齜牙咧嘴,一邊在紛紛擾擾的議論聲中抬起頭來。讓我傷心的是,我的命中註定仍坐在座位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任憑我五體投地狀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也仍然無動於衷。
我只好自己堅強地爬了起來,不顧身前的狼藉和周邊看戲的目光,咧開嘴露出八顆牙齒湊到他旁邊的位置上:“這位大哥,我們似乎在哪裡見過?”
對方靜靜地打量著我,平靜的目光有如四月天的日光一樣溫淡柔和。這麼近的距離下,他直挺的鼻樑、分明的眉目都仿佛一副精雕細刻的工筆劃,尤其他左眼角下方的那顆淺褐色的淚痣,簡直有奪人魂魄的效果。
我簡直能聽到自己疾速心跳的聲音。
良久,他淡淡地道:“有幾分印象。”
我大喜過望地竄過去:“真的?你記得我?”
“每次你都是同一個出場方式,很難讓人不記得。”他緩緩地開口,慢慢地咬字,閉了閉眼睛,然後輕輕抿了一下唇,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
我捂著心跳過快的胸口快要倒下了。
上一次我遇見他的時候,是在一個車來車往人潮湧動的交通十字路口。
就像他所說的,我這兩次的出場方式基本相同,只不過上一次我是拜倒在他的賓利飛馳面前。那天超市大賣場促銷,我下班後火急火燎地闖了路口的紅燈,於是便有了這麼一場美麗的邂逅。
本來倒在這麼一輛豪車面前,在那個穿著工整制服、戴著墨鏡的助理面無表情地蹲坐在我對面,掏出名片公式化地遞給我的時候,我揉著毫髮無傷的腳踝,想著要訛他一訛,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好歹也要訛個十萬八萬的。
可是當後車窗搖下,車裡的人遠遠望著我的時候,我所有的想法一瞬間土崩瓦解。
那個人從車裡下來,慢慢朝我走過來,一步一頓,原本短短的路忽然變得很漫長。他停在我面前,低頭看我:“你……”
我大聲好叫道:“先生,你撞了我呀!你可要對我負責啊!”
結果是我連他本人的名片都沒有要到。
眼下,我恨不得緊緊握住他的手,掏心窩子地向他訴說我的遺憾和喜悅。
我說:“大哥,我們這是緣分啊,這樣都能再遇到你。”
他說:“是嗎?”
我說:“是啊!之前沒要著你的名片,也不知道該怎麼聯繫你,我還以為我們會一輩子就這麼錯過了呢!”
他斜了斜眼睛,似乎有半分不耐煩地道:“之前抱歉,任何賠償事宜,你都可以聯繫我的助理,他會處理的。”
我連忙擺手道:“哪裡的話,我根本就沒受傷要什麼賠償啊?而且自從被你的車撞了以後,我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吃嘛嘛香,精神倍兒棒,我還要謝謝你呢!”
他睜大眼睛看著我,這次沒有說話。
我從隨身帶的手拿包裡摸出一張名片遞給他,“嘿嘿”笑說:“顧先生,這是我的名片,請笑納。”
他頓了幾秒才抬手接過,低頭掃了一眼,然後就隨意地放在了桌上:“我沒有帶名片,不過最近我的八卦太多,全市的人都應該知道我了。很高興認識你葉小姐,只是這個位置的客人來了,下次有機會我們再聊。”說完他揚了揚下巴,我順著他的目光抬起頭,侍者領過來一個年輕帥氣的男人。他戴了一副很大的黑超,霸氣側漏地站在我面前,這年頭只有明星和黑社會才會戴黑超。而從這人一身另類的唐裝來看,肯定是黑社會無疑。
我打了個哆嗦,趕緊悻悻然地起身走了。走了幾步回過頭,他垂著眼睛,面色嚴肅。

鑒於周圍群眾都在圍觀我這個血跡斑斑的造型,我只好去洗手間清理了一下衣服,無奈清理了半天還是弄不乾淨。橫豎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準備回去找陸恒,跟他說我先走了。
回到宴會廳,我在自助吧台前找到他。陸恒一路看著我走過去,嘴巴噘到了天上。我走到他面前,他看了一眼我的裙子,然後撇著嘴把他那身烤鴨皮披在我的肩上,嘟囔道:“琰琰,我都看見了,你當著我的面紅杏出牆。”
我左右扯扯衣服說:“紅杏出牆,那是因為牆太矮了。你也別老往自己臉上貼金,要有人家那樣的沃土才長得出紅杏,你牆裡出來的是爬牆虎。”
他不屑地道:“你剛說的心有所屬就是他?不會吧,你怎麼會喜歡那一款?他可是個殘疾人,你喜歡他什麼,身殘志堅?”
我啞了啞:“什麼殘疾人?他只是腿腳不太利索,你說得好像人截肢了一樣。”
他更加輕鄙地說:“他難道比我帥?長得跟女人一樣。”
我說:“你懂個屁啊,現在就流行這種陰柔的花樣美男。”
陸恒做了個嘔吐的表情,吐完之後說:“我才不信你就是看上了他的皮相呢。”
我坦然地說:“沒錯,我哪能那麼膚淺,我是看上了他的錢。”
“那你就更別想了,你有沒有看報紙?他正在鬧離婚,他老婆跟了他八年。八年啊,花姑娘都熬成黃臉婆了,他居然要人家淨身出戶,你還想從這種鐵公雞身上拔毛?”
我說:“你說的這些我知道,我也是看娛樂新聞的。但對這件事情他老婆一點意見也沒有,只是他岳父不同意,這說明什麼?肯定是他老婆對他有愧啊。”
他嗤聲道:“你既然也看電視,那你肯定也知道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就算是離了,他也有備胎了,你還有機會?”
我聽到這裡想了想,好像是有那麼回事。我說:“哦,那女的好像叫林……林什麼來著?”轉念一想,也無所謂了,這個世界無論走到哪裡都有競爭的嘛。
陸恒歎氣道:“琰琰,雖然我喜歡你,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有眼光。那個林紓蕾,人家條件太好了,又是新崛起的鋼琴家,長得又年輕漂亮。哦不不,我不是說你長得沒她漂亮,我的意思是說以世俗中那些俗人的眼光來看,她挺漂亮的,家世聽說也很好,父母都是藝術界的泰斗。今晚的拍賣會聽說她也捐了一台鋼琴,顧林昔肯定是來捧她的場的。”
我思考了一陣他的話,句句都很殘忍,但越殘忍也就越現實。我想以我這樣的條件,除非改個名字叫拉芳,否則還真是難以跟這個什麼舒蕾較量。
我擼了擼西服的袖子,亮出我的肱二頭肌:“實在不行,我可以來硬的。”他那麼單薄孱弱,而我孔武有力。
陸恒翻著白眼瞪我:“你看見坐在他旁邊的那個人沒有?跟黑社會有來往的,你以為他會是個善茬?”
我扭頭又看了看遠處相鄰的那兩個人,果然,他們周圍彌漫著一股陰鷙的、肅殺的,仿佛出殯一般的氣息。
我歎了口氣,苦惱地說:“那怎麼辦?”
陸恒張開雙臂。
我說:“幹嗎?”
他咧開嘴道:“來我的懷裡。”

一個多星期後的週五下午,我下班的時候在公司門口看到陸恒。他坐在車裡招手讓我過去,然後給了我兩張鋼琴獨奏會的門票。我拿過來瞄了兩眼,還是兩張貴賓席,獨奏會主角正是近日電視娛樂新聞裡靠顧林昔緋聞女友身份走紅的新星鋼琴家,林紓蕾。
我打量了一下陸恒那個不懷好意的神情說:“這什麼意思啊?你是想讓我看見情敵之後知難而退?”
他嘿嘿道:“怎麼會呢?我是在想,這獨奏會你夢中情人鐵定也會去,你不是想見他嗎?而且情敵這玩意,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就算你夢中情人沒去,你看看這女的也沒什麼損失。”他又摸著胸口一臉真誠,“琰琰,你知道的,我就是希望你能高興,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我強忍住嘔吐的欲望,如果真如他所說,那他就是一個熱忱、無私、犧牲自我成就他人的熱血青年。不過這一張票的價格差不多等於我半個月工資,不要白不要。畢竟自慈善拍賣會之後,我也實在沒什麼再見到顧林昔的機會。
我把兩張票從他手中接過來:“好,那多謝了,一張我去聽,另一張我找個黃牛賣了,賣的錢咱們倆一人一半。”
“你想得挺美!”他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把兩張票從我手中抽了回去,“明晚七點半在歌劇院門口等你,不見不散。”
說罷,他駕駛著那輛奧迪R8絕塵而去。
我看著滾滾濃煙的車屁股,有些感慨。
平心而論,陸恒這小子各方面條件都屬上乘,長得跟青春電影裡那些又痞氣又深情的男主角一模一樣,還是個不折不扣的二世祖。別說我這樣的大齡剩女了,就是丟到一群花季少女裡,估計也能立馬被搶得碎屍萬段。
只不過他有個致命傷,估計是他年齡比較小,我覺得他大腦發育得還不太好,簡而言之,就是腦袋不太清楚。
我還記得陸恒跟我告白那天,原本是想叫我去聽一場演唱會的,我看了看他發來的那個名為“以青春之名”的宣傳網頁,告訴他只有老去的人才會去聽這種傷痛的演唱會,而我不想承認我已經老去,並且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我沒錢,也不想欠他人情。
他沒有辦法,又說要陪我走路回家,最後的結果就是我們在途經的市政公園停了下來,看一群大媽大爺跳廣場舞。夕陽西下的背景中,陸恒在吵鬧的廣場舞音樂裡一臉深沉地對我道:“琰琰,我想跟你說個事。”
我沒太聽清,湊近了一點把手放在耳邊:“啊?什麼?”
他注視著我,緩緩道:“其實……我喜歡你,平時老逗你也是因為我喜歡你,我……”說著說著他好像有些急了,伸手撓了撓腦袋,“你別問我為什麼喜歡你,我自己也說不清……可能是因為我有戀母情節吧,覺得你讓我特別有安全感。每次我看到他們,就覺得看到了未來的我和你。”
我看向他手指的另一個方向,那邊有一群大媽大爺在扭秧歌。
下一秒,我憤怒地抓起手上的包就往他身上砸去。
他這樣評價和描述我,我氣得簡直想跟他絕交,只是因為他是我們公司董事長的兒子,出於糊口的考慮才只得作罷。

回家以後,我在網上搜了搜林紓蕾的資料,果然跳出明晚她鋼琴獨奏會的消息。據鋼琴愛好者論壇裡說,現在的票價已經被黃牛炒到原先的三倍。我打開她的百度百科,裡面的簡介如下——
眼下最炙手可熱的旅美鋼琴演奏家,自幼師從世界知名鋼琴大師×××斯基。十二歲就拿了國際青少年音樂大賽鋼琴組第一名,從此嶄露頭角;十六歲便舉辦了自己的第一場獨奏會;十八歲又拿下華沙蕭邦國際鋼琴比賽冠軍,從而平了國內某著名鋼琴家的記錄。以其清新溫婉,溫柔純善的獨特氣質正成為新一代青年追尋的勵志偶像。
我研究了半天,得出的結論是這份履歷句句屬實,堪稱完美,除了一個小地方——“旅美鋼琴演奏家”,這說明她沒有拿到美國綠卡。
我又看了一些最近她跟顧林昔的緋聞,其實我並不想看的,但無奈它們充斥了我的整個螢幕。有他們倆一同在飯店約會的照片,也有深夜時兩人並肩共返愛巢的照片。對了,上次的慈善拍賣,最後也的確是顧林昔花天價拍下了她的鋼琴。也不怪乎滿世界瘋傳,顧林昔是為了她才要和現在的妻子離婚的。我還想搜搜看顧林昔的妻子長什麼樣子,卻連一張照片都沒有找到。
我又靜靜地看了一陣,然後把我覺得最好看的他們的一張合照下載下來,再用修圖軟體截成了顧林昔的單人照,設置成電腦桌面。他已經三十多歲了,卻一點歲月的痕跡也沒有留下。網上形容林紓蕾的“溫柔純善”,來形容他才是一點也不為過。

第二天晚上,我如約來到歌劇院門前。這裡是整個城市最大的劇院,以前世界最著名的舞蹈團話劇團來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陣勢,看來想要出眾,還是得看臉。
我到的時候陸恒早已經到了,他坐在劇院前高高長長的臺階上,抱著一桶爆米花在吃。他的腳邊還有兩杯可樂,見到我過去,把其中一杯遞給了我。
我咬著吸管無奈道:“你以為是去電影院看電影啊?爆米花是從哪里弄來的?”再上下打量他一番,這傢伙居然穿著七分褲運動鞋就來了。
他不滿地說:“這鳥地方,附近什麼都沒有,我開車兜了好大一圈跑到很遠的地方去買的。”
我說:“這樣啊,不過這些應該不能帶進去的。你這麼折騰才買到的,慢慢吃,吃完再進去,不要浪費了。來,把我的票先給我。”
陸恒連忙用一隻手護住褲兜說:“不行,你別想擺脫我!”
我著急地說:“哎呀,快開場了,你趕緊給我!”說著我便伸手直沖著他的褲兜而去。他一手抱著爆米花一邊躲我,左轉右轉地把爆米花撒了一地,又把票拿在手裡舉得很高,我跳來跳去也沒拿到。
突然間,陸恒的動作一下子頓住,手也垂了下來。我順著他眯起眼睛的方向回過頭去,看到正拾階而上的那兩個人時,也愣了愣。
顧林昔看見了我們,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他也只是淡淡地掃了我們一眼便回過頭去,並沒有停下腳步,就似乎我只是個他已經完全沒有印象的陌生路人。倒是他旁邊那個像是助理的人,看見我還禮貌地點了點頭。他們一級一級走得不快不慢,而我一直目送他們漸漸走遠。
陸恒在我耳邊把爆米花嚼得嘎嘣響:“唉,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琰琰,你說你這是何苦呢?”
我氣憤而頹然地道:“我就是喜歡他這種弱柳扶風的男子,不行嗎?”
陸恒噴了一口爆米花:“你是不是想說玉樹臨風?”
我不耐煩地道:“有什麼差別?不都是風扶著樹,樹靠著風嘛!”
陸恒說:“那你還想不想進去?你要是不想進去了,我們就回家。”
我覺得陸恒實在是低估了我,我怎麼可能是那種戰鬥力只有五、遇到一點挫折就退縮的渣渣呢?況且我看著那票價,覺得不進去睡一覺實在是太可惜了。
於是我們進了劇院,我前前後後睡了大約一個小時,因為鋼琴聲太吵,總睡得不太踏實。陸恒倒是值回了票價,他在林紓蕾出場的時候說了句“咦果然是個美女”,然後就一覺睡到了散場。
結束的時候,全場掌聲雷動,林紓蕾從鋼琴邊站起來,走到場地中央,向觀眾鞠躬致意。她今天晚上穿了一身香檳色的長裙,姿態優雅地微笑著,在明亮的舞臺燈光照射下像個真正的女神,比網上的照片還要美麗靈動很多。場邊陸續有人抱著花束上臺獻花,她禮貌地鞠躬致謝,然後把花束送到身後的工作人員手中,整個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
突然間,我看見顧林昔不知從哪裡走了出來,也捧著一大束百合上了台。在萬千燈火和禮堂裡所有觀眾的注目下,他把花遞給了林紓蕾。後者沒有鞠躬道謝,而是用一副含羞帶怯的少女姿態接了過來。場內已經開始有人起哄拍照,顧林昔又張開雙臂,示意她給他一個擁抱,他們連身高都是這樣般配。
口哨聲起哄聲越來越大,幾乎吵得我震耳欲聾,腦袋發蒙。陸恒在我耳邊不屑地嗤了一聲:“要不是這姑娘瘦,體重一壓過去保准他連站都站不穩,你信不信?”
我愣了愣,回過頭說:“他的腿傷真那麼嚴重?”
陸恒也愣了愣:“我哪兒知道,是網上說的,他差不多就是個瘸子。”
我又沉思片刻:“怎麼傷的?”
“那就更不知道了。”陸恒掩嘴打了個哈欠,“看夠了沒,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
我往臺上一看,才這麼一會兒工夫,兩個主角竟然已經人去了無痕,連忙一把拽住陸恒的袖子:“走!”
十分鐘後,陸恒在我耳邊如死了爹一般地哀號。
“好熱啊——可我的心卻那麼冷——”他鬼哭狼嚎地唱起來,“我深深地愛著你,你卻愛著一個傻子,傻子卻不愛你,你比傻子還傻子,你還給傻子織毛衣……”
我說:“你閉嘴行不行啊,吵死了。”
“怎麼,喊冤也不行啊?你見過歷史上有哪個被戴了綠帽子的還能像我這麼寬宏大量?我簡直是聖母瑪利亞才會在這兒陪著你等我的情敵!”
我說:“我又沒讓你陪,嫌熱就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陸恒又嘻嘻哈哈地笑說:“那不行,萬一等會兒那禽獸把你拖到哪個荒地裡生吞活剝了可怎麼辦?那我連撿點吃剩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懶得跟他打嘴仗,乾脆在旁邊的臺階上坐下來。遠處從歌劇院正門出來的沸騰的人流已逐漸散去,以我的經驗,我相信顧林昔和林紓蕾一定會從這個後門出來。
然而將近等了半小時之後,別說人影了,就連只蚊子我們都沒見著。我低頭看表,已經快到十一點,陸恒打手機遊戲把手機都給打沒電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不耐煩地說:“走不走?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乖乖跟我走,二是我現在立馬就把你扛走。”
我手托在下巴思考,莫非是我失算了?莫非他們早已經走了?不應該啊。
 “三、二、一。”陸恒兀自數了三個數,突然彎下腰作勢要來抱我。我一緊張,抬腿就給了他一腳,他一邊喊著“哎喲”,一邊往後連退了好幾步。
“啊!”在他的號叫聲後緊接著響起來的,是一個驚訝中帶著甜美、慌張中帶著嬌弱的女聲。陸恒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又往右邊退了一步,直到看清來人後驚訝地連聲道歉,而我“噌”的一下就從水泥地上站了起來。
主角就這麼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登了場,顧林昔扶住搖搖欲墜的林紓蕾,看了看陸恒,又看向我,面色淡然。
“對不起對不起鋼琴家,我不是故意的!”陸恒雙手合掌像拜菩薩一樣拜了拜,“我沒想到你真會從這兒出來,對不起對不起!”
林紓蕾站定,從顧林昔的手臂中抽身而出。她卸了妝,原本綰起的頭髮也放了下來,換了一身及膝的淺藍和白色相間的條紋連衣裙,比起剛才的女神范,這會兒又像鄰家小姑娘了。這百變小妖精真是能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她笑得幾分尷尬,但還是溫溫軟軟地說:“沒事,你們也是來聽演奏會的嗎?”
我張了張嘴,陸恒卻搶在了我的前面,才不到一秒他就換回了他的本色,眉飛色舞地奉承起來:“對啊!剛才您的表演真是宛若天籟,您彈琴的姿勢,還有您對曲子輕重緩急的處理都堪稱完美。我們聽得簡直太陶醉了,就那個成語,怎麼說來著……哦,餘音繞梁,三日不絕!我們實在是很想再一睹您的風采,所以就特意到這兒等您來了!”
我覺得陸恒實在是太諂媚、太丟人了,好像剛才呼呼大睡的人不是他一樣!我沒有他那麼厚的臉皮,只好假裝四處看風景。然而林紓蕾一看就知道是個特別純良的姑娘,聽到讚美的她笑得很不好意思,善良地問道:“你們是想要簽名吧?給我紙筆吧。”
陸恒愣了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兩手,只好扭過頭來向我求助。我連忙低頭去翻自己的包,可包裡只有鑰匙、錢包和半瓶水,連門票剛才出來的時候都被陸恒順手給扔垃圾箱了,我只好說:“呃……您看簽在人民幣上行不行?”
林紓蕾臉上的微笑有片刻的僵滯,陸恒拊掌大笑道:“哎呀,其實我們就是想見您一面,跟您說上幾句話,我們就已經很滿足了。一個簽名哪比得上這樣的精神交流來得讓人痛快呢,您說是吧?”
鋼琴才女表示很迷茫,雖然尷尬,卻還是好脾氣地笑著點了點頭:“那你們是想合影嗎?”
陸恒又愣了愣,他的手機已經打遊戲打到自動關機了,只好又扭過頭來看我。我倒是樂於合影,但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其實我不想跟你合影,我只想跟你身邊的男人合影,只好攥著手機呆立在原地。
恰在此時,在一旁靜靜站了很久的顧林昔突然冷笑了兩聲。
“葉小姐到底是想找紓蕾,還是想找我啊?”他平視著我,明明是平靜柔和的目光,語氣也是淡淡的,聽不出任何責備和不快的情緒。但不知為何,我卻覺得他的眼風如斯凜冽,簡直讓人無所遁形。
我“呵呵”笑著說:“你誤會了吧,我們只是來聽演奏會的,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你……們。”
顧林昔眯眼看著我,沒說什麼,林紓蕾則有些困惑地抬頭:“你認識?朋友?”
“只是一面之緣。”顧林昔側過頭去淡淡地跟她解釋,我連忙伸出兩根手指糾正他:“是兩面,兩面!”
他們把目光重新聚焦回我身上,一個好奇,一個淡漠。
旁邊的陸恒乾笑了兩聲:“什麼意面涼麵的,想吃面的話前面路口就有家馬蘭拉麵。”
我立即順著他的話說道:“對對,我剛才來的時候看到店裡正在搞促銷,四人同行一人免單,咱們四個正好可以組團去吃個宵夜。”
場面靜寂了幾秒,陸恒轉過頭來一臉怨念地看著我,林紓蕾也猶疑地說著“不用了吧”,顧林昔乾脆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沉聲吩咐道:“祁肖,過來接我,把車開到後門這邊來。”
目送顧林昔和林紓蕾離開後,我搭陸恒的車回家。
原本是開著的車窗,我卻覺得夏季的風不舒服,吹在身上又熱又黏的。可關上車窗開了空調,卻又覺得冷,冷得我動來動去幾乎坐不住。陸恒估計看我面色不善,一路上也沒敢惹我,直到車子快開到我家的時候,他才終於開口說話。
“琰琰,你對那個姓顧的不會是認真的吧?”
我把頭抵著窗玻璃,懶得回答,他又悶聲道:“我原本以為你是像那些小姑娘一樣在追星呢,但想想又覺得你怎麼可能是那麼幼稚的人,還以為是他欠你錢,所以我才陪你來的。”
我看著窗外,陸恒又接著道:“要是你真的看上他,也別騙我說你是看中他的錢,你要是只看中錢,那我不知道會多高興,我這人什麼都沒有,窮得就只剩錢了……還有,你剛才說你之前見過他兩面是什麼意思?你在拍賣會前就見過他嗎,是什麼時候見的?我記得他回國好像也沒有多久,也就前兩個月的事吧,你們是在國外見的還是在國內見的?”
他叨叨得我心煩,我重新降下車窗玻璃讓風吹進來。外面的建築矮且舊,霓虹燈和夜景也不如市中心那麼漂亮,應該快到我住的社區了。
見我不說話,陸恒仍自顧自的囉囉唆唆道:“我真的是為了你好,當然,你也可以當我是在為我自己當說客,我無所謂的。但起碼我覺得,我還是比他靠譜多了。”
他打了個轉向燈正要拐進社區路口,我開口說:“靠邊停下就行,我去那邊小店買幾個雞蛋。”
陸恒愣了一下,也只好靠邊停下。我開門下了車,他還在身後不死心地喊:“琰琰,你不是真的喜歡他吧?”
我沒好氣地回過頭,大聲道:“是!行不行?”
“為什麼啊?”
我隨手甩上車門,擺了擺手讓他趕快走。陸恒坐在車裡執著地看著我,但這裡是城市主幹道,沒過幾秒後面的車喇叭就嘀嘀作響,他也只好無奈地一踩油門走了。
我轉身飛快地向小店跑去,店老板正準備關門。
到底是因為一個人有什麼特性而讓你喜歡他,還是因為你喜歡一個人從而喜歡上他的一切特性,本來就是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所以我覺得我沒有辦法回答陸恒。而在我今晚這種全然落敗的結果面前,在哪裡見的,以及什麼時候見的等問題也一概沒有回答的意義了。任何世間的情感遺憾都完全可以用一句美麗的詩來概括。那是一句經典的詩,很經典,它是這樣說的——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情況複雜。

第二章 我想要靠近顧林昔,要從伺候他的狗開始做起

當晚回家之後,我尋思著新的接近顧林昔的方法。古訓曰: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在古人精神的引領下,我很快就弄到了顧林昔的住址。
至於我是怎麼弄到這種狗仔隊都求之不得的東西,這裡花點時間贅述一下。
顧林昔的住址是任靜幫我拿到的,對於我來說要去賣血賣腎加陪睡才能知道的資訊,任靜基本只需要做到以上三項當中的最後一項就可以了,因為她丈夫是市工商局某高官的兒子,她昨晚臨睡前隨口一問,她老公便說出來了。
對於我這樣的小人物,能夠結識任靜,也是一段傳說。
那是三年前我剛開始工作的時候,當時手頭有點急事突然要用錢,而作為一個父母雙雙早逝的孤兒,我又沒有條件回家啃老。通過四方打聽,我瞭解到能夠在晚上兼職的工作除了站街女就基本只有在酒吧調酒了,而且女調酒師的工錢十分可觀。我秉著賣藝不賣身的基本原則去面試,並決心如果他們非要讓我賣身我就轉戰到旁邊的咖啡店去磨咖啡。誰知我把這個世道想得太邪惡了,那個名為“醉生夢死”的酒吧招聘人員只是問我能不能在上班的時候化個頹廢點的煙熏妝,以符合他們店名的氣質。
我就是在“醉生夢死”裡認識的任靜。作為那裡的常客,她在喝過我調的一杯血腥瑪麗之後,犀利地指出我是一個新手,並且告訴我說她任靜喝這種酸甜苦辣兼具一杯就能品透人生百態的酒喝了那麼多年,從未有一次像這次一樣,感覺自己是在肯德基裡喝九珍果汁。
鑒於她自己往那杯酒裡擠了半瓶番茄醬的事實,我覺得她真的是醉得不輕,想勸她早點回家洗洗睡了。或者說我很想拿支手電筒照清楚她的臉,看看她是不是那個和她老公付某某一起拍婦炎潔廣告裡的那個任靜,是不是婦炎潔喝多了腦子也洗洗更健康了。
結果任何一種行動都沒來得及採取,她就整個人倒在地上,像中風一樣抽筋痙攣。
酒吧當晚的當值經理嚇得尖叫一聲然後躲進了廁所裡,我覺得讓她一直在地上抽著也不是個辦法,就趕緊打了120,把她送到醫院,醫生說是胃出血。手術做完以後,她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我,露出一個十分淒然的笑容,說:“你比我老公對我好。”她那憔悴的面容,令人心碎。
出於擔心我的無心插柳會給她造成一些意想之外的心理影響的考慮,我連忙表態道:“任靜小姐,你沒帶手機,身上除了一張無限額度的信用卡外找不到任何別的資訊,所以醫院沒有辦法聯繫到你老公。還有……我喜歡男人。”
所幸她並沒有把她對她老公的感情轉移到我的身上,但自那以後,她便將我當成她的生死至交,然後我才知道任靜的父親竟然是瑞辰的董事長。瑞辰可以說是我們市的支柱企業,政府的繳稅大戶,她為了感謝我救她一命,還想動用關係讓我從一個普通調酒師晉升為經理,不過那時我的錢已經湊夠了,所以就沒再繼續幹了。
總之,那天在電話中聽完我的請求後,任靜驚訝地說:“顧林昔?就是那個最近報紙滿篇滿篇報導的負心漢?陳世美?”
我無法否認,只能說:“對。”
她在電話那邊安靜了幾秒,“嘖嘖”兩聲道:“有追求!”又問,“為什麼?”
我平靜地告訴她,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人,你看到他的時候,就像向日葵看見太陽,屎殼郎看見屎一樣,他出現在你面前,就變成你的希望,你的精神食糧,你所有一切美好的遐想。
任靜聽完我的話,又安靜了很久,然後開始哈哈大笑,說我腦子是不是有病,都已經不是青春期少女了,怎麼還那麼瘋狂。我回她一個“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的狂笑。飛蛾撲火那是蛾子的本性,不論是小蛾子、老蛾子還是么蛾子,看到火光還是會一往無前的。雖然我的內心已然徐徐老去,但在我的心靈深處,卻仍有些無法隨時間流逝的堅持。
懷揣著這樣的堅持,我第二天就拿著任靜給我的地址找了過去。不巧正是個陰天,濕氣很重,氛圍壓抑。
獨門獨棟臨著護城河的別墅,我以為周邊會圍了一圈的黑衣保鏢,結果什麼都沒有,安靜得像是山林間的一座孤墳。我利索地翻過外面跟我腰齊平的圍欄,到了門前才想起我的行為已經算是私闖民宅。但此時的我並不想退縮,於是我像上門查水錶的人一樣用力拍起了門。
足足等了兩分鐘,我還以為情報有誤,正失望地打算離開,誰想門突然“唰”一下被打開,門內的人邊開門邊不耐煩地說道:“為怎麼不直接進……”見到是我,聲音戛然而止。
顧林昔看著我,我憨笑地看著他,一時之間,兩相無言。
十秒鐘之後,他擰著眉頭說:“怎麼是你?”
“呵呵,是啊,是我!”我動用了面部所有能動用的肌肉神經,擠出一個我自認為很好看的笑容。但眼下顧林昔似乎根本無心欣賞,並且他的表情看來十分不妙,眉頭緊鎖,面色發白,倚著門一臉十分難耐的樣子。
“你怎麼進來的,有事?”
他的聲音乾澀,像在極力隱忍著什麼。我仔細觀察了他幾秒,而後關懷地道:“看你的臉色,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不舒服的話就不要站在門口啦,我們還是進屋說吧,啊?”說完還沒等他開口,我就用力撞進了門裡。他被我撞得整個人往後一倒,口中“嘶”了一聲,然後抵在牆上,我趕緊趁亂把門給關上。
他的表情已經可以用痛苦來形容了,嘴巴抿得死緊,身體微弓著,雙手撐著牆,看起來連站都站不穩了,那個樣子讓人覺得此時不對他用強簡直都對不起自己。
可惜我的人格實在太高大了,我只是真誠地說:“我扶你到沙發那邊坐吧?”
他咬牙看著我,不置可否,但我想他這時候應該也沒有拒絕的力氣,於是就自作主張拉過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靠近的時候,我聞到他身上很特別的一種氣息,像是檀木香,又像是藥味。
好在離客廳只有十來步的距離,我扶著他到沙發上坐下,說:“你怎麼了,沒事吧?”
他緩了兩口氣,抬頭看著我:“腿傷復發了而已。”
我說:“哦,那你坐一會兒啊,我去給你倒杯水。”
“不用。”他冷冷地打斷我,“這裡是我家。”
我只好停在原地,訕笑著說:“哦,我知道,呵呵——”
然後他就沒再說話,窩在長沙發上,側著頭打量我。他那微微眯起的眼睛,讓人更加留意到他眼角下那顆能用妖豔來形容的淚痣,是這樣好看的一張臉。
我也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久久沒有言語。我在心裡猜測,他應該也是個情場高手,這般玩味的眼神,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的對白及肢體語言可能會充滿各種明喻暗喻,既不露骨也不齷齪,卻能清清楚楚地表達我們不言而喻的欲望。
誰知剛剛冒出以上想法,他就開門見山地問我:“葉琰,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叫葉琰吧?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我,到底想幹什麼?”
事前精心準備好的各種說辭頓時一句也說不出口。啞了半晌,我張口結舌道:“呃……那個……顧先生,我、我很喜歡你……”
他一臉平靜地看著我,毫無血色的臉上帶著幾分禁欲的氣息。
我一時間心想,完了,難道他近年來某些方面得了不可為外人道的隱疾?莫非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要離婚,才時常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如果是這樣,那我這些天的一番辛苦可不就要付之東流……
“所以?”他挑了挑眉,出聲把我的神思給拉回來。
我愣了愣:“啊?”
他正了正身子,看著我,漫不經心地說:“你很喜歡我,所以你想怎麼樣?”
“所以……”既然他如此坦蕩,我索性也把心一橫,坦然地說道,“所以我很希望成為你的妻子,或者女朋友。”
我如此直白赤裸地表達完自己的心願之後,他既沒有驚訝也沒有失措,從他安靜的反應來看,應該是在思考。而我卻緊張得兩腿發抖,直打哆嗦。
他點點頭,抿著嘴唇,無聲地笑了。
我立即低下頭,卑微地說道:“沒關係的顧先生,我什麼都願意。”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想,還好我的父母死得早,不然如果他們看到我這副奴顏媚骨的模樣,該有多痛心。
顧林昔沒有說話,一時間突然安靜下來。我掀起眼皮用眼角偷瞄他,卻發現他慢慢地站了起來,眉心緊蹙,像是每一秒都在忍受煎熬。
他站直時足足比我高了快一個頭,我平視的目光落在他帶著微微青色胡楂的下巴上。他用冰涼的指尖輕輕抬了抬我的下巴,壓著眉心凝視了我幾秒,低低地說:“你長得……倒是……”
我再次露出我練習了很久的笑容,我在他的瞳仁裡看見了自己,我對自己的這個笑容很滿意。
突然間,我看不見了。
他閉上眼睛,嘴唇欺了下來。
那是一個嫺熟的、霸道的、侵略性的吻。排山倒海、遮天蔽日、狂風暴雨這些形容詞倒也還說不上,但我就是覺得舌尖很疼,脖子也快折了,後腰沒有支力點,時間一長便整個人都往後倒去。為了避免整個人摔在茶几上摔出腦震盪,我猛烈地掙扎起來,動作大得仿佛我馬上就要被他的唾沫給淹死。就在我手舞足蹈、瘋狂地掙扎的時候,我聽見顧林昔悶哼一聲,然後倏地放開了我。
他那張素淨的臉就在我眼前五釐米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因為方才過於激烈的運動,臉由原先的蒼白染上了幾分血色。而他的嘴角,溢出了一滴觸目驚心的血紅。
我愣在原地,這也太妖嬈了……
顧林昔把眉頭皺起來,抬起手不耐煩地擦掉嘴角的血滴,再抬眼看我的時候,整張臉都是一副馬上要把我拖去殺豬場的樣子。我頓時慌張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我一時沒準備好,太緊張了。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咬你的,我們重新親過,重新來重新來!”說著,我噘起嘴又向他撲過去,被他一閃身厭惡地躲開了。
顧林昔盯著我,然後歎了口氣,不怒反笑,笑得有幾分自嘲的味道。我不知他在笑什麼,只聽他說:“你尋開心尋到我頭上,現在也該夠了。說吧,你到底是哪家的記者?到哪兒都能搞到我的行蹤,還敢找上門來,你也挺不簡單的,但我看你需要另找工作了。”
我難過地說:“不是啊,我真的不是……”
他抬手指著門口的方向:“出去,別再讓我見到你!”
他的表情無害,或許長他這樣一副臉本就很難威嚴得起來,但我知道這是他最後的警告。
我很沮喪,也很絕望,我轉過身,落地窗外的天空黑雲滿布,大雨將至。
我沒有徑直走出門,而是向敞開的落地窗前走去,邊走邊道:“你膝蓋碎過,下雨天一定要注意關好門窗別受涼,平時要小心屈伸,不要運動強度過大,但也不要坐太久,如果一直不鍛煉,可能會肌肉萎縮的。”
我走到落地窗前,回過頭,顧林昔無聲肅然地望著我。
我笑了笑:“你別生氣了,我幫你關上門就……”話未說完,突然我眼前一黑,一個莫名巨大的物什將我撲倒在了地上。我迷蒙慌亂地睜眼看向前面,眼前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留著哈喇子的嘴裡一嘴的獠牙。
我嚇得差點尿褲子,抹了一把臉,滿是口水。顧林昔在一旁看戲一樣抄手看著我,任我被舔了個遍才開口喚了一聲,那只巨大的牧羊犬終於從我身上起來,低頭循著氣味走到他身邊。而他垂著眼簾居高臨下地看我:“你怎麼知道我的膝蓋受過傷?”
我從地上坐起來,愣了幾秒:“剛才不是你自己說你有腿傷嗎?”他漠然的目光帶著審判的意味,我只好又說:“而且你剛才坐著的時候,一直用手按著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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