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簡體書）

行長柳大中差一年便年屆五十八周歲，誰都知道這年齡意味著什麼。在這最後一段時間裡，他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提拔一位副行長，補足去年因一老同志退休留出的臨城分行行級領導空缺。本來就不平靜的臨城市分行因此暗流湧動，大家都知道這是難得的上位機會。於是夠資格角逐行長與副行長的人士縱橫捭闔、合縱連橫，各自動開了心思。

醉舞紫毫，男，山東人，會計師。喜翻書，不求甚解；好周遊，走過山水城郭、煙雨平湖。混跡于金融職場，冷眼觀人情世態；嫉惡如仇，從善如流。出版有長篇小說《人行行長》等作品。

《上位》編輯推薦：銀行業灰色內幕，中國式職場寶鑒，向上的臺階，一步接一步，一環扣一環；該上位的時候沒有踏出那一步，就可能再也無法前行；故一個銀行行長的位置，引出四次錯綜復雜的競聘，運籌帷幄，各出奇謀，談笑間覆雨翻云，所圖者，無非上位矣。

引子誰主沉浮第一章賓館遇險頂頭上司雖然是副職，但事情不經其審核就上報或者直接要求正職批示是職場大忌。並不是說上司的水平就一定高出別人，但重要的不是審核，而是那份權力感。第二章遭遇偷盜探病也好，送禮也罷，不留名並不代表要做無名英雄，信封上印刷的名稱和地址就是最好的注釋。領導雖然不在病房，但依舊能對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第三章中層競聘新官上任三把火。所以要燒火，不全是作秀，大多為樹威。你可以輕視上司，千萬別輕視領導手中的權力，七擒七縱，全在掌握之中。將軍出征時的號炮，不是為了聽響聲，而是為壯聲勢。第四章感情投資從領導任命到公開競聘，程序形式的變化使得許多草根人士得以脫穎而出，但如果因此得出員工選拔任用升職道路已經消除弊端，不再因為權力金錢人情的介入而唯才是舉，便是太過樂觀與天真了。第五章起舞弄影在外人面前誇獎部屬，使受獎人感到面子十足，認為在領導心裡有位置，儼然是領導的自己人，便越發向領導靠攏。片言隻語輕虜人心，何樂不為？第六章神秘寄藏社會有社會的標準，個人有個人的長處，領導有領導的考量，每個人都在思考自己努力的方向。但是有時候，機遇選擇幸運兒用的是你意想不到的標準。第七章巧取有道敏感問題要領導批准，表面上是尊重領導意見，骨子裡是拖人入局，沒什麼事情便罷，真搞出什麼不大不小的事來，自有領導在前面頂著。幾句漂亮話，就能在無聲無息間留下後手。第八章後備幹部和領導關係到位了，有些話講了是拉近關係，這是自己人的特權，也是加深親密關係的手段；關係沒到一定程度，同樣的話講了，說不定就是反作用，增加領導對自己的不利看法。第九章宴會射覆領導講話也不是一開始就會很利落，但一段時間以後各種場面都能揮灑自如。經常上臺講話的人都知道，場面上的官話也就那麼幾句，不僅好學，而且通用，再不濟念稿子照本宣科就是了，關鍵是你在那個位置。第十章工于機巧領班的眼光善於識別客人的種類，對辦公室主任的熱絡自是與一般顧客禮貌性問候不同，但凡消費場所對這種一般非個人消費的主，全當上帝供著，因為這方神聖不僅消費大方，而且記帳結算痛快及時，不存在拖賴一說。第十一章突如其來職稱的辯證性在於擁有者沾沾自喜，時不時還作為炫耀的資本，名片上行政職務後接著便是高級某某師，凸顯其官職學問雙修。而未有者雖然羡慕卻也顯示幾分不屑，並不覺得那些頭戴紫金冠的人有多少真學問。第十二章意料內外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收禮未必是件開心事。但知道這禮物送了別人卻沒送自己，還防著不想讓自己知道，未免有種尊嚴被冒犯的感覺。這幫孫子看的是你的職位，誰在位上，他們便對誰燒香，根本沒什麼感情友誼成份。第十三章不宣之秘同樣的事情，一個領導指出來的時候，千萬別提另一個領導也指出過，否則豈不是顯得這位領導的見識也就一般，所說的不過是大眾常識？第十四章殃及池魚只要領導不追究，職工議論純粹只是瞎議論一通，國人大多容易健忘，過段時間又會關注新發生的事情，原來的事早被人遺忘爪哇國了。第十五章誤作小姐對女職員來說，性別有時候是劣勢，有時候則是優勢。幾聲嬌嗔，一點蠻纏，多數領導都會投降，同樣的招數男職員不敢用，也不管用。第十六章爾虞我詐單位財務程序一般是辦公室主任簽字後行長再次簽字，然後去會計財務上報銷。號稱雙重審核，形式上無懈可擊，一般員工有些不合規定的發票，辦公室主任就擋住了，被擋的人士自然不高興。可見再小的權力，在適當的時候都是能得罪人也能拉攏人的利器。第十七章莫名凶兆去探病的款項由部門員工集資，除了現金總額上可以多一點，拿得出手，還代表召集人在部門中有一呼百應的威信。能對參與集資的員工來說，能夠表示一下心意，便認為自己在領導心目中有了點印象，與領導的距離似乎近了許多。第十八章欲起訴訟想上位，努力一刻都不能停止。即使現在領導位置齊備，但隨時都有可能因為各種原因離開而留出位置。等出現了位置再去努力，那就太晚了。第十九章訴訟轉機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一個響亮的名字，則能讓項目錦上添花。至於項目本身如何，結果怎樣，有時候反而不及前兩者重要。第二十章鑒定程序在許多人心目中，科學是嚴謹的，科技是鐵面無私的。但科研是人搞的，有人就有江湖，就講人情。在中國這個人情社會，半吊子的科技創新一樣受人情的影響。第二十一章榮譽誰屬告訴人家說得了個二等功，別人可能覺得蠻厲害，再一說是招商引資二等功，別人便不會當針（真）而知道是個棒槌了，因為你沒引來資也沒有招商嘛！把這類名譽捧在手上沾沾自喜，只會讓人看笑話。第二十二章節不空過下屬會揣摩領導的心意，領導卻未必會顧及下屬的心思，有時候領導講話，並非是要針對某一個員工進行褒貶，只是從自己的立場上習慣性的反應。但想得太多的大有人在。第二十三章有人買單官場上有一種表情，不是慍怒，不是對誰不滿，甚至也不是不高興，不好描述是種什麼心態下的反應。勉強作個比喻的話，有點婊子裝大家閨秀的神韻。第二十四章禍起蕭牆領導單獨把員工叫來，鄭重其事地安排給你，讓你覺得給你而不交與他人，是對你的能力肯定與信任。其實就是賣你，還讓你跟著數錢，然後還要再表示感謝重視的意思。第二十五章隱約消息下屬唯唯諾諾表現出的敬畏感，別人或許不恥，領導不一定欣賞，卻未必不喜歡。而自視平等不肅的態度，領導不一定真心不欣賞，但卻未必會喜歡。第二十六章行級競聘領導的去留對有心人來說是一場風雲變色的開端，對事不關己的人來說，則缺乏轟動性，因為誰來誰走，原本就不是他們有決定權的，那些熱情的握手致意講話惜別，則是沒有辦法，風俗文化而已。第二十七章黑馬浮出“誰會注意聽演講啊，又不是政見發表，內容大差不差，無非是工作上獨一無二，能與同志們打成一片，在領導指導下做好分管工作，然後表個態，弄上弄不上一樣好好繼續工作。”除了演講的人，演講的內容上面的人不上心，下面的人不關心。第二十八章飛來之殃競聘的結果對上班下班的員工來說，知曉了內容，便該幹麼幹麼去，他們投過票，行使了自己的權力，雖然這權力最終起了多大作用未可知，但現在組織任命最終下來了，誰上誰上不去與他們有多大關係呢？第二十九章意外驚喜一層一層的待遇，都有相應的門檻。門檻可以量身定制因人而設，也可以打造得讓一般大眾山高仰止，然後施一把力，將門檻外的自己人拉進來。第三十章柳暗花明和領導開誠佈公談心事，直抒胸意自以為講得痛快淋漓，但有時候對領導而言，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抱怨，反而是不服管理難以駕馭的印象更加深刻了。第三十一章似真似幻送禮可以拉攏關係，也可能得罪人，尤其是禮物並非人手一份的時候，便不免尷尬，甚至給對方留下不良印象，認為你狗眼看人低。所以領導叫你代表他去送禮，並不一定是將你當成心腹，也可能是需要你來做擋箭牌。第三十二章桃色陷阱官場上，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運籌帷幄的並非只有你一個。有時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在進行一個計策的時候，身後早已有人謀篇佈局將計就計。第三十三章考試掄才想上位，領導的指示必須照辦是鐵則。但是對於相關的管理部門，做不做，如何做，才能面面俱到，則是許多人不得不研習的一門課程。有的人，就最善於陽奉陰違應對這些事。第三十四章電梯疑雲有的事情可以想，可以做，卻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去說。當官，便是其中之一。若誰當面說你想當官，或者宣傳你想當官，如果不是開玩笑，那無疑是不留情面地羞辱。第三十五章再次折戟賣弄知識附庸風雅，雖然俗，雖然容易被取笑，雖然很多有真本事的人不屑之，但關鍵時候，你平時賣弄給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會幫助你。同樣的兩個人，人們普遍覺得印象中“學識豐富”的那個人更有特點，更有本事，更容易上位。第三十六章大師轉運等具體安排並不一定是真要給你安排，這往往是領導想讓你維持現狀，卻不願意承諾一個進步的臺階，有什麼閃失還要拿他是問。典型的既讓馬兒跑，還不給馬吃草。第三十七章組織推薦小道消息似乎比官方消息傳播更快，某人即將上位的消息傳出，腦子活絡的人就會有意接近某人，想在黑馬還沒完全成為白馬前進行感情投資，以期得到有用的回報。即使這份回報遙遙無期，也不妨礙人們的前仆後繼。第三十八章事不可為離開是一種放下，也是一種開始，是對過去的認輸離場，也是對未來的重新下注。當你無法適應某個圈子更無力讓這個圈子來適應你的時候，離開是一種理智的選擇。只是，願意主動跳出溫水的青蛙寥寥無幾。

引子 誰主沉浮
陰陰晴晴，冷冷曖曖，在陰晴冷曖轉換不定的時日推移中，剛朗而冷峻的北風日漸消融，無雪的冬天過后，轉眼間已是鶯飛草長的三月，在和煦春風徐徐拂照下，經歷嚴冬風霜摧殘的路樹枝椏又重新活泛起來，綻出嫩綠葉芽，呈現出蓬勃的朝氣風姿。
今天是個好天氣，幾朵白云棉絮般在遠處高空緩慢游移。沐浴在柔和晨光中的十七層臨城央行大樓，投下短而斜的巨大陰影，覆蓋了樓前多半個院落。這座樓坐南朝北，低矮鐵柵圍起大門外即是喧鬧的大街。
如果僅從高度審視，此樓外觀造型與周圍煊赫高聳的大廈相較顯得有些平庸，而其堂皇的外表與機關職能卻無人可以小覷，它號稱是本市第一座智能化大樓，在普通大眾還不曉互聯網為何物時，建造當初即前瞻性地布通了網線。
但此時整個院落氣氛卻嚴肅得顯然與平素有些不同，大門處的保安懶散地站在太陽傘下，整個大院沒有什么人來往，在排列齊整的停放車輛中，那輛掛著省城牌號的小面包車因為比其他車身長而引人注目。
一樓營業廳，也僅有幾位值班人員坐在自己的崗位上，各個樓層也沒有話語人聲，此時全員職工幾乎全部集中在十七樓頂層大會議室參加會議。
這次會議的內容在分行領導眼里，算不得什么重要，而在臨城市分行則是件轟動上下的事項了，尤其是省分行主管人事工作的紀委黃書記親自駕臨，也約略說明事情并不是太一般。
事情起因稀松平常。行長柳大中差一年便年屆五十八周歲，誰都知道這年齡意味著什么，也因為到了這年頭，一向不茍言笑的柳大中成了好好先生，日常管理松弛，各有盤算的幾位行級領導紛紛開始自己的打算，最明顯的是第一副行長簡德意與三把手常文建，互不買賬。簡德意認為，一把手退休在即，自己上位順理成章理所當然，有些事上便躍躍欲試，提前做些應該一把手拍板的事；常文建當然也想上位，簡得意與他是同齡人，如果一旦干上一把，自己哪還有當雞頭的那天？所以仗著與柳大中私人關系不錯，默許提攜，底氣足了便施放出不和拍風聲：誰規定了二把手一定接替一把手的班？有文件么寫明么？林副主席上了黨章也沒接成么！這話很有些說服力，簡得意聽了十分不爽。于是乎，兩人明里暗里互相使絆糾纏，各自爭分，志在必得。又分別有職工支持者，需要投票之類，民意上兩人不相伯仲。
柳大中雖然支持常文建，但也不愿明目張膽得罪簡得意，這年頭，死灰尚能復燃，什么事情都難說，一邊倒支持常文建而完全開罪簡得意，不是他混跡官場多年老油條去做的事，所以對常文建只是暗通款曲，表面上則是一碗水端平，兄弟爬山各自努力。
因了這種狀況，有時召開行務會議討論相關事項，二、三把手別苗頭，其他成員各懷心思，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邊閑著不便站隊，柳大中誰也不支持，開會等于白耗時間，要研究的事便往往定不下來。再后來，一開會，兩人都借故下基層不出席，連會也開不成了。
屋漏偏逢連陰雨，去年五月份一位副行長到齡退休，所以按職位數，臨城分行行級領導便缺少一職。柳行長要趁離職前，將職數補滿，自己提拔起來的人，無論如何對自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去年來，他除提建議省分行考慮一把手人事還積極建言省分行批準提拔一名副行長人選。
客觀講二級分行提拔個副處級干部，在省分行領導那里完全不算個事情。在聽了老柳兩次建言后，省分行行長從諫如流，告訴柳大中省行會通盤考慮行長人選，安排他元旦前將臨城分行副行長備選干部名單報到人事處，以便分行考察，擇優選取。
在柳大中主導下，上報了六名副行長人選。顯而易見，柳大中是要在科長中多為幾個好人，盡量把他們中間符合條件的多報幾個上去，誰能中彩副行長那是福星高照，選不中的科長，也不會反感他，有好事時老柳最起碼沒忘記你們，決定誰干那是省分行的事。
副行長備選名單一經上報，本來就不平靜的臨城市分行暗流涌動，要當行長與想當副行長的人士縱橫捭闔、合縱連橫，各自動開了心思，在同一起跑線起步，人人均想成為甩開同伴最先到達終點的個人。事實證明這幫人的眼界與心胸實在令人不敢恭維，竟然不約而同想到了同一種方式方法制約同行。
省分行人事處收到了來自臨城分行多封沒有署名的告狀信，六位副行長候選人與二、三把手無一例外均在被舉報之列，而且，寫信人極有耐心，隔三岔五就有信送到人事處，內容無非是掀陳年老帳，深文巧詆，什么收受其他金融單位的小恩小惠，到其他單位吃肉喝酒，報銷發票拿人家的購物卡等等等等。事情明明小事一樁，卻大肆渲染，捕風捉影，務期致對手于萬劫不復。
處長帶著信件，向行長詳細匯報，老江湖的行長聽后不動聲色，只是吩咐繼續收信，不作其他任何表示。
兩個月多月后，人事處沒有再收到有關臨城行人士的信件。省行行長得到匯報，召開了黨委會議，內容僅一項，研究解決臨城市分行領導班子問題，這種事情容易決定，人選很快敲定。
今天，省分行黃書記親自帶隊來臨城宣布班子調整事宜，事前沒有知會臨城行任何消息。一行人到得行里，臨城市行全體領導同志還蒙在鼓里。召集黨委成員開會，宣布省分行關于臨城班子人員調整決定，然后立即召開全行職工大會，向全體同志傳達。
沒有會標，沒有領導名字坐次牌，因為來不及制作。開會的全體同志均坐在臺下，注視著臺上的省行黃書記一行，那幾位陌生臉孔似乎已經告訴大家什么，初時氣氛寧靜得有些尷尬，大家屏住呼吸，伸長脖子，支起耳朵，聽著人事處長公布的省行決定：柳大中行長先行內退，到年齡時再辦理退休手續，辦公室不調整，所配車輛不調整；簡得意與常文建分別調到省內其他兄弟市行任副行長；省分行派遣一正三副四位行級領導來臨城市行任職。
上報的六位副行長候選人，沒有一人被提拔任用。除行內紀委書記與工會主任不變動，臨城市分行領導班子，翻天覆地大換血。
無云下驟雨，形勢比人強。原班子成員震驚，六位副行長候選人震驚，全體干部職工震驚。這震驚也就是震一下，只在一些人心頭強烈，而對于普通職工該做什么還是做什么，誰做行長與他們有什么關系呢？一樣的天空，一樣的陽光，一樣的白云，一樣的大地，一樣的綠樹紅花，一樣的風輕風驟，一樣的月光，一樣的大樓，一樣的上班下班，一樣的同事，一樣的相互聯系。當然，關系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比如說所謂好行長與壞行長給他們帶來的不同境遇。但，總體而言相關系數并不是太大，如此說道理自是不虛，但班子成員調整將要帶來的管理沖擊卻是顯而易見的。
第三章 中層競聘
新官上任三把火。當下的新官所以要燒火，不全是作秀，大多為樹威。古代官吏銜命而來，不怒而威，升斗小吏畏懼。市場經濟，社會發展，大家忽然發現一臉嚴肅的領導，并非全是一身正氣的包龍圖，皆是食人間煙火的蕓蕓眾生，不僅不再高不可攀，而且常常混同一般百姓。失去威儀的新官，于是便使起殺威棒，先破了員工的銳氣，你可以輕視上司，千萬別輕視領導手中的權力，七擒七縱，全在掌握之中。將軍出征時的號炮，不是為了聽響聲，而是為壯聲勢。
以路行長為首的新班子，根據省分行有關精神，結合本行具體情況，出臺一份震動全行的革新方案，全體中層干部一律重新競騁上崗。這一著立時石破驚天，攪得全行風生水起，許多人開始蠢蠢欲動，尋找自己的重新定位。
方案規定，原任副科長職務的，可以上報競爭科長職位，一般同志可報副科長職位，每人可報兩個職位，有三年以上工作經歷的職員均可參與相應職位競爭。經過專業考試、上臺演講，群眾投票三階段，然后班子成員研究后公示任用。
經過一番緊鑼密鼓組織，全行中層競聘大會召開，全體班子成員自然成為大會評委，路行長為主任委員，崔副行長則擔任主考官，在各人講演結束后，崔副行長還要尋問演講者三二個問題，以觀應對反應及知識面掌握。
寧青青心花怒放，她覺得屬于自己的春天真的來到了。在全神貫注一字不漏聽過路行長動員講話后，回到辦公室便在電腦上開始撰寫競聘報告。這是一次難得的機遇，無論怎樣要干上科室負責人的頭目身份。
專業考試相對簡單，人事部門或許是功力不怠取巧圖便從其他市行搞來六套試題，是為題庫，全部發給大家，考試時從中選取一套作為卷子。全看你背誦記憶的功夫了，縱使知識面一般，也能考個不錯的成績，所以，考試成績分數相差只在伯仲之間。
所謂講演，無非是告訴已經熟稔的同事，自己是金融工作的行家里手，樣樣拿得起放得下，懷抱有他們無從知曉的利器，在金融業浩瀚的領域，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不任用他們，是臨城金融界的損失，現在起用他們，也已經有些遲了。
寧青青的兩場講演，按照方案安排，上午和下午各有一場，上午按照抽號順序，排在人員中間。下午一場，則是第二個出場，她認為還好，有了上午的經驗，下午即使靠前也不會太緊張。
那天，寧青青一身深色西裝，帶有紅黃花色樣的襯衣，大翻領幾乎擴到肩頭，昂首挺胸，精神抖擻走上臺，甫一開口，濃烈的當地口音普通話，聒躁了眾人耳鼓。
寧青青自我感覺良好，面部表情豐富，極力調動臺下觀眾的情緒，對著臺下的領導與同事，口沬飛濺，熱情洋溢，訴說著她的優勢條件。她從當教師就是一位百分百如假包換的優秀教師講起，不僅熱心與學生交朋友，而且還編寫過教材；進入銀行工作以后，如何鉆研業務，辦公室長明燈是家常便飯，回到家依然不忘記工作，金融工作已然成為她生命生活的一部分，自己也決心將青春與熱血獻給祖國的金融事業。準備如何以先進人物為榜樣，學先進，趕先進，超先進，為本市金融事業貢獻力量。
不料想負責講演時間的工作人員按時吹響了哨子，她的演講規定時間到了。這聲響，一下驚醒夢中人，她不僅沒有宣讀完畢自己的稿子，崔副行長也沒有了提問的時間。
工作人員開始唱念下一位登臺人士的名字，無奈，寧青青只好讓位，心中的懊惱，無以言表，也只能怪自己沒有掌握好時間，第一場表演砸了，她也只好寄希望于下一場，好好表現，給全體評委以及全體同志一個驚喜了。
為了準備下午講演，寧青青下了演講臺便提前離開會場。正所謂計劃沒有變化大，當上午最后一個講演者離開演講臺，已經過了十二點鐘，路行長看看時間，判斷如果按照上午進度，以下午正常上班時間開始演講，估計到了下班時間一定會有幾位同志還沒有輪到講演，那樣所有的人將不能按時下班，這樣，一定會有許多人因接孩子之類充分理由提前離開，會場上人便會稀稀落落不成樣子，為避免尷尬場面出現，他宣布，下午演講提前半小時開始。其時，寧青青已經離開辦公室回家，沒有人注意她離開會場，當然也就沒有人會通知她下午演講時間提前。
回到家的寧青青，對自己上午的表現很不滿意，氣哼哼地將兩只半高跟鞋甩到地板上，托鞋只看到一只，另一只不見蹤影，干脆甩開，這一只也不穿，坐到沙發上，自己與自己生氣，詛咒自己的失誤與粗心，懊惱了好一陣。從衣服口袋里翻出下午演講稿，為不重蹈上午覆輒，準備刪減內容，到寫字臺找筆，一只簽字筆沒水，換另一只圓珠筆不出水，她更加氣惱，好不容易找到一只鉛筆頭，坐下來，開始在寫好的稿子上圈圈點點，總算覺得差不多的時候，眼皮又開始發澀，昨夜睡得晚且沒有睡踏實，早上六點鐘便起床，念稿子，睡眠不足的頭腦，此刻來催覺了。她不敢就此休息，唯恐晚了時間，便將兩臂交叉頭枕其上，趴在寫字臺上小憩。
當寧青青從寫字臺上抬起頭來的時候，看看時間，離上班時間只有十五分鐘了，她不僅有些驚慌，飛快地估算一下，按正常速度行車，抵達時已經到點，只有直接進入競聘會場，才不會耽誤講演。
她顧不得頭發是否整齊，用手攏了一下，更來不及洗把臉，起身，奔向門邊換鞋，帶上門，最快速度下樓，蹬上自行車，往行里急趕。或許是太過著急用力太猛，駛出不足二百米，“咯嚓”的一聲，自行車后輪轉不動了，大概是車輪軸承之類出了故障，寧青青心說不好，抬眼四周不遠處樹下恰巧有修自行車攤，懊惱地將自行車推過去，交待兩句，急慌地攔下出租車，車門還沒關上便吩咐目的地。
按照路行長宣布的時間，準時開始了下午時段講演。當第一位講演完畢，擔任司儀的工作人員，激昂地請二號寧青青上臺講演時，一片沉默，沉默過后便是臺下的小聲議論，是不是沒來？怎么沒來？為什么缺席？
當第三次呼叫寧青青上臺，仍然無人站到臺上時。路行長主任委員行使他的權力，不按時到場，按自動放棄處理，請下一位。工作人員便請下一位上場。
寧青青急急忙忙趕到會場，講演的同志在臺上正在起勁演說，立刻知道自己錯過了演講時間。她悄悄轉到工作人員區域，招手做記錄分數事宜的陸騰飛，告訴他自己來晚了，請通知主持人為自己遞補上。陸騰飛告訴她，現在正按順序唱名登臺，無法加塞。讓她去與路行長說明情況，是否能在最后補講。
寧青青無奈地看看坐在前排的行長及評委們，人人貌似專心地注視著講演人員，實在沒有勇氣在全體員工注目下找行長交涉，只得到后面找個位置坐了。
講演一位接一位進行，最后一位講演完畢，已經到達正常下班時間。在最后一位講演者要結束之前，寧青青來到路行長身后，悄悄告訴他，自己晚來了，能否給她補一個登臺的機會。路行長回頭望了她一眼，再看看時間，說聲：講演馬上結束，不再安排其它。
失望的寧青青只得頹然走開，最后也只能隨著眾人步出會場。
到得辦公室，寧青青小坐片刻，心中悔恨，忽然打下主意，此時估計路行長已經回到辦公室，便準備起身去找路行長交涉說明情況。陸騰飛卻從門外面進來，他的臉上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釋剛才他無能為力干預主持人，從而不能讓她如愿補講的原因。寧青青連說我理解我理解，把他請了出去。
陸騰飛做錯事般回到自己辦公室，還未坐下，猛然聽到寧青青在走廊上號啕大哭一路而去，他吃了一驚，剛才說話時還好好的，這是怎么了，幾步到趕到門邊，開了一條門縫，便見對門牛映紅也半開了門觀看動靜，見他便一笑，低聲問科長怎么了？他搖搖頭，探出身子，看到寧青青背影一閃消失在走廊盡頭。整樓層的門全打開了，都在觀望發生了什么事情。
寧青青一路哭著來到路行長辦公室，進來便語無倫次哽咽著述說：“我做了很多工作，嗚嗚嗚，全科工作都是我干的，一個人干幾個人的活。嗚嗚嗚……今天遲到了……全科工作都是我干的……嗚嗚嗚……”
路行長坐了一下午會議室，有些疲倦，回到辦公室剛伸了一下腰，便有敲門聲接著沖進來一位女人，雙淚垂面一邊哭一邊不停嘮叨。
路行長靜目注視，已然知道就是剛才在會場要求追加上場的人，耐著性子聽完對方工作能力及工作成績，婉言說：“好吧，情況我知道了，上午參加了一場。現在所有情況，人事科正在匯總，最后怎樣定奪，班子還要研究。”
看到行長不再說話有逐客的意思，寧青青起身最后請求：“我的要求是有道理的，因為是行里臨時更改了講演開始時間，又沒有及時通知到個人，不然我不會錯過講演，所以過錯不在我。”
聽到寧青青有將責任歸咎于組織的企圖，而且理由講得貌視充足，路行長反問道：“變動時間是視客觀情況而決定，當場宣布的，為什么全行同志只有你不知道呢？”
這話問得有計巧，潛含的意思是，你若不早退，怎會不知道？不追究你早退，你還要問罪組織？路某人暗藏殺機的反問，使寧青青一愣，她嘟噥道：“請行長認真考慮考慮我的情況。”
路行長笑著原則性回應：“組織會最后研究決定。”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陸騰飛還在匯總報表，省分行下發的一份調查，這幾天正是競聘時間，科室頭目心思全不在工作上，他也沒向誰匯報，便自己接手了。省行從下發文件到要求上報僅三個半工作日，根本沒有時間下去調查，只好轉發縣區支行，這中間還要預留出匯總上報時間，因而縣區支行也同樣沒時間調查，個別縣區支行便不問三七二十一，糊弄報上來，報告就一張紙，根本看不到有價值情況，好點的支行能夠將報表填完整，報告也有能夠參考的觀點，但匯總的報表、報告基本上要自己編造，報表要編制得圓滿，不能讓省分行人士明顯看出編的痕跡，這其中就要看水平高低了。曾有某市分行一大仙在上報報告中，為省事將前一次的數據一點不差地報了上去，被省分行處室捉個正著，那老兄所在科室危急攻關不及時，被省分行處室全省通報批評，弄得不亦樂乎。
惠佳霏打電話時，陸騰飛正在糾纏一個數，手機響了好一會，才不耐煩地問：“有事么，快說，忙著吶。”
“干什么吃了槍藥似的，不回來吃飯了？”
“哦，你先吃吧。”
“不是說好去臨城大酒店看時裝表演的么，你不去了？”
“哦，哦，你自個去吧。”
“怎么這么沒勁呢，說活不算話。幾年不遇的時裝演出錯過不可惜？”
陸騰飛不作回答掛上電話，繼續做自己的事。匯總好數據，然后撰寫報告，當寫到還剩最后部分時，他看看時間已近晚十點，便準備明日上午再寫，然后即可按規定時間提前報上去。
回到家里，惠佳霏已經睡了，便想她一準生氣自己沒陪去看時裝表演。便找些充饑東西吃了。
心事重重的寧青青回到家，對路行長的答復很是掃興，說什么組織研究決定，不過是一種搪塞，說了等于沒說，心中對路某人有了幾分怨懟。很顯然地，若要使事情有上幾分把握，唯有另劈蹊徑。
寧青青原本想著一路過關斬將，公布為科長后再向常文建顯示自己的能力，不想一揚帆便遭遇頂頭風，偏離航向，沒辦法，只好借重常文建之力，將船駛入正確航道了。便拿起手機撥了常文建的號碼，常文建到了新地方換了號碼，便給她發來信息。
現代通訊技術的發展就是好，千萬里不成距離，不然如古代般落后隔上五百里，要聯系個人還真得費番功夫。常文建接到電話，聽出寧青青聲音，只是說省分行來了領導，等一會給她回話。
寧青青便呆坐在沙發上，心里亂開了，想不出是常文建故意不接還是真有事，轉念又想，也就是離別一兩星期的工夫，他沒有故意不接的理由，也許是真的在飯局上呢，便又有幾份寬慰。
總算等來了常文建的電話，寧青青便急不可待地講了今天的不幸，常文建便說等明后天抽時間給老路打個電話，介紹一下你的優勢，弄個科長沒問題的。
寧青青央求說別等明后天了，你還是現在即運作運作，萬一漏過今天，研究決定了，就不好辦了。
常文建說那有什么不好辦，憲法都能修改，何況是這等小事。
寧青青說在你是小事，在我可是頭等大事，你還是趁熱打鐵，下午我剛找完他，現在打電話，他好有印象。
常文建講哪有這么快，今天講演完，后天能開始研究即算快的，放心不會晚。
寧青青撒嬌說別了我放心不下，你還是現在打電話吧，早打晚打都得打。
常文建便說你這同志還真急，好吧，等一會給你回話。
寧青青再次陷入等待，心中卻有了幾分平靜與自信，老路不看僧面看佛面，相信常文建會馬到成功，他們有相互利用的關系。所以當她聽到手機振鈴，看清是常文建，立馬接了過來，便似聽到天籟一般。常文建說老路講今天你上午規定時間沒講完，下午講演沒趕上，從這方面說，講演得分不會高。聽到這里，寧青青心里一沉，覺得希望沒有了。
常文建接著告訴她：我給他講不能只看講演啊，有人口才不好能力很高，有人講起話口若懸河做起事抓芝麻丟西瓜。寧青青心里認為這話講得好。
常文建最后說：“你放心地等著吧，他會給我面子的，沒問題。”
聽完對方講話，寧青青情緒立即開朗起來。孩子晚自習回來，自顧到屋里去學習了。放下手機，才感覺有點餓了，上午沒來得及吃飯，只在早上吃了一包方面便，便想起身去下面條充饑，到廚房里，打開煤氣，往鍋中放好水。轉身到冰箱拿面條，雞蛋，她哼著小曲，右手剛打開冰箱門，忽然聽到嘭嘭的打門聲，這聲音在靜寂的夜晚，是如此響亮震人，她心里不僅報怨，誰啊這是，如此無理般使這么大力氣做什么。
第四章 感情投資
近年來，許多機關事業單位行業員工職位升遷，普遍由原來班子成員研究認命，演變為公開競聘，即由個人考試講演，群眾投票，組織最后研究認命，程序形式變化為個人際遇變化帶來根本變革，許多草根人士得以脫穎而出，但如果因此得出員工選拔任用升職道路已經消除弊端，徹底造就唯才是舉的良好局面，便是失之風馬牛太過樂觀與天真了。在競聘這一堂皇招牌之下，更不乏權力金錢與人情等介入的齷齪。
陸騰飛有位下一級同學，在學校時襯衣領子整天黑乎乎的，大概是學嵇康先生，頭發油膩地似乎從來沒洗過，又總有一撮頭發在后面挺立著，一開口便是他什么親屬在省里如何風光，說是有老同志已經講了，幾年后要把省里的重擔交給他們。惹得眾人不齒，同室人紛紛欲揍他，看他的學習情況，你也不能不思考他是如何考上的。
這同學畢業分配先到了一家縣級基層銀行，一年后下派到某分理處任主任助理。一年后因工作成績突出，調到市分行任科長。一年后又因工作成績突出，調到省分行任副處長。一年后同樣因工作成績突出任處長，只是，這突出的工作成績，沒有明確指出是怎樣突出的。再后來，團省委在全省青年處級干部里公開選拔團省委副書記，通過競選，該同學年輕有為，有學歷，懂金融又有基層工作經驗，理所當然幸運當選。僅僅五年，從初出茅廬到副廳級干部。陸騰飛在科里講起這個事，博得眾人唏噓。
寧青青說咱怎么遇不到這樣的好事啊。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從那時起，傳說般的故事再次提醒她要緊靠有權勢的領導們，朝里有人好做官么。
雖然寧青青痛哭流涕的光鮮事跡傳遍全行，雖然這故事聽來不怎么給她長臉，甚至有些丟份，雖然這真實的故事無需經過演繹以后仍會廣為流傳，卻絲毫不影響她加官進爵。在中層干部競聘擬任公示榜上，寧青青榜上有名。她所參與競爭的兩個職位，因為另一場沒能夠講演，所以戰場只能擺在講演超時的計劃科長位置，這位置有四人競爭，組織研究決定前公布的各人成績，寧青青名列第三名。
這種形式的名次從來不重要，組織研究才是決定因素，領導就是組織，組織也是領導，這話聽來有些不順口，卻是事實寫照，所以，想要進步的員工大都明白平時可以惹老爹不高興，但是不能拂逆領導，因為老爹絕對不會與你計較，而領導全是小心眼，他若是對你有了負面看法，想在他治下仕途上有所作為，其難度之難難于上青天。
計劃科長的任命，排名第一的熊麗偉同志去了貨幣發行部門任職，第二名爭連任的科長老賀領導沒有使用，到工會轉任非領導職務。選中了名列第三的寧青青同志。
寧青青左手拎著藍色手提包進了電梯，對著照出身影的內壁，仔細欣賞了自己豐滿的腰身，豐盈的面容，揚起右手臂，說聲你好，紅色毛線外套罩著的黑色內衣浮起洶涌的右胸。當上科長，她感覺面前鋪平金光大道，認為仕途之車已經正式上路，下一步就是再上層樓，混上有專車使用的行級領導。她仿佛看到寧副行長在笑容可掬地對職工說大家好。
辦公椅上坐著的寧青青，心里喜悅自不待言。忽然間腦際閃出陸騰飛身影，組織上讓陸騰飛作自己的副手，她不太滿意。那天，武友志閃爍其詞告訴她陸騰飛在傳播其到行長那里哭訴之事，她便有種被人窺破隱私與傷口抹鹽的懊恨，令她大為光火。另外這個業務熟稔的家伙個性直率，不太聽招呼，自以為是，而自己是無法駕馭他的，把一個這樣的愣頭青家伙放在自己身邊是多么不合時宜，工作之間難免有磕磕碰碰，如果他認為自己受到委屈，與自己頂撞讓自己失面子那如何是好？豈不是降低自己威信，還是未雨綢繆，防患于未然，把他踢到一邊去，眼不見心不煩，不然，一個炸彈在身邊總讓你心懷惴惴，那是多么不舒服。
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意念已定，她伸手去摸電話，先向分管崔行長匯報一下。手還未接觸到話機，電話鈴卻響起來，隨手拿起聽筒喂了一聲。
羅小勇著急而又幾分謙恭：“大嫂，那錢……能不能快點？”
寧青青回說這兩天有點事，我一會去取，“五萬可以吧，準備好給你電話。”
羅小勇說能多點更好，這些也行，那我現在去找你。
寧青青說你別急么，我剛到辦公室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聽我電話好了。羅小勇便無聲地把電話掛了。
寧青青接通崔行長電話，說要匯報一下工作思路。崔行長說過一小時來吧，現在有其他科同志在匯報工作。
正好趁這機會去取款，寧青青便起身去提包，那只包被割壞，這是新買的一個。想起那只包，內心便有點不安，錢包到無所謂，關鍵是那個小本子，到今天已經好多天了，一直沒什么消息，說不定小偷不在乎這些只認錢，拿了錢，其它的便扔了，別人誰又會關注一個小本子呢？至此，心里又豁然一些輕松了。
那晚羅小勇一臉酒氣地進了門，寧青青以大嫂的尊位不滿地說，在哪里喝得這樣，這么晚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羅小勇嘿嘿地笑著，自己去倒了杯水，說大嫂，還得麻煩你。要說一直以來，大嫂對我公司支持不少，現在還得請大嫂支持，想辦法再貸點款。
寧青青一邊吃著面條，想起鄒曉民的嘴臉，氣便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說，前幾天不是剛給你貸了么，怎么又要錢？現在貸款不好貸，尤其象你這種門面倉庫全是租的，抵押品都沒有，哪家銀行愿貸給你啊。
羅小勇說知道知道，原來全是大嫂幫忙，不難我也不找大嫂了。這次是廠家季節性產品優惠進貨，廠家總是在淡季搞優惠，壓縮經銷商的款，你不跟進，不打款過去，享受不到優惠，就等同吃虧，指著正常進貨吃返點，掙不了幾個錢，這種大幅優惠，可多賺點。
寧青青放下碗，一副愛莫能助樣子，說那有什么辦法，我干銀行又不是開印鈔廠，能到哪里弄錢？銀行金庫里錢倒是有不少，可惜不是咱們的，咱也弄不出來。
羅小勇再次嘿嘿道，行了大嫂，把你自己的錢先借我，回來還你就是了，二個月后一定歸還。
寧青青急了，家里有點錢是省吃儉用省下的辛苦錢，給你經商虧了算誰的呀。羅小勇循循善誘，你在銀行放著利息低，借給我，親兄弟明算賬，我寫欠條，付你高息不就行了。
這回寧青青心動了，好，君子一言，我看看有多少錢，借你點，要付息的哦。
從銀行回到辦公室，寧青青看看時間，心道時間還真快，已經十點半了，銀行里存取款業務的人真多，抽號排隊等的時間太長。便拿出記錄本去分管崔副行長辦公室。
行長辦公室門關著，寧青青輕輕叩門，聽到里邊傳出進來聲，寧青青立刻換上笑臉推門走進去。
崔副行長，姓崔名可成，正在點著微機屏幕，示意寧青青對面坐下。寧青青卻拉過椅子，坐到行長那邊，與行長保持在一直線上，距離有一步路。
崔可成立刻吮吸到一股成熟女人的香氣，雖然感到寧氏有些唐突，但畢竟是省分行下來的，什么樣的乖巧女人沒見過？在偏轉過身的同時，他把剛看的頁面最小化，但他并沒有把任務欄自動隱藏。所以，當寧青青探身匯報工作時，她看到最小化的頁面名稱是無碼照片，客觀說那時的寧青青還不明白什么是無碼，不久以后，當她也進入無碼網頁時，才知道崔副行長原來喜好這一口。
“晚了么行長，農信社有人找我，臨時有點事。”寧青青瞎話張口就來，無需醞釀，她開口稱行長，其實是現實習慣，所有的副職領導首長，在口語里不會有人稱“副”字的。
“沒事。有什么事情？”崔副行長笑著問。
“沒什么，行長，就是我剛接過來，這個科，雖然原來就在這科里工作，但面臨任務和職責不一樣，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想給領導匯報一下。”
“請講。”老崔顯出認真的樣子。
“僅是我初步想法，可能有些不成熟，不正確的地方，請行長批評指正。”
“不要客氣，你盡管說，說錯了也沒什么，我們可以共同探討。我也正在找我分管的幾個科同志，了解一下情況，研究下一步工作思路。”
“對于目前工作，我想首先是穩定全科人員的思想，不要產生什么波動。其次緊要工作，還是要完成省分行以及地方政府部門下達或者需要協調的工作。下一步的工作，我一時還沒有想好，還在思考，等有了成熟的想法，再向領導匯報。”
崔行長似笑非笑地傾聽著，不時點下頭，多數是不置可否，不等寧青青講完，便插話道：“作為市級分行，如果僅僅是完成省分行布置的工作，不能說沒有做什么工作，應該說做了相當大的工作。但在年終分行考評時，便難以有好的成績，因為基礎性的工作，你做我也做各地都差不多。要想名列前茅，必須有創新的工作。做好總行精神與地方的結合文章，才能說是做好了工作。”
“行長講的太好了，使我有撥云見日的感覺。我一定好好體會行長講的話。”寧青青說著調轉話題：“不過現在組織上讓科里陸騰飛同志與我配對子，工作上可能配合不好。為了做好工作，請行長能夠予以調整一下。當然這位同志工作能力強，水平也可以，但恃才傲物，眼里沒別人，不太聽從指揮，工作合作上有障礙，我建議把他調出這個科。”
崔可成仍然似笑非笑聽著沒說什么，看到寧青青話畢望著自己，便說人員的事，我考慮考慮，還需要與路行長通氣匯報，再說吧。
寧青青對于崔可成沒有明確回應調走陸騰飛，心中不太滿意，覺得崔副行長與自己關系還不融洽，悶悶地回到辦公室，剛坐下，電話鈴響起，她想一定是羅小勇，抓起電話，劈頭蓋臉猛剋，你急什么，哪有你這樣的，為你辦事還……
“你說什么？我好心反倒成了驢肝肺了……”一個陌生且明顯帶著不滿語氣的人。
當她聽到對方說完，面色陡變，一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搞錯了。謝謝，我馬上過去。
轉眼端午節到了，這節日雖然各地風俗異殊，傳說不同，但吃粽子卻是習俗，自然這粽子的大小、內容有些許差別。留意到節日到來，昨日下午下班后，寧青青便趕到超市，挑選了上好的半成品粽子，所謂上好，不是寧青青識貨，而是價格最貴，寧買貴的，不買對的，白領做派。
這種半成品只需經過一番水煮，即可食用，寧青青將棕子放入不銹鋼蒸鍋，然后在爐火上大火急燒小火煨燉，直到溢出濃郁的棕香。
今早她攜帶著款款深情的粽子首先走進路行長的辦公房間。寧青青小手輕扣門面，未及里面傳來請進聲，便推門直進。
路行長從文件上抬起頭，看到寧青青，溫和地頜首示意，若不是常文建，他不會了解識認此女。此刻看著寧青青手捧著物事，剛要詢問，她將五只小巧的粽子往路行長眼前一推，笑意寫在臉上，行長，過節了，也不能回家過節，嘗嘗我的手藝。
路行長這才明白過來，堆笑道，好的好的，剛才早飯吃過了，謝謝你。寧青青再顯溫柔，我包的粽子個小，嘗一個撐不著，行長。路行長連說別客氣別客氣。
這時，衛友三推門進來，看到寧青青彼此相視一笑，算是打過招呼。衛友三說行長，時間到了，現在走么？路行長站起身似自言又似對寧青青說，去市里參加個會。
寧青青很快又出現在崔副行長辦公室。崔廝是分管行長，寧青青隨和多了，她剝開一粒粽子，送到崔可成嘴邊，可能是老崔覺得不該這樣，便用手去接，邊說自己來。寧青青卻執意相送，推讓之間，老崔咸豬手碰到寧青青柔軟的胸部，腦中閃過一絲遐思，面上有點不太自然，但看到寧青青并未在意，也便不意為之。吃到嘴里，崔行長或真或假地稱贊粽子味道很好，看不出寧科長手藝真是巧。
吃過粽子，崔副行長安排寧青青說，你來的正好，我看這樣，為了能夠讓市里領導及時掌握我市金融形勢，從本月起我們對全市每月存貸款變化情況，作一個簡要分析及預測，一二張紙，不能多。報給書記市長和有關部門比如發改委統計局等部門，也是加強與市里領導部門的聯系。你與衛友三聯系，讓他印一些紅頭“呈閱件”樣件，以這種固定形式上報。
寧青青說行長思路很超前，真是指引著我們前進，我有頓開茅塞的感覺，這做法，不僅形式一新而且肯定效果好，沒有市領導支持，是做不好金融工作的，我馬上去做。
崔副行長再次指示，在當年金融政策已經確定情況下，基層行要多思考做好與當地實際結合的文章，當地特色的事，說不定在全國有一定的代表性。這樣工作才能出成績，出成果，出效益，出經驗。寧青青忙不迭地稱是。
稍停，老崔又似漫不經心地說，：“關于你說的科室有關人員調動事情，我已與一把手交換過意見，行長意思，如果不是非調不可，人員問題還是緩一緩。保持人員相對穩定。以后在適當時候，再考慮人員問題。”
寧青青聽得出來行長所謂“非調不可”的意思，就是暫時不會調動人員，別在這上面動什么心思了。這讓她有點失落，有意見得不到尊重之感，但有什么辦法？面對陌生的行領導，她又不能使性子發脾氣。便圓說沒什么非調因素，一定會搞好配合，不會影響工作。
不論如何，寧青青圓滿完成了自己的感情投資計劃，便十分高興愉悅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她哼著小曲為自己倒了杯水，愜意地靠在椅背上，覺得自己與行長們感情親近了許多，路行長畢竟屬于小老頭，有點難于親近，但相信也給他留下了好印象。崔副行長則是年齡相仿，好接觸多了，不愧是大學對口專業畢業，熟悉金融又了解行政工作，是只難得的黑馬，前途難以限量，要加強與他的私人交往。
手機響起來，只聽高國忠有些遺憾地說：“老三，我問了幾個兄弟，沒人知道這回事，或者是哪個小賊干的。錢包丟了就丟了，不就是幾個錢么！”
寧青青裝作不在意：“沒事，沒什么重要的。謝謝你了。”
對方再客氣：“不要客氣么，誰叫咱是親戚呢，有什么事情，你盡管說。”
“好的，好的。沒什么，好，好。”
那一日，她接到那個陌生人的電話，立即奔出辦公室，急匆匆出了電梯，三步并作兩步趕向自行車棚，半途卻折而走向大門，在馬路邊攔下一輛的車，急急忙忙地坐上去。
在家樂福東門幾步遠的公交車站，那個長發帶眼睛的有些斯文模樣的青年人站在幾個等車人一邊，寧青青按照電話里告訴的特征，走上去客氣地說：“請問，是您剛才給我打的電話么？”
“你是寧青青？”得到肯定回答，那人便說起原委。他在車站小長蹬上坐著等車，看到旁邊一人起身準備上車，他所坐地方旁邊一張報紙包著的物件因報紙翹起而露出來，便提醒上車人忘了東西，上車人回頭看看回答說不是他的。因為風把報紙吹開，看到有只錢包和工作證，那錢包癟著明顯已經沒錢，便想這可能是小偷扔的，看到工作證上你的單位及姓名，便給你打了電話。
“沒有其他的東西了么？”寧青青焦急地問。
那人勃然變色道：“你懷疑我拿了你的東西么？如果我想要你的東西，還會給你打電話？并且等了這么長時間？”
寧青青連忙解釋：“你別誤會，只是因為我還丟失了其他的物品。”
“貴重物品小偷一定留著了，沒用的才會扔。好了，我等的車來了，走了。”那人說著向駛來欲停的公交車走去。
寧青青說道：“謝謝你。”
那人擺下手，便直接上車去了。寧青青望著那人在車上找位置坐下，車開走了。她仍然心有不甘，幻想他想起什么，回來告訴她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小本子。好一會，不同路公交車來了又開走，等車下車的人，上上下下，寧青青沒能見證奇跡，便準備攔的車返回。
高國忠帶著他的情人，從家樂福商場出來，往車站這邊走來，寧青青看到他們，便不想與他招呼，急著攔車，不料她招呼的的車，被斜刺而出的一對青年男女搶先，她不僅暗罵他媽的什么素質。
“老三，這是到哪里去？”高國忠已經看到她。自從高國忠得知寧青青當上科長，便不再叫她“小三”而稱為“老三”，“小三”有點居高臨下，“老三”便是平輩論交了，“小”、“老”之間頗見高國忠心思變化，當官與否，蓋可忽忽哉？
“沒事，我路過這里。怎么，不顧生意了，有閑心逛街？”寧青青暗帶諷刺。
“哦，我也是路過。你沒什么事吧，看你不高興的樣子？”高國忠顯得關切，那情人遠遠地望著這邊。
“沒事。我有什么不高興，不高興的是我姐，你別做得太過分啊。”寧青青瞟一眼遠處的情人，轉念又想，說什么過分不過分，人家繼承人都有了。
“你放心好了，我會好好對待你姐姐，不會和她離婚。”
寧青青不想在大街上與他說這些，便說你走吧，我還有事，說完上了的車。回到家里，心里還放不下筆記本，忽然想到高國忠整日里混在街上，平時也曾向她吹噓與什么什么大哥關系好的不行，便打電話給他說，今日坐車時被人劃破提包，丟了錢包身份證工作證什么的，高國忠不解地問，你不是打的走的么，怎么會被人劃破包？她便說是見到他之前的事，你不是看我不高興么，包丟了怎能高興？這下高國忠相信了，說放心吧，我給你問問，只要是在本地丟的，保證沒問題。聽得高國忠滿有把握的口氣，她的心里一下輕松了許多。
寧青青又埋怨自己，當時不帶那本子就好了，但這是她的習慣，她總是當晚記下事情，然后第二天早上班時，帶回辦公室鎖起來。這是她的隱私，不可以示人，從不把本子放在家里，因為存在羅少明萬一回家不經意發現的可能性，若是被發現豈不是自找麻煩。
胡亂思想了一陣，寧青青又有些釋然，由它去吧，或許是小偷拿了錢，根本不顧本子，小偷就是小偷，說不定連升大字也不識個籮筐呢。再說，那上面記的人名字是代號，比如：某日，上午開了一上午會，下午在家樂福買皮鞋一雙。晚上與C吃飯，然后房間里，久不相見，全身酥醉。這種是是而非的文字，誰會在意，別人誰會知C是誰？說不準小蟊賊看是本子，一下扔了呢，不去管了。
想到C—常文建，寧青青想到他離開此地有一陣子了，單位有許多人認為他去的地方經濟上較此地落后，如果不是與簡得意爭得水火不容，或許不會離開，認為他離開得十分不值，雖然他并不情愿。
近來不時有外地人看望來此就任的行長們，讓寧青青覺得也該去看望看望宦游的行長了，這探望完全是從為常文建長面子的角度，外任的副行長而有原地的同志前來看望，那無論如何是給當事者長臉的事，試想如果一位到了新地方的領導，原地無人前來，那給人留下的一定是人緣不怎么樣的印象。想到這里，寧青青覺得應當盡快前去，否則，若是由別人占了先機，自己在常文建那里便處于被動，而由自己帶動前去朝拜熱潮，常文建心里難道會沒有數么。
想到探望，寧青青又有些失落，自己級別沒有專車，自己若有專車，坐上就可去了。她每次看到行長們從油光锃亮的黑色轎車里鉆出來，總有說不出的艷羨，想象有朝一日從車子里鉆出來的是她寧青青，這并非是不可能實現的理想，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行長該是誰當的？只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眼下她已經坐上正科長位置，再上一步，即有專車可坐，所謂登高必自，她早就打下主意，從現在起一步一步地向前爬行。
沒有專車難不倒寧青青，只要手中有點權力可用，公車也可由自己使用。寧青青拿起電話依次摁下號碼，待對方喂了一聲，便甜甜地問道：“在哪里吶領導？”
鄒曉民聽是寧青青打趣道：“你才是領導呀！在你面前我們非銀行金融機構如何敢稱領導，領導有何吩咐？”
“我哪敢有什么吩咐，中午想請你吃飯呢。”
不料，平時在這時總要說我請的鄒曉民，此時卻真誠說：“正好，我今天中午剛好有空，難得你請客，在哪里碰頭？”
“美得你，你還當真了，干么要請你吃飯呀！”
“我說么，就知道你請吃飯不可能，所以才說有空。這樣吧，中午我請你，檀香居怎么樣？”
“別了，給你省點吧。是這樣，有點小事，你看行不行？”
“知道你領導有事啊，別客氣。”
“常行長調走一段時間了，你不準備去看看么？”
常文建原來分管的業務，鄒曉民自然常打交道。聽得寧青青如此說，當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要自己作冤大頭呢。這種事，不答應，她百分百要向老常打小報告，叫他去看望你，他目光短淺，竟然托故不去呢。若常文建哪天回轉，豈不受制于人？何況花點錢，也不用自己出，反到空落人情，何樂而不為。
鄒曉民腦筋一轉，嘴上說得順溜：“寧科長，這幾天，我也在思量著這事呢，常行長一直很支持農信社發展，現在調走了，不去看望，不是人走茶涼？情理上說不過去么！我現在省城開會，明天回去。本想回去后找你商量怎么個去法，不想今天讓你先說了，回去，聽你安排，這樣行不行？”
聽到鄒曉民話說得活泛，寧青青就勢說：“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就這星期五怎么樣？”
鄒曉民連聲說行行，其他的我們再商量。并接著說，其實寧科長，我不但想著看望常行長，也一直想著為你賀賀高升，抽空一定補上，你一定要給我面子呀！
寧青青說好嘴吧你，豈會想到我？鄒曉民便隔空指天畫地地發誓，我一直把你放在心上呀，不信你是豬頭！
寧青青便說好吧好吧，你是茶壺打把只剩嘴了，周五不見不散。