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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本書獲美國《出版人週刊》與《Booklist》雙重推薦!
商周集團 執行長 王文靜
台灣經濟研究院 院長 洪德生
生態綠創辦人‧台灣公平貿易協會 理事長 徐文彥
專業推薦!

聯合國報告:全球電子廢棄物大增,至2017年將成長33%
垃圾變黃金?廢棄物回收再利用,已成全球經濟舉足輕重的國際產業!
第一手觀察報導,帶你一窺跨國回收產業所創造的經濟效益與可觀利潤!

世界上回收最多的產品不是報紙、筆記型電腦或保特瓶,而是大部分由金屬製成的美國汽車!?
從美國休士頓到中國廣州,「廢棄物」在中國快速變成一棟棟大樓、加工成為炙手可熱的環保商品,再傾銷回美國!

●全球回收工業的年營業額高達五千億美元,等於挪威國內生產毛額!
●全球回收工業雇用的員工總數超過世界上的任何產工業,僅次於農業!

在中國廣東石角鄉,每年回收處理約九千多公噸、來自美國的廢棄聖誕燈飾,燃燒後從中獲取銅,轉賣給手機製造廠、電線與電纜製造廠,或將銅製電線宿膠外皮剝離,賣給拖鞋鞋底製造商,獲利驚人。

作者亞當‧明特本身具有垃圾回收的家族歷史,走訪全世界各國的垃圾回收場,深入調查政府單位所無法獲取的真實數字、挖掘開發中國家不願意公開而世人也未曾獲知的驚人事實──從經濟成長已達頂峰的國家接收廢棄金屬,從中提鍊分離出需要的金屬元素,以因應大規模的基礎建設所需:以中國為例,中國是美國主要的進口與出口國,在廢棄金屬的進口上也不例外,而這比從西藏開採銅礦或是進口原料都要划算便宜得多!

全球的回收工業已形成一龐大的金錢帝國,垃圾國度的勢力已深植於全球的各個角落。

作者簡介

亞當.明特(Adam Minter)

亞當.明特出身美國明尼亞波利斯經營廢料場的家庭,後來成為專業記者,目前在上海擔任彭博資訊《世界觀點通訊》特派員,也定期為《大西洋月刊》、《外交政策》與其他重要雜誌撰稿。現居上海。

譯者簡介
劉道捷

台大外文系畢業,曾任經濟日報國際新聞中心主任。譯作包括《30年來最好投資機會》、《能源大探索》、《投機客養成教育》、《期貨新知》、《股票作手回憶錄》、《全球投資漫談》、《倪德厚夫的投機術》、《成功從轉型開始》、《基業長青》、《下一個社會》、《野蠻的下一個社會》、《猶太人致富金律》、《資本家的冒險》、《打敗大盤的獲利公式》等書。譯作曾獲中國時報、聯合報年度十大好書獎及其他獎項。

名人/編輯推薦

本書獲美國《出版人週刊》與《Booklist》雙重推薦!
佳龍科技工程股份有限公司 總經理 吳界欣
商周集團 執行長 王文靜
台灣經濟研究院 院長 洪德生
生態綠創辦人‧台灣公平貿易協會 理事長 徐文彥
專業推薦!

綠色經濟已成為一門顯學!
佳龍科技工程股份有限公司
總經理 吳界欣

當我時報出版找我為一本新書寫序的時候,原本我還在想什麼書可以由我來寫序?一看到書名我立刻就一口豪爽的答應時報出版,因為看到《一噸垃圾可以賺多少錢》的書名,使我有一種莫名的衝動想要好好的了解究竟一噸垃圾可以賺多少錢?而當我看完《一噸垃圾可以賺多少錢》之後,使我很有感觸的認同,因為這本書不就是在探討我本身從小到大身處的廢棄物回收產業嗎?沒想到真的有人可以出一本關於整個回收產業的書,而且這本書的作者跟我一樣,從小就在父親經營的廢棄物回收事業下長大。作者是遠在美國明尼蘇達州的明尼亞波利斯市,而我是身處在中華民國的台灣,不同的是他最後走上回收產業的專欄記者之路,因而更能看清楚整個全球回收產業的發展。
作者的書中提到在美國十九世紀末的歐洲移民人口當中,有很多人投入回收產業,並提到二十世紀初期回收產業對二次的世界大戰的重要影響性。身處在這個回收產業多年,我所體認到的是雖然東西方的文化有所不同,但回收產業並沒有因東西方文化上的差異而有很大的不同,這是回收產業的特性。不管是在歐美或亞洲,這個行業本身就是有我們共通的經營模式,而大多數的國家,初期發展經濟對回收產業的依賴比重也是非常的深,如二十世紀初期的美國及二十一世紀初期的中國都是如此。一直以來回收產業也是大多數人所較不了解的產業,而身處回收產業領域的作者與我都很清楚,回收產業對一個開發中的國家何其重要。當一個國家的整體回收比率越高,對一個國家的整體競爭力會有很大的提升,尤其是工業化比重很大的國家,更是突顯回收產業的重要性。因為社會中相關的回收比例越高,相對的可以直接降低隱性的社會成本,而減少大量依賴進口;更重要的是一些戰略性的金屬材料如果回收比例高,就可以降低或避免受到國外的牽制而影響國家的發展,這是就國家的角度來觀察。就發展經濟的方面來說,因為台灣資源缺乏,因此有必要好好發展回收經濟,我們稱之謂的靜脈經濟。相較於靜脈經濟,台灣各種產業的發展大都是以出口為導向,但這些產品的出口都是先把原物料進口之後再加工成產品而出口到全世界,多屬動脈經濟的發展。而這些年大家都在提出循環經濟的概念,尤其是中國的發展,它所需要的資源更為龐大。這些資源更是協助中國每年GDP的成長都在八%以上,因此這些年來提倡的綠色經濟也已成為一門顯學。
回想西元一九九八年時,我到中國去拜訪相關的回收同業們,當時看到現場的回收環境,真的是我們很難想像之困苦及惡劣,就如同作者在書中所形容的情景一樣。那時我一路從華北、華東看到華南地區的回收廠,全部都是採露天燃燒的方式,之後不是就地掩埋就是隨河排放。因為北美的電子廢棄物至少八十%以上是跨國運送到中國來處理,就當時而言,對中國的重大公共工程建設及經濟發展是非常重要的物質來源,這與書中提到的美國二十世紀初的經濟發展也有非常相似之處。從我個人這十五年來觀察中國的經濟發展,回收產業對中國的發展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也有其獨特的必要性。但一直以來,經濟發展與環境安全都無法取得生態平衡,尤其這些年來的氣候變遷是與環境汙染有絕對的直接關係,因全球工業化大力的發展而導致近年來的環境生態嚴重的面臨危機,從熱帶雨林的破壞到海洋資源的枯竭,這也是人類發展經濟過程中萬萬沒有想清楚而導致現在必須面臨的困境,站在回收產業的我來看,回收產業相對前端的生產製造業,我們就是屬於末端產業。
一年有春、夏、秋、冬的四季交替而讓地球生生不息,從我身處於末端產業的角度來自我省思的時候,我常常在想,產品的生命週期應該就要如同一年四季的生態一樣,從原物料到產品最後生命週期結束之後,也應該有他的春夏秋冬,進而生生不息的交替。如果我們的大地是這樣有智慧的讓萬物生態可以不斷的循環發展,那回過頭來看我們人類自己發展的生活形態,包括所有人類使用的消費性產品也應該要有生生不息的發展,這點是我多年來一直希望能以這樣的一個觀念來與大家分享。雖然我一直身處在回收產業的角度在思考,其實從末端的角度來往前端看,就不難發現生態會產生不平衡了。
綠色經濟、環境保護、生態平衡是全世界一直在倡導的觀念,但說實在,這些觀念一直都沒有形成全民共同的行為模式,因為人們在發展經濟規模之時,只考慮個人的利益價值,所以只從利己的角度出發時,相對的就很容易會犧牲環境而造成生態的破壞。一直以來我都在思考這一點為什麼不能改變,這很多是因為在道德及觀念的偏差而造成只會從利己的心態出發,最後的行為模式就是不知覺的破壞環境、汙染土地、水及空氣。在這個社會上,看到一些廠商為了省一點點處理成本而造成環境的汙染,雖然省下了自己的成本,但這之中產生的社會成本,可能是百倍或千倍並要讓全民買單。這之中還會影響全民的健康,這個隱性的社會成本的代價非常昂貴,相信這是未來發展經濟必須要衡量計算的一個重要的社會成本。因為企業的永續發展也一定要對社會負完全的責任;企業社會責任不應只是一句口號,要落實這一切都要從道德觀念重新建立價值觀,讓所有的產業包括回收產業都要重新建立對社會應有的責任,因為只有在環境永續發展的前提之下,企業才有可能永續發展創造社會價值。
我一直把回收產業認定為社會需求價值型企業,不管是有人稱為現代清道夫或把垃圾變黃金,這都是對回收產業的一個最基本的了解。回收產業的升級發展是要創造對這個社會有所貢獻,當有很多重要的環保議題回收產業應該帶頭執行,以身作則,因為回收本身就代表對環境的尊重,回收效率越高就越能降低對環境的衝擊,所以從頭到尾就是要做的徹底,才能對社會有所交待。在書中作者談到他所看到的回收產業是如何造就了許多人的財富,雖然是以最原始的方法來做回收處理,但那是就當時的時空背景之下,沒有任何對防治制技術有所要求而產生的環境汙染。相對的除了回收產業之外,有其它製造產業對環境的衝擊也不小,因為人類的永續生存是架構在一個平衡生態的基礎之上。
這些年來氣候的巨變已經在要求我們要改變對地球的破壞,想一想以後的子孫要如何來解決環境的重大巨變,最簡單的就是現在的我們要改變生活的模式,不要過度使用及浪費,早點降低對環境的汙染,讓地球慢慢的恢復正常的運轉,才能解決未來子孫所可能要面對的環境變遷問題,這點都是值得我們身為人類而應該省思的。回想從小到大一路跟隨父親從事回收產業至今,從回收產業目睹了整個世界的改變,也看到所有的產業都有起有落,當然回收產業也不免於此。最後,不管是身處在黄金國度或垃圾國度之中,唯一不變的是要隨時面對世界的轉變,而做出最正確的決策,順應環境,就像地球也已經產生氣候異常……等巨變,而我們就更應該做出最正確的決策來改變自己!

一條燒壞掉的聖誕燈飾放在手裡,幾乎沒有什麼重量,但是打包成像乾草包一樣大小的一大塊時,會有多重?照李瑞蒙(Raymond Li,譯音)的說法,重量大約一公噸(二千二百磅)。李瑞蒙臉孔清新、意志堅決,是廣東省石角鄉廢五金處理業者永昌處理公司(Yong Chang Processing)的總經理。
他應該很清楚。
我站在他和三大包聖誕燈飾之間,這三噸聖誕燈飾都是美國人丟在回收桶、放在救世軍回收中心,或是賣給開著貨車「收購廢品」貨車的業者的東西。最後,這些東西會送到回收場,壓成方形,運到李瑞蒙的聖誕燈飾回收處理廠。
李瑞蒙急於讓我看看工廠的回收處理過程。
但是首先他要告訴我,雖然在華南小鄉村看到三噸美國聖誕燈飾似乎很多,其實並非如此。事實上,十一月中其實是進口舊聖誕燈飾的淡季,旺季從新年後開始,到春季達到最高峰,這時美國北部各州居民開始清理房子,清除聖誕燈飾這種煩人的東西。把聖誕燈飾送到本地回收中心或賣給本地廢料場的人,非常不可能知道聖誕燈飾的下一步去向,但是我知道:會送到人口大約二萬人的廣東石角鄉這裡。李瑞蒙告訴我,他們的公司每年大約處理一百萬公斤進口聖誕燈飾,他估計,石角鄉進口和處理同樣數量聖誕燈飾的工廠,至少還有九家工廠進口和處理同樣的數量,保守估計,這樣加總起來,一年就是九千多公噸。
石角鄉是華南廣東一個籍籍無名的小鄉村,怎麼會變成世界聖誕燈飾回收之都?答案如下:從石角鄉開車可到的範圍內,有成千上萬家需要用銅生產電線、電力纜線和智慧型手機的工廠。這些工廠可以選擇利用西藏這麼遠地所開採的銅,或是採用石角鄉從進口聖誕燈飾中回收的銅。
但是李瑞蒙用簡單多了的答案,回答了石角鄉怎麼會創造這麼怪異地位的問題:他輕聲的說:「大家想希望賺錢,就是這樣而已。」說著,他把迷蒙的眼神從我身上移開。
李瑞蒙像任何人一樣清楚這段歷史,也毫無修飾的迅快速敘述這段歷史。一九九0年代初期,石角鄉的經濟機會有限:你如果不耕田,就得離開家鄉。這個地區沒有良好的道路、沒有受過教育的勞動力、沒有原料,只有空地,只有廣闊、偏遠的空地。因此,你只需要偏遠的空地、火柴和一些油料,就可以焚燒一堆舊聖誕燈飾,從中收回銅;你只要堆起電線,點上火,設法不吸電線膠皮燒出來的黑煙,就可以了。

李瑞蒙帶我走進狹小的辦公室,請我坐在布滿灰塵的皮沙發上,辦公室模糊不清的窗戶面對永昌處理廠的廠房地板。李瑞蒙請我坐在布滿灰塵的皮沙發上,他是石角鄉本地人,他的內弟姚先生坐在我右邊,他太太姚葉坐在我對面,低調的李瑞蒙坐在太太旁邊。他們告訴我,這是家族企業,每個人都得幫忙。
我從窗戶向工廠地板看過去,但是因為沙發的位置低矮,我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看到李瑞蒙幾天前進口、價值數萬美元的很多堆廢電線(不是聖誕燈飾)。如果李瑞蒙有意願,他有夠多的資金,每個月可以買進價值數百萬美元的美國廢金屬。這個數字聽來似乎很大,實際上卻並非如此。全球回收工業的年營業額高達五千億美元(大約等於挪威的國內生產毛額),雇用的員工總數超過世界上的任何產工業,僅次於農業。李瑞蒙是石角鄉的大型廠商,但是他在廣東省有很多競爭對手,因為廣東實際上是中國回收工業的總部。
我們繼續閒聊石角鄉的歷史,談這裡的電線回收廠商,也談到這一行怎麼改變成千上萬原本務農鄉民的生活。然後姚先生突然宣布,他已經獲得一所頂尖大學的工程學位。他說,他不願意進入傳統的製造業廠商工作,卻願意回到石角鄉,加入姐夫的廢棄物事業。但是他原本可以到任何地方去,他可以做別的事情,畢竟工程師在中國不缺少就業機會。不過他但是姚先生一眼就看到一個更好的機會,這個機會就是廢五金業,他和李瑞蒙都看得出來,中國的經濟正在快速擴張,中國政府計畫官員和企業家急於尋找銅、鋼鐵、紙漿和其他原物料,餵飽推動中國經濟成長的工廠。經營銅礦非常好,但是李瑞蒙和家人沒有錢,也沒有關係,無法開採銅礦。不過話說回來,美國的垃圾場和回收桶裡有無限量供應、價值數十億美元、適於回收再利用的銅,為什麼要去開採銅礦呢?
李瑞蒙點起一支菸,說明他沒有內弟那種選擇。十五年前,他二十七歲,在油漆和化學工廠擔任沒有前途的工作。他輕聲解釋說:「我希望發財、希望成功,因此我加入廢料業。」他太太娘的家人已經從事小規模的廢棄物處理工作,知道怎麼如何從哪裡什麼地方,取得可以回收的廢料,更好的是,知道外國廢棄物可能使家族發財──變得比種稻的農夫、開店的老闆和文職員工富有多了。
從李瑞蒙做出攸關自己命運的決定後,中國的原物料需求除了成長之外,還是只有成長,李瑞蒙的事業也一樣。以中國的石油需求為例,近在二00九年,到石角鄉來的人看到的是,一大堆、一大堆的電線(不只是聖誕燈飾電線而已)燃燒後冒出的大量黑煙。當時包覆電線的塑膠外皮毫無價值,大家只想要的只是銅而已,燃燒是釋出銅最快的方法。接著重大的變化出現,中國人開始買車,拉抬了油價、也拉抬了聖誕燈飾塑膠外皮之類石油製品的價格,隨著塑膠價格上漲,中國的製造商開始尋找代用品,取代利用石油生產的「原生」塑膠。最顯而易見的解決之道是最便宜的方法:不再把銅製電線塑膠外皮燒掉,而是想出方法,把塑膠外皮剝離,再回收利用。塑膠外皮雖然不是最高級的塑膠,品質卻足以製造拖鞋鞋底之類的簡單產品!近來李瑞蒙的聖誕燈飾塑膠外皮最大的顧客是拖鞋鞋底製造商。
從聖誕燈飾變成拖鞋鞋底當然不容易,方法也不顯而易見。姚先生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摸索和試驗,才把永昌公司的聖誕燈飾回收系統調整到妥善可用。我環顧了一下辦公室,問他們是否准許我看一看這套系統,李瑞蒙點點頭,我們就走出辦公室,踏上廠房所在的地方。
回收製程的起點有一些月薪高達五百美元的工人,他們負責把一把又一把的聖誕燈飾,丟進小小的切碎機裡(切碎機看起來像是木材削片機),切削碎機發出隆隆巨響,把糾纏不清的聖誕燈飾磨碎,變成毫米大小的塑膠和金屬顆粒,然後把這些像清潔霜污泥一樣的東西吐出去,切碎機旁邊有三張不斷震動的長桌,每張長度三公尺,工人把切碎的聖誕燈飾霜狀顆粒,鏟到長桌桌面上,讓一層薄薄的水幕清洗,再流出去,變成兩道非常明顯的綠色和金色條紋。我靠近一點去看,發現綠色條紋是塑膠,水流把綠色條紋沖到長桌邊緣掉下去;金色條紋是銅,銅慢慢的移動到長桌盡頭,掉到籃子裡,變成純度九十五%、可以送去重新熔解的原料。
其中的原則很簡單:想一想鋪著砂礫的河床,流水會沖起比較小的東西,快速的帶到下游,、岩石之類比較大的東西會留在原地,只偶爾動一下。同樣的物理學在李瑞蒙的長桌上發揮作用,只是水流帶走的不是砂礫,而是聖誕燈飾膠皮和銅。

一代的美國人把「回收」定義為:為罐子、瓶子、紙板、報紙分類,然後放在路邊或放在垃圾房裡,等別人來收走的行為。這種行為會表現個人的信念,從一開始,大家就認定:本地回收公司或收集垃圾的人,會像你為回收物資分類一樣,決心做有益環境的好事。但好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你小心分類的報紙、罐子和瓶子運到亞洲去,你做的事情真的是資源回收嗎?
定義很重要,從回收業的觀點來看,大部分美國人認定的「回收再生」其實比較接近收回。換句話說,大家做回收時,是從垃圾中把紙板和其他可以回收的物資區分開來,紙廠把這些舊紙板再製成新紙板。回收再製是在回收桶離開你家外面的路邊時才真正開始,大部分人所做的家庭回收只是第一步,卻是關鍵的一步:沒有一種機器能夠像你一樣,用便宜而有效的方法,從你的垃圾中收回可以回收的物資。
事實上,和收回相比,真正的回收再生經常是比較輕鬆的步驟。畢竟把舊紙張變成新紙張的製程科技,已經有好幾百年歷史;把舊電腦變成新電腦比較難,但是原因完全是電腦拆卸起來比較麻煩。不過回收足夠的紙張、以便紙廠再製再生紙麻煩嗎?這樣做很難。找到夠多的電腦,以便創設電腦再利用或再生事業又如何?這樣做甚至可能更難。
本書意在說明全球化回收再生是不足為外人道的世界,卻也是一長串保護環境行為的合理結局,起點則是你在家庭垃圾桶或本地垃圾場的回收行為。這種過程中沒有什麼道德上的肯定,卻有一種保證:如果你丟進回收桶的東西可能以某種方式利用,國際廢棄物回收業會設法把這些東西,交給能夠用最賺錢方式去處理的業者或公司。這種獲利之道通常是其中最能夠永續維持的部分,但是實際上並非總是如此。不錯,並非每一位回收業者都是環保分子,並非每一處回收設施,都是你希望帶幼稚園學童去校外教學的地方。但是在揮霍性消費的時代裡,全球回收業要承擔起重責大任,負責把你不想要的東西清除,再變成你迫不及待想要購買的東西。
本書要敘述的故事是:過去三十年來,舊物利用這種簡單之至的活動怎麼演變,變成世界經濟全球化中舉足輕重的國際事業。這種故事隱晦不明、模糊不清,就算你非常關心自己丟在回收桶中的資源去向,你都無法徹底了解。全球性回收再生的故事就像大部分故事一樣,至少有些地方隱而不顯,卻揭露不少令人不安的真相,也說明有哪些偶爾十分聰明的奇人逸士,替我們解決這些問題。
不管全球回收業多有永續維護精神或環保精神,還是百分之百依賴消費者購用其他材料製成的產品。原料需求、消費與回收之間的關係牢不可破,是本書中最重要的主題之一。其中的計算很簡單:你能夠回收,完全是因為你曾經消費過,你可以消費某些產品,完全是因為有人負責回收再生,我們全都回收再生自己所購買的很多東西。
不過有些回收公司會告訴你,智慧型手機之類的很多東西只能回收一部分,紙張之類的的某些東西只能回收再生幾次。從這個角度來看,回收再製只是拖延時間,讓收垃圾的人晚一點上門而已。如果你最重要的目標是保護環境,回收只是每一個美國學童所學到「垃圾減量、重新利用、回收再生」的著名金字塔中,排名第三的好方法。可惜的是,大多數人對於減少消費或重新利用自己的東西毫無興趣,因此考慮所有因素後,回收再製是最差勁的最佳解決之道。
但是這種解決之道的規模驚人之至!二○一一年內,美國回收再製的紙張和紙板,高達四千七百八十七萬噸,節省了十二億零七百萬立方公尺的垃圾掩埋場空間;美國回收再製的鋼鐵達到七千四百萬噸,節省了八千四百萬噸的鐵礦砂、四千六百七十萬噸的煤炭(美國大約一半的鋼鐵來自廢金屬);美國人回收再製的鋁達到五百一十七萬噸,節省的電力超過七百二十億度。在工業汙染遠比美國嚴重的中國,這種數字甚至更為驚人,而且可以說更為重要。根據中國非金屬礦工業協會的說法,二○○一至二○一一年間,(不包括鋼鐵)的金屬再生,為中國節省了一億一千萬噸的煤炭,中國也因此減少開採九十億噸的鐵礦砂,同一個十年內,中國致力回收鋁,阻止了五億五千二百萬噸的二氧化碳,排放到汙染極為嚴重的天空中。不管什麼地方,只要有回收再生工業──再生工業處處都有──就有涵蓋從衣服到汽車電池在內的各種回收物資的例子。
如果本書的寫作達成目的,不見得會說服你,擁抱回收工業經常令人敬佩的現實狀況,卻一定會協助你,了解為什麼垃圾場會呈現現在這種樣子,為什麼這種樣子不是這麼糟糕的事情。就我的經驗來說,最糟糕、最骯髒的回收再生,都還勝過最高明的「皆伐式」砍伐森林,勝過最新穎的露天採礦。
我從十年來參觀世界各地回收設施的經驗中得知,其中的原因不是科技(水床只是分離金塊與砂礫所用舊淘金盤比較新穎的形式)而是業務規模:截至二○一一年,快速成長的中國消耗了世界銅總消耗量的三七.五%,同時,包括美國在內的北美洲,只消耗了其中的九%。差別這麼大,原因在於中國的中產階級正在增加,還要興建很多建築物和基礎建設,美國的所得已經停滯不前,基礎建設經費幾十年前就已經到達高峰。近年來,如果你要在世界上興建煉銅廠,你可能會在中國興建,如果你要興建回收廠,供應原料給這座煉銅廠,你非常可能會在石角鄉興建。
但是這點不表示在美國從事回收業沒有希望。事實上,美國製造業總產出僅次於中國、位居世界第二位,所用掉的再生物資,仍然占到美國境內再生物資的三分之二左右。問題是──如果你喜歡把這件事當成問題──美國人不止購買美國國產品而已;也進口巨量的外國製造品,結果是美國經濟消費和丟棄的東西,遠超過國內生產的製造品總量。這些過量的回收廢棄物必須有地方去,出口是一種選擇,垃圾掩埋廠是另一種選擇。因此中國既是對美國輸出最多新產品的國家,又是進口最多美國回收物資的國家,這點應該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本書說明中國怎麼變成美國回收物資首選的出口目的地,為什麼這點對環境而言大致是好事。畢竟中國和其他開發中國家有意願、也有能力回收美國回收業不願意、或不能自行回收的東西(聖誕燈飾只是小小的例子。)中國不再購買美國的回收物資時,這些回收物資就會開始流向垃圾掩埋場(二○○八年全球金融海嘯後,中國工廠大量關門時,這種事情曾經大規模爆發過)。因此,本書所描述的大部分事情都在美國和中國發生,但是並非完全如此:回收業的確是全球性產業,因此下文要觸及很多國家,尤其是開發中國家。

回收業的起源比全球化還早;事實上,早到第一次有人把刀劍打造成犁頭、再設法把犁頭賣出去的時候。原因之一是回收很容易,是任何人都可以做的事。在開發中國家裡,從垃圾桶中回收瓶瓶罐罐是企業機會,是任何人都能夠做的事業。這種工業的不利結果──汙染、健康與安全受到威脅──的確很真實,但是和另一種選擇相比,也就是和回歸自耕自食、繳不起子女學雜費的農業生活相比,大家經常認為從事這一行是公平卻不愉快的交換。已開發富國的回收業者根本無法想像這種交換;但是在印度、華南、洛杉磯若干所得較低的地區,這種交換和追求良好的營養、安全的食品、乾淨的空氣和飲水相比,大家關心的程度就遠遠不及了。在這種情況下,回收別人的垃圾並非總是最糟糕的事情。我在下文中會探討這種交換。
回收業涵蓋的部門之多,足以媲美大家消費和丟棄的東西樣式之多。我在報導這一行的十年期間,訪問過致力於金屬、紙張、塑膠、石油和紡織品買賣的企業,也有機會參觀世界上若干最先進和最原始的回收設施,其中很多地方致力於更新與回收特定產品,包括從汽車、電視機、日本柏青哥機台到印度學校教科書之類的產品。
本書會觸及所有這些領域,但是重點會放在廢金屬上。我基於好多個原因,選擇這個部門,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根據重量計算,世界上回收最多的產品不是白報紙、筆記型電腦或塑膠水瓶,而是大部分由金屬製成的美國汽車。美國每年平均要廢棄一千四百萬輛汽車,產生千百萬噸金屬,可以在世界各地快速而有效的回收再製成一系列新產品(大部分再製成新車的零組件)。汽車跟白報紙、可樂罐子、電腦不同,很少流入垃圾掩埋場,幾乎總是流入回收設施,因此,汽車的回收比率接近百分之百,其他產品都比不上(例如美國和歐洲的紙張與紙板回收比率相當低,只有六十五%。)
過去的情形並非總是如此。我在後面的章節裡,會說明只不過是五十年前,汽車幾乎不可能回收再製,因此千百萬輛廢舊汽車車體堵塞、汙染了美國城市與鄉間,整體而言,變成美國最嚴重的環境危機之一──接著,因為廢料場的問題得以解決。今天中國之類充滿熱心購車民眾的開發中國家,都採用美國解決廢舊汽車問題的方法與手段。
我把重點放在廢金屬上,目的也是希望把討論範圍,擴大到家庭回收桶回收以外的地方,同時強調收回家庭回收資源的手段和市場,跟應用在拖到本地廢車場的破舊老爺車一樣。事實上,從統計來看,美國家庭與辦公室收回的回收物資,經常只占美國回收資源總量的一小部分。
以鋁為例,二○一○年內,美國從家庭與辦公室垃圾中,收回了六十八萬噸的鋁,大部分是啤酒和汽水罐。聽起來似乎很多──實際上也很多──但事實上,只占那一年美國回收廢鋁總量的十四.七%!根據設在華盛頓的產業公會廢料回收產業協會(ISRI, Institute of Scrap Recycling Industries)的資料,那一年回收的其他廢鋁共有三百九十二萬噸,都來自工廠、礦場、農田、電力纜線、汽車、舊機器、以及跟家庭或辦公室回收桶無關的無數其他來源。要了解你回收桶中的廢鋁為什麼會到什麼地方去,你也必須了解所有其他廢鋁會送到什麼地方去。
最後,我把重點放在金屬上,還有一個個人的原因:家父是美國一家廢料場的老闆,他的事業(規模不大,目前還在北明尼亞波利斯經營)和(世界各地都有人經營的)這種產業,從根本上,塑造了我在本書中所要探討的人生觀。你在書中看到的故事中,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探險故事,是個在小廢料場成長的小孩離開家鄉,搭著家裡運送廢料貨車的順風車,來到亞洲的故事。
最後一點強調一些應該已經很明顯的事實,就是我熱愛我祖母所說的「垃圾事業」。我最早、最快樂的回憶中,有一些回憶是我經常陪著祖母,在家裡的垃圾庫存中漫步尋寶。我度假時,要是有廢料場可以參觀,我通常會去看(對內人深感抱歉)。不管我參觀的廢料場是在孟買、上海還是里約,我都知道自己回到了家。相信我,我清楚這一行的錯誤,而且後文會詳細探討這些錯誤。但是這一行雖然有極多的錯誤,要是沒有廢料場的話,世界會變得更骯髒、更無趣。

目次

推薦序 綠色經濟已成為一門顯學!
第一章 垃圾熱湯
第二章 東挖西掘
第三章 蜂蜜大麥
第四章 洲際廢料貿易
第五章 回程
第六章 骯髒新興城市
第七章 浪費大國
第八章 厲害老鄉
第九章 塑膠國度
第十章 再生部門
第十一章 黃金碎屑
第十二章 聚錢成塔
第十三章 熱金屬流
第十四章 此廣東非彼「廣東」
第十五章 塵歸塵、垃圾歸垃圾
結語

書摘/試閱

第一章 垃圾熱湯
有一件事情一直都正確無誤:就是你越富有、教育程度越高,你丟掉的東西就越多。富有的美國人買的東西不但比較多,買回去後可以回收的物資也比較多,例如可以回收的瓶瓶罐罐、和大家所熱愛商品的包裝紙盒也比較多。這就是為什麼你在「回收日」開車,經過高所得、高教育水準的社區時,會看到綠色和藍色桶子裡,裝滿清楚分類的報紙、iPad平板電腦紙盒、酒瓶和健怡可樂罐子的原因。但是開車經過窮人社區時,你看到的回收桶和回收資源一定比較少。
比較富裕社區的居民努力分類、努力收回可以回收的資源,善於管理自己的垃圾。但是如果他們不是非常善於消費物資,他們應該沒有機會好好管理自己的垃圾(就像窮人收回的回收物資沒有這麼多一樣,原因之一是他們沒有買這麼多東西)。統計數字支持這種說法:一九六○年到二○一○年間(美國環保署提供資料的最新日期),美國人從家裡和工作場所收回的回收資源總量,從五百六十萬噸,增加到六千五百萬噸。同期內,美國人製造的垃圾總量增加了三倍,從八千八百一十萬噸,增加到二億四千九百九十萬噸。毫無疑問的,美國人比過去更善於回收垃圾,但是同樣的,也比過去更善於製造垃圾。一九六○到二○一○年間,是美國人財富巨幅增加的時期,美國人的財富越增加,製造的垃圾越多。事實上,過去五十年內,要到二○○八年的金融海嘯和經濟衰退後,美國人每年製造的垃圾總量才大幅減少。
幾十年來,所得、教育和資源回收之間的關係一直很清楚。看看人口一百一十六萬八千人的明尼蘇達州漢尼賓郡(Hennepin County),我在漢尼賓郡最大的都市明尼亞波利斯出生,到二○一○年,我家鄉的年度家戶平均資源回收總量為一百七十六公斤,在漢尼賓郡四十一個社區中排名第三十六。同時,在明尼亞波利斯西邊十分富裕的明尼東加灘(Minnetonka Beach)湖濱社區裡,住家每年回收的資源達到三百八十公斤(388磅),在漢尼賓郡中的排名高居第一。為什麼?原因之一是二○一○年內,明尼東加灘的中等家庭所得為十六萬八千八百六十八美元,相形之下,明尼亞波利斯有大量窮人社區,中位數所得為四萬五千八百三十八美元。不錯,其中還有別的影響因素(這些資料計算時,明尼亞波利斯要求居民做的垃圾分類做法令人生氣,也耗費時間,規定居民必須把回收資源分為七類,同時,明尼東加灘只要求居民分為一類),但是你很難忘記明尼東加灘之類地方居民產生的白色、乾淨、可以回收的iPad平板電腦紙盒和《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周日版的數量,遠比明尼亞波利斯公屋居民多多了。
我還住在美國時,家裡有藍色和綠色的回收桶,我會感受到把回收桶裝滿的道德壓力──如果可能,回收桶裝的東西要比垃圾桶多。紙張要放在其中一桶裡,所有的其他東西要放在另一個回收桶裡,然後我會把回收桶放在路邊──因為兒時在自家廢料場度過的關係──我覺得我只是欺騙自己而已。我知道鋁罐是根據重量計算價格;中小學的暑假期間,家裡經常派我去秤鋁罐,秤遊民、大學生和節儉回收家庭丟在我家所經營廢料場的鋁罐。我祖母是在大蕭條年代時成長,因此她認為所有可以重新利用的東西都有價值,她會堅持開著車,把少量鋁罐拿去賣,而不是免費送給市政府的回收計畫。
在美國和其他先進國家裡,市政府和經營廢棄物處理業的若干大企業經常必須想出辦法,處理我們丟在屋外的垃圾,而不是由站在販賣機前的青少年負起這種責任。在某些情況下,這些企業別無選擇,只能載走丟在垃圾桶裡的東西,要是他們可以選擇,他們應該只願意載走可以出售獲利的東西──例如我祖母不喜歡交給他們的鋁罐。可以出售賺錢的東西通常都能夠輕易再製成新商品,鋁罐很容易再製成新鋁罐;然而,皮製手提箱根本難以再製成任何東西。
我偶爾會在回收日裡,開車經過美國的社區,我會注意到回收桶裡裝滿了舊行李箱之類的東西,大家把這些東西放在回收桶裡,是基於錯誤的正當信念,認為不管回收的意思是什麼,廢棄物處理公司都必須做正確的事情,也必須「回收」這些東西。但是回收公司不會拒絕做正確的事情,只是還沒有找到可以賺錢的方法,好把行李箱把手的塑膠,和構成行李箱本身的不同塑膠分開來。這種工作必須由能夠看出其中有利可圖的人負責,到目前為止,從藍色和綠色回收桶中收取資源的大型回收公司,還沒有想出辦法來。但是他們已經想出方法,知道怎麼更深入的挖掘你的垃圾,得到能夠回收再製、從中獲利的東西。這一行不是最有魅力的行業,也不是政客和環保人士討論「環保工作」時討論的事情,但是對適當的人而言,這一行就像亨利.福特(Henry Ford)所夢想的一樣,代表無盡的商機。
艾倫.巴克拉克(Alan Bachrach)就是適當人選,他是北美最大家庭垃圾回收業者廢棄物管理公司(Waste Management Corporation)的南德州區域回收主管,對他來說,回收具有職業性的獲利誘因,他像全球廢料回收業的極多競爭對手一樣,顯得青春無敵,這種年輕面貌最能顯示他確實真正喜歡垃圾分類機器,這種喜愛掩蓋了他已經年近六十的事實。要是有人覺得從事處理別人垃圾的行業很可恥,巴克拉克絕不是這種人,他熱愛這個工作。
二○一二年一月初,我們在廢棄物處理公司造價一千五百萬美元,像沃爾瑪百貨商場那麼大的新工廠訪客區見面。巴克拉克在這座工廠的設計方面扮演重要角色,現在還負責經營這個廠。雖然我們在談話,巴克拉克的眼睛卻沒注視著我,而是看著窗戶另一邊、兩層樓以下地方的優質塑膠瓶、紙板和紙張湍流快速移動,隨著輸送帶起起伏伏、上上下下、繞來繞去,最後變成像麥草包一樣大小,用鋼帶綁成一大塊的東西。他告訴我,從事這一行的人「對這一行不是愛,就是恨,很可能不是做六星期後就離開──甚至做不到六星期就走路,不然就是永遠不會離開。」
從某個角度來看,這裡是綠色天堂,是回收日所有家庭基於愛心回收的紙張、瓶子和罐子的最後歸宿。巴克拉克不完全像守著聖城十二道門的聖彼得,卻一定是指揮系統中的一員。不過話說回來,如果這座休士頓物資回收廠是綠色天堂,那麼我們一定可以說,休士頓本身是某種綠色地獄──如果你關心家庭廢棄物的處理,至少你可以這樣說。二○一○年,美國大約回收處理了三十四%的「都市固態廢棄物」。換句話說,三十五%家庭、學校和企業辦公室(但是不包括工業廠房、建築工地、農田與礦場)產生的廢棄物,沒有送到垃圾掩埋場,而是送進某種設施,進而再次利用,延續生命。這三十五%加減幾個百分點,大約跟實施長期回收計畫的紐約、明尼亞波利斯和美國其他城市的成就相當。
但是休士頓如何呢?近在二○○八年,休士頓只回收處理二.六%的都市固態廢棄物,另外九七.四%的垃圾哪裡去了呢?大致上都送到垃圾掩埋場去了。巴克拉克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回收比率已經提高到「六、七%」,不管根據什麼定義,這樣都不好,要怎麼解釋這種情形呢?
舊金山居民的垃圾回收比率超過七十%,他們喜歡說的原因是德州大老粗不喜歡回收。但是這樣不但表現出優越感,也顯示大家對舊金山垃圾回收比率這麼高的情況和原因,有著嚴重的誤解。
特定個人或特定地方的回收比率多高,無疑受文化、教育和所得影響,但是我根據自己的經驗,知道沒有一種文化像貧窮文化那麼能夠鼓勵回收。孟買貧民區居民的回收比率遠高於舊金山郊區,原因之一是他們消費的東西比較少(例如,沒有iPad平板電腦紙盒可以回收),原因之二是日常生存要求他們節儉度日。但是不管特定人口多窮或多麼具有環保意識,他們的回收比率高低,主要取決於是否有人能夠從廢棄物的再利用中,得到一些經濟利益。孟買的這種利益大致上是個人經濟的問題;在舊金山這種地方,大致取決於能否找到回收公司,從出售所收集家庭垃圾中的iPad平板電腦紙盒和其他回收物資賺錢而定。
休士頓人像大多數美國人一樣,從過孟買人式的節儉生活中,不會得到什麼好處,因此這種情形對回收公司形成了壓力,不幸的是,回收公司發現,在休士頓經營很難賺錢。他們碰到很多問題,第一個問題是休士頓很大,人口密度卻很低──每平方英里(二.五九平方公里)的人口大約為三千三百人。相形之下,舊金山的每平方英里人口密度超過一萬七千人。從人口學的觀點來看,這點表示,舊金山每平方英里中回收桶的數目比休士頓多。從回收業的觀點來看,這點表示,休士頓的回收車必須比舊金山的回收車多開很多里程,才能收到四、五百公斤的報紙。換句話說,休士頓的回收公司必須更努力、付出更高的成本,才能創造跟舊金山回收業者一樣的營收。
要克服這個問題,方法之一是地方政府補貼回收──有些地方的政府已經這樣做。但是在喜歡避稅的休士頓,這種做法很難,尤其是因為德州的某些垃圾掩埋費用堪稱全美最低。不提政客,理性的納稅人可能會問,垃圾可以用極低的成本掩埋時,為什麼要他們付比較多的錢去回收。
要克服這個問題,另一個方法是鼓勵休士頓的家庭,收集更多的回收物資,以便回收公司每次收集時收穫更豐富。信不信由你,這樣做其實很容易(又不會鼓勵大家增加消費)方法如下:把若干美國家庭預期要做垃圾回收分類時,所用的兩個、三個、偶爾多達七個的回收桶拿走,改放可以放所有回收資源的大桶,這種方法叫做單流回收(和雙流回收不同,不要求一個桶子放紙張,另一個桶子放其他所有回收資源)。在試驗這種系統的很多社區裡,回收比率提高的程度多達三十%。當然是這樣,不管你喜不喜歡,連最有環保意識的人,偶爾都會太忙,不願意把垃圾分裝在好幾個容器裡(我喜歡把這種做法說成是「玩垃圾」)。因此廢棄物管理公司最近花了幾年時間,在休士頓推出單流回收系統。
但是如果休士頓家庭不為所有額外的回收物資分類,就丟進廢棄物管理公司的回收車裡,廢棄物管理公司應該怎麼從中篩選比較多的回收物資?這就是貝克拉克、一堆工程師和一千五百萬美元派上用場的時候。

念中學時,有些小孩到麥當勞兼差,有些小孩高興的為別人除草,貝克拉克不是這種小孩,而是具有企業精神的小孩,喜歡尋找賣出價格比買進價格高的東西。他找到兩樣東西,一樣是一直到一九六○年代末期,還是把資料輸進大電腦和持續供應電腦資料的主要工具電腦打孔卡,兩種打孔卡都百分之百可以賣給本地廢紙廠換錢,廢紙廠則把打孔卡再製成新的紙張。因此巴克拉克念中學時有很多零用錢,事實上,我猜他的零用錢比大部分同學多。
我問他怎麼會受到吸引,加入回收業時,他告訴我,「我很幸運,這一行非常適合我的注意力不集中多動症和強迫症。」貝克拉克像很多早早就找到心愛職業的年輕企業家一樣,大學沒有念多久,退學後就到朋友的垃圾清運公司工作,教導收集垃圾的人,把可以回收的紙張和紙板賣給廢料場,以便增加收入,隨後的三十年裡,他致力於回收波士頓地區企業(不是家庭)所製造的回收紙張和紙箱。但是到了二○○八年,情勢突然變化,廢棄物管理公司要尋找回收公司,幫助該公司在休士頓建立住宅回收業務時,認定貝克拉克經營了將近三十年的灣岸回收公司(Gulf Coast Recycling),可以幫助廢棄物管理公司完成任務。這項合作時機極為巧妙,貝克拉克希望灣岸公司踏入住宅回收領域,卻無法取得大量的回收物資。他解釋說:「這些東西由垃圾公司收集,因此你沒有安全無虞的料源時,你很難證明自己應該在廠房設備上,投資一千五百萬或二千萬美元。」
我回答說:「你需要規模經濟。」
站在他旁邊的廢棄物管理公司溝通副總裁林恩.布朗(Lynn Brown)開口說:「不然就是要跟休士頓市政府簽約。」
貝克拉克開心的笑著說:「在這一行裡,規模非常重要。」
二○○八年廢棄物管理公司買下灣岸回收公司,二○一○年開始把灣岸回收公司的這座工廠,改造成單流式回收廠,然後在二○一一年二月開工。今天這座工廠每天分類處理二百七十到三百二十噸的單流式回收資源,重量和空中巴士公司A380超級噴射客機相當,卻是由報紙、塑膠牛奶罐、啤酒罐和鞋盒組成。我請他們估計這種重量到底代表多少家庭垃圾,貝克拉克告訴我,休士頓每個家庭每個月平均產生二十三公斤的單流式回收資源,然而,並非每個人都做回收,並非每個人每周都推出大垃圾桶一次,有些家庭──例如貝克拉克的家庭,每周推出大垃圾桶六次(!)回收總量超過平均值。同時,這個設施處理的物資中,還是有一小部分來自商業經營場所,例如超級市場後面裝滿紙箱的垃圾箱。然而,大致的計算顯示,以一天為基準,休士頓市回收廠處理的物資數量,大約等於一萬兩千個休士頓家庭每個月製造與回收的總量。
「你準備到處走一走了嗎?」貝克拉克帶著孩子般的笑容問我。陪著我們一起走的是麥特.柯茲(Matt Coz),他是廢棄物處理公司負責成長與商品銷售的副總裁,也就是負責利用這座廠房所處理的物資賺錢。布朗也陪著我們一起走,他們兩個曾經徹底巡視這裡很多次,柯茲曾經深入參與這座工廠的規劃,但是我不覺得他們對再次巡視這座工廠有什麼厭煩的感覺。
我們四個繞著這座建築物的外圍前進,來到一處圍起來、讓卡車傾卸回收物資到水泥地板上的接收區。單流式回收系統發出的嘶嘶聲比較多,發出的乒乒乓乓的聲音比較少,最主要的原因是回收物資當中,有七十%是紙張,包括垃圾郵件、報紙和辦公室用的紙張。一台前面裝有鏟斗、大部分人經常在建築工地看到用鏟子挖泥土的裝卸車開了過來,在一大堆大家出於善意回收的垃圾中挖掘,然後升起鏟斗,以貝克拉克告訴我的穩定、一致的速度,把這些東西放進一種設備裡,再送到輸送帶上。貝克拉克說:「如果你等一下看到的一切要順利、持續的運作,這台機器真的很重要。」
我們走進像沃爾瑪百貨公司大賣場一樣大小的空間,我從上面望下去,我敢說,我心裡想到的第一樣東西是威利旺卡(Willy Wonka)的巧克力冒險工廠:堆著垃圾的輸送帶快速上升,把垃圾倒進不斷旋轉的星星式轉盤中,轉盤把垃圾拋出去的方式,我只能以玉米花在平底煎鍋中歡欣跳躍的方式來形容。有些垃圾繼續前進,有些垃圾掉了下來。我看到清潔劑和洗髮精的罐子,以每秒超過一百二十公尺的速度,快速推進(貝克拉克要我保持實際速度的祕密──這是他們的商業祕密),我也看到牛奶罐從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掉進一個巨大的籠子裡。我想到一件事:「小孩應該會喜歡這個地方!」我大聲的叫他,但是他沒有回答,原因可能是這一點極為明顯,或是因為他聽不到我的聲音,因為我的聲音完全淹沒在機器隆隆作響、紙張嘶嘶作響、和玻璃、鋁與塑膠互相碰撞破裂的聲音裡。
我們爬上樓梯,來到貝克拉克所說「前置分類」的地方,這裡有兩個工人站著俯瞰一條高速輸送帶,輸送帶帶著剛剛到達、需要回收的未分類「回收物資」!一個工人把手伸出去,從一片模糊不清的垃圾中,抓起一個褐色塑膠袋,然後塑膠袋同樣快速的消失,由安置在工人正上方的大型真空管吸到上面去,這一切都非常像威利旺卡的歡樂糖果屋,接著他又再次這樣做!貝克拉克把頭靠過來,對著快速而模糊不清的輸送帶點頭示意,說:「不是每個人都能做這種工作,有的人會頭暈目眩、會嘔吐。」
但是我對這種事情沒有興趣,我問,「這些塑膠袋會到哪裡去?」
貝克拉克對我吼著說:「塑膠袋最糟糕了,會纏住機器的軸心,我們每天要花六小時,把塑膠袋扯下來。」我心裡暗自記住:再也不要用塑膠袋裝舊啤酒罐。「但是你們仍然可以回收再製塑膠袋吧?」
「那是當然!」
一位分類工人抓起一大塊東西──速度太快,因此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丟進一個方型的斜槽裡,送到──送到什麼地方去呢?據我所知,可能是送到地球的另一邊(送到中國嗎?)他補充說:「另一項工作是拉出大塊的塑膠和垃圾。」然後他指點我,向我從底下看到的星星式轉盤更前方看過去,我沒有機會問他斜槽會通到什麼地方去。
輸送帶把垃圾送進星星式轉盤,報紙在轉盤上方跳動、噴出,像不斷翻騰的白浪一樣。眾多星星式轉盤用耐用特殊塑膠製成,設在中間的位置,好讓塑膠、玻璃和鋁落進另一條輸送帶上。同時,報紙在轉盤之間跳動,分離開來,出現在另一端。同時,經過轉盤掉下去的物資包括更多的紙張,送進設置間距縮小的更多轉盤裡,轉盤再把尺寸比較小的更多紙張送出去,塑膠、玻璃和罐子繼續往下掉。這種情形像小瀑布一樣,每一階的角度都比上一階陡峭,紙張和塑膠經過每一個平面時會分離開來。在清理大約六五到七十%由報紙、辦公室用紙和垃圾郵件構成的垃圾流過程中,這個地方是關鍵程序──可能是最關鍵的程序。
下面的鋁罐是利用某種設備所產生具有排斥金屬功能的電流,把鋁罐從整個系統中彈射出去。在我看來,罐子就像從紙張和塑膠構成的垃圾流中,跳上自己的死亡之路,掉進籠子裡,再收集起來,送到其他公司去重新熔解。同時,系統利用玻璃比紙張重的明顯原理,把玻璃從系統中的幾個程序中清除出來。你可以這樣想:如果你把啤酒罐放在從報紙上剪下來的一堆優惠券旁邊,然後拿著吹風機,對兩樣東西吹,留下來的東西可能只有啤酒罐,廢棄物管理公司用來區分兩種物資的原理大致就是這樣。
我必須承認,我真正融入這種系統時,突然間,整個系統發出嘎嘎聲,慢慢停下來,我轉頭問貝克拉克,「一切還好嗎?」
「很可能是有什麼東西堵住了」,說著他揮揮手,表示這種事情很常見。「很可能是什麼壞掉的東西造成整個系統關閉。」
我們等待機器重新開機時,我靠在欄杆上,發現我離開地面大概有六公尺,而且我們才開始參觀這隻巨大的怪獸而已。貝克拉克告訴,一樣回收物資大約要花十二分鐘,才能從頭到尾,走完整個系統。我看到下面有一台堆高機,叉著一大包看來由成千上萬封垃圾郵件構成的紙包,快速的在地板上開過去。這個大紙包比較可能會放進貨櫃裡,運到中國,再製成新的紙張。
機器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開始隆隆作響,輸送帶開始前進,整個龐大的回收機器慢慢恢復生機,遠處的一條輸送帶、星星式轉盤、震動式平台和誰也不知道的什麼其他設備輪流開動。貝克拉克解釋說:「你不能一次同時全部開動,整個機器極為複雜,你必須分階段啟動。」如果我的耳朵沒有聽錯,輸送帶大約要花十五秒之久,才會完全動起來。
我們爬上更多的樓梯,爬到整個系統的更高處,這麼高的地方已經沒有紙張,所有的紙張已經被系統抽出去,現在的任務完全是要區別不同種類的塑膠。貝克拉克比著懸吊在一大片模糊不清瓶子上方的黃色設備,告訴我,「這是我手下最喜歡的機器。」這台機器包括兩百個感測器,感測器會發出紅外線,照在從下方通過的垃圾上,如果紅外線從紅色的汰漬(Tide)清潔劑瓶子上反射回來,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如果紅外線從白色的美粒果(Minute Maid)柳橙汁瓶子上反射回來,也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如果垃圾呼嘯而過時,紅外線從透明的可口可樂瓶子上反射回來,電腦會精確記錄瓶子在輸送帶上的精確位置。
「聽到那個聲音了沒?」貝克拉克大聲的問,臉上帶著頑皮的笑容。
我在吵鬧聲中,聽到壓縮空氣不規則而尖銳的爆破聲,像微小型槍械發射一樣。我在離感測器幾英尺外的地方,看到一個水芬納(Aquafina)礦泉水瓶好像遭到擊斃一樣,慢慢退到另一條輸送帶上,後面跟著的一個可口可樂瓶子也遭到擊斃。電腦十分清楚這些瓶子的位置,知道這些瓶子要花多少時間,才會從原來的位置移動到空氣槍口。現在我可以看到很多噴嘴,看到很多能夠把空瓶子擊飛的微小針尖,射擊速度讓我想到最像你在擁擠的靶場中聽到的聲音,咻兩聲,兩個瓶子倒下去了,咻三聲,又有三個瓶子倒下去了,過了一會兒,又是咻聲響起。照貝克拉克的說法,這台機器包括感測器和氣槍,可以取代六到十位靠著手工揀選分類的工人,工人和機器不同,盯著下面不斷翻滾的塑膠後,可能會變得十分疲勞。
然而,紅外線感測器雖然十分精密,卻有限制,照貝克拉克的說法,限制之一是「不能分辨白色聚乙烯瓶子和彩色聚乙烯瓶子。」用一般人的話來說,這就是區別紅色汰漬清潔劑瓶子和白色美粒果柳橙汁瓶子的過程。但是你不必擔心:「我們擁有最精密的設備,就是人。」不錯,三個人站在一條輸送帶上,抓起白色的瓶子,丟進斜槽裡。人每分鐘大概最多可以進行四十五次的「分類」──不算很差,但是的確遠不如一台能夠處理幾百次的氣槍和感測器,處理這種塑膠的科技還沒有出現,因此必須由人負責。
貝克拉克雖然一直開人和科技的玩笑,卻從來沒有貶抑過手下分類工人所做工作的尊嚴。他像我這輩子在這一行裡所碰到的很多廢料企業家一樣,認同手下的工人。畢竟他們從事的工作,完全都是為別人的垃圾分類,他們在這裡工作時,休士頓市民拆開新買的樂克魯塞(LE CREUSET)醬汁鍋,把包裝盒丟掉時的好意,他們完全不會感受到,他們只是知道什麼東西有價值、什麼東西沒有價值。他告訴我:「我不會解雇這些人,他們太好了……」他猶豫了一秒鐘,然後立刻恢復激情,說道:「大家認為因為這是最低薪或接近最低薪的工作,因此員工流動率一定很高,但是我卻有已經工作十年、十五年,甚至二十年的員工。」
這種工作的待遇可能不是最高,也沒有你的小孩希望告訴朋友的魅力或類似性質,但是如果你想找附有各種福利、幾乎從來不裁員的穩定工作,把麼你找不到多少比美國垃圾業還穩定多了工作。在景氣盛衰循環比大部分地區還令人心碎聞名的休士頓,這種穩定工作的價值高過純粹的薪水。貝克拉克再度開懷大笑。告訴我「我的頂頭上司──也就是主持這個地區廢棄物處理公司業務的人──會進入這一行,是因為他爸爸從事石油業,他少年時,看著爸爸的工作盛衰起伏,才說『我要找一個總是穩定不變的行業。』」

在遠離休士頓的丹佛、密爾瓦基、波士頓和芝加哥的辦公室裡,三十五位男女員工每天一上班,就要負責為休士頓這座工廠、為廢棄物處理公司遍布北美的幾十座回收工廠產出的分類完成回收物資,尋找最後的去處。對他們來說,一包回收的清潔劑瓶子,不比最初生產這些瓶子的一桶石油好、也不會比較壞,他們的工作沒有感情用事的地方,沒有特別環保或特別具有生態意識的地方,他們的工作純粹而簡單,就是要爭取最高的價格。因此,如果浙江富陽有一座工廠,為這些瓶子開出比較高的價格,那麼這些瓶子非常可能就會運到富陽去;但是如果出現相當可能的情況、如果美國有一家製造商比較需要這些瓶子,付出的價格也能夠證明他們這種意願,那麼這些瓶子就會留在美國。這種事情是純生意,唯一的限制是運輸成本,以及美國和廢棄物處理公司出口目的國的法規限制。
陪著貝克拉克和我考察這座工廠、主管成長與商品銷售的副總裁柯茲,就是負責這種行銷業務的人。我們結束考察後,走進一間大房間,房間裡一包、一包的商品分成很多層堆著,堆到離地板四.五公尺高的地方。柯茲指著一包閃閃發亮的東西,對我說:「那是鋁罐,鋁罐占送來這裡處理廢棄物總重量的一小部分,卻占從這裡送出去的全部價值的一大部分。」換句話說,一磅(四百五十公克)報紙價值幾美分;我和柯茲站在一起時,從那一大包中抽出來的鋁罐,在北美市場中每磅的價值大約為○.五四美元。現在想像一下你有幾十噸的鋁罐,你沒有出錢,就得到這些鋁罐:這就是廢料業者、回收業者經營這一行所能創造的利潤。
我回頭看看主要的房間,看到一台堆高機把一大包報紙搬走,然後我把注意力拉回儲藏室這裡,注意到堆成一包又一包的塑膠清潔劑罐子中間,有幾包看來好像是廢棄物處理公司的回收桶、車輪和所有附件構成的大型塑膠廢料。「這些包包是我所想像的那些東西嗎?」
貝克拉克笑著說:「司機要清空回收桶時,偶爾會把桶子掉到回收車上,這種事情經常發生。」
我走近其中一個大包包,回收桶看來相當好,但是已經壓成扁平狀態,因此像蚌殼化石中的恐龍骨架一樣,夾在扁平的水桶、洗衣籃和一些牛奶罐中間。我想起二○○八年時,包括強納森.法蘭森(Jonathan Franzen)在內的一群舊金山作家舉辦募款會,購買二百七十六個回收桶,贈送不做回收的休士頓鄉巴佬,這種構想立意良好,卻有一點優越感,而且我相當確定,如果我現在看到的情況具有代表性,那些垃圾桶很早以前就已經壓扁,運到中國,製成洗衣籃,賣給上海前途看好的中產階級。不論有沒有優越感,在全球廢料業這一行裡,務實和利潤幾乎總是會打敗好意。我問道「你們不把回收桶拉出來嗎?」
「不值得這樣做」,貝克拉克回答說:「回收桶送到這裡前,已經遭到回收車壓扁,不值得我們關掉機器,把回收桶拉出來,再開車運到別人的家裡去。」
在廢棄物處理公司不斷成長的三十六座單流式回收廠中,休士頓這座廠是最新穎、最進步的回收廠。這點表示,這裡非常可能是世界上技術最先進的家庭垃圾分類場。然而,休士頓廠雖然擁有一切,卻不是停滯不前的地方,這點非常、非常重要。這座回收廠不能停頓不前,因為休士頓居民的消費習慣不斷改變,因此所製造的廢棄物也不斷改變,這座單流式回收處理廠會配合這些改變而演進。
今天這座回收廠設計和調整時,是為了接收大致由七十%報紙、雜誌和垃圾郵件構成的單流式廢棄物。但是這種情形正在改變,越來越多休士頓居民在電子閱讀機上看報紙,具體的統計數字支持這種變化:根據亞特蘭大造紙業顧問業者穆爾公司(Moore & Associates)的說法,二○○二年內,美國人回收了一千零四十九萬二千噸的報紙,到了二○一一年,回收總量降為六百六十一萬五千噸。直接的影響是垃圾郵件占回收廢棄物的比率提高,就機械式分類處理廠的目的而言,這種情形是重大變化,因為垃圾郵件比報紙輕,也比較沒有價值。久而久之,報紙占廢棄物總量的總比率再下降大約五%時,貝克拉克和廢棄物管理公司的工程師就必須調整機器──可能要增加一、兩台星星式篩選轉盤,可能要改變某些輸送帶的速度──以便配合時代的發展。
貝克拉克告訴我,「我喜歡把回收當成煮湯,煮湯可以放些胡椒、放些大蒜,但是你不能做胡椒大蒜湯。回收是一種不斷混合的工作,實際上是一種工藝。」「回收」做的是為美國人丟掉的垃圾分類,如果美國人自己不想這樣做,那麼貝克拉克和廢棄物管理公司的工程師,十分樂意創造需要千百萬美元才能創造的科技,為美國人代勞。他告訴我,「喜歡這種業務的人會愛上回收,是因為我們大部分人都有注意力不集中的過動症,需要回收工作的不斷變化,如果這種工作靜止不變,你多少會覺得厭煩。」
中國的白報紙需求成長,垃圾郵件也一樣,但是你在中國,不會發現貝克拉克煮湯式的回收工廠,你在印度、肯亞、越南或約旦,也不會發現這種回收工廠,因為世界上大部分國家仍然很窮,窮到不能請人,做貝克拉克利用星星式篩選轉盤和氣槍所做的事情,也就是不能做為回收物資分類和收回的工作。同樣的,如果某個地方太窮,無力興建貝克拉克所主管的這種工廠,那麼這個地方很可能還太窮,不能產生夠多的回收物資,以便投資興建這種設施。
看看我住了八年的上海一棟高樓院子裡每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午夜剛過,你就可能聽到瓶子在水泥地上拖過發出的乒乒乓乓聲音,如果你循著聲音,走到聲音的來源,你會看到一棟混凝土蓋的小房間,小房間比能夠放一部汽車的車庫大不了多少,帶有味道的垃圾從小房間裡滿出來,流到外面狹窄的柏油路上一、兩公尺。這些垃圾看來不像美國人的垃圾,其中沒有什麼盒子、罐子、瓶子或原本裝其他東西的木盒,反而大都是蔬果外皮、外殼或動物骨骼之類的廚餘。
你走近一點,就可能看到兩、三個彎著腰、肩膀上掛著帆布袋的人影,看著下面汁液橫流的垃圾,用雙手在垃圾中翻找,尋找金屬罐、塑膠瓶或可能更有價值的東西,例如別人偶爾遺失的錢幣。他們都不是上海人,驕傲的上海人絕對不會讓人看到他們在鄰居的垃圾中翻找,即使是在午夜時翻找也是這樣,他們都是來自比較貧窮省分農村地區、努力在上海討生活的窮苦外來民工,而且他們經常是一家人。我聽相當權威的人說,他們為了得到翻找垃圾的特權,必須送給我所住大樓大門口的管理員一筆小小的賄賂,而且同意在天亮前,把所有的東西清除乾淨。他們毫無怨言的接受這兩項規定,但後面這項規定尤其不是問題,因為如果從事收集廢料的家庭想過像樣一點的生活,每個夜裡,他們必須去好幾棟住宅大樓,他們的工作很緊湊。
中國不缺可以讓外來民工家庭回收的垃圾。事實上,到二○○八年前後,中國製造的垃圾已經超過特別浪費的美國,每年大約製造三億噸垃圾(美國大約製造二億五千萬噸)。然而,以人均的基礎計算,美國人製造的垃圾是中國人的四到五倍(美國人比較富有)。美國人每年消耗將近二百九十七公斤的紙張,中國人消耗四十五公斤,印度人平均消耗的紙張少得難以想像,只有八.五公斤。即使考慮這中印兩國多很多的人口和紙的總消費量大很多,實際的情形卻一定表示,這兩個國家比較少的人均消耗量,代表家庭與廢料業者進行回收物資分類時,工作一定輕鬆多了。
雖然如此,如果你關心節約資源,這種趨勢就不是良性的發展。中國消費者正爭相加入全球中產階級,採用符合中產階級的消費習慣。例如,二○○○到二○○八年間是中國歷史性經濟成長的期間,中國的調理食品業成長十.八%。從購買生鮮食品變成購買裝在塑膠、鋁和玻璃容器食物的這種變化,對於我所住公寓建築後面半夜發生的事情,產生深遠的的影響,對中國垃圾掩埋場每天發生的事情,也產生重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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