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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因為滷味生意越做越好,香薷一家來到鎮上發展。有了縣太爺親筆提下的招牌,再加上每日只做兩席的古怪規定,香薷的飯館一炮而紅。沒想到卻惹來同行的嫉妒心,故意邀她參加廚藝比試,還在比賽中連耍賤招……有了銀子,當然要翻身做地主,香薷力排眾議買下了螺螄山上的荒地,打算發展古代版觀光旅遊與食品加工業。豈料事業才剛起步,新裡正就上門搗亂,還想奪取滷肉方子,幸好香薷不是省油的燈……眼看與春露成親的日子就要到了,小六還不死心,一心只想娶香薷,竟然當眾跪求母親。就在春露母女痛罵香薷之時,傅東辰騎著駿馬而來,帶著諸多聘禮求娶香薷……

目次

第一章 虛驚一場 5
第二章 廚藝比試 39
第三章 惡毒心思 71
第四章 招牌之爭 101
第五章 力挽狂瀾 133
第六章 購買荒地 165
第七章 挑撥離間 195
第八章 智退敵手 227
第九章 陰謀詭計 257
第十章 當眾求親 287

 

書摘/試閱

前情提要

眼看日子一天比一天安穩,老三終於下定決心留書出走,打算混進鹽場調查,以報當年的血海深仇。香薷得知後擔心不已,連夜上山尋找,卻發現身受重傷的傅東辰,還救了他一命。
小六好不容易等來了爹娘,但情況卻不似想像中那樣美好。南嬸子生性自私,既不願意出錢蓋房子,也不贊成兒子娶香薷,一心只想分家單過。她不僅想要騙取蓋房子的磚頭,接著又誣賴香薷品行不端,最後還想詐取滷肉方子,弄得天怒人怨。
眼看黃見仁夫婦垮台了,吳英亮成了呼聲最高的里正人選,沒想到中途冒出了一個程咬金。離開躍鯉村多年的黃見春,忽然回來了,還弄了個黃氏善堂,以錢財收買人心,最後如願成為新里正。
香薷在鎮上租了店鋪,打算開間飯館,專門做有錢人的生意。與此同時,吳大夫被誣陷醫死人,幸好香薷機智聰敏,解決了這個危機,同時也獲得了縣太爺的好感。
小八發現有人跟蹤吳大夫,結果卻在調查的途中失蹤了。香薷焦急不已,希望能夠利用異能找到他……

 

第一章虛驚一場

香薷感覺頭有些疼,忽然之間感應不到任何東西,急得四處亂轉。
老三與吳應天跟在她身後。
「你就讓她像隻蒼蠅一樣亂撞?」吳應天把藥簍子抓得死緊。
老三的眉間擰成了一個川字:「我們要好好想一想,小八是不是真的去找那些人了,不然你拿著他的東西回來,為什麼那些人沒有來找我們?況且尋赤之前教過他,他應該不會那麼大意。還是說,他們在做什麼事情被小八發現了,所以一路跟了上去……」
香薷找到了一個地方,爬上去又爬下來,心裡默默唸叨:「再找兩次,沒有就回去。」她身上的衣裳已經沾上了泥土,看起來甚是狼狽。
吳應天見她沒頭沒腦地亂轉,忍不住說道:「丫頭,不要再找了,聽妳三哥的話,我們再去打探打探。這邊已經是大青山的背面了,要走到這邊需要挺久的時間,小八來這邊做什麼?」他說了一通,可香薷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往山上爬。他只好示意老三,卻見老三皺著眉頭沒有回應,心裡忽然冒出一股怒火,「我說妳到底是想讓小八活,還是想讓他死啊?我就沒見過像妳這樣亂轉的!」說完,就一把抓住香薷的胳膊。
香薷有些哽咽地道:「小八一定在這附近,回去也沒……」
老三卻想通了,說道:「回去吧!」
「三哥!」
老三見香薷執拗的模樣,嘆息一聲:「要是當初黃見春做的是土匪的買賣,我自然有辦法找人過去打探,這邊離那個寨子沒有多遠。」而哪個人,他沒有說出來。
香薷又往下走了兩步,腳步像是灌了鉛一樣挪不動:「讓我上去看看!」她扭頭就要往山上爬,卻被吳應天扯住了,身子歪了一下。
老三跟吳應天無法,見她流著淚爬上去,不忍心再阻撓。
等香薷上到半山腰的時候,這座山與螺螄山有些類似,下面是土,再往上就是石頭山脈了。香薷停在土跟石頭的交界處,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喘氣,心想:「這裡依舊什麼都沒有,但明明是這個方向沒錯。」
吳應天又在那裡碎碎念,她不想聽,乾脆閉上眼睛。
老三也不多話,一把就將香薷就抱起來,扔在肩膀上,逕自往下走。
香薷開始掙扎,忽然間眨了一下眼睛。
老三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樣,站定不動。
「三哥!」香薷從老三的肩膀上滑下來,拉著他指向一個地方。
吳應天冷哼一聲:「就你縱著她,早就該扛回去了!你停下來做什麼,當是小倆口吵架啊?也不看看什麼時候,我就沒見過這樣找人的,小八要是知道……」他唸了沒兩句,發現身邊的人都不見了,只好趕緊跟上去,「你們都瘋了不成?」
香薷沒有回應,只是指著一處地方:「那裡有一塊布條綁在樹上,是不是?」說完就不管不顧地跑過去。
吳應天瞇著眼睛仔細一瞧,果然在那棵挺高的樹上,看見灰色的布條:「一塊破布有什麼稀奇……」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當場愣住。
到了那棵樹下,老三飛身上去把布條解下來。
香薷的手微微顫抖,看出這是一截衣袖:「是小八的!」
老三鬆了一口氣。
吳應天嘴巴大張:「我的天,怎麼把衣袖扯下來了?大冷天的!」說完意識到這話不合時宜,馬上閉上嘴巴。
香薷喜極而泣:「小八沒事!他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不然不會這樣引我們來,這賊小子!」
高興沒有持續多久,就有一個聲音涼涼地道:「那小八人呢?」
香薷頓住,看向老三,最後把目光定在吳應天身上:「三哥,你去把吳大夫的衣襟扯下來綁上去。」
「喂喂,有你這麼對待老人的嗎?我都一把年紀了,還想扯我的衣裳……」最後衣裳還是被扯下了一塊,只見竹青色的布條在樹上飛揚,吳應天欲哭無淚,「一家瘋子……」
香薷卻笑了:「吳大夫,我們捕魚的時候,有土匪來鬧事,擔心連絡不上,就讓人在四處的山上豎起竹竿,上頭綁上布條。若是紅色他們就趕緊回來,要是綠色就代表沒事。」
吳應天翻了個白眼:「老頭子以後都不穿青色了……妳是說,小八是特地把他的衣裳綁上去,也就是說他人就在附近?」
「這不一定,我們也只是試試,說不準走下去,還能看見他的衣裳。」香薷很客觀地說。
三個人等了半晌,始終沒有發現任何動靜。老三蹲在地上研究被踩折的草叢,然後慢慢地往前走。香薷與吳應天自動跟上去,小八既然在這裡綁布條,自然也會留有別的痕跡。但是再走下去就進山了,沒有再看見痕跡,而樹上也沒有布條。
香薷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三哥,會不會是那邊引我們來……」
老三打消了香薷的顧慮:「不會,剛才的腳印,只有小八一個人。」
香薷頓時歎為觀止,她始終都沒有發現腳印,但她相信老三。
冬日的山裡,冷風呼嘯而過,捲起地上的枯葉,又慢慢落下來,感覺有些淒涼。
老三見香薷微微發抖,卻又強自鎮定的樣子,不禁想起當日,他不管不顧地留書出走,她也是這樣膽戰心驚地出來找他吧?這丫頭怎麼這麼傻?
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緩慢而行。
老三在一棵樹下站了片刻,香薷朝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有兩塊樹皮裂了開來,露出白白的樹幹。
「三哥,怎麼了?」
「這是小八的腳印。」老三說完又四下張望。
香薷抓了抓頭,那兩塊樹皮只有兩根手指粗細,怎麼會是腳印呢?她見老三往四處張望,乾脆叫出聲:「小八!小八!」
沒有任何反應。
「三哥,這四處都是林子與石頭,小八來這邊做什麼?」香薷看四周怪石嶙峋,而且樹上的葉子也幾乎掉光了,四處都是光禿禿的,沒有地方可以藏身。
老三很肯定地說道:「小八可能就在附近。」
「那我們分頭叫一叫。」吳應天覺得很邪門,這樣都能找到?
香薷繞了一圈回來,與老三相視搖頭,接著又異口同聲:「大夫!」
吳應天站在林中,目光有些鬼祟地往四處望:「你們剛才有用東西打我嗎?」
兩人搖頭。
「糟了!你們說會不會是撞上鬼了?不然我怎麼覺得被東西砸到了?」吳應天臉色怪異地道。
香薷很是無奈:「你好歹是個大夫,難道你採藥的時候不怕嗎?」
「採藥我可不會走這麼遠。」
「你就這麼膽小?」香薷簡直不敢相信。
「大家都知道我膽小,不信妳去打聽打聽。人老了才更惜命,我從來不進這麼深的林子採藥。」
香薷無語以對,忽然又見吳大夫跳了起來,果然有碎石子砸過來。老三往一個方向看過去,而吳應天的臉上掛著害怕。
老三走在前頭,身後是香薷,最後才是戰戰兢兢的吳應天。
老三在一個草叢前停下,撥開一看,裡面是一個不太規則的洞口,以老三的身軀是絕對進不去的。
香薷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小八,是你嗎?」
裡面慢慢地傳來低低的呻吟聲:「七……姊……」
香薷著急地道:「是小八,對不對?我聽見他說話了,他在叫我,我能夠爬進去!」她一刻都不想等了。
老三跟吳應天都沒有任何異議,香薷躬身就要進去,結果一隻手忽然出現在洞口。那隻手滿滿都是凝結了的血跡,從手臂蜿蜒而下,流滿整個手掌,看起來很猙獰。
小八縮成了一團,被老三撈了出來。吳應天趕緊上前搭脈。
香薷的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心裡有千百句話想要說,最後卻一句都沒有說出來。她只是把手輕輕地覆在小八的手上,像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彷彿一用力就會讓小八疼痛加劇:「小八,疼嗎?」
吳應天似笑非笑地從簍子裡拿出一壺水,給小八灌了下去。
小八喝下水,肚子「咕咕」作響。他坐在地上,看起來很疲倦,但語氣卻很興奮:「我這次,總算是遇上大事了!」
香薷聽了更加內疚,小八總覺得別人需要保護,每次都衝在最前面。她若是知道會有今日這樣的事情,她寧願他還是像小時候那樣就好。
小八的聲音有一點虛弱,但精神很好,絮絮叨叨地道:「你們知道黃見春在做什麼買賣嗎?他真是賺大發了!等我回去慢慢跟你們說,我一路上都留了布條,你們怎麼現在才找到我呢?」
香薷愣住了:「沒有啊,我們到了這邊才看見布條。」
吳應天始終低著頭,一聲不吭。
「一出鎮上的山上,還有快到大青山那裡,再加上這邊這個,我的衣裳都快扯沒了!不過還好,總算是見到你們了!」小八笑得沒心沒肺。
香薷拉起小八的袖子,差點把衣裳扯下來。
「七姊,妳怎麼了?」
香薷對吳應天怒吼一句:「你不是大夫嗎?怎麼不給病人看一看?」
吳應天本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馬上就吼回去:「那也要他有病!」
這句話,讓大家都愣住了。
香薷消化了好幾秒,這才看向小八:「你……你沒受傷?」
小八哈哈笑了幾聲:「我為什麼會受傷啊?哦,我手上的血,是剝兔子時沾到的。」
香薷緊緊盯著小八,心想:「吳應天應該不會拿這樣的事情來開玩笑,這麼說來,小八真的沒事?」
「你這個死小子,不聲不響地消失不見,也不知道先說一聲,到底有什麼大事?既然沒事,你還擺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香薷已經一整日沒有合眼了,此時爆發起來有些嚇人。
小八訥訥地答了一句:「我是餓的。」
這下子,大家都有些忍俊不住!
小八這時又舊話重提:「我也不知道會遇上那些事情啊,況且我留了布條。而且我身上沒有帶打火石,又怕生火會引來壞人。要是你們真的不來,我就吃兔子肉。」
「我們沒有看見你留下的布條啊。」老三跟香薷幾乎異口同聲地道。兩人突然想起什麼,轉而看向吳應天。
那樣的眼神,像是要殺人一般,吳應天趕緊退後一步:「我怎麼知道那些布條有什麼用處……」話還沒有說完,遠處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小八機警地爬回洞裡,而香薷因身子瘦小也爬了進去,老三跟吳應天各自找地方藏好。
過了一會兒,老三從樹上跳下來,讓小八跟香薷出來:「不過是採山木耳的人,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此處距離躍鯉村更近一些,老三帶著香薷與小八往回走,而吳應天去告訴蓮房跟老大,已經找到小八了,讓他們不要憂心。
兄妹三人回到家裡時,阿珍婆正昏昏欲睡地蜷在炭火旁,沒有聽見任何動靜。
香薷見狀,趕緊拉了阿珍婆一把,萬一摔進火堆裡可如何是好!不管是燙傷還是被薰到,她這樣的年紀可是受不了的。
「麥冬!」香薷之前跟他說過,不要讓阿珍婆獨自坐在炭火旁邊。
聽見呼喚聲,阿珍婆這才醒過來:「麥冬,阿婆熬好粥了,快來拿……你們回來啦?」
小八一聽到粥,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喜孜孜地跑去灶房拿碗:「麥冬,你縮在這裡做什麼?」
小八見他沒有吭聲,便把碗拿出去,先給阿珍婆舀上一碗:「阿婆您先吃。我最喜歡吃您煮的粥了,這軟得恰到好處,連菜都不用吃了!」
香薷見麥冬依然傻傻地坐在灶房裡,便摸了摸他的頭:「麥冬,你怎麼又讓阿婆一個人在炭火旁邊?她剛才差點睡著了,上一次你是怎麼保證的?」
麥冬嘴巴一癟,眼淚就流下來了,越哭越大聲:「姊,嗚嗚……」嘴巴張得很大,接著撲在香薷身上,哭得喘不過氣來。
香薷一邊反省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一邊拍著他的後背:「不哭啊不哭!」
麥冬卻抽抽噎噎地停不下來,直到阿珍婆跟小八都過來哄,他才有些消停,低著頭一臉不自在地道:「他們說你們都去鎮上,不要我了!」
香薷的心融化成一灘水,很認真地對他說:「麥冬不哭,誰說我們不要你了?我們是去鎮上開鋪子,開了鋪子以後就能賺錢,然後我們就可以住大院子。到時候,我們一家人統統住在一起,不會分開。」
麥冬的眼神有些畏怯,還有些不確定:「是南嬸子說的,春根他們也這樣說。他們說,家裡只有阿婆跟麥冬兩個人沒用,什麼都幫不上,是……是吃白飯的,所以你們都走了,昨天沒有回來。還有……」
「姊怎麼可能會不要你?」
「嗯,我一直在這裡等妳,但他們說妳被騙走了。我想去找妳,又擔心阿婆走不了遠路……嗚嗚……我什麼都做不了,我吃了好多飯都長不大……」麥冬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香薷心裡恨死南嬸子了,他們兩家根本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先前看在小六的面子上,把銀子分了,之後也沒有多少瓜葛,她怎麼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麥冬的身子本就有些弱,好不容易養好了一些,萬一被嚇壞了該如何辦?
她正想著要如何處理這件事,老三就一把幫麥冬抱起來:「誰跟你說我們不要你了?」
麥冬抱住老三的脖子不鬆手,似乎很害怕他們會離開。
沒等其他人說話,老三抱著麥冬就飛身而出,臉色黑得能夠擠出水來。香薷跟小八都有些擔憂,趕緊跟了上去。

在魚肚的雜貨鋪裡,南嬸子正在「劈里啪啦」地打著算盤,引得經過的路人紛紛側目。她哪裡知道如何打算盤,那算盤是小六在用的,她只是想到日後的好日子,心裡的算盤打得叮咚響。
那邊的小崽子以後不會好過了,特別是香薷那個臭丫頭,老娘從來沒有吃過那樣的虧,不過春露是個好的,至少什麼都聽她的。如今兒子跟當家的都不用愁了,有家有業的,她越發覺得當初靠上黃家,是無比英明的決定。
忽然之間傳來「砰」的一聲,門被踹開來,飛到一旁。
南嬸子眼睛瞪圓,那可是拇指厚的門板啊!
許多正在鋪子裡烤火說閒話的村人,也都嚇了一大跳,難道土匪又上門了?
「光天化日的,誰這麼不長眼睛?」南嬸子很是驚慌,只不過她在慌亂之餘想到黃見春,膽子又大了不少。
門口突然一暗,一個高大的身影逆光而來,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渾身散發出冷冽的氣息。在這個寒冷的冬日裡,幾乎能夠凝結成冰。
待看清楚來人,南嬸子鬆了一口氣,接著怒道:「老三,你發瘋了不成?」
老三一聲不吭,把麥冬用一隻手托住,剩下的另外一隻手,隨意拿起鋪子裡頭的東西往地上一扔,一大把過年吃的乾果落到地上。
那些本來在閒話的村人,都愣愣地看著老三的動作。
老三斜眼看著南嬸子。
南嬸子很是氣憤,心疼不已地道:「你賠得起嗎?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竟敢這樣撒野,你以為……」
南嬸子的雜貨鋪還沒有貨架,角落裡放著幾個大罈子,裡頭裝著酒跟醋。另一邊放著幾張大桌子,上頭的商品從火石到絹花都有,分別盛在簸箕裡,但這個時候全部遭殃了。只見簸箕一個一個被往外倒,絹花一不小心飄到火盆裡,馬上就有一股刺鼻的氣息傳來。
有人看不過去,剛要開口:「老三,你這樣……」
結果老三的眼神一瞪過去,馬上就有人拉住那個開口的:「這是人家家裡的事情,哪輪得到你說話。再說老三又不是不講道理,這麼久以來,你見過老三這樣嗎?怕是……我跟你說……」
於是,再也沒有人敢攔了。
南嬸子的怒罵聲不絕於耳:「就是家裡沒有大人管教,一個個都是……」話音未落,一個酒缸子落在地上,濃郁的酒香散發出來。
南嬸子簡直要哭了,不管怎麼叫罵,都起不了作用:「老三,你還講不講道理?」
香薷跟小八在外頭聽到這句話,苦笑不已,南嬸子什麼時候也開始講道理了?
接著就傳來老三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誰說我是來跟妳講道理的?」
南嬸子快要瘋了!
地上的酒液滲入泥地裡,一股酒味隨著炭火氣息彌漫開來,一雙雙眼睛被襯托得尤其明亮,裡頭有不忍、有興奮也有好奇,唯獨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場面靜止了一會兒,突然間那個被砸壞的酒缸整個崩解,再一次湧出不少液體。
南嬸子看著地上的果乾、絹花跟炒花生,變成一團亂七八糟的東西,頓時心疼不已。而老三方才說的話,在她的腦海中不斷迴盪。她再也顧不得了,看準時機就要朝老三撞過去,卻踩到地上的算盤,一個重心不穩就摔了個狗吃屎,又碰巧撞上地上的酒缸碎片,嘴唇就掛了紅。
聞到血腥氣息的南嬸子,像是一隻被掐住脖子的母雞,「嘎」的叫了一聲,顯得突兀又奇怪。她坐在地上不敢動了,開始哭訴:「我就說不能招惹這些兔崽子……大家說說話啊,我們到底怎麼了?好不容易才弄了這樣一間雜貨鋪,這可是要養家活口的,怎麼就這麼歹毒……」
老三沒有吭聲,他本來就不屑跟這個婦人對嘴。
沒想到先前不敢說話的村人,這個時候卻是向著老三這邊:「我可是聽說妳之前弄了好多動靜,在人家那裡作威作福還不夠,上一次差點連滷肉方子都要騙回來,別以為攀上那頭就了不得!」
「可不是,人家也沒有把她怎麼樣!不過這些東西被砸了,實在有些浪費……」
「上一次要不是老三不在家,她還有命嗎?她連香薷都敢打,人家那頭可是受老天爺庇佑的。」
這些說話聲都不大,卻剛好能讓南嬸子聽見。她此時已經顧不得分辯了,只是在心裡痛罵:「這些忘恩負義的人!」
但大家都不是傻子,南嬸子弄這些東西,不過是為了雜貨鋪的生意,而老大跟老三卻保住了捕魚的營生,一看就知道高低,誰會跟老三一家過不去?況且他渾身如閻王一樣冷酷,看起來還在忍耐,南嬸子這一次精明過了頭,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南嬸子此時也在想:「老三這是著魔了,還是如何?居然就這樣抱著麥冬闖進來砸東西,我最近似乎沒有得罪那邊?難道是來幫麥冬出頭的?我以前可沒見老三對他那麼上心……」
她哪裡知道,老三雖然不喜歡惹事,但他從來不怕事。而她跑去嚇唬麥冬,這已經是他忍耐的極限了。
南嬸子想了想,不管怎麼樣都不能吃眼前虧,於是趕緊改口:「老三,有話好好說,我知道是我不對,我不該什麼讓蓮房都幫我做,把她當成丫頭一樣使喚。我只是怕你們一大家子連累了我們,這才想著讓小六分家……」
老三不動,任由她像瘋子一樣念叨。
南嬸子還以為自己猜對了,不動總比繼續砸東西來得好。她不禁懷疑,等東西砸完了,老三是不是要拆房子?她不敢冒這個險,於是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地懺悔了半天,始終沒有說到點子上。
站在外頭的小八,一臉糾結地跟香薷說話:「七姊,妳瞧還是三哥能夠治她,不然她那樣的性子,妳光跟她吵架都會被氣死,這下子讓她自己說就好。我還想多聽聽呢,可是肚子實在是餓得慌,怎麼辦呢?」
香薷看他一臉壞笑的模樣,根本不打算理會。她以前總是念著跟小六的情分,這才一次又一次地忍著南嬸子。看來是她太心軟了,南嬸子就是南嬸子,貪婪的人是不會變的。既然小六一心偏向南嬸子,他們日後是不可能一起過日子的,現在這樣也好。在她的眼裡,誰都比不上麥冬重要。
南嬸子不知道被老三說了什麼,聲音尖銳地道:「我是怕香薷看上阿文,畢竟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啊!那個滷肉方子也不是我們家的,我……我只是想著要是能誆來也好,要是不行,至少能讓阿文不要理會你們那邊……」南嬸子說得越多,臉丟得就越大,但是老三就在跟前,她不敢不說,「還有這個……麥冬剛好在外頭玩耍,我就嚇了他一句,說你們不要他了……」
此時村人看著南嬸子的目光已然不同,她此時顧不得那麼多,只是眼巴巴地看著老三,卻再也想不出有什麼好說的。
麥冬看著南嬸子狼狽的樣子,小手抱緊老三的脖子:「老巫婆!」
老三扭頭看麥冬一臉暖洋洋的模樣,手上的東西應聲落下,不再多說什麼,扭身就出了門。
麥冬咯咯大笑:「三哥,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說完撲在老三臉上親了一口。
老三寵溺的一笑:「日後不要聽別人亂說,知道嗎?」
麥冬乖巧地點點頭,看見香薷跟小八後也沒有放開老三的脖子:「姊,等我長大了就跟三哥學本事,以後妳不用跟人吵架了,誰敢惹妳,我就去砸了她的鋪子!」
香薷聽得滿頭黑線。
小八在一旁乾瞪眼:「麥冬,這樣可不行。」香薷本以為總算有個懂事的,卻聽小八繼續說道,「萬一人家沒有開鋪子怎麼辦呢?反正不能砸鋪子就砸房子,總要治得她不敢亂惹事才行!」
麥冬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然後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姊,誰惹了妳,妳就跟我說。」一副要砸人房子的模樣。
香薷一伸手就往他的腦門招呼過去,哪知道麥冬機靈地扯了老三一把,馬上挪出去好幾丈。麥冬趴在老三身上,用雙手按著下眼皮,舌頭一吐就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香薷有些無奈,心想:「這樣也好,淘氣總比什麼都放在心裡來得好。畢竟還是小孩子,日後慢慢教就是。」
阿珍婆拄著一根拐杖站在門口,滿臉都是焦急之色。
麥冬從老三身上滑下來,撲過去:「阿婆,日後若是有人惹您,我就……」扭頭見香薷一臉不善的模樣,趕緊改口,「我就養著您!您快進來坐,在外頭站久了會凍到,您要乖乖聽話哦。」
這般童言童語,讓阿珍婆爽聲大笑起來。
香薷走進灶房開始做飯,小八自覺地跑過去燒火,而老三則是搬了一張矮凳放在門口:「小八,你當時看見了什麼?」
小八拿著柴火的手不禁一頓:「我見那個跟著吳大夫的人,後來往西北角去了,就偷偷跟了上去。他果真跑去見黃見春,但是那邊的人我引不過去,也沒有見他們如何,只好盯著黃見春。我本來以為他會回村子,結果他卻進了一家成衣店,換了一身衣裳,我就覺得不太對勁。」他一根細柴扔進火裡,「然後來了一個人,黃見春跟他坐上一輛馬車,往西北那條路上去了。我來不及想那麼多,見這裡頭必然有古怪,就跟了上去。」
老三似乎想到了什麼,說道:「然後你就把布條綁到樹上,一路跟了過去?」
「嗯,幸好他們的馬車走走停停,繞來繞去的,最後繞到小土坡那邊去了。後來又有很多匹馬過來,我不敢露面,於是悄悄爬到山上,你們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嗎?」小八忽然眼睛發亮,「販鹽!」
老三站起身來,有些激動:「你沒看錯?」
小八搖頭:「我怎麼會看錯?那些麻袋裡頭裝的都是鹽,白花花的,其中一袋裡面都是一塊一塊的呢!」
「然後呢?」香薷忍不住問。
「然後似乎有人來了,他們就四處追,一開始我躲在樹上,後來就鑽進洞裡。過了一段時間,我聽沒有什麼動靜,卻不敢貿然出去,只好趁著晚上的時候逮了一隻兔子。怒藍說,最好要過了一天一夜再出來,那樣才不會有危險,但我很餓啊……」
香薷很是驚訝,黃見春居然在販鹽,他有這個膽子?
「後來我餓得睡著了,聽見好多人在說話呢,一群一群的人。我本來以為自己在作夢,結果你們就來了。」小八好似還有些意猶未盡,虧得香薷他們擔心得要死。
「也就是說,就算我們不去找你,你晚上也會回來囉?」
「是啊,我不回來要做什麼?那些人又不知道我是去做什麼的,我大可以扛著木柴下來。況且就算知道了又怎樣,我又不會跟他們打起來,逃命還是可以的。」小八看向香薷的眼神很得意,彷彿在炫耀自己的本事。
此時鍋裡冒出熱氣,香薷把肉放進去煮。
老三想了又想,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傅東辰說得沒錯,外圍的人都是小打小鬧,也很難取得他們的信任,一點都傷害不了他們。況且這麼多年他都等了,又何必在乎這一點時間?
小八說完這些,像是想起什麼,又道:「對了,我看見那些騎馬的人當中,有一個很像六哥!」
小六?香薷的心一緊,小六確實有一匹馬:「你可看仔細了?」
「他沒有說話,我又離得遠,只是覺得馬上的人很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不要去問問?」
說曹操,曹操就到,門外傳來小六的聲音:「三哥!」
小六的心情極其複雜,這個院子明明也是他的家,但他竟然有忐忑不安,有種想見到他們,卻又不敢見的矛盾心情。
這陣子他很忙碌,是娘幫他找來的路子,讓他跟著父親還有黃家的人一起去跑貨,而家裡的生意則是娘在顧著。他早上好不容易見到香薷,但她看著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以及爬上馬的彆扭姿勢,讓他想上前幫忙,都找不到藉口。還有春露……為什麼哪裡都有她的影子?
在娘親的逼迫之下,他這段時間都沒有跟這邊往來。他本來打算等自己有了本事再回來,這樣他們一定會很欣喜,短暫的分別算不得什麼。當他看見馬兒栓在雜貨鋪門前時,他很開心,以為只要多往來幾次,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會淡化。香薷雖然嘴巴厲害,卻是個心軟的,跟娘是一樣的性子,日後定能相處得很好。
沒想到他抱著雀躍的心情,踏進去的時候卻驚呆了。看著那一地的狼藉,他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大家都說那是三哥親自砸的。他本來想過來質問,沒想到一進院子,腿就有些軟了,他有些害怕聽見這是真的。三哥居然去砸了自家的鋪子,這怎麼可能?
老三見小六始終沒有進來,索性走去院子裡,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是我砸的。」
小六清秀的臉瞬間脹得通紅,甚至有些哆嗦,死死看著老三,動也不動。
老三像個沒事人一般說道:「你是不是想過來問為什麼?你想過我為什麼會去砸那些東西嗎?你還記得當初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告訴過你什麼嗎?我只護著香薷跟麥冬……當然現在還有大哥他們。如果南嬸子不是你娘,她現在已經無法站著跟你說話。」
小六相信老三說的都是真的,他雖然有時候很凶狠,但還不至於騙人。那麼一定是娘做了什麼事,還是傷害了麥冬跟香薷的事……他的心鈍痛不已,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香薷在屋子裡不願出去,她這樣出去大家都尷尬,而小八也沒有多問什麼。
老三見小六依舊如此,一把將他拎出了院子,站在外頭吹風:「你可知道你娘做了些什麼?第一次,你娘跑過來跟香薷鬧,說她跟一個不清不楚的男人在一起,差點壞了她的名聲。那個時候,你娘還住在家裡,大家都當她是長輩。」
小六驀然記起,那一次香薷說,就算用十六人的轎子來接,她都不會進他家的門,原來是這樣啊!
「第二次,你娘為了讓大家亂了陣腳,她居然夥同八嫂,跑來說滷肉方子是你們家的祖傳祕方。後來分辯不過,更是不要命地撲過來撞香薷,沒想到自己卻跌倒在地上。」老三冷冷地繼續說下去,「第三次,她嚇唬麥冬說,我們一家人都不要他了,又說他是白吃飯的,怎麼不去死?麥冬才多大一點,聽了這話會不難過嗎?」老三非常惱火,說完這些就問小六,「你還要說別的嗎?」
小六很茫然,茫然到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他不想答話,因為他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弄到這一步,大家明明可以一起開開心心地生活。
老三似乎能夠看穿他的心思:「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吧?因為南嬸子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她害怕你看上香薷。」
「三哥,你放心,我一定會跟娘親好好說的。香薷現在還小,娘慢慢的就不會生氣……」話還沒說完,肩膀突然傳來劇痛。
「她生氣?她憑什麼生氣?你回去吧,你那個好娘親已經幫你訂了親事,這一點我管不到。但她要是還敢再有下一次,那就不要怪我。」老三把話說絕了。
小六只能淒然一笑,事情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他落寞地走了一步,有些不甘心,扭頭看老三立在那裡。
「小六,有些買賣,你要多想想。」老三說完這句話,就轉身回去。
小六站在冷風之中,心裡揪得很緊,難怪她今早會用那樣的眼光看他,而他甚麼都不知道,還蠢蠢地讓她去跟娘認錯……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從頭到尾,他不過是一個大笑話!
但是為什麼沒有人跟他說呢?為什麼那個人是他的娘親?就算娘有一千一萬個不對,他又能怎麼樣?這個註定找不到答案的問題,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慢慢地黑了起來,有的人家點燃了油燈,在黑暗中出現點點燈火。但是在這麼多燈火之中,小六竟然不知道該往哪裡去?不久後,一陣說話聲傳來,大樹腳下已經燃起來一堆火。
小六心想:「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沒道理沒有人談論,娘一定不是那樣的人!」他慢慢地挪到大樹後方的陰影之中,聽那些人說長道短。
果真有人提起今日的事情:「老三說的話不超過三句,幾乎都是南嬸子一個人在說,沒想到她還真是黑心肝!」
「可不是!有什麼事情當面說清楚就是,人家都窮成那個樣子,分家時還要了一大筆銀子。我就說老大那一家子都是厚道人,幸虧老三是個不肯吃虧的。」
「不止老三,要是香薷跟蓮房一個性子,怕是要被南嬸子給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她既想謀奪人家的滷肉方子,又害怕人家成為媳婦,香薷這樣還不都是被她逼的。」
「南嬸子看人可不怎麼準,黃家那個春露一看就是不經事的,哪裡比得上香薷?」
「你知道什麼?好歹那邊是黃家,沒見她兒子跟當家的,都跟著出去跑買賣了……」
接著又有人說了什麼,眾人哈哈大笑起來,小六已經聽不見了,他僅有的一絲希望破滅了。他的腳步像是灌了鉛一樣,一步比一步沉重。原來他在不知不覺中訂親了,難怪他早上牽著馬時,香薷會那樣看他,而春露也……
小六把頭髮抓亂了,訂親……對了,訂親又不是成親,香薷的手上還有他的玉珮呢!
小六回到家裡,南嬸子還在鋪子裡跟南叔抱怨:「你說那個老三也真敢,什麼東西啊,我不就是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他就跑來砸東西……你倒是說句話啊!」
小六聽見爹無奈的聲音傳來:「要我說,這些事情都是妳惹來的,好好跟他們過日子有什麼不好的?妳不知道,我下午回來的時候,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很不對勁。人家從來沒有來招惹我們,妳是鬧上癮了是不是?」
南嬸子不知道又砸了什麼東西,怒氣沖沖地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不就是看蓮房長得一副狐狸精的樣子,所以老想著住那邊。真是想得美,看得見你也吃不著!我這都是為了什麼,你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是心疼我的阿文!」
「別說那些有的沒的。」
「你有本事就自己養著這個家,要不是攀上親戚,你以為開雜貨鋪那麼容易嗎?老三倒是說砸就砸。這一次我一點都不心疼,不過是幾兩銀子,我特地放著不收拾,就是要讓阿文看清楚那邊的真面目。只要阿文跟春露成了親,我就什麼都不用操心了。你別以為你有什麼出息,你是敢過去罵人,還是能夠讓別人高看你一眼?」
南叔向來有些怕南嬸子,但這個時候卻不認同她的話:「黃家那邊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是好東西又怎麼了?人家有錢,人家在村子裡說得上話,你能嗎?就是你跟阿文能跟著人家去跑買賣,那也是我去求來的!」
南叔的聲音壓低了一些:「妳以為那是什麼好買賣,那可是鹽!我下回不去了,阿文也不能去,弄不好連命都要搭進去……」聲音越來越低。
小六突然想起老三最後跟他說的那句話,他瞪大了雙眼,原來是這樣啊!
屋裡的兩個人沒有再說什麼,小六咳了兩聲,慢慢地走進門。
南嬸子馬上閉住嘴巴,哎喲地叫了好幾聲:「我這嘴唇都是被那個老三給弄破的,你可是去替我出頭了?」
小六的心頭冒出一股怒火,但看見南嬸子那樣又不太忍心,最後只好說:「娘,說開就好了。」
「什麼說開就好,我就養了你們兩個忘恩負義的人!好好的鋪子被砸了,我們以後怎麼辦?你不知道,那個老三差點想吃了我!要我說都是香薷在後頭使壞呢,你給我離她遠一點。」南嬸子又給小六上眼藥。
小六突然覺得自己很累,粗聲粗氣地說了一句:「娘,人家都說三哥沒有打妳,就是砸東西也是因為妳……」
南嬸子立刻跳腳,也不嚷著嘴疼了:「你這個沒出息的,我做什麼不都是為了你好嗎?你娘被人打了,你還幫他們說話,你怎麼一點血性都沒有?我這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小六沒有吭聲,聽南嬸子說盡興之後才吐出一句:「三哥說,這一次就算給妳一個教訓,要是下次妳再敢鬧事,就沒有這麼好解決了。」
南嬸子愕然不已,一時忘了要罵人。

寒風簌簌,在山間盤旋呼嘯而過,山腳下那間已經改裝完成的二層木樓,在鎮上尤其顯眼。
原本的木板有些舊了,有些柱子亦無法使用,但簡簡單單地刷上一層漆,再加上兩副對聯,看起來古樸了許多。門面比原來的寬了一倍不止,門口放著一張長案几,上面擺著滷肉、滷黃豆及滷花生等物,下面還放了炭爐。
在寒涼的天氣中,一股股濃烈的香味撲鼻而來,外頭很快就圍了一大圈人。
臭三穿著圍裙,伸長脖子高聲喊:「喂喂喂,你們不用在這裡圍著了,快過來吃套餐。我們是共同的店,需要什麼我們都可以直接上菜,也省得在這裡喝風!」
很快就有人往胖子的店走去,也有人問話:「可是那個縣太爺吃飯的地方?」
「可不就是!」
又進去了一批人,剩餘的只有方才的一半。
老大一面招呼生意,一面把需要的東西裝好,一一遞過去。
而小八則在一旁收錢,間或嚷嚷出聲:「哎,不能這麼擠,排隊排隊!」
大家一擁而上,還有人不服氣,仗著自己身材粗壯硬是擠上前來,讓小八看得很惱火。先前老大一個人在這裡賣滷味,卻在忙亂中出了好幾回錯。後來他每一日都有記帳,情況改善不少,不想這幾日卻又頻頻出錯。
小八回去跟香薷商量之後才知道,原來有人趁亂不給銀子。香薷說只有排隊,才能慢慢解決這個問題。他雖然有些擔心,但店鋪是自家開的,規矩自然也該由自家定。沒想到一早上都好好的,現在卻有人上前占便宜。
許多人被擠到一邊去,看對方來者不善,頓時敢怒不敢言。
「哎,我要這個……這是什麼?還帶皮的黃豆就敢放出來賣,這到底新不新鮮啊?這滷肉……好了好了,一樣來個兩斤。什麼好東西,人這麼多?」粗壯漢子嚷得很大聲。
老大沒有動,雖然來者看起來不善,但既然大家都排隊等著買,他不能輕易妥協,於是語氣溫和地道:,「這位大哥,您要買還是先去排隊。這大冷天的,也不耽擱這一點工夫是不是?」
粗壯漢子這下不幹了:「喂,你是怕我沒銀子給嗎?我還真沒遇過有銀子不賺的,什麼排不排隊,你的意思難道是要爺在這裡等,讓這麼多人趕在前面?」漢子說這話的時候,看老大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笑話。
老大抿著嘴唇,動也不動,只是點點頭。頓時一個拳頭砸了下來,案几震了幾下,滷肉盆子都撒出一些汁來。
小八將手上的一把銅板扔進筐中,按住老大的手:「這是本店的規矩,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只要是在我們的店鋪買東西就要遵守,不然我們寧願不做你的買賣,因為這樣對後面的人不公平。」
老大很贊成:「凡事都要講究信義!」
粗漢子哈哈大笑起來:「我跟你們說這些做什麼,你還知道信義?笑話!廢話少說,要是現在給我把東西拿好,我就把銀子給你們,不然……」
「不然如何?」忽然傳來一道清脆的姑娘聲。
香薷早就在樓上看見下面的情形了,規矩不能破壞,名聲也要傳出去,大不了來個殺雞儆猴。而且最主要的是,她親眼看見旁邊停著一輛馬車,似乎有些眼熟,要是利用得好……
粗壯漢子見出來一個小丫頭,便斜眼看了老大跟小八一眼。這三個人,一個是小姑娘,一個是半大小子,還有一個老實的漢子,看起來都不頂用。
風中傳出鞭子抽打的聲音,粗壯漢子的神色更加不耐煩,於是催促起來:「我說你們是不想做生意,還是怎麼的?我就是先來的,爺不想跟你們廢話!」
老大是那種一旦認準一件事情,就不會鬆口的人,此時依舊筆直地站著。
後面排隊的人見粗壯漢子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便勸道:「還是先賣給這位爺吧,我們也不差這一點工夫。」
香薷笑吟吟地點了點頭:「大家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因為有人搗亂,等會兒我們會額外送上一兩東西,權當給耽誤大家的賠禮,但規矩不可廢。」
粗壯漢子的呼吸聲粗重起來,用手指著老大:「我看你們敢?」接著就用手指大力戳著老大的腦袋,一腳就要過來踢攤子。
小八不遑多讓,一把抓住那根手指,硬生生地往外掰,接著迅速出拳。也沒見他如何,那個粗壯漢子就倒在地上直嚷嚷。
香薷見小八的身手俐落許多,覺得老三跟怒藍幾個沒有白費工夫教他,便朝他豎起大拇指。
排隊的人紛紛瞪大雙眼,老大卻如沒事人一樣招呼下一個人:「勞煩您久等了。」反正依香薷所說的,買一斤滷肉,就送一兩花生米;買一兩黃豆,就送一碟小魚乾。
大家既看了一場熱鬧,又買到了東西,還白得了一包,最主要的是覺得自己排隊得到了認可與尊重。於是除了那個找碴的漢子,大家個個喜氣洋洋。
在一旁趕馬車的藍色棉衣男子,意味深長地朝滷味攤子看了一眼。過了片刻,一個瘦高的男子從馬車裡出來,緩緩地朝滷味攤走過去,抬頭看了看招牌:「來賓樓,倒是個好名字。」
「爺,這滷肉攤在鎮上的評價還算可以,張八連買個東西都這麼不長眼,結果被人給收拾了。但是張八再不對,也有爺來教訓,什麼時候輪到外面的人伸手了?」那個穿藍色棉衣的男子是個會看眼色的,他小心翼翼跟在瘦高男子身後,還不忘記挑撥,顯然跟張八的關係不錯。
待兩人走近,香薷這才看清楚,那個瘦高男子身穿墨綠色綢緞長袍,膚白且面有短鬚,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大叔。那雙眼睛閃過一絲銳利,但很快就消失無蹤。不知怎麼的,她的心中閃過淡淡的驚喜,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老大依舊有條不紊地賣著東西,隊伍慢慢變短。
穿藍色棉衣的男子,扶起倒在地上的粗壯漢子,神色不善地道:「你們好大的膽子,連我們的人都敢打,難道不想開店了?」
老大忙著手上的活兒,小八也不畏懼,不軟不硬地回答:「我們打開門,做的自然是八方生意。只不過一行有一行的規矩,我們的鋪子開在這裡,人多的時候講究一個先來後到。我瞧這位爺也是大戶人家出身,想必能夠通融一二,勞煩裡頭先坐。等賣完這幾個人,我就給您秤上。」
張八有些沒臉:「他們仗著人多……」
話音未落,臭三就拉著胖子從隔壁衝出來:「誰敢來這裡搗亂?我們這裡可是縣太爺來過的地方!」
本來有些興致缺缺的中年男子,這時倒有了些興致:「我倒沒聽說,賣個滷肉也有規矩?」他的神態有些模稜兩可,既沒有護著自家奴僕,卻也沒有說不護。只是轉移了注意力,不知道是什麼心思?
香薷暗自吐一口氣,迎上前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能成事莫不過如此,既然定下了規矩,就不能朝令夕改,除非有更好的辦法。比如說我們來賓樓,一日最多只做兩席,不管來者給多少銀子,我們也不會多做一席,就是這個道理。」這段話的重點在於後半句,她就是要故意吊起對方的胃口。畢竟這中年男子能夠穿上綢緞衣袍,馬車也挺好的,她不能錯過。
雖然守株待兔的法子有些笨,但鹽場那邊的人必然會出來採買。畢竟長期待在一個地方,偶爾想要換換口味,是很正常的。
「哦,這倒是挺有趣的,只是不知道這裡頭有什麼名堂?」中年男子說完,又唸了幾次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率先往店鋪裡頭走去。
香薷鬆了一口氣,抬腳也跟了進去。傅東辰還沒有回來,而蓮房的樣貌又不宜出面,她只好親自上陣。原本大家也不想讓她拋頭露面,只不過現在剛剛開業,她有很多事情放心不下,而廚子也沒有請來,現在只能等傅東辰回來再議。她已經寫信託人送過去,希望他能夠帶個廚子回來。
灶房裡面該準備的東西一樣不少,有些蒸鍋已經冒出滾滾熱氣。老三坐在裡頭,朝香薷看過去。
香薷走進去朝他做了一個手勢:「三哥,開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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