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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目次
第二章 厚顏無恥 35
第三章 黑夜埋伏 67
第四章 蛛絲馬跡 99
第五章 喜事臨門 129
第六章 潑婦罵街 161
第七章 冤家路窄 191
第八章 舊識新交 223
第九章 虛與委蛇 255
第十章 真相大白 287
書摘/試閱
前情提要
因為一場火災,她穿越成為十歲的夏櫻桃。為改善夏家的窮困,她夥同了苗秋山、苗潤生捉野鴨換錢,卻也因此讓王滿倉與丁菊花起了貪念,闖入夏家鬧事。四嬸呂愛芬慫恿丁菊花提出分家,卻反坑了丁菊花一把,讓丁菊花暗恨在心。
練字時,苗潤生因夏櫻桃的接近鬧得臉紅心跳,但夏櫻桃竟毫無所覺。隨後王二妮強硬送了荷包給苗潤生,苗潤生無法推拒,只好託苗秋山送回,卻意外埋下王滿倉的憤恨之情。
苗成業一家的相助,被丁菊花說成是私情。幸而夏櫻桃與夏棉桃機智,破解謠言之外,兩人也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一夜之間,求娶夏家女儼然成為新風潮。
此時,苗三吳非但出手相助夏富,還贈與夏家一扇精美大門,言明要討好夏棉桃。之後夏櫻桃運用智慧製做了簡易洗衣機,又替曲嬤嬤家的母豬接生,更是上山開闢新財路,意外取得山藥,更是抓了許多野兔。兩相變賣之後,夏家有了存銀,夏櫻桃也終於攢下了第一筆私房錢……
第一章事跡敗露
進入臘月,各家各戶都開始為過年忙了起來。
夏櫻桃不知說過了多少回不會殺豬,可是隨著年關臨近,來找她宰豬的人卻多了起來。雖然自己不會殺豬,但她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便提議讓夏文海找個師傅學學。
正好,苗潤生在鎮上的遠房表叔以前是個屠戶,不過他的肉攤現在生意很好,也就不再宰豬了。夏櫻桃讓夏文海進鎮跟他學,五天後便學成歸來。之後村裡再有人找她殺豬,她便直接推薦了夏文海。
原本這附近就李屠戶一個殺豬的,物以稀為貴,李屠戶因此囂張得很。村民雖然不滿,也只能好言好語地哄著,否則就會落個跟曲嬤嬤一樣的下場,一窩母豬加小豬就得全報銷了。
而夏文海本身就是個膽大的,一身力氣,殺了兩頭豬之後,技術就練出來了。再宰豬時,便能分切得整整齊齊,一點也不比李屠戶差。村民聽說了之後,就紛紛去找他。
夏文海這麼跳出來,一下子搶走了李屠戶一半的活計,氣得李屠戶的媳婦天天在家裡罵。
宰一頭豬是收四十文錢,外加得招待一頓飯,必須要有剛宰的新鮮豬肉在餐飯裡頭。若是技術好還可以帶走豬內臟,有的人家大方些,連豬大骨都會讓屠戶帶回家。
夏文海年輕、精力旺,他耍起狠來,一日能宰兩頭豬。靠著這項技術,他在年前真是狠賺了一把,非但把夏文河成親時欠下的債還了一半,他自己還存下一點私房錢。帶回家的豬內臟也很多,讓全家人連同夏楊桃姊妹幾個,都吃得紅光滿面,身上長了一點肉。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臘月初八,臘八節這天,才剛吃過臘八粥,夏楊桃正想讓夏棉桃去鄰村跑一趟,送一些粥過去給夏米桃時,外頭下起了雪。
夏楊桃望而興嘆:「也不知米桃在那家做的怎麼樣?受沒受那位嬌氣小姐的氣?她是個受不得委屈的,這回可真是苦了她了!」
夏棉桃在旁安慰:「二姊雖然性子火爆了些,但人並不笨,她懂得怎麼哄那位小姐的。這都快一個月了,風平浪靜的,看起來應該沒什麼事!再說,依她的性子,她若是吃了苦頭,恐怕也早就回來了。」
夏楊桃神色緩和了些,又嘆:「年前她就滿一個月,到時月錢和衣裳發下來,咱們也能風風光光過個年。」
夏櫻桃沒有在聽兩個姊姊說話,她關心的是窗外的雪。自上次大雪後,老天沒再下過雪,不知這一場能不能下大一點?最好跟上回一樣可以把地面蓋起來,那樣她就可以再去捉野兔了。
這時,夏櫻桃透過窗子,看見有個人影冒著雪跑進了院子,喊著:「櫻桃姊!二妮姊下炕了!」
「下炕了?她身上的傷好了?」夏櫻桃一喜,這可是個好消息。
「不曉得。我今日想掃掃院外的小路,結果正巧看見二妮姊,站在她家的堂屋裡看雪,就趕緊跑來跟妳說了。」苗秋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一時跑急了,倒沒細問。」
「走,咱們看看去!」夏櫻桃連忙下炕穿鞋。
「外面下著雪呢,多穿些衣裳,路上仔細些。」夏楊桃細細叮囑幾句,又道,「幫我們和二妮問聲好,等她身上的傷長好了,就上咱們家來玩。」
夏櫻桃點頭。
夏核桃湊上來,害羞地從懷裡掏出一片布:「這是我替二妮姊繡的小手帕,剛繡好,正好四姊幫我帶過去。」
「真好看,我會幫妳說兩句好話的。」夏櫻桃望著小手帕上歪歪扭扭,像是朵荷花的圖樣咧嘴笑。夏核桃小小年紀開始學繡花,這樣的成績已經相當不錯了!她足足比夏核桃大了五歲,可繡出來的東西卻實在不能看。
夏核桃被誇,高興地咧開嘴,又添了一句:「要是四姊喜歡,我再繡一個給四姊!」
「得了,我先走了。」夏櫻桃摸摸夏核桃的頭,跟夏楊桃和夏棉桃打聲招呼後,便跟苗秋紅一塊出門了。
到了苗秋紅家,她身影一閃進了院子,笑嘻嘻的:「櫻桃姊,妳去吧,我還得回家幹活呢。」
夏櫻桃點點頭,繼續向前,到了苗二妮家的院子外,果然看見她正穿著厚襖,面覆輕紗,站在堂屋裡看雪景。
夏櫻桃進了院,朝堂屋徑直走去:「二妮,妳的傷好啦?能下炕了?」
苗二妮的臉色有些蒼白,露出個勉強的笑:「扯到傷口還是痛,不過可以輕輕活動了。大夫說,再過些日子,那些血痂褪掉後就沒事了。」說著,幽幽摸了摸自己的臉,「只是這張臉毀了。」
「妳不要想那麼多,身上的傷恢復了最重要。」夏櫻桃輕聲安慰,「現在能下炕了,不是挺好的嗎?」
苗二妮輕輕淺笑,眼底帶著滿足:「是挺好,比以前天天躺在炕上好多了。」她抬頭望著外面的雪,「不知這雪要下到什麼時候?眼瞧著就要臨年關了!」
「是呀,要過年了呢。」夏櫻桃點頭,「妳快快恢復身子,等妳身上的傷好了,我和秋山哥帶妳進山去!冬日的山裡雖然沒花沒草,荒涼冷清,可是雪景卻很美呢。」
「那倒是。」苗二妮眼底起了絲喜意,像是很期待,「我還真沒進山去瞧過雪景呢!都說冰天雪地的,誰還願意往山上跑?」她又笑望著夏櫻桃,「也就是妳愛折騰。」
「我若不愛折騰,誰會知道山裡的雪景那樣美呢?」夏櫻桃深深吐出一口氣,仔細盯著苗二妮的神情,「那天的事……妳可有再想起什麼?」
二妮幽幽嘆息:「沒了,除了那片衣角,再沒想起過什麼。」說著,倒安慰起了夏櫻桃,「櫻桃,這事還是別想了吧?依我想來,便是能找出那個人是誰,那火也不一定是人家放的。不過是睜眼瞧見那麼一個影子罷了,誰能斷定就是那人做的呢?」
苗大偉家那天早飯吃的是冷飯,也就是說,這爐灶有將近十四個小時沒點火,又怎麼可能突然之間會起了火災?如果說這不是人為的,難道要解釋成,是老天爺為了讓她穿越而設計的嗎?
這件事,她想了很久,總覺得夏貴和何小娟的死透著蹊蹺,再加上這場莫名其妙的火災,就不得不讓人把這三件事放在一起想,不得不產生質疑。
夏櫻桃笑笑地沒再說這事,轉而把話題帶向了輕鬆愉快的事情上,又把夏核桃繡的小手帕拿出來。這讓苗二妮高興極了,又待了一會兒,她才出了院子回家。
這場雪下了兩天一夜,臘月九日傍晚才堪堪停住。雖然時間沒有上次長,但下得很大,中間又沒有停頓,地上的雪積得反而比上回還厚。
臘月十日一早,夏櫻桃就又跟苗秋山和苗潤生去山上「逮麻雀」。夏楊桃自然又是一番苦口婆心,夏棉桃則沒說什麼,事不關己般地繼續做她的事。
夏櫻桃順利出了家門上了山,苗雨澤今日有事進鎮,不能跟著一起來。
三人跟以前一樣,先是捉了一會兒的麻雀,然後才收拾了東西,尋覓著腳印去捉野兔。這樣雖然費事費時,但為了不在幾個姊姊面前暴露,也就只能這樣了。一直到傍晚時分,夏櫻桃幾個才累得半死地下了山。
這一趟的收穫頗豐,布袋裡有四隻野兔,還有四隻麻雀,苗秋山還不知從哪裡抓了一條冬眠的蛇。
三人正說笑著下山,準備從村後繞去苗雨澤家的老院,按原來的法子把野兔藏在那裡。誰知剛一下山,卻見到夏棉桃直直立在山腳。滿山遍野的白雪一襯,顯得夏棉桃的身影瘦小又孤零零,但卻那樣堅毅。
夏櫻桃微頓,隨即迎上前去,笑道:「三姊,妳怎麼來了?冰天雪地的,很冷呢!」
夏棉桃似笑非笑:「來瞧瞧妳天天逮麻雀,到底是有多好玩?」
夏棉桃的眼神實在嚇人,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夏櫻桃不免有些心虛:「今日運氣好,我不但逮到了麻雀,還尋到兔子窩,弄回來四隻野兔呢。」
夏棉桃不笑了:「妳還想瞞我?」
苗秋山用手肘捅捅苗潤生,苗潤生又伸手捅捅夏櫻桃。
夏櫻桃心知夏棉桃心細如髮,人又精明,她既然都站在這裡,就鐵定再也瞞不下去,只好講了實話:「我其實是來逮野兔的。」
「我就說呢,日日魂不守舍的,就盼著下雪。雪一停,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山上來,哪可能是逮麻雀來了?妳有出息了,大姊、三姊都敢騙?二姊要是在家,是不是連二姊也一塊騙了?」夏棉桃冷著臉數落了一番,這才臉色一改,上前去揭苗秋山手裡的布袋,「讓我看看,野兔長怎樣?這時的野物可是很貴的,特別是活的。」
苗秋山連忙打開袋子:「兔子都長得一樣的。」
夏棉桃來回翻了一會兒,又望向夏櫻桃道:「妳上回也是來逮野兔的吧?我就說妳這小鬼靈精,怎麼可能費一天的工夫,才捉了那麼幾隻麻雀?捉野兔倒是在行,一天就弄來四隻這麼多,上回必然也弄了不少吧?哪去了?」
夏櫻桃見瞞不住,只好全招了。
「錢呢?」夏棉桃聽完,直奔關鍵。
「我藏起來了,那是我的私房錢。」夏櫻桃倒吸了一口氣,心想無論如何,這點私房錢都要保住,「三姊,這回妳可得幫我!我們說謊的事可以說,捉野兔的法子也能跟家裡說,可這點私房錢妳得留給我呀。」邊說就邊蹭上夏棉桃的手臂。
「妳要私房錢做什麼?」夏棉桃的臉色和緩了不少,「小小年紀,竟然就想存嫁妝?」
「不是不是。」夏櫻桃擺手,「我有我的用處,妳就讓我留下吧。」
夏棉桃用懷疑的眼神,來回掃了夏櫻桃兩眼,道:「那也行!可是妳以後再有什麼事,都得先跟我說。」
在三姊手裡可真難討得好啊!夏櫻桃無奈,只好點頭。
「還有你們兩個。」夏棉桃轉頭望向苗秋山和苗潤生,「臘月十五,我二姊可就回來了。要是讓她知道,你們又帶著櫻桃滿山亂跑,看誰會吃苦頭。」
「櫻桃……」苗秋山哀求地望向夏櫻桃。
「三姊,這不關他們的事,是我央著他們來的。」夏櫻桃趕緊求情。
「這次饒了你們可以,不過,以後櫻桃要是有什麼事,你們都得先跟我說!」夏棉桃簡直布好了天羅地網,讓夏櫻桃跑到哪裡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她滿意地拍拍手,上前接過野兔,「回家吧!明日起讓核桃看家,大姊自己洗衣裳,咱們就進山逮野兔。這次一樣,誰也不能往外說。兔子先養不賣,直到咱們捉夠了再說!」一邊說著,一邊雙眼發亮地踏步往前走去。
夏櫻桃倒是沒有不高興,她本來也想,等存夠了私房錢,就把這事告訴家裡,讓家裡的存銀也跟著漲一漲。既然三姊已經發現了又肯替她保密,那這事就讓三姊去處理了。
也不知夏棉桃是怎麼跟夏楊桃說的,她絲毫沒有不高興,只是很開心家裡又找到一條新財路。並且決定第二天,就讓夏棉桃和夏櫻桃一起上山去捉野兔,她跟夏核桃兩個在家洗衣服。
夏核桃高興得一蹦三尺高,舞著小手:「看院子的活就交給我,三姊、四姊妳們放心上山,多逮些兔子回來。咱們就可以多存點錢,等有了錢,就可以翻新屋院了!」
夏楊桃輕瞪了夏核桃一眼:「妳個小妮子,小小年紀就想當家做主呀?這回要是真賺到錢,也不能拿來翻院子,得存起來給妳們當嫁妝。再過兩三年,米桃就到年紀了!接下來,妳們也一個接一個的。若是存得少了,怎麼夠用?」
夏櫻桃卻搖頭:「大姊,錢是死的,人是活的,錢沒了可以再賺嘛,妳存著做什麼呢?倒不如拿出來翻新咱們這破屋爛院,一來住著舒服又安全,二來,家裡整齊鮮亮了。二姊、三姊尋婆家的時候,底氣也能足一些不是?」
「妳這張嘴!」夏楊桃瞪了夏櫻桃,笑著嗔道,「行行行,我是家裡的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卻半個都說不過。」說著就抱起夏核桃,「我看我就只能管管核桃,也就她還聽我的話!」
哪知,夏核桃也瞪著兩隻大眼,水汪汪的:「大姊,我也覺得四姊說得對!」
聽到這話,夏櫻桃和夏棉桃頓時笑成一團。夏櫻桃便道:「大姊,這事等咱們真賺到了錢,而且二姊回來了再說吧。再說,就算是存嫁妝錢,也要先考慮妳。妳是大姊,親事可都訂了呢!是不是啊?」
「我可說不過妳,老三不說話,一定也是向著妳的。」夏楊桃瞪了夏櫻桃一眼,「這事真得等老二回來了再說。」
「得。」夏櫻桃跳下炕,「那我去燒火,三姊做飯,文海哥今天送來了豬內臟,咱們今晚早早吃了早早睡,明天一早就進山!」
第二日一早,夏棉桃和夏櫻桃收拾了工具,出門與苗秋山和苗潤生會合後,直奔山上而去。這邊姊妹幾個忙著逮兔子賺錢,另一邊夏富一家靠著夏文海每日宰豬,家境也開始有所改善。
自從夏文海從事宰豬的行當,光小苗村就有一半的村民來找他宰豬。特別是這幾日臨近年關,他更是忙得腳不沾地,讓本來生意很好的李屠戶,瞬間門可羅雀。
原本很多村民都對李屠戶是敢怒不敢言,現在因夏文海的介入,村民們自然對他不那麼忌憚了。雖然村民們只是隨意了些,並沒有嘲諷貶低之意,但李屠戶一向高高在上慣了,猛地這麼一變,他便有些受不了。再加上生意變少,家裡婆娘又天天不安生,他心裡有氣,就全怨在了夏文海身上。
這天傍晚,李屠戶去外村宰完公豬回來,剛進村,經過一處小岔道時,正巧遇上了同樣外出宰豬回來的夏文海,夏文海手裡還提著人家送的豬內臟。
幾乎是一見夏文海,李屠戶就來了氣,特別是手裡的那些豬內臟!以前自己宰完豬,十有八九會拿到豬內臟,可是自從夏文海開始宰豬,他就再也沒得過那些。村戶們心裡的想法他很清楚,以前給他豬內臟是討好他,現在有別人能宰豬了,人家也就沒必要討好他,好處自然都不給了。
以前是人人都要討好自己,現在卻成了自己得要討好別人。李屠戶一想到這個,心裡一股無名火就躥了上來。
同行是冤家,夏文海見是李屠戶,扯了個客氣的笑,就打算錯身而過。李屠戶卻腳下一動,挪出一步就截住了夏文海。
「李叔。」夏文海一愣,隨即面有不悅。
「我呸!你叫誰李叔?」李屠戶啐了一口,乾脆連由頭也不找,直接就黑著臉找麻煩,「你小子有能耐啊,敢搶我的飯碗了!」說著,就歪著腦袋瞄瞄夏文海手裡的豬內臟,「行啊,看來技術不錯啊,連豬內臟都拿到了!」
「李叔,我靠力氣掙飯吃,沒偷沒搶,怎麼搶您的飯碗了?」夏文海的個性直,這種情形也不願說什麼客套話,「誰也沒規定,咱們村子裡就只能有一個屠戶。村民們要找誰宰豬,誰也管不著。李叔若是人好、技術好,您的飯碗我想搶也是搶不走的,是不是?」
「你小子牙尖嘴利,真跟你那幾個堂妹是一個模樣!」李屠戶看著不順眼,「敢跟我這麼說話的,你還是頭一個!」夏文海會來宰豬,全是因著夏櫻桃亂管閒事,幫了曲嬤嬤才引來的!
夏文海不卑不亢:「李叔,咱們沒什麼話可說,您別攔著路,我要回家了。」
「回家?」李屠戶露出猙獰的笑,接著挽起袖子,「我就打斷你的腿,看你還回不回得了家?看你還能不能幫人宰得了豬?」
李屠戶今日宰完了豬,就在那戶人家裡喝了一點酒。現在藉著酒勁再加上一肚子的火,竟然真的捲起袖子,朝夏文海逼了過去。
李屠戶今年三十五歲,正當壯年,人又長得粗壯。今年才十五歲的夏文海,跟他站在一起,足足比他小了一圈。
「李叔,您要幹什麼?」李屠戶一逼過來,夏文海就聞到了酒氣。他微微皺眉,稍稍退後半步,放下手裡的豬內臟,看來今日是難有個好了斷了。
「做什麼?這還要問?我要打斷你的狗腿!」李屠戶一手成掌攔住半邊,一手握拳,直直朝夏文海的臉上招呼過去。
夏文海一低身子,躲過這一拳,隨後眼尖地發現劉二柱躲在樹後,連忙喝道:「劉二柱!快去找我爹來!」
夏文海是個有分寸的人,他自知不是李屠戶的對手,李屠戶今天又喝了酒,若是他自己一人在這,恐怕真要被人折了手腳。
劉二柱受了驚嚇,拔腿就跑,結果卻是與夏富家相反的方向。
夏文海暗罵一聲,收回心神,專心應付起李屠戶直來直往的大拳大掌。
「我操!」李屠戶一邊罵著,兩三拳揮打出去,終於沾到了夏文海的邊,一拳落在肩上,打得夏文海倒退了好幾步。
這時候夏文海若轉身就跑,李屠戶一個醉漢,還真不一定能追得上。可夏文海偏偏是個要強的人,他捂著肩咬著牙,狠勁也被激了出來,大叫一聲,握起拳頭就朝李屠戶招呼過去。
兩人打成一團,才三兩下,夏文海就吃了虧,臉上又挨了一拳,血腥味直往嘴裡湧。
「文海!」遠遠傳來一聲喊。
大老遠的,夏富和夏文河跑了過來,後面還跟著趙蘭和夏家五姊妹。夏富心疼夏文海挨揍,上去一把抱住李屠戶,跟夏文河一起將人架住了,這才把兩人拉了開來。
夏櫻桃幾個跑了過來,眼見夏文海的臉上青了一片,正怒氣沖沖地捂著肩膀。李屠戶也沒討到好,他臉上也挨了一拳,正在那扭來扭去,想掙脫夏富和夏文河的箝制。
趙蘭心疼地看著夏文海臉上的傷,氣道:「這是幹什麼?這是幹什麼呀?」
李屠戶的力氣極大,夏富和夏文河一時沒拉住,讓他掙脫了出來。他嘴裡一邊罵著,一邊又朝夏文海撲過去,夏文海下意識地將趙蘭和夏家五姊妹護在身後。
這當口,遠遠地又跑來了一個身影,大聲喝道:「李叔!快住手!」
酒精沖腦,幾乎肆無忌憚的李屠戶,聞言卻身形一頓。
「都是鄉里鄉親,該團結和睦才是,怎麼卻打起來了?」跑來的正是苗雨澤。他一身天藍色藏銀絲袍子整整齊齊,頭髮一絲不亂,眉微蹙,聲音有些嚴厲,「李叔,有什麼事,我和我爹不能解決,您非得這般?打了文海,您心裡就痛快,您的生意就能好得回來?若是您為人好、技術好,事情怎麼會到這一步?您該好好反思才是,怎能動手打人呢?您打了人,以後在村子裡,要怎麼與人相處?」
說來奇怪,夏富一家人說什麼都沒用,本來跟瘋了一般的李屠戶,讓苗雨澤說了這幾句後,他卻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夏櫻桃心裡暗驚,她常跟苗雨澤在一塊,只知他書唸得好,模樣長得不錯,在村裡的威信也不錯,夏麗霞和陳水柳都對他很是心儀。殊不知他竟還有這種本事,能把李屠戶訓得抬不起頭來!
「李叔,您今日喝了酒,還是趕緊回家吧,嬸子該等急了。」苗雨澤義正詞嚴地說了一番話,語調一轉,又道,「今日的事,對兩家人、對村子都沒有什麼好影響,下回您行事之前可千萬要三思。要不然,萬一出點什麼事,就後悔莫及了。」
李屠戶垂著首,默默點點頭,不再看夏文海,竟然就那麼聽話地走掉了。夏富一家和夏家五姊妹,一時吃驚得回不了神,個個都跟石雕般地愣在那。
苗雨澤見了,淺淺一笑,望向夏富,輕聲解釋:「李叔以前在我爹手下幫過忙,他向來敬重我爹,想來我的話也能聽進去幾句,這夏富叔也該是曉得的。」
「這個我曉得。」夏富連忙點頭,心裡不禁誇讚苗雨澤的本事不小。照這樣子來看,他的出息,哪會只是一個小村子的村長?
「謝了,雨澤,你這是要去哪?」夏文海不在乎地擦擦嘴角血跡,豪爽地拍拍苗雨澤的肩頭。他們兩個同齡,小時候也在一塊玩過,只是自從苗雨澤上了學堂,這才漸漸疏遠了。
苗雨澤很是客氣地笑笑:「去前面有點事。文海,你沒事吧?我看你還是趕緊回家上點藥酒比較好。」
「嗯,今日多虧了你。」夏文海低頭吐出一口血水,發狠地道,「劉二柱那小子,等下回我逮著他,有他好看的!」
「二柱也是無辜,他向來欺軟怕硬,是個膽小的。見了剛才那陣仗,他怎能不害怕?」苗雨澤替劉二柱說了兩句好話,便急匆匆地拱拱手,「不多說了,我得趕緊去了。」說著,邁步往前,經過夏櫻桃身邊時,又朝她笑笑,「這幾日實在無空,但願這雪融得慢些,我後日左右就能騰出空來,到時再去妳家找妳。」
夏櫻桃點頭,心想這人真奇怪,謙謙君子、翩翩佳公子,怎麼卻也愛往山林裡跑,做些獵戶營生呢?
苗雨澤一走,趙蘭就心疼得落了淚:「文海,快讓我看看你的嘴!瞧瞧,都出血了!這個老李真是的,下手也太狠了些!」
「娘,我沒事,咱們別在這待著了,先回去吧。」夏文海當先領著眾人往回走,一邊道,「爹、娘,您們怎麼來了?楊桃幾個怎麼也跟了來?」他話裡話外帶著責怪,這種打架的場面,幾個妹妹跑過來,是一不小心就會吃虧的。
夏櫻桃接話道:「是二妮,她在她家屋後看河,正好隔岸看見文海哥和李屠戶打起來,就趕緊叫了秋紅去我家報信,我才跟大伯和文河哥說的。我們姊妹幾個曉得了這事,心裡擔心著,怎麼能不跟來?」
「這事多虧了二妮!」夏富幽幽嘆了一聲,很是惋惜的,「大偉家的二妮是個好娃子,又勤快又賢慧。可惜了,一場大火把她燒成這副樣子,到現在才能下炕,想多走兩步路都難。唉,這娃子,下半輩子算是毀了!」
趙蘭也道:「咱們櫻桃走運,只燒了這麼一點,倒也沒什麼大礙。」說著,就憐惜地撫上夏櫻桃的頭頂,「單憑妳的聰明伶俐,將來就能說一門好親事。到時大伯母坐高堂,也好好風光一番。」
聽他們這麼說苗二妮,夏櫻桃心有不服:「她只是燒得嚴重些罷了,再恢復得好一點,傷疤掉下來,又會活蹦亂跳,不影響什麼的。」
「是不影響什麼,可惜臉燒毀了。」趙蘭也很惋惜。
「臉毀了怎麼樣?」夏文海也不服地開口,「長得再漂亮又怎麼樣?這臉蛋皮囊能值幾文錢?又不能吃又不能穿,有與沒有,有何差別?依我看,二妮雖是臉毀了,但只要手腳沒事,不影響幹活,以後的親事也不用愁。」
「就你懂!我倒要看看,你臉上帶著這條醜疤,能尋回什麼好媳婦來?」趙蘭笑著嗔道。
夏文海的左額處有一條長疤,是那年跟人打架,一不小心被枯枝劃傷的。大概是照顧得不好,現在那疤痕還是肉粉色,邊緣卻發黑,蜿蜒在額頭上,顯得猙獰可怖。他的長相本就有些凶,再加上這道疤,可是嚇跑了不少姑娘家。
夏文海身上挨了李屠戶好幾拳,卻像是沒事一般地笑著頂嘴:「眼下您先顧好大哥的婚事吧!過了年就要親迎了,不知大哥心裡是啥滋味呀?」說著,就調笑地捅捅一旁的夏文河。
「淘氣!」夏文河臉上微紅,瞪了夏文海一眼。
「四姊,文河哥臉紅了!」夏核桃「悄聲」地跟夏櫻桃說話,卻一不小心就讓所有人都聽見了。
眾人登時笑成一團,趙蘭也笑望著夏文河:「成親之後就是個大人了,怎地還這般不好意思?我的兒啊,你可得趕緊替我和你爹生個孫子,讓我們高興高興。」
「大伯母,親還沒成呢,您就想著孫子,太心急了。」夏棉桃笑道。
「急?我還盼著楊桃趕緊成親,也生個大胖小子給我抱呢。」趙蘭望向夏楊桃,故意翻了翻白眼,「哎呀,我侄女長得這樣好,真真是便宜苗成業那小子了。」
讓趙蘭這麼一說,夏楊桃的臉也紅了起來:「大伯母!」
「呵,也害羞呢!」趙蘭又望向夏棉桃和夏櫻桃,有些感嘆地道,「老二真是生了幾個好閨女,可惜他沒福氣,先走了。」
幾個姊妹聽見趙蘭提起死去的爹,頓時沉默了下來。
趙蘭自知失言,又趕緊出聲補救:「喲,文海,你今日又提回豬內臟了?」說著就接過夏文海手裡的東西,揚了揚,「得咧,妳們姊妹今日就在妳大伯家吃飯,大伯母做辣子大腸、蒸豬肝、炒豬心和大骨湯,替妳們好好補補!」
「好好好!」幾個姊姊沒發話,夏核桃倒先拍起了手,皺著小鼻子,「二姊不在家,三姊的手藝,實在不怎麼樣!」
夏櫻桃笑而不語,大伯母的手藝是極好的。
眾人一邊說著,一邊向著夏家院子走去。
在夏富家熱熱鬧鬧圍在一起吃過晚飯,夏家姊妹回家時,已經晚上酉時多了。姊妹幾個收拾了一下,夏楊桃和夏棉桃便開始守著油燈做繡活。夏櫻桃則趴在桌前,用手指畫著桌面教夏核桃識字。
第二日一早,夏櫻桃和夏棉桃正收拾東西,準備要出發去山上,苗潤生已吃過早飯過來等著;而苗秋山則來打過招呼,讓她們走的時候去他家喊他一聲;至於苗雨澤卻依舊沒來,看來是還沒忙完。
夏棉桃、夏櫻桃還有苗潤生剛過小橋,正好遇上路過這裡的王二妮。
自上回贈荷包被苗潤生拒絕之後,王二妮一直有些消沉,都在家裡待著,幾乎沒出過門。只是在家待了這麼長的時間,王二妮的膚色反正更黑了,臉上的小麻點密密麻麻集中在鼻梁兩側,眼睛微微往上翻著,看了就不討喜。
「潤生哥。」見是苗潤生,王二妮的臉色微紅,但驚羞之中見到夏櫻桃走在後頭時,她的臉色又立即沉了下來,「一大清早,你們要去哪?」
「上山逮麻雀去。」這是幾人一直以來對外打的幌子。想到荷包的事情,苗潤生的臉色尷尬,「先走了!」
「等等。」王二妮伸手攔住苗潤生,面有哀求,「潤生哥,我這會兒沒事,我跟你們一塊去,好不好?我要是逮到了麻雀,一隻都不要,全都給你,這樣好不好?」
「不好。」苗潤生轉眼望向遠處,不再說話。
夏棉桃向來淡漠,滿臉事不關已。
夏櫻桃見狀,只好上前打圓場道:「二妮,山上冷,山路又滑,潤生哥也是怕凍著妳。」
「關妳什麼事?妳讓開!」王二妮沒好氣地推了夏櫻桃一把。
還沒待夏櫻桃反應過來,苗潤生已經猛地回過頭,伸手使勁推了王二妮一把,把她推得倒退了好幾步:「妳幹什麼推櫻桃?」
王二妮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腳,愣愣地望著苗潤生,想不到向來溫潤的他,也會有這麼凶的時候。她的眼睛溼潤了起來,委屈地望著他:「潤生哥,你……」
夏櫻桃雖被推了一下,卻並沒有生氣。王二妮畢竟才十來歲,小孩子有個喜怒哀樂,直接表現出來也是正常的,只是……她望向了苗潤生。
苗潤生一向溫潤柔和,但有些時候也會顯出一些脾氣,特別是只要遇上與她有關的,就會十分明顯,極為護短。
苗潤生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為過分,也不理王二妮的話,只是轉頭望向夏櫻桃,滿臉的關切:「妳怎麼樣,沒事吧?」
「我沒事。」夏櫻桃搖頭。
「那咱們走吧。」苗潤生引著夏櫻桃往前,越過王二妮,下了橋,朝苗秋山的家走去。
夏棉桃望了一眼可憐兮兮、杵在冷風裡的王二妮,也抬腳跟了上去。
「死丫頭!」王二妮咬著牙,對著夏櫻桃的背影狠狠跺腳。
幾人到了門口喊出苗秋山後,便徑直朝著山上走去。這一次人多,又不用再跑去逮麻雀當藉口,一日下來,竟然逮到了七隻肥胖的野兔。
下山的時候,夏棉桃的眼神簡直發亮了:「這一隻兔子起碼有五六斤,七隻野兔就是三十五斤左右。市面上現在最便宜是賣二十文一斤,這麼算一算的話,一日最少能賣得七百文呀!」她的小算盤打得響亮,「這都能趕上咱們捉野鴨時賣的錢了!」
「果然只有錢,能使三姊的眼睛發亮。」夏櫻桃笑道,「只是眼下臨近年關,明天潤生哥和秋山哥,都要留在家裡做活了。」
「那有什麼關係?」夏棉桃少見的有些興奮,「今天都臘月十一了,咱們二姊臘月十五放假,估計臘月十四的晚上就回來了。還有,成業哥也快回來了,到時候還愁沒有幫手嗎?」
「就算成業哥回來了,也不能來咱們家幫忙呀。」夏櫻桃覺得有些啼笑皆非。這時候重男輕女,就算成了親,也少有男方跑去女方家裡幫忙幹活,更何況這兩人還沒成親呢!三姊一雙眼睛真是鑽到錢眼裡去了,什麼都不顧。
「他家有兩個哥哥、兩個嫂嫂,什麼事做不完?」夏棉桃的一門心思,真的全放在賺錢上,「成業哥只要白日裡來幫幫咱們就可以了,大不了咱們給他工錢不就得了?」
「三姊,妳越扯越遠了!」夏櫻桃吃驚地望著夏棉桃,她真是少有這樣話多的時候。
夏棉桃回頭,笑嘻嘻地望了夏櫻桃一眼,又轉身繼續算起她的帳來。
一旁苗潤生和苗秋山顯得有些擔心:「要不,我們明日再來一趟?瞧棉桃的樣子,明日若沒人幫忙,她就要把妳劈成兩個人用了。」
「那倒不用!你們忙你們的吧,我聽雨澤哥說了,明日他要來。」夏櫻桃搖搖頭,雖然不能用未來姊夫苗成業,但夏米桃是真的再過幾日就要回來了。她那個人手腳俐落,一個人能頂兩個用,有她在也就不愁人手不夠了。只是不知這雪,能不能堅持到那時候?要是積雪一融,可是什麼都泡湯了!
苗潤生和苗秋山點點頭,把夏棉桃、夏櫻桃送回院子後,便各自回家了。
趁著天還沒黑,夏櫻桃又出門拔了些枯草回來,塞在兔子窩裡,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進了屋。裡屋的夏楊桃和夏棉桃正喜孜孜地算著帳,算的還是夏棉桃白日裡算的那一條。
夏櫻桃搖搖頭,默默地生火燒飯。
臘月十三,苗成業便從外縣回來了,還帶了小禮物送給五姊妹。一聽說要捉野兔的事,二話不說就來幫忙了。他是家中老么,家裡兩個哥哥和嫂嫂都很疼他,他做什麼也都順著,自然無人多加阻攔。
臘月十四這日下午,夏米桃也早早就從鄰村回來,並帶了一兩的月錢和兩件冬日厚襖。聽說那戶人家的嬌小姐,被她訓得服服貼貼,現在只聽她的話。讓那家的兩老高興死了,又額外賞了她一兩銀子過年。
有了夏米桃和苗成業這兩個有力的幫手,進山捉野兔的事情變得容易了起來。若不出意外,一日下來都能捉得七八隻,有一次還捉得了十一隻。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到了臘月二十五,年節已悄悄臨近。
這期間,又斷斷續續下了幾場雪,夏家的禽舍裡已養滿了野兔,甚至豬窩都成了野兔窩。粗粗一數,竟足足有七八十隻。
依夏棉桃所言,這些東西在年節之前定然好賣,也有好價格。如果是年後的話,價格肯定會降。還有,每日七八十隻野兔的食草量也相當驚人,即便野兔不像野鴨那樣會亂叫,可是她們每日扯那麼多枯草回家,也會引人懷疑。於是姊妹幾個商議,決定臘月二十五日起,由夏棉桃跟夏櫻桃進鎮賣野兔,夏楊桃和夏核桃在家洗衣,夏米桃和苗成業就繼續進山逮野兔。
夏櫻桃也真是服了夏棉桃那張嘴,她確實是個會做生意的人,市價一斤二十文的野兔,她硬是能賣到一斤二十五文。臘月二十五正好又逢集市,帶來的野兔一下子全賣完了。足足三十隻,換來的銅板和碎銀數一數,是四兩銀子又一百多文錢。
四兩銀子!便是捉野鴨時,也沒有賣過這麼多錢。要是照這樣算的話,只要這場雪不融,這一個冬日下來,姊妹幾個就要賺大錢了!一路這樣想著,夏櫻桃和夏棉桃幾乎都不知自己是怎麼回的家。
苗成業和姊妹幾個忙得團團轉,捉兔的、賣兔的,家裡的活,就全都落在了夏楊桃一個人身上。夏楊桃悶聲不響,做得卻井井有條,她自己把過年的東西都準備完了不說,還抽空把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
直到臘月二十八,雪才徹底停住。雪停住之後,地上的積雪漸融,再加上腳印雜亂,進山捉野兔便沒有那麼容易,姊妹們就沒再進山逮野兔。
臘月三十這日,夏棉桃還帶著夏櫻桃趕了一日的尾集,又賣了一大批家裡的兔子。
這段時間,她們趕了兩回集市,又零賣了五天,一共賣出了八十多隻野兔。家裡還剩下了十幾隻,夏楊桃打算過年時宰兩隻自己吃,剩下的小兔子,則養著準備開了春配種。
這前前後後不到二十天的工夫裡,姊妹幾個光賣野兔,就賺了十一兩銀子還零著一些銅板,再加上夏米桃帶回來的二兩銀子,還有夏楊桃洗衣服賺的錢,零零總總加在一起,總共有十三兩又八百多文。除去買了一些過年用的吃食和用具,家裡之前剩下的,與賺來的加在一起,總共是十六兩又三百文錢。
夏家姊妹們見過最多的銀子,恐怕就是賣田時得的那十兩銀子了。那時,那些錢還要拿去替夏櫻桃治病,每個人都無暇多看。現在十六兩白花花的錢就擺在面前,還都是屬於家裡的存銀,每個人都激動得不得了。
夏棉桃向來淡然的眸子此時也發著亮:「這次可真是發了一筆小財!」
夏米桃瞪圓的怒目,此時也喜孜孜的:「哪裡是小財?這麼多錢,咱們何時見過?」
「這麼多錢,我看不如我們置成田地吧?十六兩銀子,足足可以置下兩畝中等田。至於種地的種子和肥料錢,咱們光洗衣也就賺出來了,何況還有二姊的月錢。再說,說不定過幾日又會下雪了呢!」夏棉桃想的,是如何將有限的錢,變成無限的錢。
「置什麼田地?以後妹妹們嫁出去了,誰來種?不如都攢著,等妳們出嫁時,我替妳們辦上風風光光的嫁妝!」夏楊桃想的,永遠是幾個妹妹的終身大事。
夏櫻桃想的卻是眼下:「大姊、三姊,我看咱們暫時先別想那麼遠,修葺屋子才是正經事。」說著,就指著屋頂上的一道大裂縫,「這要是開了春,到了雨水季,哪還有法子住人?還有這門、這窗,也早就該換了。咱們那破籬笆院牆,又能擋得住哪個?這院子實在太破了,一不能防賊,二不能擋獸,咱們姊妹在院子裡做點什麼,外人一眼就能看見。這樣住著,既不放心又不安全。」
夏櫻桃望向夏棉桃:「三姊,這樣就算是養個雞鴨什麼的,也要擔心會被狗叼了去。」再轉向夏楊桃,「大姊,這樣要是把錢攢著,也要擔心會不會有賊闖進來搶走。」最後她攤開手,聳了聳肩,「咱們不如翻新一下院子,一來不用受春日雨,冬日凍,二來也安全些。這要是咱們家以前就是磚牆院子的話,捉野鴨的事,也不會那麼快便讓別人曉得了。」
這話說得讓夏楊桃沉默下來,夏棉桃的眼神閃爍,夏米桃則抱著夏核桃坐在一旁,保持中立。
「我看……」夏楊桃張嘴剛要說,卻被夏棉桃截住了。
「我看咱們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這都未時末了,今晚可是除夕,再不準備飯菜,晚上這年是不過了?」夏棉桃邊說邊準備起身。
「對對對,先做飯。」夏楊桃連忙點頭,從炕上跳下來。
「今日賣完野兔就晌午了,東西賣得便宜,我就買了些豬肉和魚乾回來。」夏棉桃拿起竹簍,遞給夏米桃,「二姊,妳就收拾一下,等等一併做了吃吧。」
「行咧。」夏米桃接過簍子也跳下了炕,進廚房忙活去了。她自知腦子不如三妹、四妹靈活,又不像大姊是家裡的老大,所以這種時候倒是乖乖的,一點脾氣都沒有。
見幾個姊姊都跑去堂下,夏櫻桃氣得嘟嘴:「這事咱們早晚還是得商議!」果然,她存點私房錢還是非常必要的,省得想做什麼都讓人限制。現在看來,那錢還太少了。
炕上只剩下夏核桃,張著大眼睛望著夏櫻桃,嘻笑著道:「四姊別氣,我同意妳。」
夏櫻桃沒好氣地瞪了夏核桃一眼:「妳的話要是管用,我還需要這般?」說著也跳下炕,去幫幾個姊姊忙活了。
夏楊桃準備要做的年夜飯,有:黃豆煨豬蹄、一整塊的蒸豬肉、白菜燉豬肉、豬油炒花生、蒸魚乾,還有一碟自己醃漬的醬牛肉,主食則全部都是白麵饃饃。姊妹幾個現在手裡有點錢,年夜飯的菜裡就全都有肉,想著要好好犒賞自己一番。
這個時候,村裡各家各戶也大多都開始忙著準備年夜飯,到處炊煙裊裊,炒菜聲,熱鬧的說話聲,小孩子放鞭炮的聲音,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透著濃濃的年味。
夏楊桃正在灶上翻炒花生,夏櫻桃和夏核桃在灶下燒火,夏米桃準備著另外幾個菜的配料,夏棉桃則收拾著桌凳碗筷。
幾個姊妹正各自忙得團團轉,院子裡卻來了人。
「楊桃姑娘。」來人是苗三吳的管家金福,他堆著一臉喜氣洋洋的笑,「楊桃姑娘,我們吳爺說了,今日是年三十,他沒別的可表示,就一家添個年菜,還盼妳們別嫌棄。」
「這……」夏楊桃一愣。這怎麼又來了?苗三吳還不死心想娶孫媳婦嗎?這回該怎麼拒絕?
這當口,幾個妹妹也都到了院子裡來,夏櫻桃掃了兩眼金福放在院外的小板車。板車由兩個吳家的長工推著,上面放了一個蓋著蓋子的大桶子,還加蓋著厚被,不知裝了什麼東西?
見夏棉桃也出來了,金福連忙行了一禮:「棉桃姑娘。」他又轉身對猶豫中的夏楊桃道,「楊桃姑娘不要多心,這菜是我們吳爺為咱們村子辦的,不單是給妳家,全村每戶人家都有,還請姑娘進屋取個盤子來。」
夏楊桃這才鬆了一口氣,回頭叫夏米桃進屋取盤子來。
夏櫻桃打量著那個大木桶,想來這裡頭就是年菜吧?她再望望夏棉桃,面無表情,神色淡淡。她突然有種奇怪的想法,這個苗三吳,不會是為了找個正當理由能給她們家添菜,所以才把全村的分都算上吧?
「得咧。」金福接過夏米桃遞來的瓷盤,轉身走向大木桶。
只見金福走到板車旁,卻不去掀大木桶的蓋子,而是從桶下拎出一個小盒,從裡面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盤菜,倒在了夏米桃給他的盤子裡。接著又從小盒另一層裡,端出一個竹盤子,上面整整齊齊,堆疊著和小山一樣高的米白色糕點。
果然,全村的人都有分,自己家卻有特殊待遇,不但菜色不一樣,還另外加了小糕點。夏櫻桃不禁又嘆,這個苗三吳倒是肯費心思。
金福取了菜和糕點走到夏楊桃面前,笑道:「楊桃姑娘,吳爺說了,既然有菜,不如再添個糕點,便命我另外帶了一份。這鎮上最好的糕點坊做的糕點,楊桃姑娘一併收了吧。這竹盤也不是什麼值錢物,就不用還了。」
「福叔……」夏楊桃微蹙著眉,雖然明知這糕點不能收,可菜都收了,又要怎麼推掉糕點?
金福將東西遞出去,就立刻退後了幾步,也不管夏楊桃說什麼,急匆匆地就道:「我還得到下戶人家去送菜,先走了。」說著,便帶著兩個長工往苗潤生家走去。
「棉桃,妳看……」姊妹幾個進了屋,夏楊桃有些擔憂地望向夏棉桃。
夏棉桃還是神色淡淡,但看得出來她的臉色不太好:「櫻桃,妳去大伯家看看,吳爺給的是什麼菜?」
夏櫻桃拔腿跑出去,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是豬油炒白菜,裡面放了不少肉片。」這個苗三吳真肯下本錢,看來他是真的很中意三姊。
姊妹幾個望向桌上的那盤香菇肥雞,頓時沉默無語。
最後是夏棉桃先發了話:「既然全村子的人都有,那還管他有什麼高低區別?收都收了,咱們先吃了再說!不過是個年菜,又不能把咱們怎麼樣?」
「三姊?」夏櫻桃挑眉。
夏棉桃似乎是想好了,笑瞇了眼:「他愛送,就讓他送去,反正是全村都有的東西。回頭別人要是問起,都說是白菜燉肉就行了,反正咱們今晚的年菜裡,也正好有這個菜。」
「說的也是!大過年的,煩這個做什麼?」夏楊桃也輕鬆了起來,「吃了再說。」
「老三就是腦子轉得快。」夏米桃笑了笑,起身說道,「東西先放這吧,咱們還得趕緊忙活呢!今晚咱們守孝不能放鞭炮,但飯菜得備齊全了,全給爹娘供上。想來他們看見咱們吃得這麼好,也就放心了,不是嗎?」
「嗯,都快去忙吧。」夏楊桃揮揮手,將幾個妹妹遣散,各自又忙活了起來。
夏棉桃繼續往桌上擺碗筷,臉色是緩和了些,但還是沒有剛才好。
夏櫻桃暗嘆,三姊精明,怎麼會看不出來苗三吳這是還沒死心。也對,三姊今年十二,過了年也才十三歲,還要再兩年才及笄,是不需要急什麼。不過如果苗三吳能真正對三姊好,那個柯兒又有出息的話,應了這門親事其實也不錯,還有兩年的考察時間,她們不用急。只是她心裡總是不安,她總覺得,苗三吳看三姊的眼神,一點也不像是爺爺看孫媳婦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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