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鷹的孩子

一隻魚鷹的高飛遷徙，串連無國界友誼與守護大自然決心！
艾瑞絲旅程中的每一天，我都會追蹤牠的位置。
我跟著牠，看牠沿途飛過的天空與風景，
就像我一直陪在牠身邊，就像我一路伴著牠飛翔……
──卡倫

喚起愛與希望、最令人鷹鷹期待的自然生態小說
牠的高飛，串連無國界友誼、守護自然的決心！
拓展眼界、觸動心靈，好看到讓人愛不釋手！
——英國兒童文學作家‧《戰馬》作者 麥克．莫波格

剛搬來的艾歐娜，有紅色的頭髮和深色的眼睛；村裡的人都說，艾歐娜一家全是瘋子。然而，是她帶著卡倫發現了深藏在家園山谷裡的祕密，是她教卡倫張開雙臂，感覺風，讓風帶著自己前進……

就這樣，艾歐娜和卡倫成了好朋友。他們共同守護魚鷹，合力拯救了生命垂危的魚鷹艾瑞絲；他們一起經歷風雨，分享彼此的笑與淚。

那段時光如此短暫，卻為卡倫留下了深刻的回憶。卡倫始終信守對艾歐娜的承諾──照顧艾瑞絲，確保牠的安全。即使牠穿越了撒哈拉沙漠，遠抵非洲甘比亞的某片紅樹林沼澤，從此自「谷歌地球」的衛星圖上消失……

從蘇格蘭到非洲，跨國界的友誼與真情，讓卡倫永不放棄，一心期待與艾瑞絲再度重逢！

拓展眼界、觸動心靈，好看到讓人愛不釋手。
──麥克．莫波格（Michael Morpurgo）
英國兒童文學作家

心跟著文字飛翔。
──英國《大誌》雜誌

這是關於一個男孩的悲傷與信守承諾的故事，書中主題雖是普世皆同的生死和友誼，以及對大自然的尊重，但這本書卻如此獨特而有力，令人難忘。
──美國《柯克思書評》

露薏絲巧妙探索了友誼與群體之間令人傷痛的嫌隙或裂痕，以及一個人的熱情堅持，足以引發因慷慨付出、善意、友誼與希望而串連的行動，讓人與人之間的互動跨越了文化與空間的藩籬。
──美國《出版人週刊》

我喜歡！
──凱特．韓波（Kate Humble）
英國BBC〈守望春天〉（Springwatch）主持人

精彩，深刻，雋永。
──維吉尼亞．麥肯納（Virginia McKenna）
生而自由基金會（Born Free Foundation）創辦人

關於野生動物、友誼與成長的故事，動人且富含啟發性。
──TBK雜誌

露薏絲優美闡釋了「悲傷中必有希望」。
──美國《文學評論》

情節緊湊刺激，字裡行間透露著樂觀，讓讀者為之入迷。從八歲到八十歲都適讀！
──美國《學校圖書館期?》

韻味豐富、情感濃厚。
──網路兒童書店（Lovereading4kids.com）

讀者迴響

這本書幾乎跟書裡提到的魚鷹一樣不可思議。生動的描述，讓這本書成為我的最愛。本書很像麥克．莫波格寫的小說，例如角色刻劃生動鮮明等等。我喜歡看友誼怎麼因魚鷹締結和破碎的部分。這本書真的完美。
──亞瑟，十二歲

我沉醉在這本好書裡，書裡充滿快樂和悲傷的時刻。這本書教了我很多魚鷹的知識，我不時有身歷其境的感覺。我推薦這本書給十歲以上的兒童，特別是熱愛大自然而且不怕掉眼淚的人！評分：滿分十分，我給十一分！
──哈利，十歲

我真的很喜歡讀這本書。讀到某些部分，我不由得從床上坐起來，想趕快讀下去。書裡的角色描寫得很真實，艾歐娜和卡倫的友情，還有他們對艾瑞絲的忠誠，真的很特別。
──米莉，十一歲

這本書扣人心弦，作者抓住你的心，帶你走過蘇格蘭的鄉村。我看這本書的時候，覺得自己就站在卡倫和艾歐娜身邊，和他們一起看魚鷹巢。結尾非常優美。我推薦這本書給所有十歲以上的人，特別是熱愛動物的讀者。
──艾莉莎，十一歲

【推薦序】載著愛與希望飛翔 李偉文

一隻返家遷徙的魚鷹，隨著牠飛越海洋、穿過沙漠的歷程，串連起不同種族、不同國家的青少年的心，雖然牠孤獨的遨翔於天空，身上卻承載著這些孩子的愛與希望。《追鷹的孩子》是一個感人又引人深思的精彩故事。
故事從十一歲的卡倫在古怪的女孩艾歐娜引領之下看見魚鷹的巢開始，在救治受傷的魚鷹並綁上追蹤器之後，這群孩子的視野也跟著這隻遷徙的鳥而不斷往世界延伸。

通常一個孩子小時候會對昆蟲，尤其是某些種類的甲蟲有興趣，隨著年齡成長逐漸會對較大型的動物產生好奇。其中鳥類是所有自然生物中最有活力、最具自由象徵意義的動物了。鳥不只出現在地面、在樹梢，也可以飛翔在空中、浮在水面上，甚至如魚鷹般還會潛水。雖然人類的開發範圍不斷擴展，擠壓了許多生物生存的空間，但是即便如此，在都市或近郊，我們還是能夠發現鳥的蹤影，牠們幾乎是無所不在的，就像魚鷹。

魚鷹可以算是世界上分布最廣的鳥類，南北半球五大洲都可以看得到，可是族群的數量不多，算是珍貴稀有的鳥類，更是唯一可以全身衝入水中抓魚的猛禽類。在不同地區演化出不同的亞種，各有不同的習性，有的變成當地的留鳥，也有的仍保留長途遷徙的習慣。比較特別的是，牠的遷移通常是單獨一隻飛行，與大部分侯鳥成群結隊不一樣。

鳥類的遷徙一直是自然界難解的謎。有人說，或許受到冰河時期嚴寒的氣候影響，鳥類因為求生存而演化出的行為；也有人說，也許南半球是現在居住在北半球鳥類的家鄉，牠們每年一次的遷徙，只是回到祖先的家鄉。
至於牠們如何辨識路程，可以精確的飛行在天地之間？有人說以視覺，追尋河谷、海岸線等地標；也有人說，借助日月星辰，利用偏光、紫外線定位飛行；也有人說牠們體內可以感應地球磁場，定出飛行方位……。總之，這些仍舊是未獲確定的理論。

可是不管真相是如何，當我們看著一隻隻體型這麼小的鳥，卻能夠長途跋踄的飛行，從沙漠到冰川，飛越湖泊與懸崖，經過河流、平原到森林，跨越浩瀚大海然後到孤懸海中的小島嶼，甚至穿越城市裡的鐘樓與橋梁，克服沿途的狂風暴雨、大雪烈日，歷經種種的難關與挑戰，相信會對一個正在成長中的孩子很大的啟發與激勵。

《追鷹的孩子》故事裡的幾位青少年也在追尋著魚鷹的旅程中，慢慢有了改變。這種體會也是當代在富裕、自由、享樂中長大的孩子所最需要的，同時也因為他們關心這隻魚鷹，進而建立與這個世界有所連繫的機會，就像心理學家所說的「神聖的不滿足感」被觸動的機緣。

青少年很容易對生活現狀感到不滿，但絕大多時候，就只是抱怨而已。不過總會有某些人在某些時刻遇見某些事，產生一種此事只有我幫得上忙的豪情壯志，也因為這種世界需要我的感覺，讓自己付出行動，結果事情真的就有所不同。這種經驗對於孩子建立對生活的熱情與自信，克服當下不確定時代形成的壓力或虛無感，是非常重要的。

希望每個家長都能引導讓孩子遇到這樣的時刻，並且像《追鷹的孩子》裡所有陪伴在孩子身邊的大人一般，能夠適時的協助。若能多一些有這種經驗的孩子，世界一定會更美好。

【導讀】載著愛與希望飛翔 李偉文 

【序曲】牠來了 
01 筆記本中的祕密 
02 約定 
03 明天，我會找到答案 
04 樹梢上的另一個世界 
05 牠展開巨大的雙翼 
06 空中之舞 
07 新同學？ 
08 祖孫都是瘋子 
09 艾歐娜的淚 
10 我們不能讓牠死掉 
11 祕密救援 
12 艾瑞絲自由了 
13 褪色老照片 
14 艾瑞絲日記 
15 她會回來的 
16 好棒好棒的一天 
17 拜拜，艾歐娜 
18 南飛 
19 朋友，朋友 
20 湖裡的大鱒魚 
21 分享 
22 飛越庇里牛斯山 
23 撒哈拉失?記 
24 我答應她的…… 
25 不是你的錯 
26 來自遠方的信 
27 沒時間了 
28 尋找艾瑞絲 
29 牠還活著 
30 潔?芭的笑容 
31 甘比亞和蘇格蘭 
32 我想跟牠一起飛上天 
33 幫她飛過來 
34 羅伯的自行車 
35 不速之客 
36 闖入者 
37 全村的祕密 
38 像艾瑞絲一樣飛翔 
39 雪融時分 
40 和艾瑞絲比賽 
41 宴會與暴風雨 
42 不能放棄希望 
43 像老隱士一樣？ 
44 重逢 

致謝
國際書評 

01筆記本中的祕密

一開始，是我先看到她。蒼白瘦小的女孩，有一頭紅色長髮，正趴在急湍區下方一塊扁平的岩石上。她靠在岩石邊緣，一隻手伸進一潭深深的靜水。水花細沫飄過水面，濺溼了捲起的袖子，也濡溼了掃過水面的髮梢。女孩盯著水面下的暗影。
羅伯和育安提起自行車把手，懸起前輪，停在我身旁樹和樹的空隙間。他們的自行車輪胎在泥濘小徑上急急打轉。
「卡倫，你在看什麼？」羅伯問我。
「那邊有人，」我回答：「一個女孩。」
育安撥開松樹枝，想看得更清楚一點：「那是誰啊？」
「不知道，」我說：「但她瘋了。底下一定冷死人了。」我朝河的上下游張望，想知道有沒有人陪著她，可是四處不見人影。她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大雨過後，河水水勢湍急，水面暴漲。上游有個高聳的峽谷，那兒有一座湖，河水就是從那邊流下來的。三月底的殘雪還留在山谷間，湖水和河水冷得像冰。
「她在我們的河裡。」羅伯不高興的說。
女孩的手探得更深了。河水淹過她的袖子，漫過她的肩膀。
「她在幹嘛？」我說。
育安把自行車往地上一放。「一定是在抓魚。」
那女孩突然往前傾，濺起一陣水花。等她坐回岩石上，手裡多了一條好大的棕色鱒魚。鱒魚在她溼淋淋的雙手中蹦跳掙扎。女孩撥了撥頭髮，我們這才看清楚她的臉。

「我認得她。」羅伯說。
我轉頭看羅伯，他的臉色暗沉，神情陰鬱。
「她是誰？」我問。
可是羅伯已經放下自行車，大踏步往河岸走去。
「羅伯。」我喊他。
女孩抬頭看見我們，試著把魚藏進懷裡。我和育安跟在羅伯身後，跑向河岸。我們和女孩之間，只隔了一道窄窄的湍急河水。
羅伯對著對岸的她大喊：「艾歐娜?麥克奈爾！」
女孩慌忙站起身來。

羅伯跳到那塊扁平的岩石上，抓住女孩的手臂說：「艾歐娜?麥克奈爾，妳這個小偷，就像妳媽一樣。」
女孩手忙腳亂，想抓緊那條滑溜的鱒魚。「我沒偷東西。」她大叫。
羅伯一把搶過鱒魚，跳回岸邊。「那這又是什麼？」羅伯高高舉起鱒魚：「這條是卡倫家的河，妳在這裡偷魚。」
這時他們全看著我。
「卡倫，你怎麼說？」羅伯說：「未經許可，擅自在你家農場釣魚的人，該受什麼懲罰？」
我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

「我不需要許可，」艾歐娜不屑地反駁：「我沒用釣竿。」
「妳這個小偷，」羅伯大吼：「快滾蛋。」
我望向艾歐娜，她瞇起眼睛瞪著我。
羅伯把掙扎的鱒魚往地上一摔，撿起艾歐娜和外套一起擱在岸邊的塑膠袋。「妳還偷了什麼？」
「別碰！那是我的東西。」艾歐娜大喊。
羅伯抖了抖塑膠袋，掉出一雙舊運動鞋，還有一本破破爛爛的筆記本。他從地上撿起筆記本，拍掉上頭的泥巴。
艾歐娜跳回岸上，想搶回筆記本。「還給我！那是祕密。」她咬住下脣，似乎後悔透露太多了。
她的手在發抖，手臂和腳都凍得發青了。

「羅伯，還給她吧。」我說。
「沒錯，」育安說：「羅伯，快點，我們走啦。」
「等一下。」羅伯說。他啪啦啪啦的翻起筆記本。「我們來看看她想藏什麼祕密。」
艾歐娜想抓回筆記本，可是羅伯一面大笑，一面把筆記本拿得遠遠的。
「艾歐娜?麥克奈爾，妳有什麼祕密呢？」羅伯嘲笑著說。
筆記本的頁面在風中翻飛。我瞥見動物和鳥兒的鉛筆素描，還有好多草草寫下的文字。最後頁面不再翻動，停在畫著湖的那一頁，艾歐娜以深灰和深紫色調，畫出了山上那座湖。

艾歐娜跳起來，硬是扯下了筆記本。她跳回河中那塊扁平的岩石上，把筆記本舉在水面上。「我絕對不會告訴你，」她大叫：「絕對不會。」
羅伯朝她走了一步。「別這樣，讓我們看看嘛。」
艾歐娜滿面怒容，神色堅定。
「羅伯，別鬧了。」我大喊。
育安試著拉開羅伯，但羅伯把育安推開了。
「艾歐娜，妳有什麼大祕密呢？」羅伯大喊。他朝艾歐娜撲了過去。

艾歐娜跳過岩石堆，到了對岸。那距離幾乎不可能跳得過去。她踩在溼漉漉的岩石上，腳下一滑，跌進岸邊一處深水潭裡。筆記本從她手裡飛了出去，在空中急轉，最後掉進湍急河水裡。筆記本不見了，艾歐娜手忙腳亂從河裡爬起來，踩上陡峭的岸邊，在松樹林濃密的枝葉間消失蹤影。河水帶著筆記本和艾歐娜的祕密，沿著我們之間的河谷，往下急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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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空中之舞

「你昨天把羔羊照顧得很好，」爸爸說：「說不定你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
我坐在汽車後座，爸媽坐前座。我們正要去教堂做禮拜。
「我非得去做禮拜不可嗎？」我說：「葛拉罕就不用去。」
「他十八歲了，」媽媽說：「去不去可以自己決定。」
「羅伯和育安也都沒去。」
媽媽轉身看著我說：「卡倫，看在老天的分上，拜託你別再哀叫了。只有一個小時，不會要了你的命。」
我從鏡子裡看到爸的眼角露出笑意。我將身子往下一沉，用膝蓋頂著爸的座位後方。

「你今天有什麼計畫嗎？」爸爸問。
「踢足球，」我說：「跟羅伯、育安，還有其他同學一起。」這是真話。我們約好了這個星期天下午一起去運動場踢球。可是我心裡一直想著艾歐娜，想看魚鷹飛回蘇格蘭。我想再去湖邊。看來我得跟羅伯和育安說，我要留在家裡幫爸的忙。
「確定晚餐前到家就好。」媽媽說。

我爬到丘頂時，艾歐娜已經站在石堆上等我。我撲倒在石南叢上，大口喘氣。天空清朗，萬里無雲。湖面平靜得像鏡子，映照出藍藍的天。我拿出望遠鏡，瞄準松樹上的鷹巢。那隻魚鷹正在擺放小樹枝。
「要不要用這個看？」我問艾歐娜。
艾歐娜接過望遠鏡，湊到眼前，我教她怎麼調整焦距。「好棒，」她說：「魚鷹看起來離我好近。你看他的喙，看起來好凶猛、好銳利。」

我讓艾歐娜用望遠鏡，自己朝南方望去。飛機在天空留下縱橫交錯的痕跡；遠方有一群雁鳥，排成Ｖ字型向前飛行。除了這些，地平線上一片淨空。我靠著柔軟的石南叢躺下，躲過陣陣寒風。陽光照在臉上暖暖的，我的眼皮慢慢闔了起來。
我在寒意中驚醒，覺得冷極了。艾歐娜還是坐在石堆上看著天空。暗影在下方峽谷蔓延開來，我看看手表，確定時間。
「我們已經來兩個小時了，」我對艾歐娜說：「魚鷹不會來了。」
艾歐娜氣呼呼瞪了我一眼。

「她很快就會到的。」
我折下一枝石南枝，搓下它的皮和葉，看著碎屑在微風中飛舞。我用光禿禿的石南枝輕拍艾歐娜。
「我就知道今天該去踢足球的。」
艾歐娜背對著我說：「沒有人逼你來這裡。」
「我錯過了一場精彩比賽。」我說。
「她會從那邊飛過來。」艾歐娜說，手指掠過閃閃發亮的湖面，指向滿覆石南的大小山丘，指向遠處的一抹紫色群山。
「妳怎麼知道？」我說。

她站起來，雙臂伸開，就像一對展開的翅膀。「我就是知道。我感覺得到。你得把自己想像成一隻鳥，才能感覺得到。」
「我才不要揮舞著手臂在山丘上跑來跑去。」
艾歐娜聳聳肩。風揚起她糾結的髮梢。
「隨妳高興，」我說：「妳自己玩吧，我要走了。」我拍掉毛衣上的石南碎屑，準備沿路踢著乾枯草叢下山。我回頭看艾歐娜，她就站在那兒，閉著眼睛，展開雙臂。風吹拂過她的外套和牛仔褲，她看起來像在清朗的藍天中展翅翱翔。

「妳真的覺得她會來嗎？」我問。
「我知道她會來。卡倫，你真的應該試試看。」
我一臉不高興的看著艾歐娜。
「我們在山頂，沒人看得到。」艾歐娜一面說，一面把手臂抬得更高。
「最好是啦。」我說。我伸開雙臂，轉身迎向風。我想相信艾歐娜。我想看見另一隻魚鷹飛回來這裡。
「你得閉上眼睛，」艾歐娜大喊：「把自己變成鳥。卡倫，感覺風，讓風帶著你前進。」

我閉上眼睛，試著忘記自己像稻草人似的呆呆站在山丘上。我只聽得見風輕輕吹過乾枯石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風吹過我身上，拉扯著毛衣衣袖。我迎向風，讓風吹拂過我的指尖。我把指頭伸得更長，就像張開一根根的羽毛。我努力想像自己是鳥，輕飄飄的；風把我愈吹愈高、愈吹愈高，吹向燦爛的藍天，吹到群山上方，吹入勁風之中，吹進一道道太陽光芒裡。
「我看到她了！」艾歐娜大叫。

我睜開雙眼，瞇起眼睛迎著陽光看。遠方有隻鳥的剪影，輪廓像是小小孩畫的海鷗。不過那不是海鷗；她比海鷗要大得多。
那隻鳥逐漸飛近，在空中傾斜著身子，露出白色的腹部、帶著條紋的翼羽和尾羽。我拿起望遠鏡觀察。
「絕對是魚鷹，錯不了。」我說。
「當然是，」艾歐娜說：「走吧，我們靠近些看。」
我們一路跑下山丘，奔向湖畔森林。

艾歐娜的動作好快。只見她在群樹間穿梭前進，等我爬上橡樹時，她坐在條板箱上，雙眼閃閃發亮。「看，他發現雌鳥了。」她說。
我朝鷹巢望去，雄鳥在巢裡棲息，翅膀微張，露出下方的白色部分。他抓著一條魚，突然朝天空飛去。他愈飛愈高，愈飛愈高。我們聽得見他又高又尖的叫聲：「嘰……嘰……嘰……」。接著，他瞬間俯衝，筆直落下，爪子緊抓著那條魚。在樹林密布的山腰映襯下，他變成一團模糊的身影，朝湖面直落而下，速度愈來愈快，最後結束俯衝，又飛回高空。雌鳥則在上空不停盤旋，看著雄鳥。

「他在空中跳舞，」艾歐娜咧嘴笑說：「想吸引她注意。」
雄鳥又表演了一回令人讚歎的高空俯衝，不過這回結束俯衝後，就帶著魚飛回鷹巢。
我們看雌鳥在空中盤旋，高度逐漸降低，最後在雄鳥身旁的樹梢降落。雌鳥緊抓著樹枝，樹枝隨著她而擺動起來。她在觀察鷹巢。我屏住呼吸。
雌鳥突然拍拍翅膀，飛向我們後方的樹林，接著消失了蹤影。
「她沒興趣。」我說。

我拿望遠鏡觀察雄鳥。我差點笑了出來。如果鳥類有大失所望的表情，八成就是他此時的模樣。雄鳥頭上的羽毛直豎，他盯著那條魚，彷彿一切都是那條魚的錯。
「她又回來了。」艾歐娜悄聲說。
雌鳥迅疾俯衝而來，降落在鷹巢裡。她繞著鷹巢邊緣來回走動，把幾根小樹枝重新擺好，彷彿不太滿意原本的樣子。接著，她從雄鳥那裡搶過魚，開始撕咬，吃了起來。
艾歐娜靠向我，用手肘推推我說：「你看，她喜歡他。」
我點點頭，不知怎的，感覺自己脹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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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她會回來的

暑假開始的時候，我開心得不得了。這代表我可以花很多時間跟艾歐娜待在湖邊。我和羅伯幾乎沒再講過話。我先前拿了二十英鎊給他，當作弄壞他自行車電腦的賠償，不過他沒收。他說，他只後悔自己浪費時間跟我這種沒用的傢伙打架。我也懶得理他。可是我對育安覺得歉疚。育安問我，他能不能跟往常暑假一樣到我家的湖釣魚，我編了一些爛理由回絕了他。我不想冒風險，讓其他人看到魚鷹。

大多數時候，我跟艾歐娜一起去樹屋。爸爸和葛拉罕在漢米許的協助下已蓋好了樹屋。樹屋的四面牆是用木板和木條釘成的，屋頂則是舊豬舍的鐵皮浪板搭成的。我們用麻袋堵住大的縫隙，再拿細麻繩綁緊。寬闊的窗戶加上了木製百葉窗板，可以俯瞰整座湖和群山。爸爸在窗旁放了兩把凳子，釘了一個架子，又搬來一截大樹幹讓我們當桌子用。他還打造了一個小小儲藏空間，收放我們的鳥類書籍，以及艾歐娜的顏料和筆記本。葛拉罕利用老藤蔓和枯樹枝，把斜斜的屋頂偽裝起來，從外頭幾乎看不出來那是樹屋。一切都完美極了。

我向上推開暗門，進到樹屋裡。
「你帶圖釘來了嗎？」艾歐娜問。
「嗯，」我說：「更棒的是我還帶食物來了。我媽替我們做了三明治。話說回來，你要圖釘做什麼？」
艾歐娜用手朝四周揮了一圈。「這裡得裝飾一下，」她說：「才像我們專屬的樹屋。」
「用什麼裝飾？」我問。
「釘上一些我畫的魚鷹素描。你看，」艾歐娜遞了一大疊圖畫給我：「這些是小魚鷹還小的時候。」

我看著六月十九日畫的那張。一隻雛鳥從鷹巢探出頭來。當時牠只有幾星期大。我清楚記得那一天，我們第一次親眼看見那隻雛鳥。不過那個時候我們也很傷心；因為我們明白了，另外兩顆蛋沒能孵化。
「真不敢相信，牠現在變得那麼大了。」我說。我把畫釘在木板牆上，旁邊是後來畫的，是一張艾瑞絲餵雛鳥的素描。

「這張是我今天剛畫好的。」艾歐娜說。她舉起一張剛完成的畫，上頭注明的時間是八月二日。畫裡的雛鳥在伸展翅膀。牠現在的體型差不多和牠爸媽一樣大了，巢裡的空間相對太小了，牠沒辦法和以前一樣在裡頭拍打翅膀。小魚鷹的羽毛還是淡黃色和棕色交雜，眼睛是深琥珀色的，不是黃色。
「你看，」艾歐娜指著窗外說：「牠又在試了。」
我們在窗邊坐下，朝湖看去。鷹巢在陽光下顯得亮眼，我伸手到袋子裡找望遠鏡。
「你不是說帶三明治來了嗎？」艾歐娜說：「我快餓死了。」

我丟了一包三明治給她，自己手肘擱在窗沿，拿起望遠鏡瞄準鷹巢。
小魚鷹站在鷹巢邊上，拍動巨大的翅膀，測試風向。牠稍稍飛了起來，在鷹巢上方盤旋。我們聽得到從另一棵樹傳來的叫聲，是魚鷹爸爸或媽媽正在鼓勵小魚鷹。
「加油。」艾歐娜悄聲說。
小魚鷹又摔進巢裡。牠站在鷹巢的邊緣，然後彷彿下定決心似的，展開雙翅朝天空飛去，但接下來就往湖面急急墜落。
我屏住呼吸。

小魚鷹努力拍動翅膀，從湖面猛然朝上飛，飛過樹梢，在空中劃出長長的弧形。小魚鷹在樹林上空飛繞，一圈又一圈，拚命揮動牠巨大的雙翼，讓自己停在空中。我和艾歐娜看著小魚鷹試著降落；牠踩在鷹巢附近的樹枝上，但樹枝太細，被牠壓彎了。小魚鷹重新起飛，再試一次；這一回，牠瞄準鷹巢降落。小魚鷹瘦長的腿伸得筆直，身子在空中搖搖晃晃的，像一輛在狂風中行駛的直升機。小魚鷹沒算好降落時機，摔進巢裡，又連忙坐好，梳理凌亂的羽毛。

「學飛很容易，」我大笑：「學降落很難。」
艾歐娜微笑著說：「該畫張新圖了。」她伸手到箱子裡拿她的畫畫道具。
「你哪來這麼多顏料？」我問。艾歐娜多了好多罐大大小小的顏料。
「韋克柔老師先前打掃美術教室，把這些清理出來，當生日禮物送我。」艾歐娜說。
「我不知道你過生日。」我說。
「生日是下星期，」艾歐娜說：「不過我等不及要用這些顏料了。」
艾歐娜找出一張乾淨的紙，開始畫起草圖。
我瞄了她的畫一眼。我以為她要畫小魚鷹的初次飛行，沒想到她畫的是艾瑞絲停在遠處湖畔樹梢上。

「漢米許說她很快就會啟程，飛往非洲。」艾歐娜說。
我望向湖泊對岸。艾瑞絲棲息在一棵高高的枯木上，在暗黑樹林的映襯下，她顯得格外亮眼。
「艾瑞絲最近都在遠處的樹上休息，對吧？」我說。
「我覺得她一臉悲傷。」艾歐娜說。
「她是鳥?，」我說：「鳥怎麼可能一臉悲傷？」
艾歐娜聳聳肩，繼續畫她的畫。「在我看來是這樣，」艾歐娜說：「她知道自己不得不離開。她身不由己，得拋下孩子遠去。」
我大笑。「她哪可能想那麼多？」

艾歐娜把畫紙揉成一團，往地板上一扔，氣呼呼的衝出樹屋爬下樹。
「艾歐娜。」我喊著她，可是她已經消失在樹林裡了。
我在河邊追上艾歐娜。她坐在石頭上，弓起身子，一手不知握著什麼東西，一手拿著小刀猛挖。
「艾歐娜，她會回來的。」我說。
艾歐娜轉身，眼淚滑落臉頰。「會嗎？」
她手裡握著的是那個金色墜飾。她媽媽的臉部特寫上劃了好多道深深的刀痕。
我挨著她坐下。「艾歐娜，你媽媽會回來找你的。」我說。
艾歐娜「啪」的一聲闔上墜飾，伸手抹掉臉上的淚水。「才不會，」艾歐娜搖搖頭說：「她不可能會為了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