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的療癒力（簡體書）

第一章 你的身體和心靈沐浴在陽光中


日光浴是人生一大樂趣。對我們有些人而言，在春天和初夏，讓溫暖和煦的陽光照射在皮膚上。在某種意義上，這就是太陽崇拜的一種形式。我們一走出陰暗的冬季，就認識到身體需要直接接觸賦予生命的陽光。陽光似乎可以加強我們的力量、提高我們的情緒。可是原因何在？能不能肯定太陽對人體生理和化學進程幾乎沒有真實的影響？許多人沒有曬太陽、或是幾乎沒有曬太陽，照樣安康。而且，陽光還會導致皮膚癌。
直到最近，人們對陽光影響人體健康的了解仍然相當有限。雖然陽光幾千年來一直用作醫療手段，但誰也不知道這種療效的原因何在、如何生效。現在，人們仍然不知道。但過去20年內，科學家對陽光在身體中引起的微妙心理和生化作用有了進一步的認識。顯然，陽光影響我們健康之深，遠遠超過以前的設想。陽光可能引起皮膚癌，但越來越多的科學證據顯示，陽光在預防和減輕多種退行性和傳染性疾病的過程中起了很大作用。這些疾病包括：乳腺癌、結腸癌、卵巢癌、前列腺癌、糖尿病、高血壓、心臟病、多發性硬化、骨質疏松癥、牛皮癬、軟骨病和肺結核。陽光對所有這些疾病的影響都將在以后的章節中陳述，但我們要首先了解陽光對人體的廣泛作用。
到達地面的陽光包括可見光、紅外線和紫外線。可見光約占太陽輻射的37%，紫外線占3%，剩下的60%為紅外線。太陽輻射有兩個波段可以影響人類皮膚：紫外線A或UVA（320—400nm）、紫外線B或UVB（290—320 nm）。兩者都能曬黑并灼傷皮膚。UVB灼傷皮膚的速度比UVA更快，但穿透不深。人們直到幾年前還認為UVA相對安全，但現在知道這種紫外線能深入皮膚。每天在陽光下暴露幾小時，會導致皮膚結構的永久性變化，提前衰老的時間。這樣可能導致皮膚萎縮，易感的個體可能由此引起癌癥。短暫而突然的日光浴也能損害皮膚，每一個在暑假第一天曬傷皮膚的人都明白其中代價。不過，陽光也對許多皮膚病有好處，例如：常見的牛皮癬、粉刺、濕疹和罕見的惡性皮膚癌阿利貝爾氏病。陽光也用于清除皮膚上的細菌和真菌感染。所以，陽光對皮膚有利有弊。

維生素D與“維生素D冬天”

或許，皮膚接受紫外線照射最廣為人知的好處就是激活維生素D的合成。維生素D對生長發育、維護牙齒、骨骼和健康的免疫系統必不可少。世界上大部分人所有的維生素D來源都依賴陽光，只有長期留在室內的人才從食物中攝取這種必要營養素。我們下面會提到：由于歷史的偶然，維生素D被算成一種維生素，其實它應該是激素。維生素一般不能在體內合成，必須從食物中攝取。激素實際上在體內合成，作為“化學信使”發揮調控作用，包括：生長發育、性成熟、生育和血糖水平。英國正常食譜只能提供四分之一必需的維生素D，其余部分需要通過陽光照射皮膚的光化學反應合成。
通俗作品和雜志文章經常告訴我們，合成維生素D用不著多少陽光，只需要每天把臉和手暴露幾分鐘就足夠了。但他們本來應該提到季節因素，卻經常忽略。像英國這樣遠離赤道的國家，從十月到來年三月，皮膚不可能合成維生素D。這個國家，以及緯度與之類似的國家，有典型的“維生素D冬天”；因為四月到九月，皮膚只受到基礎水平的適當波長UVB照射。五、六、七月情況最好，甚至在這段時間里，大部分維生素D都在上午和下午正中的時間合成。冬天，我們需要的維生素D依靠夏天曬太陽留下的儲存來供應。所以，換句話說，夏天應該定期曬太陽，為度過冬天準備足夠的維生素D。
陽光穿透皮膚，把激素原7-脫氫膽甾醇轉變成維生素D3前體。然后，三天內通過兩次化學反應，維生素D3前體在皮膚內轉變成維生素D3，在血液中運往肝臟、而后是腎臟，變成具有生物活性的激素1.25二羥維生素D3。這種維生素有時稱為“太陽三醇”，意思就是陽光激素。事實上，只有15%的7-脫氫膽甾醇在皮膚中轉變成維生素D3；因為維生素D3前體在陽光下暴露過久，就會轉變成沒有生物活性的光甾醇和速甾醇。因此，延長曬太陽的時間不會增加維生素D合成，你沒有必要為此曬黑皮膚。但是，值得多費心思關注不同波長的問題：290-320 nm紫外線在皮膚中合成維生素D，290-400nm紫外線會引起紅斑和灼傷。這就意味著：如果你隔絕了引起灼傷的紫外線，也就妨害了維生素D合成。
當然，如果你限制太陽紫外線照射的時間——留在室內，或是用衣服和遮陽傘保護皮膚——那么你半年內儲備的維生素D一定非常低。于是，你將面臨許多有關維生素D缺乏的疾病風險。服用維生素D可以避免這些問題；但高水平的維生素D有毒，來自陽光的維生素D比來自食物的維生素D更有利于身體吸收。
人體骨骼由活組織構成，新陳代謝永不停止，衰老細胞不斷消失、新生細胞不斷產生。維生素D在骨組織持續不斷的形成和重塑過程中維持恰當的鈣磷平衡。體內大部分鈣質儲存在骨骼中，小部分在血液中循環流動。鈣質在血液和骨骼之間不斷來回溶解和添加。隨著年齡增長，這種進程越來越低效。我們年齡越大，利用鈣質的效能就越低。隨后，吸收鈣質、平衡鈣質損失越來越困難。因此，骨骼變得越來越薄、越來越脆。維生素D低水平在這個過程中推波助瀾。維生素D不足，無論攝入多少鈣質，身體都不能有效吸收利用。

缺乏還是無效？

缺鈣的原因可能是維生素D缺乏或是無效。維生素D缺乏時，身體為了保持血鈣正常水平，將甲狀腺素分泌到血液里。于是，骨鈣分解、血鈣增加，彌補食物中鈣質攝入的不足。不足為奇，這種繼發性甲狀腺功能亢進是老年性骨損的重要因素，可以導致骨折風險增加。不過，隨著維生素D水平繼續下降，出現了與缺乏相反的無效現象。雖然甲狀腺素分泌不斷增加，骨鈣甚至以更快速度流失，身體無法維持足夠的血鈣水平。
有些專家認為：繼發性甲狀腺功能亢進屬于病理改變，建議每天服用少量維生素D，預防無效現象。維生素D每天保健服用量在國際上沒有共識。人們不知道維生素D的最佳劑量，骨骼保健需要的照射量也懸而未決。
在美國，50歲以下成年人每天維生素D推薦量為200IU（國際單位）；50-71歲增加為每天400 IU；71歲以上為600 IU。英國衛生部最近決定：65歲以上成年人維持400 IU劑量，但4-65歲之間的人沒有任何推薦量，設想他們夏天定期日曬已經提供了足夠的維生素D。這個年齡段特別缺乏維生素D的人群，如懷孕和哺乳的母親，給予每天推薦量400 IU。值得注意的是，英國食譜平均只能提供大約100 IU的維生素D，這個數量在許多其他發達國家也很典型。要讓日常飲食提供所有必需的維生素D，就必須包括大量多脂肪的魚類，例如：鮭魚、青花魚、鯡魚、沙丁魚，還有全脂牛奶、黃油、雞蛋、奶酪和肝臟。
在美國和有些歐洲國家，牛奶和人造黃油補充了維生素D，但這些來源并不特別可靠。這些食物的維生素D含量差異極大，攝入也有相當大的個體差異。研究顯示：美國只有不到20%的牛奶樣本包含其標記的維生素D。食物添加維生素D，作為公共保健措施，預防軟骨病、減少人們對陽光的依賴。這種做法廣泛運用，直到科學家對陽光和食物供應維生素D的比例有了確切了解。晚至1970年代，人們才弄清楚：維生素D是激素而非維生素，開發出可以測量血液循環中維生素D含量的方法。
有呼聲要求：從食物中去除維生素D，以免中毒，尤其是兒童中毒。每天2400 IU的攝入量會導致成年人不正常的高血鈣。癥狀包括：惡心、嘔吐、排尿過量、極度疲勞、抑郁、肌肉虛弱。長期維生素D水平過高會導致鈣質在血管壁、腎臟和其他器官上沉積，引起昏迷、甚至死亡。母親懷孕和哺乳期間，維生素D和血鈣水平必須仔細監督。維生素D可能觸發阿司匹林敏感性病人哮喘病發作，服用抗凝藥物的病人必須謹慎。維生素D也可能導致使用胰島素的病人血糖上升。
維生素D保持在適當水平，食物中鎂元素的攝入就會增加。鎂元素對人體多方面的功能必不可少，但維生素D過多的后果之一就是：人體排泄了超過正常水平的鎂元素，這個損失需要更大的補償。過量維生素D攝入導致心臟缺鎂、冠狀動脈痙攣，極端情況下就會引起心臟病。它也能擾亂機體的鈣代謝，可能引起血膽固醇水平上升。
幸而曬太陽過量似乎從來不會中毒。雖然人類皮膚在此過程中產生了大量維生素D，但我們已經知道：這種機制有自限性。因此，與其依靠食品添加劑或口服藥物，倒不如春天和夏天出去曬一會兒太陽。曬太陽產生的維生素D比食品攝入的維生素D更容易為身體利用。如果你在一年中適當的時間曬太陽，就根本用不著服用任何維生素D。相反，如果你不出去曬太陽，就可能陷于維生素D缺乏或是無效。

陽光、膽固醇和維生素D

除了維生素D缺乏以外，限制曬太陽時間還有其他后果。當代人對血液高膽固醇水平的危害耳熟能詳，卻極少了解太陽降低膽固醇的作用。膽固醇在身體中起了很大作用，是類固醇激素的前體，分子結構與維生素D、腎上腺皮質激素和我們生殖所需的性激素類似。高膽固醇損害動脈，導致高血壓、血管堵塞和血栓。維生素D前體7-脫氫膽甾醇和膽固醇來自鯊烯。顯然，皮膚的鯊烯在陽光照射下轉化為維生素D，沒有陽光就轉化為膽固醇。這可以解釋高緯度地區的血液高膽固醇水平，血液膽固醇水平的季節變化也有報道。似乎在冬季，膽固醇水平升高、維生素D水平下降，與接觸的陽光多少有關。
太陽光還能極大地影響人的血壓。眾所周知，半個多世紀以前的實驗就證明：紫外線照射能降低正常人的血壓，對高血壓個體甚至影響更大。《美國心理學雜志》（American Journal of Physiology）1935年就刊登研究報告，顯示紫外線照射能降低60%-70%的高血壓個體的血壓。有些參加實驗的個體收縮壓（血壓最高值）降低到40mm／Hg，舒張壓（低壓）降低到20mm／Hg。
由此可見，如果紫外線照射能有效降低血壓，就不難理解：冬季陽光紫外線最弱、血壓最高，夏季陽光紫外線最強、血壓最低。血壓也受到皮膚色素的影響：色素越多、血壓越高。英美兩國的有色人種比歐洲人后裔更容易高血壓。相反，他們在更接近赤道的本土，平均血壓更低，更少患高血壓。他們幾乎沒有年齡相關性高血壓，而白人和非洲裔美國人經常如此。
發表的數據顯示：離赤道越遠，血壓越高。他們也知道血壓隨季節和地理而變化，與陽光成反比。血壓高與陽光弱的關系有一種解釋：如果甲狀腺激素升高的原因僅僅是維生素D儲備不足，可能會反過來影響血管的結構與功能。1997年，這種假說提交給《高血壓雜志》（Hypertension），可以解釋為什么黑皮膚的人遠離赤道就容易患高血壓——因為他們需要充分的陽光合成維生素D。
1998年，研究結果在《柳葉刀》（Lancet）雜志上發表，顯示UVB降低血壓，而UVA與此無關。因此，從理論上講，用遮陽傘預防UVB射線灼傷皮膚，同時也就阻斷了維生素D的合成以及降低血壓和膽固醇的機制。估計美國有五千萬人受到高血壓的影響，每年因此損失2億美元。在發達國家，常規高血壓治療藥物已經習以為常、被視為衰老過程的固有特征。這些藥物并非沒有副作用，全國每年耗費醫藥費數以億計。高血壓是許多嚴重疾病的危險因素，包括中風、心臟病，甚至癌癥。廣泛應用高血壓藥物可以理解，但多在戶外曬曬太陽就能解決問題，即使不是更方便，至少更便宜。

陽光與皮膚類型

我們的祖先來自東非，世界上陽光最充足的地方。隨著時間推移，他們慢慢遠離赤道地區，向南北兩方移動。他們離赤道越遠，膚色就越淺，以便在高緯度地區更短暫的夏天能更有效地合成維生素D。這樣說可能過分簡單化，但有助于說明要點：我們許多人之所以膚色淺，就是為了讓太陽慢慢曬黑。白皮膚部落的男男女女長年累月在戶外工作，皮膚會不斷曬黑。他們會在整個夏天儲存足夠的維生素D，維持冬季之需。他們的皮膚適應了在太陽紫外線下隨季節變化，所以他們的子孫也是這樣。然而，不幸的是：現在我們留在戶內的時間太多，很難安全地曬黑或合成維生素D。
強烈的陽光會在皮膚中合成一種名叫黑色素的物質。黑色素是一種化學混合物，構成天然遮陽傘，決定有多少偶然照射的紫外線能夠達到皮膚更深層。黑色素無論剛剛形成，還是已經存在于比較黑的皮膚中，都會限制維生素D的生成量。因此，我們曬太陽越多，皮膚里的黑色素就越多，維生素D生成量就會相應減少。這就部分解釋了為什么日光浴產生的維生素D不可能達到中毒水平。另一個原因是：正如我們所知，皮膚合成維生素D有自限性，只有一小部分激素前體在皮膚中變成維生素D3。
這不足為奇，黑皮膚和白皮膚合成維生素D需要的日照相差甚遠。表1顯示六種不同類型的皮膚在灼傷前能夠忍受的日照量，提供了每種類型合成維生素D的粗略需要量。白皮膚能穿過20-30%UVB射線，但只有不到5%的射線能穿透深色皮膚。因此，黑皮膚需要六倍的太陽照射量，才能合成凱爾特人一型皮膚同樣的維生素D。這樣的日照量足以引起這種最敏感的皮膚類型嚴重地二級灼傷。任何黑皮膚的人生活在北方高緯度地區，如果不延長曬太陽的時間或補充維生素D，就有維生素D缺乏的危險。

表1： 陽光與皮膚類型
日光浴安全的健康需要溫和節制以及一定程度的自我認識，特別要了解你皮膚的敏感性。你必須確定自己的皮膚屬于哪一類，密切觀察你曬黑的方式，才能弄清楚多大的日照量才是有益的。
1，凱爾特人的皮膚最為敏感，他們有紅頭發加藍眼睛或綠眼睛，或是黑頭發加綠眼睛。他們的皮膚一般禁不住暴曬，很容易灼傷。但仔細安排曬太陽，他們對陽光的耐受性就可以增加。有些這類人的皮膚經英國仲夏的太陽直接暴曬20分鐘就會灼傷。
2，普通北歐裔有白膚、金發或紅發、藍眼或褐眼，可能還有雀斑。他們很容易灼傷，曬太陽要緩慢而謹慎。有些這類人的皮膚經英國仲夏的太陽直接暴曬30分鐘就會灼傷。
3，大多數白種人有白膚、金發藍眼或褐發。他們的皮膚能忍受一定時間的照射，但如果來勢太猛仍然會灼傷。眼睛顏色是敏感性的良好顯示器。白膚黑眼的人比白膚藍眼、褐眼或綠眼更耐曬，后者灼傷的風險更大。有些這類人的皮膚經英國仲夏的太陽直接暴曬30分鐘就會灼傷。
4，中國、日本、中東人比較耐曬，但他們也會灼傷。他們的膚色介于橄欖色與褐色之間，長期不曬太陽就會變白。有些這類人的皮膚經英國仲夏的太陽直接暴曬50分鐘便會灼傷。
5，印度、南美和阿拉伯人耐曬，幾乎不會灼傷。他們有黑皮膚黑頭發、黑眼睛或褐眼睛。不過，有些這類人經英國仲夏的太陽直接暴曬70分鐘會灼傷。
6，大多數非洲人、加勒比人的皮膚和頭發是黑色或褐色，可以長期曬太陽，幾乎沒有灼傷的危險。太陽光不能穿透或損害黑皮膚，因為大量紫外線過濾了其中的紫外線成分。

當然，許多因素都會影響到你身體對陽光的反應，不限于膚色和曬太陽的時間。年齡、健康狀況、食譜和服藥情況都會影響日光浴療效。許多其他因素也有影響，例如：日光浴的時間、皮膚暴露的多少、距離赤道的遠近、海拔的高低、大氣污染的嚴重程度、當時的云層、身上的衣服、周圍空氣的流動、附近地面向身體反射太陽光。所以，日光浴很難制定指南。不同領域的公共健康專家們提出了各種相互矛盾的建議，使得這個任務變得更困難了。因此，我們在考察太陽對身心健康其他各方面影響之前，不妨首先探討專家對日光浴和維生素D的建議。
皮膚科專家過分關心陽光保健論爭和減少皮膚癌死亡人數。在這方面，皮膚癌防治工作組于1997年出版了《一致同意的說明》（Consensus Statement），強調曬太陽的危險。文獻作者們建議兒童與成年人避免曬太陽，特別是在春天和夏初陽光充足的季節。《一致同意的說明》明確表示：曬太陽不安全；曬黑的皮膚不是健康的標志；不能為更多日射提供保護。他們提出了四點方案，節制陽光引起的皮膚損害：

◎ 避免在上午11點到下午3點之間曬太陽
◎ 尋找天然陰影
◎ 穿戴遮陽衣物，如T恤衫、長袖衫和帽子
◎ 用光譜遮陽傘保護UVA和UVB的傷害

你可能覺得一清二楚。好吧，如果你想在體內保持適當的維生素D水平，大概就不會覺得一清二楚了，因為維生素D水平的影響因素尚無研究。
1998年，英國衛生部門發表了《營養與骨骼健康》（Nutrition and Bone Health）報告，研究英國公眾的維生素D和鈣質攝入。報告作者呼吁重新審視曬太陽的正面和負面效果，讓英國公眾在皮膚癌風險和保障維生素D水平之間維持平衡。他們宣稱：英國公眾只要在四月到十月之間讓臉與手曬半個小時的太陽，就能保障所需的全部維生素D供應。
現在，顯然皮膚癌防治工作組的建議會限制這種維生素D合成方式。另一方面，臉與手的皮膚最容易患皮膚癌和光照老化。因此，怎樣才能恰到好處呢？有一種辦法就是：首先研究以往如何運用陽光治病，然后比照我們今天所知的日光浴諸因素。不過，此時此刻，我們先繼續審視陽光對人體的好處。

陽光與血液

陽光穿透皮膚，照射接近表皮的毛細血管。東歐出版的醫學文獻報道：查看動脈硬化病人心電圖和驗血，發現紫外線照射可以改善病情。研究還發現：陽光或人工紫外線照射會增加血液白細胞數量。增加的白細胞大部分是淋巴細胞，在保護身體、應對感染方面起了很大作用。陽光也能增加血液能夠攜帶的氧含量。值得注意的是，研究還顯示：在太陽下鍛煉比僅僅曬太陽或僅僅鍛煉更能提高人的活力、適應性和肌肉成長。古希臘人習慣于裸體鍛煉，不難設想其原因何在。我們的詞語“體操運動員”就源于希臘語，意思是“裸體鍛煉場所”。有規律的鍛煉和曬太陽都能降低血糖水平。鍛煉或烈日照曬一段時間后，維持血糖水平的胰島素就會出現有意義的變化。
曬太陽也會加速身體有毒物質的排泄。在黃疸病早產兒身上表現得格外明顯。黃疸病兒童的血液充滿了膽紅素污染物。一般情況下，膽紅素在肝臟代謝，排出體外。但新生兒或早產兒經常肝臟功能不全，血液中膽紅素上升到危險的水平。多年前，新生兒黃疸病只能換血治療。有時，換血達三四次之多，非常危險。
血液中膽紅素過量的征兆之一就是具有特征性的皮膚黃疸。1956年，英國埃塞克斯羅切福德醫院照顧早產兒病房的護士有了重要的發現。一個溫暖的夏天，瓦德護士推著輪椅上的早產兒去面南庭院曬太陽。她是“老派”人，相信新鮮空氣和溫暖的陽光勝過保育器內密集過熱的空氣。她注意到：黃疸病嬰兒曬過太陽后，皮膚很快恢復正常膚色。研究者調查瓦德護士提出的日光療法，發現可見光光譜的藍色部分降解嬰兒血液膽紅素特別有效。幾年后，人工“藍光療法”變成了嬰兒黃疸病的標準治療程序。雖然醫院用燈光照射嬰兒比曬太陽更方便，但曬太陽仍然是更自然的方法。現在，人們勸告母親不要讓嬰兒在室外曬太陽。這樣做未必符合嬰兒的最大利益，因為研究顯示：嬰兒曬太陽可以預防以后的許多疾病。第三章會討論這個題目。

陽光與成長

最近，《自然》（Nature）雜志的研究顯示：我們每一個人對陽光的反應各不相同，甚至在子宮里就因人而異。光照水平隨季節變化，調節哺乳動物的繁殖和生長。陽光影響人類發育，有一個驚人的例子：春天出生的孩子比秋天出生的孩子長得高。維也納大學人體生物學院的研究者發現：出生的月份，特別是懷孕后期的光照水平影響生長發育。他們核對了十多年來奧地利聯邦軍隊的50萬份紀錄，分析其身高，發現18歲身高和出生月份有密切聯系。365天平均身高變化與每年光照水平波動同步。最高點在四月初，最低點在十月初；而陽光在六月達到最高點，一月達到最低點。就人類而言，出生之前和出生之后的三個月生長最快。這項研究的解釋是：生長與陽光關系密切。這個關鍵時期接受的光照，可能會確定母親血液中、而后確定嬰兒血液中的激素水平。
北歐有6月舉行婚禮的長期傳統。每年慶祝5月節國王和王后，強化了這種習俗。6、7月受孕的孩子會在第二年春天出生，那時接受的光照不斷上升。另一方面，在秋天出生的孩子頭6個月在室內度過了更多時間。在古代，冬天留在室內，更容易呼吸道感染、形成期維生素D水平低，就會大大降低生存機會。因此，這些古老的豐產儀式用于鼓勵春天生孩子，以便減少嬰兒死亡。事實上，太陽影響受孕和懷孕的著名參照來自古埃及。十八王朝（公元前1353-1337）法老阿克那頓（Akhenaten）著有《太陽頌》（Hymn to the Sun），杰奎琳?霍金斯（Jacquetta Hawkes）在《人與太陽》（Man and the Sun）中引用了一部分：

“船只上行，船只下行。
大路在你前方打開。
在你面前，魚兒從河里跳起。
你照耀碧海。
你將男性的種子植入女身，
你創造男性的精義，
你加速母體胎兒的成長，
安慰他不哭。
你甚至在子宮中就在照料他，
你創造萬物，賦予他們氣息，
打開新生兒的嘴，
給他滋養。”

阿克那頓在頌歌中解釋了太陽神如何創造宇宙、如何產生生命。確實，阿克那頓作為第一個陽光治療師而名垂青史。他格外敬畏陽光賦予生命和健康的力量，圖畫描繪他和王后奈費爾提蒂（Nefertiti）抱著小女兒曬太陽。在阿克那頓的朝代，圖畫描繪太陽光芒四射，將“阿克”，也就是象形文字的“生命”賦予王室夫婦。

圖1：石灰石圖像顯示阿克那頓和奈費爾提蒂向賦予生命的太陽舉起小女兒。（P30）

阿克那頓在歷史上更多地以異端分子聞名，因為他掌權時跟過去決裂，宣布太陽神阿波羅是獨一無二的神。他革命性的太陽神崇拜是以后一神教的重要濫觴，完全不同于拉、荷魯斯、伊西斯、奧西里斯諸神，沒有人形或動物形。但是，阿克那頓死后不久，舊神復辟。圖坦哈蒙繼位，埃及回到了過去1600年實踐的傳統太陽神崇拜。埃及編年史抹去了阿克那頓的王朝、名字和存在。阿克那頓革命性的太陽神崇拜以悲劇結束，但我們至少還保有他的太陽頌歌。

陽光心理學

西方文獻雜亂無章地散布著太陽及其振作精神效果的紀錄。作家，特別是詩人，對此反復評注。不過，只有在1980年以后，科學才證明陽光不足與抑郁癥的聯系。當然，醫學界早就明白：冬季的陰暗可以引起悲哀和絕望。公元前4世紀，“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寫道：醫學生應該研究季候及其身心影響。東方醫學從業者一直在檢驗不同季節對病人的影響。但目前稱為季節性情緒失調（SAD）的一種冬季抑郁癥，在西方直到最近才得到認可和診斷。
SAD產生的原因之一是：我們居住在建筑物中，與外面的季節脫離。更糟糕的是：我們在光照不足的室內度日。大多數現代辦公室、工廠和購物中心都接納不了多少日光和陽光。我們在下一章就會看到，人造光完全不足以替代太陽光。20世紀末不分季節的永久性光照并不適合于我們，這可以解釋為什么季節性情緒失調如此普遍。據說，英國1-3%的人口患有季節性情緒失調，甚至20%的人口體驗過這種病癥比較溫和的形式。
我們是在戶外的光照強度下進化出來的。戶外光照強度比人造光高出幾個等級。現代建筑物的電燈大約在150-600lux，戶外中午太陽光高達100000 lux。陽光照耀的房間平面達60000 lux。在高緯度的北方地區，戶外陰暗多雨的冬天，六小時或更多光照強度為1000 lux。
直到最近，SAD病人接受大約2500lux的人造光治療，但更普遍的做法是更短時間的10000 lux光照。但《情緒失調雜志》（Journal of Affective Disorders）發表的一項研究顯示：冬天的SAD癥狀只要每天早晨散步一小時就能調節過來。戶外活動歷代用于治療抑郁癥，希波克拉底和古典時代的其他醫學家的著作早已有言在先，不足為奇。從過去的醫學文獻看，顯然建筑物經常增加陽光以防病，包括抑郁癥。不過，直到最近，科學研究才涉及這方面。1996年，《情緒失調雜志》還發表了另一篇文章，報道抑郁癥患者在充滿陽光的醫院房間里，比在陰暗的房間里能更好地康復。嚴重的非季節性抑郁癥患者有幸住在充滿陽光的精神病醫院房間里，結果無意中受到窗口陽光的治療，比那些住在沒有陽光直射房間的患者好得更快。這一研究發現支持了長期懷疑的問題：建筑物保障光照的重要性。這種可能性嗣后理應討論，但目前我們首先進一步探討季節情緒失調：這是什么病，誰會患這種病。
太陽每天明暗循環，確定了身體許多重要的激素和生物化學進程。太陽是我們的外部計時器，保證我們體內生物鐘正常運行。沒有明暗提供的“授時因子”，在更少程度上，沒有早餐、工作、晚餐、睡覺這樣的日常規律，我們的內部生物節律就會回到25小時的周期，而不是24小時。所以，如果讓體內生物鐘“自由運行”，每天就會增加大約40分鐘。每天增加40分鐘、自由運行20天后，就會晝夜顛倒。白天睡覺，晚上醒來。在盲人和阿爾茲海姆癥身上，由于循環節律破壞，有時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SAD和非季節性抑郁癥的臨床癥狀不同，包括：秋冬季節飲食過度、貪求碳水化合物、體重增加。春天，SAD患者會發現抑郁轉為輕度躁狂，能量水平、睡眠類型、飲食習慣都有反應。如果抑郁癥每年定期發生達三年以上，就可以診斷為SAD。如果你不具備這種條件，就不是嚴格意義上的SAD患者。
如果你患有SAD，你該怎么辦呢？首先安排有充分資格的醫生就診，根據病情嚴重程度制定治療方案。治療方案可能是服藥、曬太陽或是二者皆有。陽光療法可以緩解SAD癥狀，但原因并不清楚。似乎陽光作用于大腦內的神經激素，神經激素調控人的情緒和行為。怎樣作用、為什么作用還是一個謎。陽光療法怎樣起作用，沒有普遍的共識。短暫的10000 lux光照后，癥狀相對緩解。有些患者醒來以后立刻接受這種治療，最為有效。但這種情況也可以用曙光模擬器來改善。曙光模擬器類似鬧鐘，只是不用聲音而用光照。模擬器在天明前循序漸進地增加光照強度，最大值在200-500lux之間。曙光模擬器對即使對閉上眼睛的患者都有效。確實，曙光模擬器已經用于清醒治療無效的SAD患者。曙光模擬器可能是強有力的“授時因子”，喚醒機體的激素循環。在人類以往的進化史中，我們必須發展出特別敏感的日出感受機制。這種機制可以有效地治療SAD患者。顯然，這不同于直接作用于眼睛的光照療法。因此，SAD可能有不止一種光療機制。
光線進入眼睛，刺激虹膜。這時，兩件事發生了。首先，神經沖動沿著視神經通向大腦視覺詮釋區域。同時，有些神經沖動從視神經通向大腦內的腺體：下丘腦。下丘腦分泌血清素。血清素在下面這些方面起了重要作用：控制情緒；規范睡眠類型、體溫、消化和性沖動。最近的研究提示：SAD患者下丘腦有異常之處，光照可以使之逆轉。下丘腦的血清素水平在冬季的幾個月里下降，血清素水平低與焦慮和抑郁有關。確實，最近發明的抗抑郁藥，例如百憂解，能夠提高腦內血清素水平，從而緩解抑郁癥狀。因此，明亮的光線可以從根本上矯正血清素不足，從而有效治療抑郁癥。
血清素有一項功能，就是抑制松果體分泌另一種神經激素——褪黑激素。光照水平下降，血清素水平隨之下降，松果體開始向血液分泌褪黑激素。褪黑激素抑制大腦活動，誘導睡眠，減緩其他生理活動。褪黑激素充當“激素調節者”，刺激其他腺體分泌激素，包括：腦垂體、腎上腺、卵巢和睪丸。然后，這些腺體分泌的激素調節身體活動，從消化、月經到青春期的開始。
幾年前，褪黑激素受到靈丹妙藥般的歡呼，因為許多衰老相關性疾病都源于機體褪黑激素水平降低。口服補充褪黑激素可以彌補這種衰退，減緩衰老過程。提高這種激素水平有許多好處，包括：改善睡眠、激活免疫系統、降低血壓、預防癌癥。褪黑激素在英國不得出售，但在許多其他國家可以買到。法院不允許褪黑激素作為藥品和抗衰老劑使用，但可以用于改善失眠。不過，我們先撇開血清素、褪黑激素和人體其他激素，進一步詳細探討陽光與抑郁的關系。
抑郁是常見的疾病，任何時候英國都有10%的人口患有這種病，比任何其他精神疾病更容易獲得醫院的承認，因而更經常得到診斷。這種病令人煩惱，有時還會威脅生命，已經耗費而且仍然繼續耗費大量金錢。世界衛生組織估計：美國一年耗費44億美元治療抑郁癥，與心血管病相仿。我們已經看到：光療對非季節性抑郁癥有正面效果。如果你住在陽光明媚的房間里，就能比住在陰暗的房間里更快康復。人們很可能據此判斷：這一點應該眾所周知，抑郁癥病房設計應該保證陽光。畢竟，這種簡單的措施可以大量節省病人的藥物、護理和監護開支。然而，設計師似乎很少優先考慮這一點，使每個人都付出了更大代價。設計師和計劃者對陽光健康空間的保證，幾乎得不到什么鼓勵。雖然許多人從古代遺文認識到室內陽光對住戶精神健康的積極影響。羅馬哲學家和作家奧魯斯?科內奧留斯?塞爾烏斯（公元前25年—公元50年）建議抑郁癥患者的住房要“陽光充足”。現代建筑師很少有可能考慮這方面的問題。
應該說，抑郁癥跟其他疾病一樣，可能因為太陽或明亮的光線而惡化。多蘿西?芮（Dorothy Rowe）在她關于抑郁癥的著作《打破枷鎖》（Breaking the Bones）中說，原因不在于任何生理影響，而在于太陽光對患者的重要意義：

“……并非人人在陽光下都會感到舒適，抑郁癥患者在陽光下可能很難受。春天的自殺率總會上升，原因不在于太陽光對我們身體的影響，而在于我們賦予陽光的意義。如果你樂觀地評價和接受你自己，采取向前看的態度，春天就充滿了希望。但如果你低估自己，預期只會發生壞事，認為自己太衰；那么春天就并非充滿希望，而是只有威脅。”

冬季憂郁癥與陽光饑渴

冬季的幾個月里，大概有20%的英國人口患有輕度抑郁癥：所謂的“冬季憂郁癥”。原因很可能又是戶外活動太少，整個冬天留在屋里，幾乎曬不到太陽。除了這種輕度抑郁癥以外，還有一種由于現代生活方式引起的失調，即“陽光饑渴”。討論SAD時，有時也附帶涉及這種失調。患者渴求陽光，一有機會就轉向陽光。偉大的光療師和諾貝爾獎得主尼爾斯?費森博士在1903年去世前一年，發表評論說：

“我的光療實驗能夠成功，我能夠了解光療的價值，完全因為我自己就需要陽光。我非常渴求陽光。”

從許多其他人去日光浴場度假的做法看，他們也有同感。他們沐浴在正午的陽光下，可能是想要彌補失去的時間或失去的陽光。這種做法就是“陽光饑渴”的證明。正如尼爾斯?費森博士所述，無論陽光對皮膚多么有害，身體還是渴求陽光。隨著SAD的發展，因陽光暴曬而灼傷是不可避免的結果，原因在于我們習慣于留在室內太久。即使你平常并不習慣日光浴，最好也要每年堅持每天在戶外一小時，保證心理健康。如果視力不好，最好不戴眼鏡或隱形眼鏡。
眼鏡會過濾350nm以下的波長、也就是所有UVB紫外線，只有少量UVA紫外線通過。這可以解釋為什么隔著窗玻璃曬不黑。眼鏡片也能過濾這些光波，不讓所有波段的自然光到達眼底的視網膜。人眼在進化中適應了所有波段的太陽光。有些研究者主張：所有波段的太陽光都應該曬到，似乎頗有道理。不過，我們在走得更遠之前，應該保持謹慎。不要直接看太陽或日食，這樣會永久性損害眼睛。海軍助航設施改善以前，盲目是海員和探險家的職業病。老海員用“日光柱”測量地平線上的太陽高度，籍以判斷緯度。他們不得不直視太陽，以確定其位置，進而確定自己的位置，這種做法斷送了他們部分或全部視力。
SAD和光療的發展伴隨著許多值得注意的矛盾。一方面，人們在室內消耗了許多時間，又發明了燈光設施和曙光模擬器，彌補太陽光不足。另一方面，他們又受到警告，避免曬太陽。當然，SAD和日光浴無關。那么問題在哪兒呢？維生素D缺乏的癥狀之一就是抑郁，暗示SAD的癥狀和季節性源于維生素D3水平的變化，后者又源于血清素水平變化。確實，1998年《醫學假說》（Medical Hypothesis）雜志有一篇文章走得如此之遠，提議冬季血清素水平有賴于剛過去的夏天光照。因此，雖然有限，但有證據說明：夏天光照對冬季既有生理作用，又有心理作用。如果確實如此，SAD患者的光療就是彌補夏天光照帶來的低血清素水平。實驗夏天光照對冬季抑郁的預防作用，肯定有好處。不過，目前流行的公共健康論戰鼓吹避免曬太陽，顯然會引起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